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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上京春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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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朝阳回神,不悦地道:“当日更生气的难道不是你?”
  江亦川垂眼,苍白的脸侧几近没入光束,“是我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说的是服软的话,但她听着怎么就不太舒服呢。
  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她道:“你大哥若当真是无辜的,就不会有事。”
  这话的意思是她不会挟私报复,也不会故意为难他大哥。
  但落去江亦川耳朵里,意思就变成了她同意了这笔交易。
  后退两步,江亦川与她深深一揖:“多谢大人。”
  宁朝阳欲言又止。
  她虽是强权压人惯了,但也没想过要用来压他,她只是想要个能安心住着的别院,把人逼到这个份上有什么意思?
  但想了想迫在眉睫的纳外室之事,她抿了抿唇,还是先把话咽了回去。
  案子没有审结,任何话都不宜说太早。
  “你先回去吧。”她摆手。
  “好。”他轻应一声,后退离开。
  单薄的背影行在肮脏的牢狱里,没走两步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宁朝阳皱眉抬手,却又见他已经站稳,慢慢地消失在了拐角。
  暗吐一口气,宁朝阳揉了揉眉心。
  “大人?”宋蕊看着人走了便进来问,“可要给您备车马回去?”
  “不急。”重新打开卷宗,宁朝阳道,“天色尚早,把剩下的人都提来审了吧。”
  宋蕊一怔:“剩下的,全部吗?”
  “嗯,早审早好。”
  !!!
  宋蕊对自家大人的敬佩登时又多了两分。
  审讯很费精神,寻常官员一日审五人已是不错,宁大人竟为这要案奋不顾身至此,实乃凤翎阁众人之楷模。
  她暗暗握拳,心想自己也一定要好好干活儿,努力跟上大人的脚步,为大盛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第24章 一个外室的自觉
  江亦川原本是打算带着家人离开上京,去别的村落生活,如此一来就能远离这些贵人的是非,安心过日子了。
  然而没想到,只一夜过去,自己的大哥就入了狱。
  重新站在宁朝阳的别院之外,江亦川满怀凄凉。
  他不想为人外室,不想只困于一方宅院,不想成为她数个男人其中的一个,只能在屋子里等着,盼着她来垂怜。
  屈辱像一把铁锤,将尊严敲得稀碎,碎裂的薄片落在地上,映出自己无可奈何的窘境。
  闭了闭眼,江亦川抬步迈了进去。
  许管家看见他回来,简直激动坏了,里外里吩咐人安置行李,又让丫鬟去准备晚膳。
  “您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他连连道,“您听老奴的不会有错,大人是个好人,她会好好待您的。”
  一个还未成婚就先纳外室的女官,能是什么好人?
  江亦川没接这话,只淡声道:“我母亲病重,不宜再折腾,我便将她在外头安置了,待我大哥出来,也会一并过去,烦请管家将我的用度全数送给他们,我什么也不需要。”
  许管家听得一愣。
  这话说得,怎么像是为了家人来孤身赴死了一般?
  他张口想劝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劝起。
  拍了拍膝盖,许管家还是决定先去给他端好吃的,这人呐,吃饱了心情就会好不少。
  然而,一桌子美味佳肴摆上来,江亦川却是没动。
  “不合口味吗?”许管家关切地问。
  江亦川摇头,垂着眼道:“都做人外室了,哪能在主人家回来之前动筷。”
  许管家:“……”
  这个情节他好像在哪个话本子看过?说外室最是低贱,登不得大堂,不仅上街要遮盖头脸,遇见尖酸刻薄的主人家,还要受苦受累,挨打挨罚。
  但是等等,他家大人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呀。
  许管家试图解释:“江大夫,我们大人说了,您在这儿与在自家无二,不管吃穿用度,都比着她的来,不用守什么规矩,也不用……”
  “人贵自知。”江亦川打断他,“你家大人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便也该做好我的分内之事。”
  许管家沉默了。
  这事儿从他家大人嘴里听来是情动,怎么从江大夫嘴里听来就只是一桩交易呢?
  ·
  宁朝阳很忙,本是不打算回去吃饭的,路上得耽误不少的功夫不说,还颠簸劳累,不如就蹭点狱卒们的伙食,再接着继续审人。
  但是,许管家突然就派人来传话,说她不回去江大夫就不肯吃饭。
  哦,不肯吃饭。
  宁朝阳手里翻着卷宗,不太在意地想,那就饿死好了。
  卷宗翻过去一页,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倏地抬眼看向家奴,她问:“你说谁不肯吃饭?”
  “回大人,是江大夫。”
  “……”
  好笑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宁朝阳摇头。
  就知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说是乖乖给她做外室,这不还是给她添堵来的?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行径听得她倒是高兴了些,比起那一脸隐忍屈辱的模样,她倒是更想看江亦川活蹦乱跳生气找茬。
  拿过官帽,宁朝阳抬步就往外走。
  “大人?”车夫看她一眼,很是意外,“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哪来的好事。”她掀帘上车,没好气地倚在软枕上,“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
  说是这么说,尾音却分明在往上翘。
  车夫也没戳穿,只笑着扬鞭,飞快地往别院的方向赶。
  路过一家玉器铺子时,宁朝阳喊停了车,自己下去买了一个东西。
  也不是什么礼物,她就是觉得既然人都赌气了,哄上一哄也无妨。
  将盒子揣在怀里,宁朝阳托腮看着窗外的路,微微弯起了眼尾。
  然而,一进东院,四间大屋没一间亮了灯,她好奇地挨个去找,找了半天才在最小的一间屋子里看见静坐着的江亦川。
  “你做什么?”她哭笑不得。
  江亦川回神,恭顺地起身与她行礼:“大人。”
  伸出去的手一僵,宁朝阳眯眼。
  面前这人与她行的是标准的内院礼,恭恭敬敬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手指收拢,她沉了声音:“你若是不情不愿,那大可以走,不必非要留在这里。”
  身子一颤,江亦川抿唇:“可是在下何处做得不妥?”
  很妥,就是太妥了,才让她不悦。
  宁朝阳道:“要听话的人,我挥手就能招来,独看上你,便是喜欢你原本的样子,你若执意端这规矩与我赌气,那不如现在就走,你不烦心,我也不生气。”
  江亦川抬眼,满是不解:“在下原本的样子?”
  真依着原本的样子,他就不会站在这里。她怎么能又要逼他走投无路,又要他不放心上一切如前?
  原本尚算愉悦的心情被毁了大半,宁朝阳没有拿出怀里的东西,只拂袖嗤笑:“随便你吧,你爱如何就如何。”
  许管家进来,试图点灯。宁朝阳抬手拦住他,冷声道:“别点了,一屋子黑才好,谁也不用看谁脸色。”
  说着,径直拿起筷子就吃饭。
  江亦川僵在了旁侧。
  他觉得宁朝阳不讲理,但自己好像也没有同她讲理的本事。
  闷头在她旁边坐下,他也拿起了筷子。
  沉默地进食,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饭后,宁朝阳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亦川站在东院门口,舒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不安。
  “许管家。”他问,“我这算失宠了吗?”
  许管家哭笑不得:“老奴就没见过大人这般宠着谁过。”
  为他不吃饭就急忙扔下公事赶回来,生气也没责难什么,甚至饭后还吩咐厨房下次做清淡些,江大夫不爱吃重油的。
  许管家有些心疼,不由地道:“大夫以后记得点上院子?????里的灯,大人她喜欢亮亮堂堂的。”
  喜欢亮堂?
  江亦川扫了一眼四下都黑乎乎的院落,不以为然。
  她那么霸道又高高在上,真喜欢亮堂自己点灯不就好了,做什么要等着别人来点。


第25章 宁朝阳的逼不得已
  在江亦川对后宅的有限认知里,做人外室跟做闺房里的绣花姑娘没什么两样,都乏味枯燥,也都身不由己。
  但是第二日一大早,宁朝阳出去了,许管家居然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这是与外间商铺相通的门。”许管家边走边道,“从这条巷道过来,就能到前头的医馆。”
  医馆?
  他怔愣抬眼。
  前头是个八丈见宽的大铺面,两面墙上都铺满了药柜,柜台上守着两个药童,旁边还有八个并排的炉灶,正咕噜咕噜地煮着药。
  掌柜的一见后头来了人便行礼:“东家安好。”
  许管家侧身让了一步,笑道:“这位才是东家。”
  江亦川怔然:“我?”
  “这是大人半个月前就准备好的地方。”许管家道,“一开始老奴也不明白为什么。”
  大盛的官员俸禄低微,故而朝廷默许官员经商以作贴补,宁大人是难得的奇才,手里五家当铺两家镖局,都是蒸蒸日上收入不菲,其实不必再开一家药铺。
  但看见江亦川,许管家明白了。
  “大人就是想圆您一个心愿。”他道,“这儿早就备下了看诊的地方,有屋檐遮挡,有招牌在外,您不必来回奔波,在此处就能继续行医问诊。”
  江亦川轻轻一震。
  侧头看向旁边的隔间,里头摆着与花明村门口那副差不多的桌椅,长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连药笺都是他惯常用的样式。
  纳外室是她的计划,想让他开心也是她的计划?
  江亦川有些想不明白:“有人会这样对待一个外室吗?”
  “老奴说了,大人没有坏心。”许管家叹气,“大人也是别无选择,并非有意折辱大夫你。”
  这话更是荒谬,江亦川指了指外头:“您去看看她有多权势遮天,这世上还有能让她别无选择的人?”
  许管家瞪眼,刚想说话,却就听得外头一阵起哄声,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从街那头一路汹涌过来。
  几个药童连忙探头出去看热闹,看了两眼却是觉得不妙:“许管家,这些人好像是冲着宁大人的别院去的。”
  许管家脸色一变,扭头就匆匆从巷道回去。
  江亦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开门!”一个黄门带着人来站上台阶,声音尖锐地喊。
  许管家连忙打开正门,笑着迎出去:“刘公公,什么事儿要您亲自来啊?您里头请。”
  刘德胜大步走着,没好气地道:“亏得杂家还在旁边替你们大人直说好话,没想到你家大人竟还真敢独身舍下老父,另府别居!”
  许管家连忙摆手:“哪儿的事,圣上推崇孝道,我家大人又一向忠心,岂会违背圣意触怒龙颜?”
  “这院子就摆在眼前,台鉴老宁大人都跪在御前哭了半个时辰了,你们遮掩又有何用?”
  扫了一圈四周,刘公公停下了脚步:“得了,也没必要往里头再进,该看的我都看见了,这便要回去复命。”
  许管家跟着他走,顺势往他袖口里塞钱袋:“您辛苦。”
  刘德胜不动声色地收了,又与他多说一句:“今日淮乐公主没进宫,你们大人是要辛苦些。”
  许管家会意,连忙送他出去,又偷摸吩咐人去知会殿下。
  忙完这些,他就只能紧张地站在院子里等。
  江亦川一直在旁侧看着,等人都走了,才站去许管家旁边。
  “你们大人的父亲。”他纳闷地问,“不是亲生的?”
  许管家苦笑:“你也这么觉得吧?自打大人十五岁入凤翎阁开始,老宁大人就没有停止过参奏她。今儿参她收入不明,明儿参她忤逆不孝,若不是大人实在争气,早就死了一万遍也不止。”
  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江亦川跟着皱眉:“为何如此?”
  “老宁大人总觉得女儿家不堪成事,官还越做越大,早晚连累门楣。”
  这是什么话?
  江亦川有些生气:“真怕连累门楣,做什么不断绝关系?除非宁家一边担心被连累,一边又舍不得她的权势福泽。”
  许管家恨得拍大腿:“可不就是如此么,老宁大人一边给大人使绊子,一边还要给她安排婚事,说大人是官身,足以配个王侯将相,将来只管相夫教子,就能让宁家繁荣昌盛好几代。”
  所以她才急着想纳一个外室来抗争?
  一直膈应的情绪突然溃开个缺口,江亦川抿了抿唇,不甚自在地低声道:“那她也不该骗我。”
  “大人哪想骗您,不过是想要您自己愿意留在这儿。”许管家连连叹气,“她在宁府里需要防备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在别院里只想要个简简单单的伴儿。外室又如何呢,只要不成婚,您就是大人唯一的眷侣。”
  警惕地皱眉,江亦川道:“您也想帮着她骗我。”
  说得再天花乱坠,外室不也还是外室?
  许管家噎住,想了想,也是,人家清清白白一个郎君突然就成了外室,怎么可能完全不生气。
  “您先歇着。”他道,“老奴去打听打听。”
  “哎——”江亦川抬手,欲言又止。
  许管家了然,转身就道:“放心,一有大人的消息,老奴就来禀您。”
  略微不自在,江亦川闷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管家嗐地摆手:“老奴都明白的,您要不是当真喜欢我家大人,也不会被纳外室的事儿气成这样。既然真心喜欢,那担心担心也正常,老奴不笑话您。”
  谁真心喜欢她了!
  江亦川气得一肚子反驳的话,但连个偏旁都还没吐出来,许管家就跑得没了踪影。
  他兀自站在原地生闷气。
  人可以被人觉得卑贱,却不能自己犯贱,他是被她玩弄的升斗小民,没道理还反过来同情她的不易。
  谁爱在乎谁在乎去!
  拂袖转身,他大步跨回了东院。
  午膳的时候,宁朝阳没有回来。
  晚膳的时候,宁朝阳还是没有回来。
  江亦川冷脸瞪了烛台许久,还是捏着火点燃了一盏。
  好歹是个大宅院,起码不能乌漆抹黑吧,他想。
  火苗慢慢跳起来,点亮了一方内室。
  他看着看着,又去将屋子里另外几盏一并点了。
  宁大人有钱,用不着替她心疼灯油,他想。
  灯光从小屋里亮起来,慢慢地一路亮满了整个东院。


第26章 怎么看都让人不爽
  江亦川吹熄手里的火芯子,没好气地想,都这么亮了,有人总能找到回来的方向了吧。
  但是又等了好一会儿,外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试探着起身,将院门拉开了一条缝。
  然后就看见几个大夫模样的人正跟着许管家匆匆地在往主院的方向走。
  心里一跳,江亦川抬步就跟了上去。
  宁朝阳正趴在主院的竹榻上,满背的血肉与衣裳都黏在了一起。
  她额上冷汗涔涔,神色却是不怎么在乎:“愣着做什么,揭了上药就是。”
  说着,将叠好的手帕往嘴里一咬,兀自将头埋进软枕。
  几个医女面面相觑,这伤势太过严重,她们资历尚浅,万一落下什么残疾,那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正犹豫,后头就来了几个更有地位的名医,医女们连忙让开:“您几位快请。”
  宁朝阳一转头,就看见了沈晏明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她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微微皱眉:“我没请旨要御医来。”
  “是淮乐殿下的吩咐。”沈晏明抿唇,“病不避医,还请宁大人别动。”
  “我是不避医。”她微微眯眼,“但我避你。”
  今日宁肃远与她对峙御前,旁人都没说话,这位沈御医却是当堂大论孝道,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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