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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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朝阳起身再拱手:“禁内失职,也非廖统领一人之过,臣请陛下严查,一一惩处方能稳固社稷、安抚民心。”
“好。”圣人颔首,“此事便就交由你去办。”
“臣遵旨。”
程又雪离开大殿时腿都有些发软。
她看着前头那飒爽的背影,一时心情复杂。
宁大人待她们是挺好的,但有时未免太过冷血功利,廖统领帮过凤翎阁不少的忙,甚至还去过秦大人的喜宴。
就这么干脆地卖了他,莫说殿下会生气,这宫中的禁卫、包括前朝的百官也都会在心里鄙夷,觉得她是个不堪交的小人。
往后还有谁敢帮她,谁愿意与她亲近?
前头那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出宫的步伐又稳又快,眨眼就将她甩开一截。
程又雪停住脚步,长长地叹了口气。
骤雨初歇,檐上雨水落下来砸在了洼地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骏马踏蹄而过,踩碎了刚平静下来的积水。
“你说她请旨赐死廖统领?”陆安坐在回城的车上,嘴巴张得老大。
六子骑马行在车旁:“是宫里刚传来的消息。”
“宁朝阳疯了?”陆安看向司徒朔,“廖统领不是淮乐公主的人吗?”
司徒朔也皱眉,想了许久才道:“到底年轻,又是女子,行事欠些周全。”
说着,转身对主位上的人道:“侯爷也该借此看清她,此人不值得深交。”
李景干闭眼靠在软枕上,没有应他这话。
司徒朔有些着急:“侯爷!”
“准备准备吧。”他道,“禁军统领之位已经空缺,总有人要填补上去。”
司徒朔一愣,接着就有些汗颜。大事当头,他竟只想到了私事,瞧瞧侯爷,多么地?????深谋远虑,多么地以大局为重。
他不吭声了,外头行马的云晋远也欣慰地捻了捻胡须。
回到上京,荣王立刻就派人前来相邀了。
李景干一坐下,就见他满脸兴奋地问:“侯爷觉得宁大人此举如何?”
幸灾乐祸的心思一眼就能让人望穿。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宁大人是个聪明人。”
荣王不高兴了:“损了名声又赔了一个禁军统领,这还叫聪明?”
李景干想解释,但看了一眼荣王那大愚若智的模样,他抿唇,干脆转话说起禁军之事。
·
淮乐大步跨进了凤翎阁。
察觉到她的怒气,华年等人齐齐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都出去。”淮乐道,“朝阳留下。”
“是。”
众人飞快退散,还顺手关上了大门。
屋里没有点灯,光线有些弱,淮乐皱眉看着阴影里跪着的人,沉声问她:“何种情况?”
朝阳答:“圣人受惊,中宫受伤。”
“何种场面?”
“不容求情,迁怒数人。”
眼睛闭了闭,淮乐吐出一口气。
她伸手将宁朝阳扶起来,缓和了神色道:“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了,做得很好。”
宁朝阳眼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为人臣子,最重要的事不是立马做出多大功绩,而是一开始就要选对效忠之人。
她很幸运,遇见的是淮乐殿下。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她不介意担点恶名,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能明白她在做什么。
“荣王已经着急忙慌地拉着定北侯进宫了。”淮乐问,“你可有对策?”
宁朝阳颔首:“肃清禁卫军之事已落在了臣手里,无论荣王与定北侯去做什么,殿下都能后发制人。”
“很好!”淮乐展颜,拍了拍她的肩。
宁朝阳已经把她们的损失降到了最小,旁人只会骂她冷血无情,可淮乐觉得她能立马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难能可贵。
两人坐下来仔细商议了一番,决定下了填补空缺的人选。
可不巧的是,荣王也举荐了他觉得合适的人选。
姐弟俩在圣人面前即将争执起来的时候,圣人头疼地开口:“景干,你一向擅长这武道之事,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李景干道,“臣以为,禁军统领,武艺自当服众。十二位熟悉宫闱的统领之中,还是以梁统领武艺最高。”
淮乐呼吸一紧。
那边的荣王正要得意,却听旁边的宁朝阳又开了口:“侯爷此言差矣。”
李景干侧眸看她。
她拂袖出列,站在御前拱手:“宫中向来不缺武艺高强之人,但大统领乃十二统领之首,微臣以为,武艺是次要的,能合理安排调度防卫才更能护陛下周全。”
“哦?”圣人道,“以宁爱卿之见,还是徐统领更为合适?”
“正是。”
“宁大人此言。”她话还未落音,李景干就接了过去,“——是说只要研习好宫防调度,随便是谁都能当这大统领?”
宁朝阳抬眼看他:“侯爷这话,是说十八般武艺皆会的徐统领是随便一人?”
“徐统领未必是,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旁边站着的青云台官员忍不住开口帮腔,“武人事本就该由武人做,若交在文臣手里,那便是要出乱子的。”
“是啊,我看问题是先出在城防,后出在宫闱。若是城防宵禁得当,那刺客又岂能闯到宫城里去?”
“赵大人这话是说陛下冤枉廖统领了?”凤翎阁的人也不甘示弱。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城防也难辞其咎。”
“宫里出的事,倒怪起城防来了,照你这么说其他十二个禁军统领罪责更大,焉还有升任之理?”
第77章 立场不同
宁朝阳和李景干只一人说了一句,剩下的时间都在听两旁的人争执。
“宫防何其重要,大统领之位岂能交给不熟悉宫闱之人。”
“廖统领倒是熟悉宫闱,不也出岔子了么。”
“照我说宁大人是该避嫌的,与廖统领有私交之人,怎么能主审廖统领的案子。”
“黄大人你要这么说,那定北侯爷岂不也该避嫌?廖统领与萧大将军私交更厚,而侯爷昨日才去祭拜过萧大将军。”
此话一出,满殿的嘈杂顿时停歇。
说话的官员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朝圣人跪了下去。旁边的青云台众人也屏住了呼吸,偷摸抬眼去看圣人的反应。
要是别人这么光明正大去祭拜一个罪臣,那就是在打圣人的脸,挨板子是铁定的,说不准还要被外调。
可做这事的是李景干。
圣人心中叹息,只佯装生气地问:“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李景干掀袍跪下:“臣久在边关,未曾得知详细。”
骗鬼呢。
宁朝阳腹诽,连六子都是他的人,这上京又有什么事是他想知道还不能得知详细的。
可他说完,圣人居然就缓和了神情。
他甚至问:“你去祭拜他,都说了些什么?”
“回陛下,臣告知了萧将军西韩已降的喜讯。子民归家,山河大复,这也是他当初的志向。”
李景干的声音平静地在御书房里响起。
他语气很轻松,一丝煽情也无,但众人听着,心里莫名就有些沉重。
圣人也垂眼沉默。
人活着的时候总会犯各种错,让人看不顺眼,但死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呢。
荣王趁势就出来拱手道:“父皇,镇远军此次大功,封赏已下,但胡副将还在牢里尚未领赏,不知父皇可否开恩?”
圣人回神,纳闷地看向淮乐:“胡山还在牢里?”
“这种小事,何必来扰父皇清听。”淮乐皱眉,“胡山牵扯的案子已经归置了大半,等全部归置好,他自可以出来。”
什么案子,分明就是她们忌惮胡山,生怕放他出来给自己增了势。
轻哼一声,荣王又重复了一遍:“请父皇开恩。”
圣人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当即摆手:“你待会儿随你皇姐去领人便是。”
说着又看向下头:“行了,你们也别争了,眼瞧夏景园要开了,就让所有五品以上的习武官员都过去就着场子比试一番,文韬武略,各显神通吧。”
比试?
淮乐和荣王齐齐摇头,还想再劝。
身后的宁朝阳和李景干却是同时开口:“陛下圣明。”
宁朝阳说完就看了旁边这人一眼。
李景干刚好也在看她,巍巍龙椅之下,他眼里没再带什么私情,只剩胜券在握的笃定和看见对手的兴致勃勃。
出于尊敬,宁朝阳也颔了颔首。
自入官场以来,她还没遇见过什么对手。就算胡山人脉广,但她这边能用的人也不少,且真论文韬武略,徐统领未必会输。
众人一起退出御书房的时候,荣王很是高兴地走在了自家小舅的身侧。
他刚想与他说说自己的打算,却见宁朝阳飞快跟上来,拿出一张银票,当着他的面就塞进了李景干的衣襟。
李景干步伐一顿:“宁大人?”
“还你。”宁朝阳道,“我不缺这点。”
说罢,也不等他做什么反应,抬步就继续往前,追向了走得很远的淮乐殿下。
这是不打算原谅他了?
李景干捻出那张银票,眼眸微沉,略为烦躁。
旁边的荣王看着他这反应,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就变成了生气。
先前有人给他告状,说李景干对那凤翎阁的宁大人有心思,纡尊降贵不说,还不顾一切地要讨她欢心。
他当时是不信的,小舅分明不通男女情事,也一向冷静自持。
可真亲眼看见他这模样,荣王气得牙都痒痒。
想说的话全咽了回去,他黑着脸拂袖,大步就将李景干抛在了身后。
前头的淮乐殿下已经与宁朝阳走在了一起。
“夏景园那边微臣较为熟悉,可以让他们提前过去看看。”宁朝阳道,“题目方面,就有劳殿下多打听了。”
淮乐颔首,又有些担忧:“胡山要出来了,你可得小心些。”
本来得罪的人就多,再加上与镇远军的旧仇,她怕她招架不住。
宁朝阳点头表示明白,她回去就加强府里的守卫,顺便出行时再多带几个人。
紧张的气氛之下,连马车的车轴声响都更沉闷了些,宁朝阳满脑子想着肃清禁军和统领比试的事,连车停了都没有察觉。
“大人!”齐若白掀开车帘,脆脆地喊了她一声。
宁朝阳抬眼,就见他捧来一把茉莉,欢喜地塞进了她手里:“我养活了!”
紧皱的眉头松开,宁朝阳下车,低头嗅了嗅:“好香。”
骄傲地挺起胸膛,齐若白道:“我别的事不会,养花可是一绝,现在东院里都是花香,大人……可要去看看?”
话说到后头莫名就带了些娇羞。
宁朝阳暗笑,心想这多半又是许管家教的。
“好啊。”她应下。
齐若白眼眸一亮,当即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与她道:“您走慢些,我回去收拾收拾!”
分明还是个小孩儿。
她摇头,捏着茉莉放慢了步子,以数蚂蚁的速度往?????前挪动。
“大人。”
眼瞧着要走到东院了,许管家突然跑过来道:“东院里走水了。”
嗯?
宁朝阳皱眉,抬头往前看,果然看见东院里冒出了火光。
“若白呢?”
“小郎君已经暂时移去了东南边的小院。”许管家答。
那边的院子没怎么收拾,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匆匆点起来的烛台。
看了一会儿,宁朝阳叹了口气:“罢了,明日还有事,我先回主院去,你让他好生歇息。”
“是。”
转头往主院的方向走了两步,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许叔等等。”
“大人?”
宁朝阳转头,指着东南院道:“你去守着他,让他沐浴更衣,然后来主院陪我,”
第78章 他不想与人分享
大人一向不喜欢留外人在主院过夜,就连当初的江大夫,也多是在东院里歇的。
许管家有些意外,但看大人一脸认真,倒也没有多说。
宁朝阳去主院里等着,纤细的食指轻轻敲着桌沿,眸光若有所思。
“大人。”半个时辰之后,许管家匆匆来道,“下人一时不察,竟让齐郎君烫伤了。”
果然。
她抿唇,垂眼漫不经心地道:“烫伤了也给我抬过来。”
“是。”
齐若白觉得自己今日分外倒霉,院子里走水就罢了,沐浴还被烫伤了手背,烫伤手背也就罢了,被抬去主院的路上,竟还给摔了一跤。
他觉得自己都快没命了。
然而最后,宁大人还是将他抱在了怀里。
“辛苦你了。”她叹息。
齐若白觉得宁大人好温柔,所有的伤痛仿佛都在这一刻平息了下去。
他低声答:“没什么大碍。”
宁朝阳柔缓地抚着他的肩,手一勾就将床帘给放了下来。
“大,大人?”齐若白有些紧张。
朝阳浅笑:“我其实会算卦。”
“啊?”
“你且等着,外头马上就会有事发生。”她捻起手指,一本正经地同他数,“三,二……一。”
“大人!”许管家又惊慌地喊了起来。
宁朝阳满眼了然,齐若白却是先震惊而后钦佩:“大人怎么什么都会!”
“我还会讲故事。”没理会外头的喊叫声,宁朝阳只低头与他道,“你睡吧,我讲给你听。”
齐若白乖巧地点头,闭眼听她从盘古开天说到愚公移山。
慢慢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又平稳。
“大人。”许管家急得在窗外压低声音道,“夏景园那边传来消息,说有几个武将打起来了。”
宁朝阳抿唇,拉过被子给齐若白掖了掖,而后披衣起身,大步往外走。
“许叔,院子里不干净,劳您有空清一清。”
许管家刚应了一个是,大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院门之外。
时辰已近宵禁,宁朝阳骑了一匹快马,赶在坊间关门前到了夏景园。
宋蕊已经到了,一见她就上来禀告:“原是让徐统领和周统领先过来看一看园子,谁料其他人接到了风声,都一起过来了。先前还一派和气地在饮酒,酒饮多了,竟就直接动了手。”
宁朝阳皮笑肉不笑地问:“定北侯呢?”
宋蕊有些惊讶:“大人怎知侯爷也在?”
他若不在,这些人未必打得起来。
深吸一口气,宁朝阳大步朝里走,穿过一片狼藉,踩上厚毯高阶,一把就按住了一个人的手腕。
李景干正要喝酒,被她这一按,酒都洒出来大半。
他冷冷抬眼,正好与她目光相对。
“真慢。”他道。
宁朝阳气笑了:“侯爷做大夫时,还说让我每日多睡一个时辰,眼下为了扰我梦境,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了。”
“那不一样。”
“那不一样?”她收紧手指,恨不得把他骨头捏碎。
李景干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望着杯里残存的酒水,恹恹地道:“在我身边,跟在他身边,哪里都不一样。”
他这语气远没有她凶恶,仔细听来,还带点委屈。
宁朝阳一愣,俯身下来看了看,这才发现他浑身酒气,似也已经醉了。
没好气地将人甩开,她道:“往事莫追,真追起来,你我现在就该刀剑相向了。”
“我宁可你与我刀剑相向,也不想你连银票都还给我。”
四下都是倒在地上烂醉成泥的武将,宁朝阳本是不想提这茬的,但他都开了头了,她忍不住就嘲弄地道:“不还如何?侯爷难不成还想与我成亲?”
“……”李景干怔怔地看着她。
“放弃你的身份地位,放弃你的亲姐姐,放弃一切,做回江亦川来与我成亲。”宁朝阳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