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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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以为圣人是想杀鸡儆猴,才拿他来给武将们立规矩。但这怎么又冒出个北漠郡主来?
“沈裕安之言听起来很是合乎情理,但是这一点我觉得不对。”他道,“因为萧北望也是花明村的人。”
与胡山一样,萧北望的祖祖辈辈也都是死在战场上的,胡山心有国恨,萧北望自然也有。
他也许会看上一个普通农女,也许会爱慕同行的女将军,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沉迷于一个北漠郡主,甚至还为她与朝廷对立。
宁朝阳抬眼看着前头墓碑上的名字,突然福至心灵:“六月廿八那日,你来这里有没有遇见淮乐殿下?”
六月廿八是萧北望的忌日,那天他大张旗鼓地上山祭祀,没有及时进宫问询圣人遇刺之事。
碰巧的是,淮乐殿下也在那天消失了,连公主府的人都找不到她。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江亦川抬眼,略带困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还真会。
宁朝阳愕然地看着那墓碑,终于明白了过来。
淮乐殿下曾经的心上人,是萧北望?
武功高到能越过守卫进宫墙、又在后来凯旋回朝,听来也的确像是萧大将军。只是,北漠郡主是哪儿来的?殿下只说他带了个有身孕的女子,想娶为正妻。
后来萧北望因公事回去了徐州,殿下恰就是在那段时日里生了场病不见任何人,病好之时,萧北望已经被推上了断头台。
所以当时其实是殿下亲自去徐州,把人绑了回来?
那自己岂不是手刃了殿下的心上人?
想起淮乐殿下提起这事时的平静和坦然,朝阳觉得万分佩服又有些不安。
她抬眼看向对面这人:“北漠郡主之事,是沈裕安说的?”
“是。”江亦川道,“但我派人查过,除了他在说,旁的不见任何证据。”
包括北漠,似乎也没有任何有关的风声。
宁朝阳拢着裙角蹲下来,在地上写了三个代称。一个代圣人,一个代殿下,还有一个代萧北望。
她没说话,只捡了树枝在中间比划,但江亦川站在旁侧,竟是看懂了。
“圣人原先很器重萧大将军,也不曾因他功高就忌惮,你这个设想应该是不成的。”
“淮乐殿下心胸宽广,就算姻缘难成,也不会这般去污蔑一个有功之臣,这个设想也不成。”
“萧将军我了解不多,但他在军营里的时候并不沉迷女色。”
几条线画完,宁朝阳皱眉问:“北漠郡主的身份,是被谁发现的?”
“沈裕安说是吏部核查。”
“吏部真要核查,就得去北漠,亦或者从边关打听消息。”
“两年前我打过天河山之后就驻守在了北漠边境,不曾听过任何风声。”
宁朝阳抬眼看他,两人对视之后,都皱起了眉。
往好处想这可能是因为中间人传递不当造成的误会,可若往坏处想,那就是有人蓄意作梗。
误会易成,但若要作梗,却是要瞒过吏部、礼部、兵部、刑部,再瞒过凤翎阁、淮乐殿下,最后还要利用好圣人的心绪,在最合适的时机快准狠地了结这一切,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第104章 想跟你在一起
山风拂来,原本是清爽怡人的,但宁朝阳手背上却起了一层颤栗。
她问江亦川:“陷害胡山通敌卖国之人,是不是也是你麾下的?”
提起这茬,江亦川神色暗了暗。
“那人叫唐慕,镇远军旗下有八个分支,他是其中一支的将领。他原本性子就急躁,还总与胡山起冲突。”
姓唐。
宁朝阳想了想前些天自己看过的百官简要,唐姓人甚多,光三品以上就有二十余位。
“他陷害胡山是因为嫉恨?”她问。
“武人大多冲动易怒,况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不顾后果的性子。”他叹息。
听着是顺理成章,但是。
朝阳严肃地与他道:“不瞒你说,胡山一案若是落定,我后头就打算参奏包括定北侯在内的七八位将领。”
江亦川眉心一跳:“为何?”
“因为我要保命。”她道,“在你们眼里,我是害死萧北望的凶手,不压下你们,我自己就会遭殃。更何况,灰雁这两年找到了非常多的把柄,我不用白不用。”
也就是他来救了胡山,镇远军风头太盛,她才按下了那些东西,打算避其锋芒而后动。
江亦川反应了过来。
与其说是唐慕嫉妒心切,不如说唐慕是倒下来的第一块岩石,以他为起始,胡山入狱、宁朝阳打压镇远军、镇远军失势然后不得已与青云台联手反击、双方带着新仇旧恨,斗争和厮杀会远比现在更激烈。
哪怕现在他提前来上京救人,挽回了一些局面,但?????青云台和凤翎阁之间的嫌隙也依旧越来越大,像一排并立的岩石,在禁军统领之事和运河一事的推动下一块接一块地往后倒。
以两人原本的立场来说,是绝不可能一起站在这里的。
她不会知道萧北望之事有蹊跷,他也不会发现背后还有人想对付镇远军。
两人就会像那幕后之人手里的棋子,撕咬拼杀,还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但是。
宁朝阳看向对面这人,微微抿了抿唇。
不是幕后之人算有遗策,这天下恐怕没有谁能想得到,堂堂定北侯爷,竟愿意来给她这个女官当外室。
他这么着急地拉她过来说这个,就是想告诉她两人之间有误会,有人在挑拨圣人殿下和萧北望的关系,自然也会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徐若水不是他杀的,齐若白也不是。
那人不想让他们在一起。
可他偏就想跟她在一起。
但凡这人是自己麾下的,宁朝阳都得把淮乐殿下的话写下来贴在他脑门上,痛心疾首地说上一句情字误人。
但她一抬头,蓦地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清眸如石上流泉,干干净净地映出她的影子。
天光乍破,盈盈灿灿。
他说:“劳大人回去再查一查,云晋远没有嫌疑,我亦没有。”
朝阳那颗在乌泱泱的铠甲之间死寂下去的心,突然就又动了一下。
她绷住脸上的严肃之色,沉声道:“大难临头,你竟还只想着这些小事。”
“小事?”他抿唇,朝她迈近半步,不悦地道,“这还只是小事?”
“相较于家国大事,的确是小事。”
“大人此言差矣。”他下颔绷紧,“眼下执棋人尚未现身,你我若不能相携一心,便就还是孤掌难鸣之势,而后任人唯亲,党同伐异,使名士抑郁不得志,使百姓苟生于水火——如此,天下危矣!”
朝阳听得眼皮都跳了一下:“你我之间的事,还关乎天下?”
“是。”他斩钉截铁地点头。
她觉得荒谬,但竟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树影摇动,山色青蒙。
江亦川紧张地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的回答。
他怕她冷淡,也怕她依旧不信她。
但良久之后,宁朝阳回过神来,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没了先前的抵触。
她只抬眼问他:“花囊上可不可以绣字?”
江亦川怔愣:“绣什么?”
“风尘吟。”
“……”
他走这么远,是想来听这个的吗!
负气地甩袖,他恼恨地往山下走:“区区外室,要什么君子做派,不绣,说什么我也不会绣!”
话是这么说,几日之后,宁朝阳还是收到了一个花囊。
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晒干了的桃花,鼓囊囊地塞满了一整个锦袋,袋子上用十分简陋的针线绣了一堆旁人绝对看不清的字。
宁朝阳捏着看了一会儿,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没有回礼,也没说任何话,但江亦川这日在暗桩的铺子里换好衣裳出来,却看见宁府外的仁善堂重新挂上了招牌。
“真是……”他好笑地摇头,又觉得今日清风和煦,甚是令人愉悦。
然而这并不妨碍两人继续在圣人面前唇枪舌战。
“番邦来朝,看的就是大国气象,自古长幼有序,荣王殿下身为幼子,如何能排在淮乐殿下之上?”
“长幼有序,嫡庶也有分,荣王乃中宫嫡出,本就该在淮乐殿下之上。”
“嫡庶是前朝糟粕,两位殿下都是圣人的血脉,若以要尊卑来分,那又将陛下满怀的慈爱置于何地?”
圣人坐在两个人中间,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他按着额角道:“二位爱卿呐,孤瞧外头天气甚好,二位不如一起出去赏赏景、散散心?”
“恕微臣不敢。”李景干唏嘘,“满朝文武,谁堪配与宁大人赏景?”
“谢陛下关怀。”宁朝阳撇嘴,“举国上下,无处能散定北侯之心。”
圣人狠狠抹了把自己的脸。
当初若不是宁朝阳有了正室,他还想着撮合这二人,没想到相处越久,这二人的关系反而还越差。
“礼仪之事还是交由内官们去商定吧。”他匆匆起身,“孤想起后宫里还有事,这便先行一步了。”
“恭送陛下。”
两人齐齐行礼,却又在圣驾走后继续吵,从正殿一路吵出了永昌门,一路上谁都听得见那互不相让的争执声。
来禀事的首辅瞧见了,不由地都觉得好笑。
“爱卿?”圣人唤他,“你今日要议何事?”
唐广君回神,拱手道:“中宫扩建多有花销,臣想遣派户部两人,去西边三州催一催上半年的课税。”
第105章 哪有这样的人
修宫殿花销甚大,圣人心里很清楚,但中宫先前为救他受了伤,又与他是多年的结发,圣人也想哄她开心。
于是思忖片刻之后,他还是点头:“让薛晨和品鸿去,他俩办这事妥当。”
“是。”唐广君应下。
·
宁朝阳回府,坐下就灌了好几口茶水。
许管家来禀她:“先前东院里清出去的那些粗使杂役,有一个最近常在安永坊出没。”
安永坊里有很多药材买卖,也有十几处官邸。
朝阳淡声问:“没敢跟近?”
许管家摇头:“那人很警觉,下头的人又不会武,只能远远打量。”
点头表示知道了,朝阳取了衣裳就进了湢室。
江亦川一进门就被蒸腾的雾气扑了满脸,他怔愣了一下,而后就在屏风外道:“不是说要去凤翎阁?”
竟比他都还回来得早些。
屏风后头没有回应,连沐浴的水声都没有。
“大人?”他疑惑地唤。
水雾缭绕,寂静无声。
该不是泡晕过去了?
心里略略一紧,江亦川抬步就越过了屏风——
然后他就看见一双桃花眼泛着潋滟的光,定定地锁落在他身上。
“……”他飞快地转过了背。
浴桶里响起了水声,似乎是她朝他这边靠近了些。
湿润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指尖,她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下,而后便伸着手指与他交扣:“害羞?”
“不是。”他抿唇,“我是怕你不高兴。”
再亲密也已经是先前的事了。她看他可以,他看不该看的,就未免有些冒犯。
朝阳轻哂了一声,软绵绵地道:“今日太累了,我动不了了。”
?
他有些僵硬地侧了侧头。
这人趴在桶沿上看着他,眼眸里的戏谑粼粼泛光。
“抱我。”她伸手。
清亮的水珠顺着她的手势四溅,飞出来落在了他雪白的衣袖上。
江亦川有些无措地往旁边找了找干巾。
她蹙起眉,不耐地道:“手臂酸,快点。”
步子顿住,他喉结滚了滚。
氤氲的雾气里带着一股暖香,他手刚张开一寸,面前这人就哗然而起。
水与人一并入怀,他身上那薄薄的白衣几乎是一瞬就湿透。
肤如凝脂清露落,发若藤枝缠细腰。
她攀着他,不适地呢喃:“要掉下去了。”
他这才慌忙将张着的两只手落在她身上。
碎冰在铜鼎里散发着凉气,这人抱着她,身上却是如火一般地烫。
她忍不住揶揄:“满朝文武,谁堪配与我赏景?”
放在她腰侧的手紧了紧,江亦川道:“你才答应了不将朝堂上的事拿回来与我计较。”
“我是答应了。”她挑眉,“但今日那是在御书房,不是朝堂上。”
“你……不讲理。”
“讲理谁养外室啊。”她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廓,“是不是,侯爷?”
江亦川眼眸一暗。
他轻吸一口气,将人抱起来就大步往内室走。
角落里的冰鼎作证,这是她先动的,不能怪他。
尽兴之时,江亦川感觉这人有话要说。
他亲昵地抵着她的鼻尖,柔声问她:“想知道什么?”
朝阳双眸慵懒,困倦地亲了亲他的唇角,张口问的却是:“你当初安插在东院里的人,是一个还是两个?”
突然提起这茬,江亦川有些不悦:“一个,就负责洒扫的那个,怎么了?”
“嘴边有痣的那个不是你的人?”
“不是。”
那便就是他了。
打了个呵欠,她握着他窄瘦的腰,含糊地道:“睡吧。”
“睡什么。”他没好气地道,“你刚亲我那一下,是因为觉得我好,还是因为想替齐若白查出下毒的凶手?”
“都有。”
什么都有!
他气得想掐她,但手都放上去了,却没舍得用力。
哪有这样的人!
宁朝阳是真困了,抱着他就睡了过去,留他一个人靠在枕边,半晌也没有想通。
“许管家。”第二日,他忍不住抓人来问,“齐若白比我好?”
许管家先茫然了一下,而后就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未必是他好,只是他去得早。江大夫您要明白,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江亦川更生气了:“随便谁死在这院子里她都要管?”
“也怪不得旁人。”许管家摊手,“谁让您给了人机会,让人住进来了呢。”
“……”
这天上朝,定北侯的脸色难看得可怕。
满朝文武没人敢招惹他,只不怕死的宁大人还依?????旧与他顶撞。程又雪在后头看着,都怕定北侯暴起伤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早朝结束,宁朝阳全须全尾地跨出了大殿。
“又雪。”她道,“你住在永定坊是不是?”
程又雪乖乖点头:“租的一处小院,离悬壶堂不远。”
宁大人用一种十分器重她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就让她附耳过去,好生嘀咕了一阵。
程又雪脸都皱了起来:“不好吧,我不熟啊。”
“成事之后我给你拨钱买一处离凤翎阁近的院子。”她道。
“——再不熟,那也不会比上天还难。”程又雪登时精神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
宁朝阳欣慰地看着她,觉得又雪真是长大了,比从前成熟稳重了不少。
她看着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宫门,又看着她胸有成竹地走向尚书右丞的马车。
再看着她,以猝不及防防不胜防的姿势,猛地摔在了官道上。
宁朝阳:“……”
她扶额,快步跟着往前走。
但她距离有些远,还不等走到,旁边就伸出来一双手,将疼得脸都发白的程又雪给扶了起来。
“程大人。”叶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要这般摔于我车前?”
程又雪疼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拉着他的衣袖,眼泪汪汪地摇头。
不是想摔你这儿的,我的目标是前头的尚书右丞。
但这小姑娘生得水灵又可爱,含泪做这动作,就很像是在向他求救。
叶渐青不是个会心软的人,跟凤翎阁交道打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