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叔,终身不负-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说了一个“没有”。
她的目光闪了闪:“为什么?”
莫北低下眉眼瞧了瞧她,开口:“我在等你回来一起吃。”
韩菁垂下头看地面,仍旧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片刻后又扬起脸,说:“我们看了一场电影,中间出了点儿问题,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就吃完晚饭再回来的。”
莫北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韩菁望着他,咬着唇说:“我下次会打电话提前说的。”
莫北又“嗯”了一声。
韩菁终于拧起了眉头:“你的‘嗯’是什么意思?”
莫北身形不动,眉眼间的神色在暗色中稍稍有些模糊,又或者只是因为韩菁看不懂,只听到他淡淡地说,“你不需要向我汇报。”
韩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什么意思?”
莫北笑了一声:“菁菁,你想想看这两年你做的事,有哪一件是我想让你不做你就肯不做的?又是有哪一件是我想让你做而你肯乖乖做的?”
韩菁慢慢松开他的衣角,低声说:“你在生气?”
“我不会对你生气。”莫北转身离开,“我只不过是有些遗憾。”
这大概是头一次主次转换,莫北对韩菁冷战。莫北进了书房就一直没有再出来,韩菁无法知晓他此时的心情是否已经平静。她站在楼梯口,看到女佣端着粥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纠结半晌还是不晓得到底要不要去道歉。
她从没给莫北道过歉。“对不起”三个字如今也还是很难说出口,更何况,她对莫北又实在有些怨气。
然而一个小时候,韩菁还是在迟疑不决之后站在了书房门口。
她站在门口,又开始新一轮的纠结。手指每次总是在距离房门一厘米的地方停住。这个动作循环重复了几乎一刻钟,直到管家的话音从背后传过来:“小小姐,你怎么一直站在门口,为什么不进去呢?”
下一刻房门就被从里打开,莫北看了看她,让开位置:“怎么不进来?”
韩菁望着他,眼神透着纠结。莫北看了看她,又说:“进来说话。”
她跟着他进屋关门,坐在沙发上咬嘴唇,莫北把刚刚没来得及搁下的笔扔回桌面上,轻声说:“你和沈炎,有没有想过要分手?”
韩菁抬起头来看他:“我和他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你以前说,你对他只是不讨厌。”莫北淡淡地说,“你如果不想和他一辈子都呆在一起,那我建议你们还是提早分手。菁菁,沈炎不是你能控制的人。”
韩菁很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说:“如果我不想分手呢?沈炎对我挺好。而且我也没想过要控制他。”
莫北斜靠在书桌边沿,双手抱臂看着她:“对你挺好的人有很多,沈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你不想分手,但是你也没有想过要和他结婚,是不是?”
韩菁沉默。莫北一语中的,她半晌才想出可以反驳出他的话:“什么都可以慢慢培养。”
莫北步步紧逼:“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现在这样年轻,就认定了想要和沈炎一起白头到老,是不是?”
韩菁抬起头,眼神倔强:“有什么不可以?”
莫北接着说:“好。那就继续推理。如果你们不分手,将来一定会一起去新加坡生活。按照你如今回家的频率看,未来的每一年你在T市的时间未必会超过十天。”
韩菁半晌才说:“然后?”
莫北笑了笑:“这样的话,菁菁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让我觉得,我从小一手养大的珍珠快要被人摘走了。”
韩菁心神微微震动,眼睫“刷”地掀起:“你会舍不得吗?”
莫北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拇指与食指交互打圈了一会儿,重新把视线落回她身上,柔声说:“我的确很舍不得。”
“你很讨厌沈炎?”
莫北扬眉:“我确实不是很喜欢他。”
“为什么?”
莫北笑而不答:“菁菁,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在我和沈炎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韩菁很长久地望着他。他在明知故问,她却不再想让他如愿以偿。
韩菁眉眼之间都是冷色:“为什么要把你们两个比较?”
他笑了一下,捡起桌案上的笔,低头捏了捏,淡声说:“只是突然想起来。”
韩菁的目光定在他身上,语气咄咄逼人:“如果我确实打算和沈炎结婚,你怎么想?”
他抬起头:“我不赞成。”
“就是这样?”
莫北的眼睛里有东西涌动,但他依旧很好地控制了情绪,语气浅淡:“就是这样。”
韩菁垂下眼,牙齿咬住嘴唇,半晌低低吐出一个字:“好。”
两人对坐静默了许久。莫北不知想到些什么,单手撑着额角,盯着手中的笔一言不发。韩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过了半晌突然开口:“小叔叔,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莫北抬起眼,她的视线直直撞过来:“如果当时你与韩冰订婚的时候,我让你在我与她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莫北给她的答案没有思索时间:“当然是你。”
韩菁“呵”了一声,望着墙上一副国画望了半晌,幽幽地说:“可是你仍然娶了韩冰。”
莫北第二天去公司,韩菁一个人关了机,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早饭的时候她冷着一张脸,没有人敢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等到莫北离开,她抓起车钥匙往外跑,也没有人敢问她去了哪里。最后她握住方向盘一路开上了高架桥,T市这一带建设的风光极好,左右视野广阔,绿色植被覆盖地面,很是心旷神怡。然而她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她从前一晚到现在都憋闷得难受,把车速开得十分快。
这些天她过得并不比在英国时愉快。每次看到莫北温柔的模样她都莫名觉得鼻头发酸。她把眼泪忍下去了无数次,她想到了那么多往事。
一次次触碰试探,折磨了这么久,还是在原点。除了偏执越来越深。莫北已经变成她的执念,她的信仰。她的固执成了魔,让她不由自主飞蛾扑火。莫北在任何时候的任何行为任何语言都滴水不漏,曾经她是那么迷恋他这样的完美,可现在她如此恨他这样装聋作哑。
她无法知晓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认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只差站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三个字,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眼神淡然,从她八岁到她十八岁,一直都没有变。
她那么累。从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容易哭泣,失眠,疲惫,不堪一击。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打磨得像是灌满了水的气球一样透明薄软,稍稍一碰就会崩溃。
等韩菁拐过了弯,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后面有一辆车子一直在跟着她。而等她想要摆脱的时候,那辆车子突然加速,直直地撞了上来。而她还没有刹车完毕,就又撞上了前面不远处的一辆车子。
陷入昏迷只花了很短的时间。
她再混混沌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周围有低低的说话声,她只听清了一句话,不像是来自莫北,更像是江南的声音:“想鱼死网破吗?要真就死了还真是太便宜她了。”
韩菁困得要命,手指动了动,发现早就被握住,勉强睁开眼,有隐隐绰绰的身影。那个人俯身下来,用微凉修长的手指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是莫北特有的温柔:“乖,再睡一会儿。”
韩菁迷糊得睁不开眼,又受他声音的蛊惑,真的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待在了医院病床上。病房里空空荡荡,就她一个人。
然而门外却有说话声。两个熟悉的低沉男声,带着隐隐的争执。韩菁头疼欲裂,勉强听终于分辨出那是沈炎和莫北的对话。
莫北的声线一贯的优雅,即便是在说着十分肯定的拒绝:“去新加坡?这不可能。”
沈炎冷静回答:“莫先生,你至少需要征求一下韩菁的意思。她如今并不想待在T市,这一点谁都可以看得出来。”
莫北笑了一声:“菁菁想要什么我自然会满足。她身体状况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腿骨折,这和去不去新加坡没有什么关系。”
只这几句话韩菁就不想再听下去。她的手碰到床头柜的玻璃杯,使劲一拨,杯子落地应声而碎,很快门就被打开。
握住门柄推开的沈炎,最先到她床边的是莫北。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睁着眼珠不说话,微笑安抚:“终于醒了。你的腿骨折了,需要静养。回头请厨师煲汤,一定要喝。”
韩菁微微蹙着的眉尖没有展开:“谁撞的我?”
莫北的笑容稍稍收敛,慢慢答:“韩冰。”
这个答案真是意料之中。韩菁看看床尾,自己的脚真的是被包成了一颗粽子。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上面青色的血管明显得触目惊心。停了一下继续问:“她现在人呢?”
莫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简洁四个字回答她:“还在抢救。”
但转眼他又笑着安抚她:“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你只需要负责别乱动乱跑,好好养伤就够了。”
韩菁抬眼,安静看向他:“我不想待在这里。”
莫北挑眉:“等下办理完出院手续我们就回家。饿不饿?要不要我叫点粥给你喝?”
韩菁依旧蹙着眉,转过头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做声的沈炎,垂下眼睛想了想,片刻后声音很低地开口:“我不想回家。”
这个回答让莫北没有预料到。他愣了一下,抚摸她额头的动作顿了下来。很快身后沈炎接了腔:“那是想去你自己的公寓,还是回新加坡?”
韩菁看了看莫北,他的面色显得冷淡,嘴唇抿起来,本来半弯腰站在床边,此刻缓缓站起来,盯着她没有说话。
韩菁的嘴巴张了张,她在他的注视下动都不能动。然而莫北身后的沈炎抱起了双臂,也同样用一双墨黑眼睛看着她。他的目光明明什么感情都没有,但却莫名地帮助韩菁硬下了心肠,扭过头看着床头对面的电视机,说了一声“新加坡”。
第九章
韩菁二十三岁
(一)
韩菁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二十三岁这样的年纪披上婚纱,更没有想过会在T城以外的新加坡和除去莫北以外的人结婚。虽然她也不曾敢设想过和莫北结婚。
然而只能说世事太无常。她此刻恰恰就正笔直站在新加坡沈家的客厅里,双臂两侧平伸地由着领命上门的裁缝为她度量尺寸。沈炎坐在一边沙发上,单手撑额看着她,膝头上还摊着两本由名师精心设计的婚纱样册。
这就像是梦一场。而韩菁已经分不清以前和现在究竟哪个更为不真实一些。
她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崎岖路上蔓生的情感就如牵牛花,倾尽自己全部的生命爬上墙头,只为了能再靠近阳光一点点;倾尽自己全部的生命热烈绽放,只是希望他可以更懂得她一点。
然而终究等到枯萎,她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她理智上本不应该怪莫北,可是仍旧觉得难过与委屈。她也想过怨恨自己,为什么这样久的时间里,只知道任性发脾气,却没有开口的勇气。然而在他深邃如海的迷人眼眸之下,她根本就连走上前抱一抱的力气都失去。
她没有办法再呆在T市,再待下去,她所有积聚起来的力量都会再度在莫北的温柔之下土崩瓦解。
韩菁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莫北打理生意的手腕已经很成熟。他在那年春天还清了从莫伯父那里借到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并且把自己公司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以及买了一栋别墅,只等装修完毕就从莫家那个庭院里搬出去。
她下午从莫伯母那里得知了消息,等到莫北晚上回来,他还没把外套脱掉,她就已经穿着大大兔子耳朵的拖鞋冲了过去,然后紧紧抱住他的腰,仰脸看着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嘴巴抿得很紧。
“你要搬出去自己住了吗?”
莫北一怔,把她腾空抱起来,眨眼间她就坐到了他的腿上,而他则稳稳地坐在了沙发里,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地笑:“是啊。”
她的眼睛迅速红了一圈:“我不想让你走。”
莫北看着她,露出很安抚的笑容:“我每个周末都会回来看菁菁的。”
但明显没有效果,韩菁揪住他的袖子,声音已带哭腔,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我不想让你走。”
“这样啊……”莫北微微歪了头,做出思考的模样,“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边住?”
她抿着唇,显然被这个问题为难住。她的眼光扫过楼上莫伯父待的书房,又扫过外面正在培育花栽的莫伯母,又转回来,眉头紧紧蹙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呢?这里不好吗?”
“这里很好。但这里是你莫伯父建造的家,现在小叔叔已经到了一定年纪,也需要自己建造一个类似这样的地方。”
她不再问下去,眼泪满在眶里不肯滴出来,很有可怜巴巴的意味,就像是羽翼未丰的雏鸟在秋风萧瑟中等待救援的模样。莫北不忍看下去,正要安抚,她开了口,语气很坚决:“我要和你一起住。”
这句话明显是在心里挣扎衡量了很久才说出来,但有些出乎莫北的意料。他微微一顿,柔声问:“那莫伯父和莫伯母呢?”
韩菁咬着唇又纠结了片刻,然后定定地看着他,把他的袖子攥得更加紧,语气坚决得就像是宣誓一般:“我要和你一起住。”
莫北停了停,仔细瞧了她一会儿,亲亲她的额头,声音很温柔:“也好。”
她自九岁起,到二十一岁止,满心满眼都只有莫北一个,流的所有眼泪都是为了一个人,她已经心甘情愿地撞得头破血流。她因他笑因他哭,花了十几年的光阴,用尽十几年的气力,去追逐一个人的脚步。就像是在饮一杯甜蜜的慢性毒药,越陷越深,思念他迷恋他,固执成了偏执,乃至失魂落魄,没得挽回。
她只觉得悲伤,无穷尽蔓延的悲伤。为什么她碰上了那一句她最不相信的话: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除了站在我面前的你。
她已经为这个人哭过太多回,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想为了他掉眼泪。
去年秋天,韩菁在车祸的第三天与沈炎一起从T市飞新加坡,莫北和江南给她送行。那是她至今为止最后一次见到莫北。
在那之前的几天他们两个就在无声地冷战。莫北在去机场的路上脸色也没有好转,戴着墨镜,一直到她安检离开都没有摘下。嘴唇微抿,一路无话。
他这个样子,明显就是不悦。然而还有比他更不悦的人。韩菁一路也是绷着脸,在车子里的时候一直别着头看窗外,到了机场就一直看着安检口。总之视线绝对不与莫北交汇,话也不肯多说,一直同样的面无表情。
于是打圆场的任务就落到了江南的肩上。他笑意融融地问她:“这次去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韩菁的目光转到江南的脸上,平静地说:“再不回来了。”
“又在闹脾气。”江南拧拧她的脸颊,被她皱着眉挣开,他也不在意,看了眼沈炎,又笑着说,“越大越长回去。以前明明逗一逗还能笑的,现在都成冰山美人了。”
韩菁面无表情,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我没在闹脾气。我说再不回来,就是再不回来。”
她的语气史无前例的决绝,沈炎张张嘴,仔细审视了她一会儿,仍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扭头去看莫北,后者一身休闲服,完全无动于衷。他只好再转头,同沈炎道:“菁菁过去之后麻烦肯定少不了。有事的时候记得给这边打个电话。”
沈炎清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