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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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梁径很低地说。说着,他伸手去握时舒垂在身侧的手腕。
手腕冰冰凉,他握住,又说了句:“时舒; 对不起。”
怒意在下车那一秒就消失了; 伴随很响的关门声。他站在门边; 自己心里都惊了惊。极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也极少会说出那样一些话。更别说对时舒。
也许从医院和时其峰对峙开始,他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之后跑出来、车上发生争执。这一路说的话; 现在想起来; 梁径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他的神经好像专门有一部分用来紧张时舒是不是要离开他。无论信号正确与否。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本不在这里; 是他偏执地想要借题发挥。
手腕被人捉住又握紧。
时舒摇了摇头,想说话,但开口不知怎的又哽咽:“你说得对——你总是很对。”
他承认梁径的狠话; 可承认完又觉得难受,就又补了半句。这是一直以来被梁径惯出来的脾气; 此刻落差显现; 难受也更巨大。
梁径立即道:“不是的、我不对。”车上没见他说话停顿; 这会几个字; 倒说得磕了两下。
时舒抬眼,眼圈全红了,他看着梁径,不作声。
梁径被他看得心疼,伸手给他擦眼泪。早就没什么眼泪了,他就是想碰碰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得久了,梁径眸色比寻常更深。因为一点只有自己知道的不安,他现在注视时舒,好像对待刚出窝路都不会走的幼崽,片刻不得松懈。
他们这么四目相对站着,身旁经过零星路人,但都见怪不怪。只有隔着一条街的时其峰,看戏似的一会喜形于色,一会皱眉仔细打量。秘书小项问他要不要过去。时其峰思忖几秒,摆摆手,决定坐观其变。
他是有一点国际战略眼光的,直觉小情侣不一会铁定掰。
这遭稀里糊涂,对梁径来说纯属发昏,但对时舒来说,倒有些想明白了。
面对时其峰的时候,他尚且可以不管不顾张嘴就来,因为他潜意识里对时其峰从来不会心存愧疚——当然,万一真被自己气死了除外。可对梁家人,时舒是做不到的。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从小,丁雪如何待他、梁坤如何待他,他们几乎将他视作亲生的养在身边,时舒无法接受他们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和梁径在一起伤心痛苦。
但梁径在车上的话提醒了他——
如果他要和梁径在一起,那丁雪和梁坤必然会经历一番伤心痛苦。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是他自己一直对这个注定的局面胆小懦弱、视而不见,然后,在梁径抛来的问题上趋利避害,反过来让梁径患得患失。
只是这种患得患失根源已久,在层层叠叠的岁月里早就模糊了本来的面貌,而那句脱口而出要和时其峰走的话不过是误打误撞的导火索罢了。
“时舒。。。。。。”
见时舒不说话,梁径便想抱他,刚伸手去搂,就被时舒躲开。
自己儿子往后挪了两步,时其峰瞧得清楚,差点乐出声。
梁径垂下眼,虽然还是握着时舒的手腕,但他感觉自己有些僵硬。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他没有再做什么。
周遭静谧不少,前方绿灯亮起,林荫道旁的车流缓缓淌过。
时舒忽然想起小时候被梁径“赶着”去拔牙。
这件事本质上是为他好,是从长远角度替他着想,但那一晚的崩溃也是真实的。还有前段时间的“相机事件”。本质梁径是想教训他不要乱跑,但手段也让时舒崩溃好久。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不分彼此,但很奇怪,在一个十分显而易见的问题上却总是相隔千里——他一直在梁径身边,也从没真正离开过梁径,可梁径却一直担心他离开。
这种不安全感到底来自哪里。
“你一直不放心我。”时舒说。
这一回,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几分脾气。他语气很淡,声音很轻,轻到梁径一开始都没听清楚。
梁径抬眼,眉宇紧皱,“时舒。”
心底豁开的那个口子被人狠狠扔进一块千斤重石。可坠地却无声无息。
时舒转过头,没有看他,而是去看车流渐散的街道。
“从小到大,你看着我,注意这、注意那,你不放心我,你觉得我不会一辈子安安稳稳。所以需要你时刻照看。身体是,其他也是。。。。。。就拿这次我和我爸说我们在一起的事,你就更不放心了。。。。。。你觉得我以后在‘类似的问题’上也会是这样——”
“想一出是一出。胡乱来。”
“不坚定,更没主见。”
时舒转回头,目光平静:“在你眼里,我总是会出各种意外。。。。。。因为这个,你不会放心我的任何决定。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会让你提心吊胆。”
“所以我不能离开你。。。。。。梁径,是不是?”
明明害怕时舒离开,这会亲耳从时舒嘴里听见这句不能离开,梁径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
“不是的——”梁径握紧时舒手腕,他隐隐觉得这次吵架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时舒,不要说什么离开不离开好不好。”
忽然之间,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种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
时舒去推他的手,“梁径,我不是不能离开。我是喜欢你才不想离开你。我喜欢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喜欢你,所以可以为了你、为了我们。。。。。。做好任何事。”
他想告诉梁径,喜欢他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很勇敢很坚定地去面对。
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再和之前一样逃避问题、趋利避害。他想清楚了。
“我会把时其峰的事处理好。我可以做好这件事。你不要担心。”
梁径站着,垂着头,不肯松手。
见他这样,时舒忍不住哭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哭了,明明之前冷静得好像变成了梁径。
“你不要这样。”
这几个字一说出口,眼泪更是直接淌了下来。比起车里那会,他哭得更加凶,说:“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处理好的。。。。。。”
“你明明知道我可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就是分不清——梁径,你分不清——”说到最后,时舒哭得不能自已。
离开与否从来不会因为外界因素改变,他喜欢他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坚定。
只是在梁径看来,时舒的这点区分可笑至极。
“我不需要分清!”
梁径大声吼道。
他眼眶也红了。
说话的时候几乎哽咽:“你有心吗?现在来和我说分清?!”
梁径死死握住他的手:“我爱你。我从小就爱你。”
“你说错了。”
“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
“时舒。。。。。。不要过去。。。。。。”
他说着,落下泪来。
第114章
车窗外; 街景繁华。
时舒坐在后座发呆。
哭了太久,情绪多次崩溃,这会瞧着都有些呆傻。
时其峰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 觉得自己儿子大概率是被梁径下蛊了; 半晌无语道:“那小子还喘气呢!”
听见他说话也没反应。
哭得眼睛都肿了,加上半边还有些红的脸; 时其峰不忍心; 生怕时舒经此受什么刺激,一蹶不振什么的。。。。。。他为难道:“你爸我也不是说——可你。。。。。。”
“你真觉得自己喜欢他?”
那会,眼看对面吵得都掉起眼泪。时其峰赶过去正好听到梁径的话。他从没见过梁径这样,天之骄子的一个人,一滴泪落得万分痛苦,一时瞧着竟有些触动。
“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女孩子嘛。。。。。。”
时其峰不知道怎么说。他看了眼驾驶座的秘书小项; 轻咳了咳; 偏转过身; “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小女孩,挺漂亮的; 好像姓乔。。。。。。你吵着要跟人家回家; 你妈笑死了; 记得吗?”
“再说了,你爸我、你妈!我们都不是——你看,不管先天还是后天?你都不是啊!”
时其峰跟个江湖道士似的开解自己儿子。就差拿个八卦图; 从阴阳五行开始分析。
时舒万分崩溃,一把捂住脸:“你知道什么啊。。。。。。”
他真的后悔跟着时其峰回去。但又想和时其峰把这件事彻底解决。可这会听时其峰先入为主、乱七八糟的想法; 脑子都要炸了。
一开口嗓子又哑又疼; 掌心贴着脸; 眼泪好像成了自动分泌; 泪水很快又沾湿指缝,一点点渗出。
脑海中所有的画面都是那会梁径转身走进车里——他眼看他就要和时其峰走,于是头也不回先一步离开。
他背朝他,走得比他还决绝。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回头了一样。
心口被人狠狠攥住,酸疼到极点,时舒哭着说:“你闭嘴好不好。。。。。。呜呜呜。。。。。。没有‘先天’。。。。。。也没有什么‘后天’。我喜欢他,我从小就喜欢他,我和他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呜呜呜。。。。。。”
时其峰没想到这还能押韵,“嘿”了一声,莫名放下心来。可他宝贝儿子哭得万分凄惨,脑袋一点一点,蓬松的发顶都蔫了,一下好笑,一下又心疼。
来来回回、折折腾腾到现在,火也发过,气也生过,打也打过。
此刻,他终于“心满意足”坐在车里,心情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沉重。
除去刚开始的震惊和愤怒,还有因为梁家人的行事作风影响到对梁径看法的改观——刨除这些。。。。。。
时其峰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建筑,沉默了一路。
其实梁径也算他看着长大。如果从此刻倒推,循着记忆里的蛛丝马迹,时其峰很快发觉,这小子从小就不一般,勾得他儿子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时其峰想起他和舒茗在南棠新家,有一天出差回来,舒茗和他说,儿子交了新朋友,现在天天往楼上跑。时其峰知道楼上住的是哪户人家。刚搬过来那会还特意拜访了。
不过楼上那户人家太有权势,时其峰有些担心儿子幼小的心灵会被人情世故伤害。
“没有的事。。。。。。”
舒茗在厨房给时舒做午后小甜点,蓝莓果酱从晶莹剔透的罐子里一点点倒出,她抬头笑着对时其峰说:“两个人玩得可好了。梁径送了好多礼物。喏——”说着,眼神示意时其峰去时舒卧室参观,“堆了个小土堆。”
时其峰脱下外套先过来亲了亲妻子脸颊,然后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
他家的小猪崽睡得四仰八叉,双手摊开,无忧无虑。天使一样精致漂亮的小脸,睡着了天真无邪。睫毛和他妈一样,又长又翘,浓密乌黑,此刻静静覆在眼下,柔软又细腻。
舒茗说的“堆成小土堆”没有夸张。飘窗上的乐高盒子已经有他半人高,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五彩缤纷的。
查看的动静吵到午觉正酣的时舒,他闻声唰地扭过头,眯着眼睛叫“爸爸”,嗓门奶呼呼的,好像一碟刚做好的奶酪,绵软得冒泡。
时其峰站床边问他是不是要起来。
时舒扭着眼睛点头,迷迷瞪瞪好一会,回过神,打着哈欠问:“爸爸几点了?”
时其峰看了眼腕表:“三点四十。宝贝。”
时舒吓得瞪大眼:“四十?”
奔下床的动作敏捷得好像窝里着火的小老鼠。
时其峰一点没反应过来,眨眼,床上就只剩下一块海蓝色豆豆毯了。
推开房门冲到玄关,时舒一边哭丧着脸问舒茗为什么不叫他,一边蹲地上费劲巴拉穿鞋。
舒茗走出来,见他一副刚睡醒的懵懂样,头发半边翘着,神气活现的,走过去给他抚了抚,好笑:“没良心。回来说要吃小蛋糕,妈妈哪里还记得。”
时舒也不知道说什么,瘪着嘴巴“好吧好吧”,转身拧开门,一溜没影。
这番着急模样,时其峰疑惑:“干嘛去?”
儿子已经飞走,抓都抓不住,他只能问舒茗。
舒茗笑,回厨房:“说是要和梁径一起看动画片。三点开始。”
时其峰有点不放心,“我上去看看?”
“不用。又不是第一天一起玩了。儿子机灵着呢。”
“那倒是。动作也快。”时其峰走进厨房搂住妻子,和她一起把蛋糕放进烤箱。
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还很好。舒茗的事业虽然被搁置,但育儿的生活也不算太枯燥。
傍晚五点半左右,玄关出现动静。
时其峰坐沙发上探头,瞧见宝贝儿子又是一通着急忙慌脱鞋进来朝最近的卫生间奔,顿时笑出声:“怎么?梁径家没有卫生间?”
舒茗正靠他肩上看电影,看着屏幕笑着解释:“你儿子不好意思。”
确实,那会他们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在梁家上厕所这件事,时舒还有点心理包袱。不过后来日久天长,上厕所这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完全不值一提。他在梁径卧室的卫生间哼哼唧唧,就因为太臭了。梁径在门口说要进来给他通风,挂香薰,时舒又改口,说不要了,又问他闻得到吗?梁径还真用力闻了闻,严谨道:“一点点。”说完,之后的大半天,时舒理都没理他。梁径也不知道时舒为何突然这样。
过了会,时舒慢慢走出来,对时其峰和舒茗说:“梁径要来吃饭——你们在干嘛?”
时其峰抱着妻子接吻,被上完厕所出来的时舒撞上。
舒茗笑得不行,推了下时其峰,起身朝儿子走去,弯身细语:“梁径要来?你邀请的?他爸妈怎么说?”儿子的脸蛋实在可爱,她话没说完就摸了摸。
时舒视线在她和时其峰之间转悠,忽然眯眼笑:“嘿嘿。我知道。是啾啾。”
时其峰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下“啾啾”,他对儿子说:“小宝,不是谁都可以啾啾的。”
时舒:“我知道啊。”他一副鬼灵精的样子,转身背着手去厨房讨吃的。
“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这样才可以啾啾。知道吗?只有互相喜欢、相爱的人才可以,知道吗?”时其峰给他上课。
时舒踮脚在桌台上拿蓝莓小蛋糕,拿到了往嘴里塞,嘴角鼓鼓,但不耽误说话,很用力地:“哦!”
瞧着有点机灵又有点不机灵是怎么回事。。。。。。时其峰不放心。他不常在家,自己儿子又是个活泼的,万一。。。。。。于是,他愈加苦口婆心,补充:“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啾啾的。知道吗?”
时舒:“知道啊。”他伸手去剥里面的蓝莓,眼神专注。
时其峰大声,啰里吧嗦:“啾啾是表达关心和喜爱的方式,知道吗?只有对你重要的人、你喜欢的人、你爱的人才可以啾啾,知道吗?”
“——知道了吗?”
时舒叹气:“知。。。。。。道。。。。。。啊。。。。。。”
见状,舒茗忍不住笑,岔开话题:“小宝,梁径爸爸妈妈怎么说?”顺手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手。
“他爸爸带姨姨出去看病了。我说来我家吃饭好不好——我以为他不会来的,他家阿姨烧饭好好吃!妈妈,他家阿姨还会做果冻呢!我们下午就吃了果冻!”
远远的,时其峰和舒茗对视一眼,想的却是另一回事,知道梁径这孩子今天铁定心情不好。
“梁径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时舒吃了一个还想吃,伸手再去拿,舒茗就不准了,“待会吃饭”。
“梁径说他要给你们带礼物,不好空着手来。”
闻言,舒茗看自家宝贝一脸蛋糕屑,不知道说什么。时其峰笑起来,挠了挠太阳穴,念了念梁径名字:“梁径。。。。。。”
晚饭的时候,时其峰笑容和蔼地问坐在手边扶着碗认真吃饭的梁径:“时舒下午睡过头了,是不是一直在等他?”
梁径摇头,口齿清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