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罪臣和贵女的半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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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罪臣和贵女的半生》
作者: 梁籍
简介:
建宁三十年惊蛰,
周芙死于幽禁了她八年的掖庭。
她得到宋裕的那一年,他因父罪被没入官奴,匍匐在地上被那些达官贵人踩着脊梁上马。
她自小爱慕宋裕,并不在乎这朝廷纷争下的一朝身份之差,斗胆向陛下求了他。
宋裕少年时曾于城门前击鼓为她被贬谪的父王仗义执言。
所以后来多年温存,
她从未视他为家奴,
只想用王府的光辉替他遮风挡雨。
他敬她,护她,但唯独不爱她。
周芙曾以为在失去了一个个亲人后,他们只有对方,也信对方,终有一日自己能走进他的心里。
但她没等到自己融化他的心,却等来了他重回朝堂,而回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行改革之道,将刀子悬在了有兵权的宗亲的头上。
那些年大梁人心涣散,兵权亟待一统。
周芙理解他走的是一条满是荆棘之路,却又不得不站在家人这一头,不得已以宋裕的白月光为要挟,逼他就范。
朝堂之事,牵扯到一个无辜女子,周芙也深以为不齿。所以后来,她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掖庭八年幽禁,至死宋裕都没来看她一眼。
重活一世,
她仍旧理解宋裕的选择,但明白面对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感情的人,自己再做不得菩萨。
所以会极门前,当跋扈的衙内刻意狠狠用穿着金丝软靴的脚踩上青年人一贯骄傲的脊背时,
她只是遥遥望了一眼,然后对身边的蒋家小姐叹道:“你且去帮他。”
蒋锳早知周芙对宋裕有意,不解道:“郡主为何不去?”
周芙随意捻掉丝帕上的线头,笑道:“因为郡主府不缺一个有反骨的家奴。”
说罢,拍了拍纤纤玉手上的灰,转身上辇。
蒋锳摸不着头脑,回头却在发现那匍匐在地的青年此刻正不死心地盯着玉辇的方向瞧。
眼底失落且伤情。
蒋锳哪里知道,
上辈子周芙见不得宋裕受辱,更不愿意旁人在他面前言身份之差。
但这辈子,她学聪明了,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既然有朝一日他会磨刀霍霍向她的叔伯,
那趁着王府还有势力的时候,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宋家获罪,你我本就是云泥之别。
1。男主如文案所示,不换男主。
2。评论每条都在看,感谢大家评论。
排雷:这篇文里每个角色都有缺陷,重生不意味着金手指的开启,而是大家拥有了一次成长的机会。大家可以骂人物,但请相信,他们会长大的。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芙宋裕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跪一立,并肩于漫漫长夜
立意:珍惜眼前人 ?
第1章 楔子
建宁二十八年,大雪。
叛乱的亲王到达会极门的时候,乱军刚好迎上了早已埋伏好的羽林军,城楼上箭矢横飞,城楼下尸山血海。
“宋裕!”
“你不过是个做了十年家奴的罪臣,若非周芙那丫头铁了心要护着你,老夫岂能将你留到今日?”
“周芙也是王室女,你今日夺了老夫的兵权,老夫没的说,那下一个呢,下一个是周芙么?你简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会极门前,昭王披发赤足猩红着眼指着不远处的青年人破口大骂。
宋裕坐在城楼上的虎皮椅上,一身白衣,肩上披了件油亮的黑色狐皮大氅。耳边是难听的谩骂之声,但他充耳不闻,只是神色散漫地摩挲着手中的一柄长弓。
“这九皇叔骂的委实难听,下官这就命人下去堵住他的嘴。”禁军督头陈梁听得冷汗津津,忍不住开口。
宋裕轻笑一声,“堵嘴做什么?”他扶着椅背站稳身子,绣着青竹纹样的袖口随风翻飞,谈笑之间,一支穿云箭已然射了出去。
那箭正中昭王的心口。
鲜血从这位九皇叔的口中汩汩涌出,颓然地抽搐了几下后,最终倒在了雪地里。
积贫积弱,如今为了兵权一统,又不得已生出杀戮。
血雾蜇得陈梁有些看不清前路,他喉头一紧,哑声道,“宋大人,陛下只下令平乱,这不合规矩。”
“哦,是么?”
宋裕拍了拍手上的灰屑,将弓箭扔给一旁的侍从,挽起袖袍接过干净的巾帕拭了拭手。
他的那一双手修长且白,是用惯了笔墨的手,看得出金尊玉贵不做活计,养得极好。
陈梁禁不住多瞧了两眼,欲言又止。
宋裕道,“想问本官为何做了十年家奴,手指却还未起茧?”
“下官不敢。”
“那是因为昭王说的都是真的。”宋裕直言不讳地在月色下仰了仰头笑道,“若非永安郡主怜惜,宋裕活不到今日。”
“可既然郡主同大人旧交甚深,那大人为何昨夜派兵围了淮南王府?”
陈梁小心翼翼地扫了宋裕一眼,压低了身子,斗胆佝偻着腰开口。
宋裕随意地将擦拭手的巾帕递给一旁的侍从,听了陈梁的话后也不觉得冒犯,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那自然是因为郡主不听话。。”
他嗓音极轻。
眼底存着的是极其散漫的笑意。
天边一片鸦青色,又要起风了。今日一役,能否使这大梁拨云见日,使百姓安居不再流离,谁也没个定数。
但陈梁清楚。
时至今日,他也好,宋裕也好,当今陛下也好,每一个人都在为这王朝最后的气数挣最后一点命。
挣赢了,万世流芳。
挣输了,千古骂名。
儿女情长本不该是这个时候的他们该考虑的东西,陈梁也知自己不该替永安郡主鸣不平。
可淮南王府这一脉当真曾是大梁的风骨,这些年为了大梁鞠躬尽瘁,死的死病的病,到如今阖府也就剩下了一个周芙。
淮南王死后,宋裕虽为家奴,但越俎代庖替永安郡主打理了淮南王府多年,这事儿陈梁也是有所耳闻的。
陈梁知晓永安郡主从不同面前这位宋大人讲规矩。但此刻,听宋裕如此大胆地说郡主不听话,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陈梁抬起头,忍不住想要替郡主分辩几句,想要再斗胆问问宋裕,若非永安郡主,大人您何来的前路?
可思及前路二字的时候。
陈梁又噤了声。
国土沦丧,山河将倾,大梁还有前路么?
卸兵权,杀不服。从王室宗亲到手上有点权势的平民出身的万户侯,这两年,宋裕又有哪个是没有得罪的?千千万万的人想杀他,不分阶级,不分贵贱,这位宋大人又真的有前路么?
陈梁低下头,没再言语。
禁军收兵,司礼监的人奉皇命替昭王收尸,鸦青色的天边笼着淡淡的血雾,即将破晓,谁也不知道大梁的太阳何时会再出来。
宋裕信步从城楼上走下来时,王府的小厮张全已经焦灼地在车马旁等候多时。
“大人,您可算下来了,眼下王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张全宛若看见救星似的迎上去。
“鄞州冀州的那几位王叔都来王府兴师问罪了?”宋裕冷笑一声,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敢去皇帝的玉阶前闹事,就只敢到淮南王府讨公道。
“是啊。”
张全急得直抹汗,“除了几位王叔以外,蒋家小侯爷也来了……”
宋裕弯腰掀帘,在听到蒋厚的名字时,眼底的凛冽和暗色更深了一层,他撩拨轿帘的手顿了顿,修长的手指骨节慢慢收紧。
已近三更天,淮南王府仍旧灯火通明。
周芙跪在佛堂里念经,那些叔叔们虽闹腾,但顾念着死去的淮南王,她不出来,也就没人敢进去。
宋裕踩着枯枝和积雪回来时,外头那些兴师问罪的王叔也已经没了等候的尽头,早早地被蒋厚劝走了,佛堂前的仆从也被遣走,只剩下周芙的贴身丫鬟银灯守门前,宋裕撑着伞立在雪中,而蒋厚则拎着长剑盯着宋裕,神色嘲讽:
“宋裕,你还真敢回来。”
“有何不敢?”宋裕嗤笑一声,低头摩挲了一下大拇指间的玉扳指。
“宋裕,当年之事,我已向你道歉,也因此戍边几年与家人不得相见,我的所作所为与周芙无关。”
“六年前淮南王病死嘉峪关,死前只许你入帐,周芙是他最偏疼的女儿,我不信他死前没有交代过你好好待周芙,可如今宋裕,你的所作所为置周芙于何地?”
“你今日手上沾的可都是她血亲的血啊!”
蒋厚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若不是理智尚存,他真想一刀剜出宋裕的心,看一看那是不是黑的。
宋裕闻言倒也不恼,只是嘲弄开口,“淮南王临终所言,宋裕一个字也不敢忘。”
“倒是你,蒋厚,边塞如今真的相安无事了么?你身为副将不司其职,千里迢迢而来,难道就不怕陛下治你个逃兵之罪么?”
“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宋裕的唇边噙着点笑意,话语里带着步步紧逼的味道。这话没逼得蒋厚退让,反倒是让在佛堂里一直跪经的那人开了口。
“银灯,掌嘴。”
佛堂里传来的声音柔和且安宁。
这么多年,她还是站在蒋厚的那一边。
宋裕自嘲地笑笑,他知道周芙是偏疼蒋厚,却没想到今日会如此不给自己脸面。
银灯垂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听了主子的话重重地一巴掌落在宋裕的左半边脸颊上。周芙没说数目,便是小惩大诫,银灯打完后,揣摩着周芙的意思,又恭敬地退回了门边。
这还是江龄雪死后,宋裕第一次回府。
而这一记耳光,也是这么多年来实打实头一回。
这一巴掌惩戒的到底是他这些日子对她疏离冷漠,还是今日他磨刀霍霍向这周家的宗亲亦或是他刚刚对蒋厚出言不逊,宋裕不清楚。
但这面颊上火辣辣的刺痛在提醒他,他与周芙的缘分,这一生的欢愉与温存,就到这里为止了。
他也好,周芙也好,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宋裕,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佛堂前,周芙手里的念珠停了停。她面前是祖宗牌位,窗外风雪猎猎,她知道那人定是踏过尸山血海,满手血腥而来。
“该说的,臣那一日都说完了,郡主还想听臣说什么?”
是啊。
江龄雪死的那一夜,该说的,宋裕确实都说完了。
恩怨相抵。
他不愿意再见到她,更不愿意再跨入淮南王府一步。可既如此,今日还来做什么呢?
“你来是要传陛下口谕么?”佛堂里的那人嗓音疲惫,“江龄雪确实因我而死,这条命,宋大人要如何讨要?”
“八年掖庭,郡主觉得如何?”
隔着一扇紧闭的佛堂门,周芙听着这人依旧温和依旧平静的嗓音,仿佛又回到了江龄雪一头碰死在皇叔帐中的那一夜,那是她第一次从宋裕那双一贯冷静的眼底看到恨意。
十年了。
她同宋裕的人生都在失去。
她失去了父亲,兄长,姐姐和姐夫。宋裕失去了最疼他的祖母。
这么多年,他们抵背取暖,在这山河长夜里做对方的依靠,周芙曾以为,终有一日,她能走进他如冰石一般的心里,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这些年,她从未真的看透过他。
“江姑娘因我而死,宋裕,八年掖庭,我甘愿受罚。但宋裕,我不愿意白白做周家的罪人。”
“郡主要什么?”
“詹士高说你是大梁如今的明灯,那我便同你要一个海晏河清,天下昌明。有生之年,宋裕,你能让我听到梁军的凯旋之音么?”
周芙手里的佛珠停了,轻声问他。
“能。”
“但凯旋的军报会由将士带给郡主,臣说过,此生不会再见郡主。”
宋裕收紧了宽大袖袍下的指骨,他神色依旧凛冽,可喉头不知为何有些哽。
长夜漫漫,长路亦漫漫。风雪灌进喉间滋味涩然,宋裕此番来本还准备了更绝情的话,可此时此刻,纵然隔着一扇木门,那些话也说不出口了。
“宋大人,该说的都说了,还不滚么?”蒋厚横眉冷对,三年的边塞风霜能改变少年的容颜,却无法磨平少年人的血性。
宋裕点点头,嘲讽地笑笑。转过身去的时候心口却是密密麻麻的痛,似是怕下一刻自己便会红眼,他隐忍着情绪快速抬手将腰间的王府玉牌卸下来扔给蒋厚。
“宋裕,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厚怒喝一声。
“交托。”
宋裕抖掉纸伞上的雪,冷冷回完这二字后挺直脊背,往门口走去。
茫茫大雪中,他一路向前,没有回头。
蒋厚不可置信,试图去追,却被周芙拦住,“让他走吧。”
“可是……”
“没有宋裕,淮南王府不会倒。”
“但……”
“蒋厚,天下家奴千千万。”周芙顿了顿,轻声道,“他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了。”
……
作者有话说:
新文预收:《困梁园》古早be虐文
卫玦初封太平侯的那一天,
脱了铠甲打着赤膊替聂昭锦在梁园里种下了一棵海棠树。
十年后,聂昭锦为了圣上赐婚一事跟他吵架,他当着梁园所有人的面一剑砍断了那棵海棠树的枝干。
少年时的生死相依,长大后的相互扶持。
卫玦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元禄十七年那一晚跟她吵架时,同她讲了那句“本侯这一生从未喜欢过你。”
古早狗血be虐文不超过25万字完结
第2章 周征
二月二龙抬头,本是个赏景登高的好日子,京中却出了一桩震惊朝野的大事。
素有文官清流之称的宋尚书,死了。
消息传到永州时,十六岁的周芙正闭着眼脸色惨白地被打横扔在在蒋厚的马上颠簸着,这厮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打前些日子被他爹打了一顿不小心撞到了书案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从一个烈性难驯的少年郎一夜之间长大,沉稳了不少不说,还每日带着马鞭来找周芙,美其名曰从骑马做起,要教她在这天地间立身的本事。
周芙跟蒋厚自幼相识,交情深厚,这几日被他折腾得是半死不活。
“周芙,肯不肯学骑马?”
长风猎猎,蒋厚一面打马,一面笑着逼问她。他的嗓音里依旧有少年人的青涩,但眼尾已经有了几分青年人的沉稳从容。
周芙胃里翻江倒海,脑子早已经天旋地转。她身子骨素来不如姐姐姐夫,被他这么莽撞地折腾了两日已是极限。此刻攥着他衣角的手已然有些攥不紧,在感觉自己要被他颠簸而死之前,她识时务地示了弱:
“我学。”
“什么?”
耳边的马蹄声要大过姑娘的求饶声,蒋厚一直执辔,一手放在耳旁,示意周芙声音再大些。
“我学。”
“什么,还不学?”蒋厚听岔了,浓眉一扬。
相交多年,直到今日,周芙才知道他耳背。她艰涩地扯住蒋厚的衣角,不想求饶了,只想教他去治治耳朵,可劝他就医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便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芙坠马了。
这事儿的严重程度仅次于宋尚书一头撞死在金銮殿。
“狗胆包天!”
“那可是周芙!老王爷最疼的女儿!谁给你的胆子逼人家学骑马?”
“人家不学还把人家一女儿家打横扔在了马背上,你马粪吃多了糊脑子了啊你!”
军营外,蒋莽抄起马鞭恨铁不成钢地就往自家狗东西的背上甩,他这大儿子自小没少给他惹祸,好不容易摔伤了脑袋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