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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个罪臣和贵女的半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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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放在一旁,又将食盒里的饭菜悉数拿出来,然后将食盒的盖子盖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寺庙。
  周征黑沉沉的目光盯着蒋锳的背影瞧了片刻,再紧接着,抬手直接将那些饭菜掀翻在了地上。
  ……
  “什么?”
  “兄长这几日都跟你在一起?”
  当蒋锳前来王府将这几日的一切告知周芙的时候,周芙先是震惊,她第一个震惊的是蒋锳竟然知道周征在哪里,其次震惊的是,即使这一世退婚了,他们竟然也有着剪不断的纠葛。
  但讶异归讶异。
  她还是顺着蒋锳所说的话,同她一起去了周征的书房。两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真的在周征的书房里面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蒋锳照着先前周征所说的,拿钥匙开了锁,在木盒子里先是看见了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材质并不怎么好的白玉观音佩,然后在那玉佩下面则是压着他所说的书信。
  “郡主,你兄长信观音么?”蒋锳瞧那白玉有些发黄,纹裂也甚重,瞧着不像是什么值得珍视的玉石,便以为周征也拜佛。
  “他不信。”
  但沈青娥信。
  这东西一看就是沈青娥的。
  “那这个是?”
  “至交所赠吧。”
  蒋锳眉头蹙了一下,“他也有至交?”
  这个他字用的很是微妙。
  听起来已然有了几分熟稔的感觉。
  周芙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很头疼。
  她十分害怕蒋锳像上一世一样重蹈覆辙,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讲自己的担忧,不知道如何劝说她。
  所以只能将这话略过,拿好了书信后,让人备轿带她去找宋裕。
  这些书信上的东西大多是太子的营私有关的,周芙来找宋裕前没细看,待到了他那儿后才窝在圈椅上同他一起细细地看起了这几封书信。看完后,忍不住摇头讥讽,“太子也是大胆,连地方上的官他也要插手帮着卖。”
  他就专门挑殿试排为在后的进士搞事情。将户部的人用钱打点好,再用金银或者威胁家人等手段逼那些三等进士放弃他们的功名,将他们原本的官位卖给自己手底下的其他人。
  这样一来,既能够自己从中赚得一笔不菲的金银,又能让地方上的官员将来为自己所用。
  “你兄长这是想让你再去找一趟太子。”宋裕将手里的书信放下后,略微咳嗽了两声。
  周芙从圈椅上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可他未必见我,我上回去就他就只叫了太子妃出来打发我。”
  “威胁人的事情我做的不如你顺手,你陪我同去吧,也让我瞧瞧你是如何威胁人的,将来我也学着点。”
  周芙笑著称赞他。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夸人,但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宋裕笑着瞧周芙一眼,“从前我有总威胁人么?”他分明都是以兵家的手段去讲道理。
  实在讲不了道理,才动些非常手段。


第30章 伤患(二更)
  “有啊。”
  “除了九叔以外; 当初我可还有几个叔叔可是直接乖乖把兵权交给你的,你没有威逼利诱他们,他们能这么做么?我的叔叔们; 我太了解了; 他们一心想要捂好自己的口袋,你从他们的手里拿兵权; 那便是要他们的命,他们既然给你了; 一定是你威胁他们了。”周芙半开玩笑地提起旧事。
  这是常人都会去猜的思路。
  但当年的事情确实却并非全然是这样。
  他前几日受完刑不能动弹的时候其实将曾经的旧事大部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 只剩下那么一两件事还没有交代。其中就包括当年屠戮宗亲之事; 只是他曾经答应过淮南王,这是他们一老一少的事情; 绝不告诉周芙。
  所以谈及此事。
  宋裕神色沉寂了半响,过了半响才道,“周芙,我曾跟你讲过,绝不对你再有所隐瞒。但如若有些事情我同你父亲有言在先,绝不说出去; 你会怪我么?”
  周芙脚步停住; 忖了忖后开口,“不会。”
  人总有偏私。
  周芙喜欢宋裕,也爱父亲。如若有些事情; 宋裕不说,是因为父亲不愿意让她知道; 那她还是选择尊重父亲的。
  宋裕听她这般说; 心下松了口气。
  周芙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除了父亲不让你告诉我的事以外; 你没有其他事情没告诉我了吧。”
  “放心,其他的都交代完了。”宋裕低眉,用上了交代这个词。
  周芙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才放下来。
  如宋裕所言,这一遭太子还真是没赶他们,只是从他们到太子府开始就一直隔着一扇轻纱画屏在同他们讲话。
  这话头弯弯绕绕。
  周芙起初还站着插几句话,但混迹官场的人,说话都一下绕几个弯子,周芙后来插不上话了,站了会子后,干脆坐下喝茶。
  等出了太子府的门,周芙这才捏着手里的海棠花帕子感叹道,“听你们讲话,我才觉得我从前说话太直白了。”
  初春和暖,周芙今日出门上身穿了件绣着兰花的软罗烟衫,下身着的也是淡色。她平素性子温和且偏寡淡,但着实是个不喜欢说假话的人,所以面上露出几分真切地苦恼来。
  宋裕道,“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你做不来的。我知道你想快些成为父亲姐姐心中那个能够担得起王府的人,但虚与委蛇的事情,不需要你做。”
  那些脏的。
  恶的。
  他上一世沾的也不少。
  这一世同样也依旧会沾上,所以这些事情,不如就由他来做。其他的,她想做什么,都由她去,这是宋裕最后的私心。
  两人来这一趟太子府,其实并未真的将书信给太子看,只是由宋裕平静地复述了几件书信讲的罪状,太子便慌了。
  后来宋裕同太子两人又来回推拉了几个回合,太子没当着他们的面认下卖官这事儿是他做的,但保证会让手底下的人去查这件事,担保天子眼皮底下将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并言语间提到周征,表示自己对他十分敬重。
  言下之意,定不会再派人刺杀他,此事才告一段落。
  蒋锳并不知周芙和宋裕什么时候才能把信送到太子府上,又或者说她并不能确定那信送到太子府上后,太子手底下的那帮刺客是否就会停手,所以尽管昨日发生了不愉快,她还是依旧好心地去给周征送了饭。
  与她所想的一样。
  周征死要脸面,一口没吃她昨日送的东西就罢了,还将那些悉数打翻在地。
  托一口没吃她东西的福,周征英俊的脸庞相较于昨日更加苍白和虚弱了几分,见她又来了,嘲讽道,,“你来做什么,瞧我死没死么?”
  “对,就是瞧你死没死。”
  蒋锳并不惯着他,她像昨日一样将食盒打开,周征略微瞥了一眼,菜色略微有些变化,但那涩得厉害的药汁倒是半点没变。
  “周征,我还没有将你说的书信一事告诉周芙。如果你今日不把我带来的东西都吃掉,喝掉,那我全当没捡到过被刺杀的你。你就等着让其他人帮你带信吧。”
  蒋锳葱段似的十指搭在自己的膝上,只给了他两个选择。
  “威胁我啊,蒋锳?”周征讥诮地笑笑。
  蒋锳没搭理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在心里开始数数,数到三的时候,起身准备走,却被周征叫住了。
  “喂我。”
  他偏过头去,别扭地开口。
  刀伤虽在胸前,但手臂和肩膀动一动都能扯到刀口,他又痛又不愿意动弹。
  蒋锳瞧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
  她不过就是去晚上去长宁街替母亲买了盒杏仁酥,结果刚好就那么倒霉遇上了被刺客追杀的他。
  她顾念着前几日在王府他救她的情,所以也救下了他。
  他当着她的面一刀捅死刺客,鲜血喷到她脸上不说,她还得因为他是个伤患不能动弹,大半夜帮他埋尸。
  埋尸就罢了。
  连着几日给他送饭送药,像个丫鬟似的把他当爷供着。
  结果他还就真拿她当个丫头使唤了。
  “世子爷,你我的婚约如今已经不作数了,你若还是我的未婚夫婿,那我蒋锳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绝无二话,可如今,你不是。所以,请你自己动手。”说着,蒋锳将装了药汁的瓷碗往他怀里一塞。
  周征自然不会乖乖地去接那瓷碗。
  一碗汤药就这么直接泼在了周征受伤的刀口上。
  “呃…”
  周征咬牙,将呼痛声咽进喉咙里,恶狠狠地叫了一声“蒋锳”的名字。蒋锳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个样子,忙手忙脚乱起身去解开他的中衣,解完中衣后又慌慌张张去解他胸前包扎伤口的纱布。
  周征这些年虽病痛缠身,但并不瘦弱。他皮肤很白,肩背挺阔,上身虽横陈着道道伤痕,可无论远看近看,都会让人觉着这是一个英俊男人的身子。蒋锳贴近他,不知为何,前几日换药还不曾有面红耳赤的感觉,今日,却耳根一阵红热。
  周芙虽不知道自家兄长是如何把太子气成那样,但能让太子有动刺客杀他的心,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蒋锳今早就同她讲了,说是周征受了伤,此刻在破庙。破庙里头待着养伤能养出什么来,所以周芙去完太子府后,就马不停蹄带着人去了破庙。
  结果一只脚刚踏进门槛。
  就瞧见了这么一幕。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这一章十分短小,我的万更失败了。sorry大家。


第31章 起风
  “周征; 你做什么?”
  周芙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地上前去拽着蒋锳的衣袖直接将人拽到了身后。力气之大,愣是让蒋锳鬓上的那串东珠步摇晃了几晃。
  “周芙; 你瞎了么?”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对她做什么?”
  周征一面嘲讽地开口; 一面抬手将被蒋锳毛躁的双手解开的单衣重新系上,低头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 突然又浮了浮唇角,“周芙; 你刚刚叫我什么?”
  “兄…长…”
  血脉压制这种东西是天生带进骨血里的; 纵然周芙同周征并不如与周妘那般亲近。可瞧见他不高兴; 她还是会生出畏惧。
  周芙此次来带了不少府兵,其中不乏周征的亲信。周征将衣扣扣好; 任凭亲信上前径直将他扶了起来。他伤在胸口,这几日待的环境也着实不是很好,起身之时忍不住低眉咳喘了两声。
  “周芙,帮着外人也不帮着我,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啊。”周征扯扯唇角,话是对着周芙说的; 可那似笑非笑的眸光扫向的却是蒋锳。
  “我周征一生最厌恶欠别人情分; 救命之恩,我会偿你。周征虽是笑着的,可眸子里却透着几分惯有的凉薄; 说完这话,在府兵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蒋锳抬手扶了扶有些凌乱的鬓角; 然后望着周征的背影道; “他这样的性子; 老王爷怎么没把他打死?”
  周芙道; “旁人家教子都是一顿庭训了事,但我这兄长,是个性子很硬的人,爹爹从前也会罚他,但亲骨肉,哪舍得真往死里打。”
  言及此事,周芙仿佛又想起了当年周征为了沈青娥跟父亲对着干的模样,那时的可是在大雨里被罚得满身是血也要咬着牙梗着脖子要退婚的人。
  想到这里,周芙打了个寒噤。
  ……
  红艳艳的海棠花开满了整个院子,快到暮春,银灯和秋菊将周芙那些厚重的冬衣拿出来,一件一件洗净,然后搁在院子里晾晒。
  周征在府里养伤。
  这安稳的日子不过仅仅有半月,朝廷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昨日派人送给老皇帝的糕点里被人搁了乌头。
  这事儿于大梁来说,实属惊天大案。
  乌头剧毒。
  昨日刚巧老皇帝闹肚子没吃,将那糕点赏给了贵嫔,熟料一夜春宵之时,那贵嫔说七窍流血便七窍流血了。
  她死得惨烈,死时呕出的血将明明晃晃的龙床溅了透。精致华贵的丝枕就那么垂在榻边,渗着汪汪的血。
  美人薄命。
  老皇帝也被吓得半死,当夜便命人将太子押到了诏狱,太子起初堵死了嘴死活不认投毒的事,但几番拷问后,还是最终认了。
  这事儿其实若非魏王偶然提起,兔死狐悲般地说太子被秘密处死了,周芙还真是不知道。
  宫里头的人口风都死。
  那些一夜之间消弭的富贵和野心背后是暗藏汹涌,也是朝臣的推波助澜。
  而很多大的事情发生前夜其实往往没有征兆,前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线,一触即发后为粉饰太平又将一切掩盖在了一潭死水中。
  太子死后,周翦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子。
  也是同年。
  为昭告天下自己对如今这个新太子的欢喜,老皇帝还抽风送了周翦一块封地。
  那封地在豫州。
  背靠凉州,离边境极近。
  这些年胡人打仗都从东边打过来,还没打过西北边,所以豫州的军备十分之弱,弱得好似一盘散沙。
  豫州这封地的获得虽在周翦的意料之外,但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年了,所以在得到豫州这块封地后,便上门来找了周崇焕。
  “叔父助侄儿。”
  周翦恭恭敬敬对周崇焕施了一礼。
  周崇焕彼时正在室内摆弄他那棵迎客松的盆栽,这几日日头好,这盆栽搁窗棂边晒了三日,如今长势十分喜人。
  “宋裕让你来的?他那么有本事,怎么不教你如何自己整顿封地?”
  周崇焕背着手,言语间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弯着腰继续窥伺着这盆栽。
  周翦道,“如今东宫事务烦恼,修桥补路,人命官司,还有动不动就有的灾荒,侄儿一个人忙不过来,好些事压在兄长头上。军备之事兄长说不如您钻得深,所以特地让侄儿来找您。”
  周翦扬起脸,做了太子后,他比从前沉稳多了,但眼底的那片真诚之色却从未减弱过。
  如今是太子。
  将来便是一国之君。
  周崇焕觉得让一个将来的一国之君尽快了解该如何整顿封地,布置兵力,也是一件有益而无害的事。
  所以点头应了,“本王自然是肯帮忙的,但有条件,太子你得同本王前去。”
  周翦略微忖了片刻。
  倒不是他推诿,只是如今刚刚接手东宫就要同王叔离开京城,总觉得放不下手里头的政务。但周崇焕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可周崇焕还没说完,“除了你,宋裕也要同去。”
  “太子,你除了宋裕以外并不是没有帮手,张阶,詹士高都是你的老师,你同他们讲,他们会帮你。”
  周崇焕随手拈了拈花盆里的土。
  他倒不是故意要难为周翦,只是觉着,除了那些琐碎的政务,这些年轻人总也该学些别的东西,他也想在有生之年,将自己会的,都交给他们。
  “那行。”
  “王叔,永安去么?”
  周翦临走前,还是硬着头皮替宋裕问了一句。
  “她不去。”
  “我此次只带着蒋将军一家,还有她兄长去,她和她阿姐都留下来,留下来看着家里。”
  周崇焕觉得自己喜欢宋裕是一回事。
  但这个青年到底有没有半分在他面前作假的成分又是一回事,他觉得自己需要磨砺磨砺这个年轻人。
  周翦吃不准周崇焕的心思,但听王叔既然这么说了,还是施了一礼,想着既然来了,那不如替眼下抽不开身的宋裕去看看周芙,可刚到了周芙的门口,便瞧见蒋厚和蒋锳两兄妹在舞剑,他那位素日端庄温柔的堂妹此刻正抚着掌坐在台阶上,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周翦不禁替宋裕不平起来。
  他气冲冲想要过去找周芙理论,但想想又罢了,还是决心先回去告她的黑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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