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罪臣和贵女的半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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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姑娘的性子确实是崔某喜欢的,你跟郡主的顾虑,崔某清楚。放心好了,这些日子,你们回去奔丧,崔某自然是会照顾好蒋姑娘的。但宋裕,我今日来,是为了另一件大事。”
城门口人多嘴杂,不方便说。宋裕会意,翻身下马。
两人在就近的客栈里找了间雅间,崔邵这才说起自己此番来找他的目的。事关突厥,关于黑木铁达。
他在突厥王都受审已近半个月。
崔邵安插在突厥的细作告诉他,说前几日黑木铁达为表自己的忠心在狱中以死明志,突厥王虽不信苦肉计,但突厥百姓都很愤慨,眼下都闹着让突厥王释放黑木铁达这位大将军。
突厥王拿不定主意,但突厥的细作猜测,怕是这几日黑木铁达就要被放出来。他若是被放出来,此番定是要带兵卷土重来的,可如今宗亲们的兵已经撤了,若是再度攻打豫州,以豫州眼下的兵力根本支撑不住。
“上次黑木铁达打豫州,还没拼尽全力。这一次,他若卷土重来,定是带着全副身家来的。”
“如今太子即位,向上京求援,太子定然会竭尽全力援救豫州。可京中兵力并不多,其他州郡的兵又都留着有用,说来说去,还得让宗亲回来。宋裕,你上一世怎么大义灭周芙的亲的,这一世怕是要再重来一次。”
崔邵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无奈。
纵然千般不愿,他们还是往上一世的老路上走。
……
周芙在营帐内等了宋裕整整一个下午,说好了天黑之前要回京奔丧,可直到太阳落山,周芙也没见到宋裕的影子。
她想去刺史府寻他,可出去后,没瞧见宋裕,倒是瞧见了沈青娥。她比前些日子周芙见她的时候,面色要苍白不少,看上去着实是更虚弱了。
“病了就养病,沈姑娘,何必硬往军营走呢?”
周芙迎上去,沈青娥见周芙向她走来,礼数不能废,即使没什么力气,还是屈膝向周芙行了一礼。
“郡主。”
“免礼了。”
“多谢郡主。”沈青娥病恹恹地抬起头,也是近看,周芙才发现,她的脸色很白,但唇色接近乌青。
周芙心里惊了一下,“你中毒了?”
“我这副病容吓到郡主了,还请郡主恕罪。”沈青娥笑笑,明明是将死之人,却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为了维护蒋锳,周芙本准备了一肚子怼沈青娥的话,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看到沈青娥这副样子,那些难听的话又都咽回了嗓子眼里,只剩下了一句,“你来军营做什么?”
“蒋姑娘要奴婢来的。”
“昨日陈嵩去驿站给奴婢送饭,刚好被蒋姑娘发现了端倪。今日,是蒋姑娘主动找的奴婢。”
沈青娥不卑不亢。
周芙心里直骂蒋锳傻,这傻孩子,沈青娥如今这副样子,若死在这里,给她八张嘴她都说不清。
她心里正骂着,蒋锳忽然掀帘出来了。她这一出来,周芙傻眼了。
满头珠翠,披锦带绣。
红的玛瑙,绿的翡翠,装饰了满头。身上更是一身惹人注目的朱红色衣裙,红得娇艳,配上淡绿色的宫纱披帛,她身上穿的戴的那些东西,单个拆出来看都是美的,可凑在一起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周芙也曾有过蒋锳这样的时刻,那是在上一世见江龄雪的时候,每一回她都要盛装出席。
周芙理解蒋锳,又实打实从心里觉着,她今日这打扮花里胡哨过了头。
“郡主,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同沈姑娘谈。”
“她如今这个样子,你同她谈什么?等她身体好了再谈不行么?”
周芙并非向着沈青娥说话,只是她这副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江龄雪。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这个亏,上一世周芙就吃过。
第63章 见客
蒋锳不管这么多; 知道周征一直把沈青娥放在七八里外的驿站,让陈嵩照料着沈青娥后,她整整一夜未眠。
按照她的性子; 本应该是直接提着刀去找周征问个清楚的; 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 在找周征大闹一场之前,她应该先见见这个沈青娥; 看看她怎么说。
“周芙; 我心里有数; 你不必担心我。”
“大不了,我同世子一拍两散;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我也何必在他周征身上吊死。”
蒋锳话放的虽狠,但看她这身打扮也知道,她对周征还是喜欢的。虽然故作洒脱的姿态,但若真要割舍,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不然; 她也不会想要找沈青娥问问他们从前的事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 周芙也不好拦,只好任由着蒋锳将沈青娥带进了营帐。
营帐里就只有沈青娥和蒋锳两个人,她们两个谈话的声音很小; 周芙听不见,只能在帐外惴惴不安地坐着; 想着等沈青娥走了后; 就进去问问蒋锳两人聊了什么。
她在帐外等了一会儿; 没等来蒋锳; 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宋裕。这人顶着朗月清辉而来,踏着月光,在暗香浮动的晚风下显得格外脱俗。
“大晚上的怎么坐在这里?”
“起来。”
宋裕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弯下腰很自然地替周芙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
“堂兄的圣旨都下了,就等着我们回京呢,我本是要寻你的,可巧碰上沈青娥来找蒋锳,所以就坐这儿了。”周芙温声解释,见宋裕一副云淡风轻的淡定样子,顿了顿后,忍不住问,“说好了今日走的,现下天黑成这样,是走不成了。可我瞧你这样子,倒像是明日也不走了似的。”
她太了解宋裕了,这人皱一下眉头,她都能猜到原因。现下,两人四目相对,她更加笃定了这一层想法。
“真不走了?”
“嗯,不走了。”
宋裕握住周芙的手,知道她一定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问她,他也确实有话要同周芙说,“先回营帐,回去我同你慢慢讲。”他轻声开口。
周芙听着他一贯沉静的嗓音,心里隐隐不安。联想到此次国丧,周翦已经传下口谕让他们回京,可他竟然抗旨不去了,周芙大概猜到此事不会小。
“如今堂兄即位,王叔防堂兄如防虎狼,此刻让王叔们带兵来豫州,王叔们一向多疑,自然会想到是堂兄和你要动他们手上的兵权。权力这种东西,还是握在自己的手上最安心,现下父亲又不在豫州,前两日看顾父亲的仆从还写信来说,说父亲这几日咳血的情况好些了,但说不了话也动弹不了,所以没法规劝王叔他们……”
灯火下,周芙托着下巴看着那明明灭灭的微光,心头漫上一股子浓重的悲凉来。
“先礼后兵,明日我会写一封信给昭王,看昭王怎么说,如果他的说辞还是跟上一世一样……”宋裕扯扯唇角,目光阴沉了几分,“那我还是会用上一世的手段。”
说到这里,宋裕瞧了周芙一眼,只那么一眼,周芙便从宋裕的眼里瞧出了一种患得患失来。
周芙被他的眼神看的心虚。
上一世被九叔三言两语蛊惑,这一世,她自然不会再这样。上辈子的蠢事太不光彩,周芙不愿意被旧事重提,只是用手轻轻握住了宋裕冰凉的指骨。
既然注定了要兵戎相见。
这一次,她怎么都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会生我气么?”尽管知道她的心思,宋裕还是忍不住仰起脸定睛瞧着周芙。
“生个鬼的气。”
周芙起身。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宋裕,你是我夫婿,无论局势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赢。”夫妻一体,她嫁给了他,看他为军中之事整日操劳已经很是心疼,又怎么可能再责怪他。
艰难的路,孤独的路,总是要有人走的。
她的力量太过微薄,在大局面前,微弱如同蝼蚁,可哪怕能为他照亮一点路,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她的声音很轻很暖,落在宋裕的心底就像是一记定心针。许是为了让他安心,周芙不安分的手一直轻轻捏着他的耳垂,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宋裕心底是暖的,暖和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酥痒。
“周芙。”
他喉头一动,嗓子里带了几分哑意。
周芙茫然了一瞬,但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还没来得及给与他回应,就突然听得外头传来惊慌的声响。
“救命啊,救命啊!”
“来人啊!”
宋裕闻声不解地看了周芙一眼,周芙反应过来,惊道,“糟了!”说着,忙掀帘出去。
此时此刻,蒋锳的营帐里已经乱作一团。
沈青娥刚刚吐了血,大口大口的鲜血呕出来,地面上是一片血腥的狼藉。周芙赶过去的时候,恰巧碰见周征面色难看地抱着沈青娥往外走,陈嵩则狼狈地跟在自家主子后抹汗。
周芙连忙进了营帐,只见蒋锳苍白着一张脸坐在桌子前,神色怔然,见周芙来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周芙瞧蒋锳这样子,忍不住又梦回上一世。
在周芙的记忆里,上一世的蒋锳因为沈青娥的事在一开始也是跟周征吵过很多次的,每一次,也都是这样的场景。
“蒋锳…”
周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蒋锳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周芙,等我回来,回来我再跟你讲还要不要喜欢你兄长。”
她说着,拿起桌上的佩剑,突然起身。
“周征,出来!”
周征的帐前,蒋锳捏着长剑对着帐帘叫着周征的名字。
军医正在榻前为沈青娥诊治,她脉象乱得很,除了开一些补血的药以外,军医也束手无策。
“沈姑娘先前中过毒,这些日子正是毒发的时候,本就该静养,但今日竟然颠簸了这么远的路到军营来,若非世子您前些日子给她用的药够好,怕是她熬不过今晚。”
军医絮絮地念叨着,一面说着,一面提笔开了一贴药,侍从前去拿药,帘子一掀一合,一直立在旁边的陈嵩听着外头蒋锳的声音,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渗的更厉害了。
“世子,蒋姑娘在外头…”
周征没聋,自然能听见蒋锳的声音,“跟她讲,今日本世子乏了,不见客,让她回去。”
周征神色冷淡而又疏离。
沈姑娘这一次是被蒋姑娘请来的,毒发吐血虽说蒋锳不知情,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关系的。
陈嵩能明白此刻自家主子为什么不想见蒋小姐。
可是。
客?
见蒋姑娘怎么能叫见客呢,明明说好了回京城后就成亲的。
第64章 情断
陈嵩硬着头皮出去; 将周征的原话带给了蒋锳。
蒋锳捏着剑柄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帐帘,原本对周征还残存着的希望,顿时被这句“不见客”浇的七零八落。
她想要拿着剑就这么冲进去; 用这剑锋抵着周征的心房; 问他要一个解释。
可眼下父母都在军中,把事情闹成这样; 又只会让爹娘担心。她收起剑,将剑横在腰间; 没走; 只是找了块空地方坐了下来。
“告诉他; 我等他。”
陈嵩叹口气,唯唯诺诺地点头。
沈青娥尚在昏迷之中; 大夫开的药喝了她已经喝了下去,但一直没醒。
周征靠在圈椅上,面色不愉地揉着疲惫的眉心。
他青竹纹样的玄色长袍在月色下似是浸了冰霜一般,浑身上下透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清。
陈嵩传擦着额上的汗来替蒋锳传话。
“蒋锳回去了?”
“没有,蒋姑娘还在外头坐着,说等您。”陈嵩将蒋锳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周征神色莫辩; 什么都没说; 只拂了拂手,示意陈嵩下去。
这一夜,注定了是个无眠之夜。
三更天的时候; 帐外下起雨来,雨声淅淅沥沥; 周征并未歇息; 只是坐在案几前没什么心思的翻着兵书。听到这雨声后; 怔了片刻; 随即起身掀帘。
一宵冷雨,耳畔是簌簌的风声。
“世子是寻蒋姑娘么?”
“今日崔大人来军营借住,刚刚下雨了,崔大人撑着伞带蒋姑娘回去了。”
守卫恭恭敬敬地答。
周征往守卫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见崔邵撑着伞带着蒋锳往西边的营帐走。
蒋锳许是在这儿冻得太久了,抱着剑的背影看着有些冷。周征眼神晦暗不明,崔邵。
他心头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先前觊觎自己的妹妹还不够,如今连蒋锳也不放过。
他神色复杂,可目光在触及蒋锳的背影时,心头还是一软。
“陈嵩呢?”
“陈大人去西边巡逻了,卑职这就去叫他。”守卫说着,忙起身去找陈嵩。
周征站在门口,自虐般地感受着这冷雨,没进营帐,等了足足有个半个时辰,才等来陈嵩。
“世子,您身体不好,怎么不进去?”
周征是有些想要咳嗽,他掩唇低咳两声,随即又摆摆手,证明自己无碍。“去找军医送帖去风寒的药给蒋锳。”
他这话说得没什么情绪。
陈嵩听周征提起蒋姑娘,心里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世子,你关系蒋姑娘就关心她,该说的事情也该说清楚。不然的话,我若是蒋姑娘,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别说眼下这婚约还不牢固,就是牢固,我也得闹着退了。”
陈嵩说的是实话。
他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要是个姑娘家,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定要拿起大刀将周征的房顶给掀了不可。
周征听陈嵩这么说,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把一个将死之人带到帐中逼问,差点害死一条性命。我不过是不肯见她而已,又有什么错。”
沈青娥之于他,虽是过眼云烟的旧人,但当年宫中情谊,曾经一闪而过的执念,那些都是他的过往,都是他一直想忘记却又抹不去的东西。如今早已经谈不上喜欢二字,可他不希望她死。
陈嵩想说,世子若是觉得自己没错,又何必在这风雨中自虐般地等卑职那么久呢?
可心意这种东西,并非旁人一语道破就可以的。
陈嵩心下叹了口气,最终将自己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崔邵来得及时,蒋锳没怎么淋雨,但在这帐外冻了一夜,回来就身上就起了热,周芙给她灌了些药汤后,她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两辈子栽一个人身上,这是什么运气?”
崔邵拿着折扇晃悠,唇边噙着的那么点笑意很难说清是嘲讽还是单纯的看戏。
“两辈子栽在一个人身上,很可耻么?”
一直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腰牌的宋裕听了这话,忍不住抬眼。
“是啊,两辈子栽一个人身上,很可耻么?”
周芙换完蒋锳额头上的帕子,也回头笑着问崔邵。
这两人夫唱妇随,把崔邵问的是哑口无言。
崔邵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人何尝不是两世都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当本官没说。”
崔邵收回原先的话,饮了一口茶后,将目光落在蒋锳的身上。
“这姑娘倒是真有意思,莽莽撞撞,却鲜活又热烈。”
“本官确实很感激你们夫妇替本官寻了一份这样的姻缘,也希望,她这一世能醒悟得早些。”
崔邵眸色深深,由衷地叹了口气。
……
蒋锳身上起热起了一夜,喝了药后才退下去些。周芙见蒋锳热退了,这才安心下来。
突厥那边果真如同崔邵说的,有了动静。黑木铁达在突厥民意的推动下,重掌兵权,几万大军蓄势待发,不日就要围攻豫州城。
上一世,宋裕除了卸掉藩王们手里的兵权以外,还动了其他平民出身的异姓王侯的兵。
所以上辈子,希望宋裕活下来继续撑起大半边大梁的人很多,跟他政见不同,希望他死的人也很多。
但凡一心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