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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凤鸣商(双重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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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背后李怀雍温温和的声儿:“太子妃,他是我的奴才,更是东宫的奴才,赏以兴功,罚以禁奸,背主之人,犯上之人,该是何等下场,你要看。”
  “殿下好便宜的话。”
  云箫韶转身待呛声,不料李怀雍又叫押来一人,海清衫子念珠在颈,云箫韶还没怎样,边上画晴倒抽一口气:“文姑子!”
  文姑子?开红花炭方儿的文姑子!
  “一个家生哨,一个邪行人,圭角露到本宫面前,早定好的前程。”李怀雍道。
  又淡淡下令:“刖刑,再行炮烙,再行鞭笞,女施插针男施宫刑,到后剥皮——啊,”他转向云箫韶,“本宫忘了,他本是没有根的人,宫刑伤他不着。”
  他森然笑道:“太子妃,你来替本宫拿主意,看看给他补个什么合应的刑罚。”
  ……鞭笞名以答实,活人面上以烧铁烙之是为炮烙,斩趾削髌骨是为刖刑,手指甲缝插精钢针是为插针,剥皮、剥皮……
  他说的甚,背主之人的下场,云箫韶身为太子妃却几次三番对他这太子遇险视若无睹,算否?背主。
  三月的京城,春气正宜人,云箫韶身上汗湿重裳。


第15章 
  尝有二雕,晟驰往,一发双贯焉。
  昔长孙鹅王雄姿英发,今人何自惭,咱们太子爷较之古人实不差着什么!冯氏陷害他,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望月楼暗设乌衣人,将来迟早一股脑栽到冯氏头上,却哪单是为着那一椿儿,怕也是为着试探云箫韶!
  如今试出来她,图穷匕见。
  咱们,是该谢他费心?肯为她花这等心思。或是该谢他仁慈?刖刑插针的,没直接施展到她身上。
  崇文殿四边角门阖得严实,云箫韶勉力镇定:“殿下也看着都察院诸老大人,私刑难道不违法度?”
  李怀雍道:“东宫宫墙之内,本宫即是法度。”
  他,他说这话,语意淡着,仿佛所说是天底下最寻常的道理。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云箫韶止不住注目,他眉目间那股子睥睨,那股子唯我独尊,知道他是个有城府的,只没想为人能深到这份上,他真是,与从前不同。
  或许他原本如此,是情爱迷着眼,没看透他罢了。
  不发一言,云箫韶望左首坐下,李怀雍冲她笑得春风相似,一派和煦:“好,这才是我的好凤儿。”
  转向场中:“行刑。”
  手底下人得令,锵锵,剔骨尖刀打磨刀石上砺完最后一遭,转眼贴挨上人肉。行刑的汉子眼见是老练惯,使着尖刀左右攮提,只一瞬功夫,那侍笔小太监半只裤管染血,一枚白秃秃、血淋淋的骨头块落到地上,扁栗核儿也似,飞沾着血花滴溜溜直转。
  “啊——”
  那太监登时嚎叫出声,初时尚有个人声,落后两只髌骨取完,八十鞭子一道道落下,他就再没个人声也没个人形,嗓条嗬嗬声似鼓风,身上红红白白,不见一处好皮。
  云箫韶看着,怎说的,自己膝盖骨儿一阵一阵发麻,一直到头发丝儿,都是麻的。
  小太监整治完,轮到文姑子。
  若说那太监是自作孽,没得干卖主求荣勾当,可文姑子一层又不同,她是因云箫韶得咎,云箫韶闭闭眼,咬牙低声告李怀雍:“殿下,妾知错,且饶她的罢。”
  李怀雍抬手点一点场中:“迟了。”
  张眼望去,原来那太监死了,破烂褛的一层皮叫剥下来扔在地上,一旁文姑子见着这景象那个不胆寒,竟然蹬头咬舌,自我了断去了。
  李怀雍向云箫韶,温温柔柔的:“你知错就好,往后咱们夫妻要同心。”云箫韶不声不响当应下,只垂着眼,袖中帕子捏得要剌丝。
  这日,四月天气,天儿渐热,云箫韶领着望库房拣葵纱。
  葵纱这样儿,做转扇搧凉,或者裁悬到廊下挂着遮阳,都很好,夏季少不了,况今年又与往年不同。
  她分付库中:“另再裁两顶转扇、八面窗纸,给灵春阁送去。”
  灵春阁是梧桐苑往北,特意划给碧容的住所,取的“鸣钟鼓瑟行灵醑,碧落融融别有春”句,可说有心,又一应吃用大方,时常召到梧桐苑陪说话,眼见得脸,东宫上下对碧容皆毕恭毕敬,没一句她出身的议论,碧容心中自存下三分感激不题。
  掌库太监支使一遛宫人太监忙着,云箫韶悄摸领画晴望库房深处两面酸枝顶天柜子摸来。
  这处另设的七窍玲珑锁,一向是李怀雍单门存要紧物件的地儿。
  钥匙不消说,前儿李怀雍塞给云箫韶,她又还回去,但多藏的一份心思,不能见天儿只是你使人跟着咱们不是?总也要握一握你的把柄,当时云箫韶就暗教画晴去刻来,一小半儿寻的家里铁铺,其余的,一家打一个,京城满大街铁铺转一个遍。
  今日云箫韶也不想着旁的,等闲一批绣着白莲花的乌衣制出去,能一丁点痕迹不留?她不信。
  很快到底一扇篾木小柜打开,白玉藕花丝并两匹成衣赫然在目,云箫韶不敢多拿,取一两件短衫搪进衣中,一梭丝线交给画晴藏进袖子。
  原本一切顺溜,偏她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挝翻边上箱箧,画晴忙着扶她:“娘晕着神儿?想是这几日晚间没歇好。”
  这几日晚间,云箫韶叫扶着静立一会子,心说还是成儿疼娘。
  从前她发梦,一例只是梦见父母亲、筝儿、画晴和成儿,这头父母俱在,筝儿、画晴也活生生,后头就是成儿单门独闯她的梦。
  是个没妨的,醒来怔一阵子哭一阵子就罢,梦里头成儿也不多打搅,不是自顾顽耍呵笑就是打头请安。如今呢,如今这夜间的梦访客,实不比成儿良善。
  自打陪李怀雍观刑,云箫韶每晚总梦见文姑子。
  淌血的出家人海清褂子,血缕的十指上头倒扎的寸长的钢针,那老粗,张着指头和血窟窿一般的眼,夜夜站在云箫韶榻边上张望。
  舌头只连粘一撮儿肉,挂在外头,一晃一晃地悠,说道:“老身白开一张方子,没得命搭赔出去,冤。”
  一来二去,夜间睡不踏实向来连着日间脾胃不旺,云箫韶吃用得少歇息得少,人都给霍搅得生瘦几分。
  今日她一睁眼,怎说的,人命又不是犯在咱手里,冤有头债有主,谁的纤绳儿谁行的船,没得李怀雍犯的杀孽要她还?世间哪有这样道理。因振作精神,强吞下满算的饭食,领着往库房来。
  又挑挑拣拣,收拾出来好些个赏顽物件儿,西洋钟、南洋翡翠戏鱼、东洋镶金木幅子等,值什么!边边角角的玩意儿,连档都没过,掌库太监就给巴巴儿地抬到梧桐苑。
  那,情儿是美,无本万利的买卖,眼看不就要开张?
  又过两日,李怀雍进宫议政,云箫韶与画晴老例子,家去。
  照例备礼,给母亲和筝流打两副耳,料用的,筝流的是娇粉粉石榴石,母亲的是碧油油猫睛石,其余四只茶果点心盒子、豆酒、百果馅儿蒸酥等茶食不消说,还有一口鲜羊腔,母亲一向冬日里爱害寒症,冬病夏医,这春夏之交该多进些热热的。
  想一想,又给宫里咸庆宫送一份儿。
  另么,还有一只包伏,藏压在盒子底儿,一卷银票,弹掖在云箫韶袖口。今儿出去少不得故技重施,改换衣装走脱李怀雍的眼线,两件事,其一要看一间赁肆的宅,最好沿街,再拿些小物件上古玩行问价。
  到家,杨氏和筝流哪有不高兴的,笑呵呵迎她。
  走两步,云箫韶周遭看看,奇道:“家里新进买来的僮仆丫头?怎许多瞧着面生。”杨氏拍她的手儿:“你这丫头眼尖。”
  因说起家中邻东主人家男子汉殁了,妻女发卖地产回乡,两家素来走动,年节时下也奉礼,那家太太求杨氏好赖打发奴仆,杨氏就做主使钱接来,连带宅子,也给置办下。
  到杨氏屋里稍间坐下,又说:“你父亲总说南边宅院精细,引的活水建的月桥,好个景儿,我想咱家不如找匠人盖一座园子,边上盖一座卷棚,也是个宴客的场所。再有地儿,给二姐盖一座小绣楼罢了。”
  云箫韶佯装不依:“她怎的有绣楼住?我在家时可没有呢。”
  云筝流道:“宫墙院儿还装不下姐姐?要和我计较这几片瓦。”
  屋里大小仆妇跟着笑。
  坐一刻,又陪着饭,云箫韶借口歇息回房,解开脖上红晶釧子换寻常衣裙,带画晴从角门上出去。
  先头不去别的地儿,先望东大街打釜巷子孙太医处迳来。
  云箫韶一例不进去,教画晴询问,说家里小爷躲书院,要摹瘾癣,不知找哪个没良德的医家开得方儿,手上、颈上涂的什么粉,顷刻间生出层层的风邪疮子,害痒,人也发热,问解法。
  末了又作忿忿貌,说这是什么方儿,定要擒找坏良心的跛脚庸医。
  说辞顺溜画晴戏也作得顺溜,从孙太医口中顺嘴问出一味假苏丸,以荆芥、赤土煎蜂乳服之,正恰如瘾癣之状,几乎一般无二难以甄别。
  行,画晴出来对云箫韶说,云箫韶暗暗记在心中,如今十拿九稳,甚红绡梨犯冲,定是李怀雍撰出来。
  这准信儿得着,主仆两个又望西城过去。
  西城好,东城贵西城富,京里的灯市、内市都在城西,甚么丝绸纸张、工艺瓷器、大黄茶叶等等,都在两市流得红火,云箫韶瞄的就是灯市口望南一条街,名曰鳌子街,闹中取静,茶社、琴楼也有两座,好个清雅地界。
  但凡沾一个雅字,什么价儿看都要望上叫两成。
  也是看巧,鏊子街最阔气一间茶社名清雨阁,边上正有一座赁宅空的,走近跑出来一名看门头发齐眉小丫鬟,引二人进去看。
  却见这宅子,门面阔三间,临街是楼,仪门内一间正堂客座、两边厢房、稍间不等,当中庭院空置,穿过后边月廊是主人家卧房、灶上厨房等,倒是齐全。
  云箫韶看完步出,使画晴询问牙侩是谁家。
  却话头刚落,一旁清雨阁门内步出一名僮仆,说这是他家主人宅子,那赶情儿好,云箫韶正待询问,那小僮古怪觑她一眼,蹬蹬蹬又跑回清雨阁内。
  ?云箫韶和画晴两个面面相觑,这怎说的,出来递话是抛枝儿,应当是有意洽谈,怎的又丢下不理?
  又听见,里头叮铃咣当,活似什么人下梯儿没脚的慌,看叫跌一跤,云箫韶正惊疑不定,门内出来一人,长腰才、白净修长手儿拎一茶囊,哎?云箫韶一瞧,心里喃喃:“看是巧,回回出来逢着他。”
  上前见礼:“六叔。”


第16章 
  她,怎的神色恹恹?怎的颊上削似的清减?
  还有眼底下,青乌乌痕迹脂粉遮不完。
  是不是那什子红花炭到底伤身?
  眼睛高低没个住处,心思百转连着千回,一时李怀商胸中要说不说升起一些埋怨,好个二哥,家里新收的甚上京琵琶女,怎镇日还缠她?累她要熏红花炭。
  红花炭,红花炭,李怀商中心如煎。
  那边厢云箫韶不解他情绪,呷一口茶盏,没口地赞:“我家江南摘云腴,落磑霏霏雪不如,六叔这间茶社烹得好白露。”
  原来先前那小僮,名叫望鸿儿,素来跟李怀商宫中行走,见过云箫韶,今日一见立时认出来,着急忙慌禀报他主子。
  他主子又盛情,引云箫韶主仆两个入楼品茶。
  入目先头是摆设,雕金蟾首的小篆儿,香气袅袅,白玉花卉的吊屏,倩影依依,铺设神仙雪洞一般,引到隔间坐下,上来一品鹤岭白露,品貌也实不俗。云箫韶又道:“倒上覆叔叔,若有庐山云雾,赖好留几饼与我。”
  惦念的是筝流好吃霜柿蜜茶,今年柿子还没到季,可好茶总该攒起来。云箫韶说罢教画晴拿银子,李怀商摆手:“不敢劳嫂嫂破费。”分付望鸿儿去包。
  因又问:“嫂嫂想在外契宅子?”
  啊,此一枝儿么,是合向他说一嘴?云箫韶拿不住,他来哭咱的灵是真哭,可他毕竟是李怀雍兄弟。
  只微微笑:“怎说的,我在外置办宅院何用?闲逛罢了。”
  李怀商嗯一声没言语,少一刻,遣点茶娘子出去,对云箫韶诚恳道:“先前春祭小王在升云巷拿人,误入彀中,多赖你搭救,这一椿总是我欠你的人情。”
  云箫韶道:“二两上好的庐山云雾还不完么?”
  她一寸丹蔻十指纤纤,堪点在茶盏口儿,李怀商觑一眼又忙的把眼低了。只觉着今日的鹤岭白露辜负人,怎毫不止渴。
  声气低低:“还不完的。”
  ?云箫韶与画晴两个对望一眼,说的甚么?没听清。
  不过他执意这般,云箫韶思忖片刻,告他:“如此我也不瞒你。我这丫头家里兄弟上京来投奔,想着与她典个一宅半院儿的,也是她在我手里答应的情分。另倘若半面窗向街,好歹谋个果腹的营生,倒是最好,因瞧一瞧你这宅子。”
  但凡能帮上她,李怀商哪个不乐意,问也不多问就要使人回去拿地契房契,还要让云箫韶五分利,云箫韶俏脸板起:“叔叔这般,显出那等皂白旁人议论?我可不敢与叔叔做买卖。”再三说,这才一五一十按的地价儿。
  李怀商是忘形,望鸿儿脑子清醒白省,说:“王爷,一应薄计契俺每哪个沾过手?都是你亲收下。”
  原是如此,李怀商立时炭火盆子燎炕一般,左右蜇磨不宁,瞧是想立时抹脚前去把地契取来,又担心耽搁得久云箫韶变卦,使望鸿去罢,又坏他一向的规矩。
  那样子,没触鼻的蜂儿似的。
  云箫韶暗暗好笑,面上不显露,只说:“你去罢,此处有好茶,我候一候又何妨。”家里与筝流招呼过的,也不必急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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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耽待。”李怀商略见礼,又吩咐看好这间,不许旁人上来,吩咐罢马不停蹄出去。
  他出去,点茶娘子又来烹一道水,也出去,画晴才掩嘴儿笑说:“六王爷样子,恁是生疏,将来娶王妃看不拿捏他的。”
  云箫韶指这丫头:“小油嘴儿,你也盼人好,怎不盼他娶个温良恭俭让的可意人?”
  这一茬起来,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排点,京里这个国公府姑娘那个公侯府大姐,数一个遍,末了云箫韶道,“倒是好福气,温嫔娘娘最好性儿。”
  可是说,她儿子也好人材。先前误会他是个寻花问柳孬货,岂不知误他清白。
  周遭香淡淡气氲的,口中清香不绝,云箫韶心气不免松泛,自觉打文姑子死,胸口一股子害抑的郁气今日一扫而清。
  少一刻,画晴出去净手,云箫韶独自坐,细细打量此间。
  方才没顾得细看,这一间,大约不是清雨阁寻常迎客的座儿。
  西窗下一排台案,上头笔筒笔洗徽墨纸张,靠墙一座枯木逢春挂架,挂的一遛扇子坠儿,云箫韶凑近瞧瞧,怎的,依稀在他手上见过几回相似,再看这一室一案,都像是李怀商惯用的东西。
  她来看扇坠儿,自望书案前太师椅坐下,这会子玉腕托香腮,不知这里主人熏的甚清心静气的香,恁的催拨人睡思,她又几个晚上没歇囫囵,这一来不免困头敦促,头儿一偏,竟然手垫着歪在案上迷糊过去。
  他的太师椅不是她的湘妃榻,硬邦邦、木剌剌,一点不软和。他的沉水香也不是她的鹅梨香,清粼粼、冷窣窣,一点不暖和。却哪的道理,她在这里足好眠。
  李怀商紧赶慢赶回来,唯恐佳客白等久,没成想,入眼不是旁的,竟然是一幅美人春睡图。
  她的面上,他看不清,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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