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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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枫树枝繁叶茂,遮了一半窗子,程婉蕴便坐在这阴凉的浓绿深处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小格格的小肚兜。
碧桃端来在井水里镇得冰凉的李子和西瓜,往常能一人吃掉半个西瓜的程婉蕴这会子却没什么胃口,只看了眼:“先放那儿吧。”再绣了几针,还是有些心浮气躁,程婉蕴干脆搁了绣棚,起身道:“去看看小格格。”
小格格正在耿妈妈和索妈妈的看护下,在凉榻上爬来爬去玩,她穿了件鹅黄色的小衣服,见她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立即调转方向,直起身子张开短胖的手臂,不住地要她抱:“额……额……”
她头上两个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程婉蕴每回见她都能被她那胖呼呼肉嘟嘟的可爱模样会心一击,暂且忘了忧心的事儿,把闺女抱在怀里。
小格格生得越发像她了,尤其眉眼,简直是复刻过来的,每个见了她的人都说她是个机灵的,净挑父母的优点长了。
她完美继承了程婉蕴与太子容貌上的所有优点,程婉蕴的杏眼、小巧的脸型以及白皙的皮肤;太子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
呜,她闺女真漂亮。程婉蕴将她抱在怀里,忍不住埋在她脖子根深吸了一口,她刚吃完一万牛乳蛋羹,浑身满是奶香,又胖,像一颗奶枣,又像一颗绵软的汤圆。
小格格被痒得咯咯直笑,不停地扭来扭去。
然后程婉蕴又将小格格放在小床上,蹲下来跟她玩捉迷藏,她藏在床围一侧,在闺女找不到她茫然四顾的时候,又突然探出头来:“哈!额娘在这儿!”
小格格便兴奋地手舞足蹈,冲她爬来,笑得更大声了。
胤礽走进来,便远远望见这幅场景。
仲夏浓郁的阳光里,屋子里被照得敞亮明朗,竹帘半卷,阿婉像个孩子似的与小格格绕着小床玩闹,最后还一同大笑。
阿婉眉眼弯弯,她依旧打扮得十分素净,一身青色珠绣旗装,长发只是松松梳了一边发髻,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嵌珍珠的青玉簪子,被阳光照得能看清绒毛的侧脸,好似还是那个刚进宫的她一般,什么也没变。
胤礽不由怔住了脚,都不舍得进屋打破这美好的一幕。
程婉蕴只觉四下忽然安静了许多,才下意识转头看去。
“太子爷?”她惊喜道,“你回来了?”
宫里布贵人兆佳氏生的五公主上月受封了和硕端静公主,被赐婚给蒙古喀喇沁部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
胤礽前日被康熙叫去送公主出嫁,一直送到古北口才回来,因此这几日都不在家,方才也是刚去乾清宫复命就过来了。
蒙古喀喇沁部是蒙古诸部中备受恩遇的部落之一,去年征讨噶尔丹时,更是发兵协助裕亲王在乌兰布通大败噶尔丹。再加上喀喇沁部是蒙古诸部中距离京城最近的,用和亲延续喀喇沁部对大清的忠心便显得极为重要。
一位公主,也是对喀喇沁部去岁反击葛尓丹、巩固边防的最高嘉奖。
让太子送三公主出嫁,是康熙给这个端庄文静的女儿的恩典和脸面,也是为了做给蒙古喀喇沁部的人看,让他们不许怠慢公主。
但胤礽这一路并不好受。
路上走了几天,三公主就在马车里哭了几天,最后临了要分别时,三公主一袭华丽的嫁衣,哭着求他:“二哥,我这辈子再回不来了,这块玉佩是皇阿玛封我做和硕公主时赐下的,求您帮我带回去给额娘,也让她留个念想。”
胤礽接过那枚同心平安扣的玉佩,沉默地望着侍卫们护送着三公主越过山关,消失在那黄沙漫卷的大漠尽头。
他回到乾清宫向康熙复命,布贵人也在,她穿得很鲜亮喜庆,笑意盈盈地谢太子,似乎真的对很高兴女儿出嫁一般:“能得太子爷一路看顾,是公主的体面和福气,妾身在此谢过太子爷。”
随后又亲手奉茶谢康熙:“婢妾更要谢皇上,还专门特意为公主修建了府邸,事事安排得如此妥帖,婢妾相较之下,真是个不称职的额娘,都没能为公主做什么。”
康熙听了自然舒服,很欣慰地拍了拍布贵人的手:“你是个识大体的”,还让梁九功去库房取苏州新贡的锦缎赏布贵人。
布贵人谢了恩,便低头告退了。
胤礽便也扯起笑脸,仔细地跟着与康熙说了这一路平安顺利,三妹妹十分感恩戴德,临别前多次叩谢皇恩。
康熙听了点点头,叹道:“你三妹妹一向听话懂事,不枉费朕疼她。”
对于康熙而言,和亲这事没法子,但他给爱女选了离京城最近的蒙古部落,还花了大笔银子修建了公主府,甚至破例陪嫁了五十名侍卫,已尽了全力。
正好有大臣觐见,康熙便摆了摆手,胤礽趁机脱身。
谁知出了乾清宫,走到东二宫巷,便见布贵人带着宫女等在路边。
胤礽见了便知她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她想知道女儿的真实境况,但胤礽对上布贵人那发红的眼眶,却仍说不出口实话,只好先掏出那枚玉佩,轻声宽慰地说道:“三妹妹说她嫁的近,以后会常常派人写信回来的。那噶尔臧在木兰行围时我见过一面,生得高大,却是个知礼的,请布额娘不要担心。”
布贵人捧着玉佩潸然泪下,向胤礽深深蹲了个福,才带着宫女离开。
胤礽望着她孤寂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声。
回了毓庆宫,他便很想很想见到小格格,在淳本殿换了衣裳就直奔后罩房,见到阿婉和女儿那一霎那,他这几日沉闷的心绪终于尽数散去。
“嗯,回来了。”胤礽接过小格格,单手抱在怀里颠了颠,这孩子皮得很,抓住他另一只手上的玉扳指不放,还用小手指在那儿抠。
胤礽与女儿贴了贴,便道:“我想了个名字给她,就叫额林珠好不好?”
康熙不会给孙女取名,胤礽可以自己取,但他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七八个月了,想了大半年都觉得不合适,方才见女儿坐在阳光里笑,正纯净得犹如佛子一般,他心头便冒出了这个名字。
额林珠在满语里特指“佛头珠”,是珍宝之宝,也意为“不离手的宝贝”。
胤礽也希望女儿长留身边,不要离开。
“额林珠,额林珠。”程婉蕴笑着念了两遍,拿手指戳戳女儿的胖脸蛋:“额林珠,真好听,以后你就有名字啦!”
两人逗闺女玩了半个时辰,程婉蕴正张罗着让下头摆饭,却听何保忠忽然进来在太子爷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太子爷回了句知道了,便歉意地看向她:“又不能陪你吃饭了,也不用给我留菜,今儿只怕要在乾清宫住。”
程婉蕴还能说啥,只能说康师傅也太黏儿子了吧!
太子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把程婉蕴的胃口也带没了,她举着筷子对着满桌自己往常爱吃的菜发愁,勉强挟了两筷子,刚入口,就见被她派出去侯了一日消息的添金进来了,跪下来艰难地向程婉蕴报来个坏消息:“格格,程家二姑娘撂牌子已出宫了,三姑娘留了牌子……”
早上宋格格还使人来说都安排好了,东西也送到了,怎么还是……程婉蕴只觉胃部一阵翻腾,把刚吃下去的菜全吐了。
青杏碧桃吓了半死,连忙让人拿水和调和脾胃的药丸来。
“没事,只是一时难受。”程婉蕴把她们摁住了,只喝了一口水漱口,叹了口气。
原本程家这样的家世,有她在宫里了,两个妹妹进宫的可能性就不大。所以她一番布置,也是以防万一罢了,并没想着要给太子爷说,谁知竟然没躲过初选!那她只能赶在复选之前和太子爷通个气了。原本程婉蕴真是不想为了这种没影的事张这个口的,毕竟太子爷在后宫里与钮祜禄贵妃、四妃似乎都不亲近,或许也不敢多亲近吧。何况,现在内务府又换了人当家,太子爷如今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甚为艰难。
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婉荷初选还是被留下了。这可大大出乎程婉蕴的意料,她原以为就算万一的万一要进宫,也是婉燕可能性大些。太奇怪了,这里头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手脚?
程婉蕴神色沉重,总感觉这里头有别的事掺杂着,说不定就是因为她这个毓庆宫小格格的缘故呢,有人想借程家讨好太子?但为了这把程家女儿弄进宫里是什么意思?真是为了结交不是结仇吧?程婉蕴有时候还是很想不通这时代的人的脑回路。
碧桃又拿来蜂蜜水给她甜甜嘴,刚吐了容易嘴里发苦,程婉蕴喝了半杯却怪道:“怎么感觉有些酸?”
“怎么会……”碧桃闻言懵了,格格入口的东西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会先尝过,刚刚她另外倒了一杯,喝的时候很甜啊!
倒是青杏蓦然醒过神来,连忙去翻记程婉蕴小日子的册子,发现小日子素来很准时的程婉蕴已推迟了大半个月,惊喜道:“格格……”
程婉蕴心头也跟着一跳。
不会吧……她这个身子难不成是个易孕体质???
第50章 谋定
或许是因为生过一次; 二胎的突然降临让程婉蕴没有惊慌太久,虽然想起当初生娃的痛多少有些心颤肝抖,但她还没荒唐到想打胎流产之类的。
额林珠已经九个多月; 她身子早已恢复如初可以随意打架; 这隔三差五就跟太子爷打架一次,不中都很难啊!
唉,可太子爷过来; 又不能把太子爷往外头推,那不成大傻子了么?何况,皮肉可口; 咳,她也甚是沉迷……
她隐隐有些心理准备,因此镇定地否了高兴过头的青杏、碧桃去请太医的决定。
“日子还短,太医不一定能把得出来,”程婉蕴让她们俩在外一切如常,“什么都等太子爷回来再说……”
程婉蕴不知为何; 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萦绕心头。
有关遴选太子妃的传言、婉荷留在宫中等候复选以及毓庆宫里有关李侧福晋的一些小事,组合起来都让她有种风雨欲来的担忧。
凌嬷嬷出宫后; 宫里各处的总管都换了一批; 唐格格领了新差事; 专门打理新建好的院子,近来忙得很起劲,最近都只能抽空过来说八卦了。程婉蕴这里也还好; 一切如旧; 没受什么影响; 但李侧福晋那头却开始屡屡碰壁。
三宝昨个照例来玩,就无意间提及; 李氏跟膳房额外要的什么点心,迟了有半个时辰才送,但也不能说怠慢,因为昨个太子爷有客,膳房掌勺太监都紧着前头,不得空也正常。
还有一回,唐格格来说的小八卦,说是李侧福晋前阵子让人送去浣衣局缝补浆洗的氅衣袖口开了线,但现在内务府总管大臣又不是毓庆宫的人,浣衣局说来时便是这样的,送衣的小宫女百口莫辩,为这点小事大吵大闹只会丢自己的脸,李氏只好吞了这口气。
另外,太子爷去送三公主出嫁不在家的那几天,期间下过一次雨,李氏身边的亲信太监办差雨天脚滑摔了一跤,耻骨摔裂了,在床上躺到现在都还起不来身。
内务府很快重新拨了个太监过来伺候,但李氏却闲放着,也不用。
还有……小阿哥咳嗽不好,李氏被太子爷很严厉地训斥了。
总之,李侧福晋最近犯太岁,事事不顺。
程婉蕴在宫里呆久了,也学会从这些看似不相干的蛛丝马迹里发现“华点”了。
借着凌嬷嬷出宫新旧“领导”交接的时机,毓庆宫的各房总管全被清洗了一遍,但后院女眷是李氏代管,这动作总觉着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然后李氏身边得力、亲近的人也发生意外被撤换。
就针对性挺明显的。
李氏在毓庆宫不说根深蒂固,但也经营了那么多年,何况程婉蕴一直觉得李氏是很有手腕的人,但这次她吃了那么多亏却一声不吭,是在酝酿大招,还是她知道是谁对她不满而不敢反抗?
就让人细思极恐啊!
她好想变回当年那个刚进宫傻呵呵的自己,有时候看得太清楚,反而徒增烦恼。程婉蕴抚着肚子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距离上次生产才八个多月,但她竟然有些庆幸自己这二宝怀得正是时候,到时若真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就可以捧着肚子关门养胎。
不得不说,程婉蕴身上是有点玄学在的。
她直觉特别准。
乌云翻卷,闷了好几日的天终于又要降下大雨。
豆大的雨滴落到胤礽肩头时,他正好在乾清宫门前下轿,一眼便瞥见殿前檐廊下,梁九功亲自在门口等他,胤礽不由微微蹙眉,连忙加快脚步。
“太子爷。”梁九功躬身走上前来,眉目慈和,“皇上在西暖阁等您。”
那里是康熙读书写字的书房,看来这么急叫他过来不是国事。
他点了点头,进了大殿沿着西面回廊走去,梁九功陪侍在身侧,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八月十五那日,看完汉军正白旗,万岁爷翻看了许久秀女花名册。”
胤礽脚步一顿,心下千回百转,面上却没漏出来半分,只是略一颔首示意知道了。
梁九功之后再未发一言。
胤礽怀着一个难以置信的揣测进了西暖阁。
西暖阁里摆着当初胤礽特意学着阿婉库房打的大书架,康熙正坐在那巨大的书架前,一手拿着卷饼吃,一手在看书,听见他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笑道:“保成来了,坐,用膳了么?”
胤礽打了千坐下,羞赧道:“回皇阿玛,还没呢。”
“梁九功,让膳房再进一盘卷饼。”康熙心情不错,还打趣他,“你的那个格格程氏,没别的好处,倒是在填饱五脏庙上头有些天分。”
“她心思单纯,听说儿子不爱吃东西,便想着法子调理儿子的毛病,”胤礽含笑道,“正好她这样的身份,本本分分的才好。”
“嗯,你说的是。”膳房进上刚烙好的卷饼,康熙将盘子挪到他眼前,温和道,“先吃吧,朕用了两个已经饱了。”
胤礽便也吃了两个,但因为提着心,他全是囫囵吞下,根本没吃出味儿来。
等他吃饱漱完口,康熙才状似无意地将一本花名册递给他:“今早荣妃、宜妃相邀过来催朕,让朕抽个空把老三、老五的婚事定了,朕瞧过了,都是名门闺秀,连同老四的福晋一块儿,预备过两日就下旨指婚。”
胤礽接过那名册,翻看了里头被圈起来的几个人名与出身,与传言分毫不差,看来这些消息都是康熙有意漏出去的。
“既然你几个弟弟婚事都定了,没有做兄长还没着落的道理。”康熙取过帕子擦了擦手,慢慢地说,“朕前几年就有了属意的几家闺秀,只是你的福晋与其他兄弟的不同,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她的德言容功都要按照皇后的标准来选,要十二分的贤淑恭孝才行,朕派人仔细打听了几年,最后挑来挑去,能瞧上的就也就只有一个……”
康熙又从书桌上翻出另一本花名册,封皮上赫然写着“汉军正白旗”。
“皇阿玛选的,自然是好的。”胤礽笑着强装镇定,但伸手接过那花名册的一霎,指尖还是不由颤抖了一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都听皇阿玛的。”
康熙却摆摆手:“你先瞧瞧。”
胤礽掀开了册子里折了角的那一页,一个被御笔朱砂圈中的名字映入眼帘:“石箬姄,汉军正白旗人,都统、三等伯石文柄之女,年十五。”
这悬在头顶的闸刀终于落下,胤礽反而冷静了。
“她的曾祖父可是石廷柱?”胤礽抬起头来,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康熙,似乎想从他已生有些许皱纹的面容上窥见曾经的慈爱,但他只看到了几分考量与试探。
心又坠了下去。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