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启明星-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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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人住,往来人口简单,大平层里房间太多,只留了两间客卧以备不时之需,除了专门的衣帽间外,另腾出个房间,一并用来放鞋放包放衣服。
去年刚搬进来的时候她连行李箱都没拿,换洗衣服都是现买的。大半年过去,里面已经初步被填满了一柜子。代言品牌的礼服,日常露面的穿搭,与场合配套的鞋包首饰,女明星的衣柜像是神奇的百宝箱,宁瑶夕尽管穿过里面的不少,但打开欣赏的时候,还是感到了由衷的快乐。
代言品牌送来的美妆产品也在化妆间放了一些,还有自行购置的种种大牌产品,给她一种自己很贵的感觉。事实上也的确很贵,身处这个圈里确实花销如流水,宁瑶夕每每看到陈瑞的账务单时,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之前几年总觉得压在头上的债务是个天文数字,现在已经不会这么觉得了。在挣在花,在攒在还,前方的路线清晰明确,不再无望得一眼望不到头,只要足够努力,肯定有还清的那天,而且时间不会离得太远。
和充盈了许多的衣帽间与化妆间相比,其他地方就空旷得乏善可陈。厨房干干净净,冰箱里空无一物,书架上零星摆着几本杂志社送来的封面样刊,她的脸印在上面,叙述性的文字来得夸张而煽情,她草草掠过,没有多看,视线转了个圈,落在书房的玻璃展示柜里。
这个展示柜不是住进来时房子自带的,是她拿了《演员百分百》的冠军后齐允特意定的。一尘不染的玻璃柜,上面孤零零地摆着她的那座冠军奖杯,宁瑶夕在展示柜前站定,盯着里面的奖杯,稍稍出了会儿神。
一个综艺竞演,还是演员这样的职业,冠军奖杯的含金量其实挺有限,远远比不上影后视后这样的殊荣。不过齐允这样向来严苛的人,这次倒是一句客观的话都没说,只郑重其事地帮她订了这个占了整面墙的玻璃柜,说这是第一个荣誉,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后一路走来的所有成绩都展示在这里,很有纪念意义。
确实是个让人充满希望和动力的说法。宁瑶夕欣赏了一会儿,回玄关把两个行李箱拖过来,开始整理东西。
衣服放进衣帽间,用品放进化妆间,一直使用的舒适毛毯放在客厅,保温杯和没喝完的咖啡放进厨房。除了这些能够归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带回来的新物件没法分类,宁瑶夕将它们逐一摊开,兴致勃勃地给每件东西寻找安置的地方。
在剧组收集到的签名照都放进书房,买一本新的相册单独放;依凌姐送的缓解疲劳的特产药油放在床头柜里,说不定以后总能用到,下次进组时也要带着,齐允说让她最近练一下手脚功夫,不求马上精通,能照到脸的镜头不用替身上阵就行。这种药油的消耗量可能比想象中大,得问问依凌姐哪里能买到。
程临录综艺时陪她一起做的陶艺摆件现在还放在书房里,这次在剧组两人合力去磨道具老师,昧下几个使用完毕的道具,现在一半在她的行李箱里,放进书房里留作纪念。
去探班彭念彤时女主角有几本使用的日记本,用来写一些自己的少女心事。宁瑶夕去的时候刚好这本沾了水,换了个备用道具继续拍,她好奇地拿过来翻了翻,除了镜头拍进去的几页写得情深意切,正儿八经,其余全是彭念彤不着边际的思维发散,堪称呆萌小彭梦游实录,被宁瑶夕当场抓包,彭念彤争抢无果,被宁瑶夕带出剧组,当做了自己的探班礼物。
这个虽然也要放在书房里,不过或许应该弄个上锁的抽屉塞进去?宁瑶夕在心里思索,不然哪天彭念彤要是过来她家,被她翻到自己的黑历史,说不定又要抗议,小彭同学的脸皮总是这么薄。
她边笑边把日记本放在一边,整理起行李箱里的其他东西。有名有姓有来源的整理完毕,剩下的都是不知不觉间就多出来的东西,每件里都藏着一段回忆。
有她去拍广告时高跟鞋不小心踩断,齐允驱车半小时去给她买的一双新鞋,齐允眼光不错,鞋子款式经典,码数也对,不过穿着稍微有点磨脚,齐允注意到后,拍完广告就让她换了另一双平底鞋,告诉她这双鞋以后都别再穿。
有在难得轻松的归程修整中,她一眼看中的发箍,试图悄悄戴在齐允头上,被迅速抓包,不得不自己顶着卖萌的发箍去见接机的粉丝,事后粉丝把她的卖萌照片发到网上,还小小地上了个热搜,都夸她有巧思,没人知道这最初只是个恶作剧。
有齐允特意快递买给她的便携防狼电击棒,刚到剧组第一天晚上就碰到了那样的事,他那天凌晨就给她下单了这个东西,她收到后致电询问,齐允对她说,如果有危险,不管是谁,用就是了,不用担心后果。
太多太多的回忆都与他有关。
宁瑶夕收拾到一半,觉得工作量比想象中大,刚刚杀青、又舟车劳顿的自己并不能一次性整理完,于是潇洒地放弃,躺在客厅柔软的长毛地毯上,闭着眼睛,在下午温暖的阳光中,轻而缓地慢慢呼吸,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不知不觉间就这么睡了过去。
睡之前还在想着,等会儿睡醒起来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完毕,然后明天就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去想年夜饭的菜单,第一次和齐允一起过年,还邀请了他品尝自己做的菜,一定要拿出全部的本事才行。
没想到绷了太久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海潮般上涌的彻骨疲惫。宁瑶夕昏昏沉沉地陷入梦境,就这么完全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宁瑶夕头昏脑涨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时晃了晃,脱力地一头栽倒下去,短暂地懵了一下,心中缓缓升起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她感冒了。
……坏了。
。
“恕我冒昧。”齐允说,“你家卧室的床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吗?你说,我一定督促它尽快整改。”
宁瑶夕:“……”
“大年二十九感冒,真行。”齐允继续说,“在剧组连轴转了四个月生龙活虎,回来休息一天就感冒发烧,怎么,你是天生劳碌命,一天假都不能放?”
宁瑶夕:“……”
“我认为正常智商的成年人都应该知道,再舒服的地毯也不能替代床的功能性,而不盖被子很容易着凉。”齐允还在说,“怎么,你今年几岁了?不超过五岁的话我就不说你了,体谅一下低龄儿童。”
宁瑶夕:“……”
齐允终于停下单方面的输出,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嗓子疼……”宁瑶夕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委委屈屈地用被子将自己裹成圆滚滚的一团,“一说话就难受。”
齐允:“……”
齐允站在她的床边,板着脸瞪她,目光严厉,本来长得就凶,这么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让人心都在发颤。但到最后,他终归也只是叹了口气,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另一只手碰上自己的额头,比较了下温度,问她:“吃药了吗?”
药当然已经吃过了,但感冒这种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很容易突然中招,却很难突然转好。
白天情况倒是还好,上午退了烧,只是嗓子依然是哑的,时不时会咳上一声,嗓音刺耳得要命。到了傍晚情况却又糟了起来,绵延不断的低烧,退烧药也没什么效果,一度变成了小哑巴,完全说不出话来。
晚上七点多,齐允领着人去医院挂了个急诊。医生检查过后也只摇摇头,没让留在医院挂水,只开了两盒药,说这次发的根源是长期劳累,受凉只是个引子,把病症引了出来,除了好好休息多喝水,其实没什么更有效的办法。
人是从医院回来了,低烧却始终起起伏伏,一直没有完全退。齐允从上午八点半来到她家里,就一直没能真正歇着,到了晚上更是隔一个小时给她测一次体温,把人扶起来喂了两回药,下楼了一趟买酒精棉片,一晚上给她擦了四次手脚,用物理降温的方法散热,多番努力之下,早上六点多,温度总算是完全退了下去,体温计上的数字回落成一个稳妥的数字。
在许许多多个自己一个人度过的除夕里,没有一次这么累过。齐允掐着时间,六点多把人叫起来吃感冒药,将一杯晾了一会儿的温开水递给她后就陷入沉思,宁瑶夕带着低烧后的四肢虚软,双手抱着水杯将脸埋进里面,喝完之后偷眼看他一眼,小声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齐允看她一眼,通宵未睡的眼底发沉,冷静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看到我稍微空闲下来一点,就一定要给我找点事情干。”
……当然不是……宁瑶夕心虚地将脸埋回水杯里,愧疚万分地小声说:“对不起啊……”
“算了。”齐允没有办法地呼出口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最后试了一下。
“不继续烧就是好事。”他说,“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宁瑶夕眨了眨眼,浅浅地微笑起来,应了一声,挣扎着就要下床:“我感觉我差不多好了,年夜饭的菜还没买,我们今天……”
“你今天就给我老实待在家里。”齐允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面露煞气,“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严实点,少裹一层今晚再烧起来都是你全责。”
哦……宁瑶夕老老实实地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尖尖的小脸,坐在床上看他,过了一会儿,试探着建议:“但是我们总要吃饭的吧,昨天一整天只喝了水和粥,我饿了……”
齐允打开外卖软件:“能尝出味道了吗,想吃哪家?”
“方婶馄饨。”宁瑶夕报出名字,齐允搜索了一下,眉头皱起。
“没这家店。”他说,“地址在哪儿?”
“我原先住的那个筒子楼楼下。”宁瑶夕小声如实汇报,“方婶和她丈夫在那里经营了一家小超市……呃,就是陈瑞当时买打包纸箱的那家。”
。
住在旧城区筒子楼里的住户,大多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租客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毕竟这里地段虽然不偏,但条件太差,对于任何一个工作稳定的上班族来说,通勤的最后三百米都是种极度影响心情的折磨,但凡能多拿出点钱,绝对不会选择住在这里。
这里的租客也几乎算是最囊中羞涩的那批,过年了也不一定有钱回老家,即便正是除夕当天,这里的油烟与嘈杂都一如既往。唯一稍稍不同的可能就只是这次油烟气更重了一些,大年三十,只要不是一分闲钱都拿不出来,总会给家里置办一桌好饭。
“我这几年都住在这里。”宁瑶夕向他解释,“住学校宿舍虽然条件好,但晚上不好出来,外卖夜间跑单还挺划算的,我一般会跑到十二点,送几个夜宵的单子再回来睡觉。也没法再租更远的地方,这里地段好,离学校近,再远的话我每天上课就要起很早,可能撑不了那么久,劳逸结合我还是懂的。”
齐允面无表情地说:“懂吗?没看出来。”
“哎呀,我不常生病的。”宁瑶夕掰着手指头和他数,“上次生病还是去年六月份呢,再上次是前年,总是一两年才病上一回,都只是感冒而已,我身体很健康。说起来我真得感谢它的配合和懂事,生病的开销其实还蛮大的,对以前的我来说负担很重,那时候根本生不起病。”
“别做梦了,你之前那种恶劣的生存环境,怎么可能是身体好。”齐允沉默着和她向前走了一段路,才语气淡淡地道,“全靠意志力强撑而已,自己知道生不起病,所以小小的不舒服都硬挺过去。超出意志承受阙值的才会反应到身体上,你之前不常感冒,每次感冒症状一定很重,身体传递的信号是讲道理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宁瑶夕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没法否认,“上次感冒就很严重,高烧了两天,我感觉自己可能昏迷了一阵,那几天都过得和做梦一样……当然,和之后遇见你相比,梦得还不够大。”
齐允轻轻呼出口气,没说话,只有细微的白雾逸散出来,稍稍模糊了他的眉眼。
宁瑶夕看不清他的表情,想了想,没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只对他解释:“我和我爸断绝关系之后,我奶奶因为这事和我闹掰,我过年也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楼下超市的方婶第二年看见我还没回去,就招呼我下去吃碗馄饨,她自己包的。其实还招呼我去一起吃年夜饭,不过有碗馄饨我就很感激了,再奢求更多就有点太不识好歹了。”
她眼睛轻轻地弯起来,说起这话时显得很轻松,并没有什么芥蒂,越来越能坦诚地直面自己于无声处的胆怯。她说完之后想了想,觉得说得不太透彻,但又找不出什么更贴切的说法,困扰地问齐允:“你能明白我这个微妙的意思吗?”
“嗯。”齐允应了一声,淡淡地道,“就算别人发出了邀请,去了也始终是客人,出现在那里本身就是种突兀,没什么意思。”
“对,就是这种感觉。”宁瑶夕笑起来,耸耸肩,轻松地道,“你不觉得我想太多就好,我这个人其实有时候有点别扭,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个勇敢的人,我不喜欢出现意外变量的生活,超出自己的理解范围就会觉得棘手。”
“我知道。”齐允平静地说,却是又说,“但我感觉不完全对。”
“啊?”宁瑶夕茫然地看他,手搭在耳边,作洗耳恭听状,“请我的经纪人对我的自我评价发表重要讲话。”
“你对好的变化是有着很强烈的向往的。”齐允说,“但是又很悲观,觉得未来没可能达到你的期待,有时候挺矛盾,但是也能理解。”
宁瑶夕安静了一会儿,轻声笑笑。
“……或许吧。”
那你呢?宁瑶夕问他。
齐允目视前方,闻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都不眨,淡漠而平稳地说:“我对未来没有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期待。”
有时候真羡慕你这样的性格。宁瑶夕发出由衷的感慨,没再开口,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逼仄拥挤的狭路,终于来到小超市门前时,却都愣了一下。
里面漆黑一片,完全没有动静。
“……可能是走亲戚去了?也可能是他们的孩子从国外回来了,接他们一起去吃年夜饭。”宁瑶夕站在超市关着的门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把脸。
“来得不太凑巧……不过对方婶来说肯定是好事,真好。”
她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开开心心地转头去拉齐允的胳膊:“这么说我还怪幸运的!要是我现在还住在这里,今晚岂不是不光没有方婶的馄饨吃,连生病了都没人照看我?虽然之前也没有,但大过年的,好像还是有点太凄清了……总之大恩不言谢,我都记着,以后慢慢还,一时半会儿还不清的话,你就多等等我。”
“人既然不在这儿,那就回去吧。”齐允说,将她说话间散落下来的棉围巾系回去,故意系得很是难看,宁瑶夕果然往回走的一路都顾不上说话,陷入和围巾的斗争当中。
快走出这片筒子楼的时候,她终于将围巾漂亮地系好了,劫后余生般长舒口气,抬头看向筒子楼上方被遮挡得只剩一线的天空,微微出神。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宁瑶夕磨了齐允一整个上午,终于把人磨得无话可说,同意和她出来吃这碗馄饨。冬天黑得总是很早,下午五点,天就已经暗了下来,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人的心境不同,看事情的角度真的会不一样。”她喃喃地说,“我之前都没发现,你看,这道狭窄的一线天是彩色的,像是筒子楼里独有的小小银河。”
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