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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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太多苦的孩子,看到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而不是欣喜。
可是赵向晚说得有名有姓,尤其是肩胛骨的胎记,还有闵家槐、闵成航这两个名字那么熟悉,让闵家蝶半信半疑。
闵家蝶抬起头,目光与赵向晚相对,哑声道:“真的?”
赵向晚:“我不说假话。”
闵家蝶摇头:“不,警察也会骗人。”
赵向晚从资料袋里,取出两张画像。
一张,是根据闵家槐的描述画出来的六岁闵家蝶画像;一张,是季昭根据人类面部骨骼、肌肉生长规律推测出来的闵家蝶成年后画像。
赵向晚说:“我是星市公安局重案组警察,这次来瑶市就是为了找你。因为我们发现通缉令上的你,与我们推测的闵家蝶画像相似度很高。”
闵家蝶看着自己六岁时的画像,喉咙口感觉有什么堵住,内心翻涌着无数念头。
【这就是我小时候?】
【以前的我,真的很爱打赤脚。】
【原来还有人记得我!】
良久,闵家蝶看着赵向晚,声音里带着执拗:“我要见乔红玉。”
赵向晚看向雷凌,征求他的意思。
雷凌问:“如果乔红玉过来,你会告诉我们孩子们的下落吗?”
闵家蝶笑得很古怪:“我说会说,你们信吗?”
雷凌很严肃地点头:“我信!”
闵家蝶抿了抿唇,偏过脸去,没有吭声。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警察也是一群骗子。】
赵向晚示意祝康出去和乔红玉打电话联系,趁这个间隙问了一个问题:“你明明有机会逃跑,为什么要为珍珠停留?”
闵家蝶沉默半晌,忽然开口说话,她的表情带着嫌弃,但声音里却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珍珠,也是被爸妈抛弃的孩子。”
“她比我更惨,一出生就被扔在了垃圾堆里,估计,她亲生的爸妈根本就没想过让她活。”
“收养她的那个瘸腿瞎眼女人,是和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闵业娇。”
“我看到通缉令了,想离开瑶市,临走之前打算和娇娇见个面,没想到她死了,留下那么个累赘。”
“这孩子,见到我就喊妈妈,喊得我心里发酸。我只要一起身,她就跟在我后头喊,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丢下我。”
“个死孩子,哪个是她妈妈撒!她那个死妈妈,作孽,生了不要,生了不养,把她扔垃圾堆里,哪有这么黑心肠的妈妈!”
嘴里骂骂咧咧,可是一提到珍珠,闵家蝶的眼神里却多了温柔与不舍。
“可是,偏偏我就被这死孩子那可怜巴巴的几声妈妈绊住了脚。”
“我给她买新衣服,我带她去医院看病,我给她做好吃的饭菜,我带她去游乐场玩,看到她笑得像一朵花,我就觉得好高兴。”
“估计以前没人给她做这些吧。娇娇瘸了腿,又瞎了一只眼,靠捡破烂能挣几个钱?这年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是不是?没有钱,什么也买不来,狗屁都不是!我谁都不信,只信钱。”
“她也是个人精儿,我只要一动离开她的心思,她就会哭得撕心裂肺地,扯着我的衣服,哀求我不要抛下她。”
“她那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她喊我妈妈,我舍不下她……”
赵向晚明白了。
闵业娇也好、闵家蝶也罢,她们都是曾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她们缺乏正确善恶观的引导,虚荣贪婪、行差踏错,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可是,良知却让她们内心保留了一个温柔所在,那个温柔之地里,住着一个小小的珍珠。
——那个曾经被父母抛弃、无比渴望父母之爱的自己。
收养珍珠、拥抱珍珠、照顾珍珠,把最好的东西都给珍珠。
其实,就是给那个曾经害怕哭泣的自己,最最温暖的、最最无私的、最最真挚的,母爱。
通过帮助别人,救赎自己。
赵向晚低下了头。
内心翻涌着又苦又涩的情绪。
赵向晚也是被赵青云、魏美华这对无良父母抛弃的孩子,她也曾无比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她也曾无数次梦想回到过去,抱抱那个被养母钱淑芬责骂、殴打的可怜孩子,告诉她一定不要怕、要坚强。
赵向晚也想牵着年幼自己的手,带她去买花裙子、新书包,每天早上给她煎一个荷包蛋,送她去上学,给她买生日蛋糕,陪她过生日,抱着她睡觉,讲无数个童话故事,让她在梦里见到白雪公主、睡美人、海的女儿……
因为年少吃过苦,所以才会想要弥补。
此时此刻,赵向晚无比感谢她在生长的过程中,遇到了大姑赵大翠、老师梅心慧、还有村长……那么多人帮助了她,给她温暖,让她能够继续读书,让她内心一直保持着正义、善良。
闵家蝶也没有哭,她耸了耸肩膀,反倒是笑了:“谁能知道,你们警察会在那个破地方出现?钱裁缝平时很少出门,爱抽烟,一进去就一屋子的烟味。平时生意也不怎么好,窝棚区的人吃饭都成问题,哪个找他做衣服?估计也是个在哪里犯了事,缩在这个地方躲警察的吧。”
雷凌有点着急,用眼神示意赵向晚。
【赵向晚,问她啊,借这个机会问问钱裁缝的情况。她在窝棚区住了几个月,肯定知道点什么。】
赵向晚冲雷凌点了点头,帮他问案情:“钱裁缝真是自杀?”
闵家蝶点点头:“肯定是自杀啊,未必还有谁能杀得了他?你们公安局的人也是越来越厉害,画的那个画像简直是神了,太像了。昨天我就听到有人在说,唉哟,钱裁缝杀人了,杀了七、八个哦,手上沾了血,跑得掉不?还有人说,他能够跑哪里去?他是南边一个小城市来的,花光积蓄买了间砖瓦房,一住就是十年,听说他无妻无子,老家根本没人惦记他,都巴不得他死了。
估计也跑累了吧?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重新开始,钱裁缝也没力气折腾了。他的肝不好、肺不好,好像胃也不好,反正天天要吃药,本来就活不长久。再说了,像他那种杀老人、孩子的坏东西,死了就死了呗。死了干净,死了好!免得你们警察把他抓了,还要浪费粮食、浪费精力去审判他。这个狗东西,死了还连累我被抓,狗的!”
发泄了一阵,闵家蝶有些累了,停了下来。
祝康正好推门进来,在赵向晚耳边道:“联系到了乔红玉,她说马上买票过来,明天一定到瑶市。”
赵向晚压低声音问:“乔红玉什么反应?”
祝康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闵家蝶。
闵家蝶冷笑一声,撇了撇嘴。
祝康看着闵家蝶,一字一句地说:“乔红玉让我转告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她的妹妹。她明天就能赶到瑶市,你受过什么委屈,吃过什么苦,都告诉她,她帮你出气。”
闵家蝶的身体再一次变得僵硬。
审讯结束,赵向晚站起身,看着沉默不语的闵家蝶,凤眼微微眯起,内心五味杂陈。
闵家蝶,这是一个复杂、矛盾的人。
她拐卖儿童,让无数家庭遭受失去、分离之苦,罪大恶极。
她心硬似铁。
但其实她内心依然有渴望,对亲人、对亲情的渴望。
这种渴望,便是她的软肋。
可是,此刻的赵向晚并不想像以前的审讯手段一样,以雷霆之势,朝着她的软肋进行攻击。
哪里痛,戳哪里?
不,这一回,赵向晚想要尝试另外一种方法。
第127章 选择
◎努力做个好人吧◎
乔红玉第二天中午一点左右到达瑶市; 她连行李都没有放,直奔瑶市公安局。
在雷凌的安排之下,乔红玉见到了闵家蝶。
时隔三十四年; 这对亲姐妹终于见了面。
雷凌、赵向晚、祝康陪在一旁。
审讯室的墙面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 严肃冰冷。桌子、椅子都是金属材质; 泛着寒光。
隔着一张大桌子; 乔红玉看着坐在铁椅中的闵家蝶。
闵家蝶半边脸上的红染料印记已经清洗干净,戴着手铐,身上穿着件宽大的蓝灰色外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看到乔红玉泪流满面; 闵家蝶依然波澜不惊。
乔红玉声音哽咽:“小妹,你是我的小妹。这么多年来; 我一直在找你。爸妈都死了; 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闵家蝶打断她的话:“你结婚了?”
乔红玉点头:“是的。”
闵家蝶问:“有孩子吗?”
乔红玉:“有有有,一个儿子; 今年二十了,在星市上大学。”
闵家蝶的眼睑微微抽搐了一下:“你现在呢?”
乔红玉实话实说:“我在罗县汽车站那里搞了个门面; 开了家副食店; 生意还可以。”
闵家蝶垂下眼眸,看着地面:“那你过得还不错。有丈夫,有儿子; 你的亲人不只我一个。”
乔红玉来之前; 已经有过思想准备。
她知道闵家蝶一定会有埋怨; 一定会有愤恨; 一定会把被抛弃的痛苦发泄在她身上。可是; 真正见了面; 听到闵家蝶那冰冷的话语; 乔红玉的心被刺痛了。
乔红玉急切地解释:“我们是亲人,是一奶同胞的姐妹,在一个娘肚子里出生的姐妹啊。丈夫、儿子是我结婚之后才有的,但在那之前,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啊,我一直记挂着你,我去找过你,真的!可是慈善堂不在了,孩子们也不知去向,我是个农村人,从小都没出过远门,我能力不够,所以一直没有找到你。如果不是赵警官在办案过程中遇到闵成航、闵家槐,又恰好我向赵警官求助,季警官帮你画了像,祝警官认出画像上的你,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你。”
闵家蝶的嘴角向右一扯,带着嘲讽,她抬头看着乔红玉,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剜着乔红玉的心。
“找不到,就不要找!”
“扔了就扔了,还找什么呢?”
“三十多年了,这么长时间你记挂我做什么?你有丈夫有儿子,自己开店当老板,日子过得这么美,记挂我这个可怜虫做什么?”
“还是说,你好日子过得腻了,善心大发,要施舍施舍我?”
“不用了!我胡蝶是死是活,一个人承担。”
乔红玉被闵家蝶的话刺得喘不上气来,哭得稀里哗啦。
“我不知道你会吃那么多苦,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家里太穷,没得办法,想着能活一个是一个。”
闵家蝶冷哼一声:“67年我才离开慈善堂,六年时间,你们怎么不来找我?”
乔红玉的眼泪在见到闵家蝶之后就没有停过:“我只比你大六岁!62年爸去世,我在二叔家里生活,那个时候我也才七岁半,每天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生怕被婶婶嫌弃赶出家门。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忙不完的家务活,踩着小板凳站灶台煮猪食,大冬天的打赤脚,因为根本没有鞋子穿。”
乔红玉越说声音越响,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
“你以为我过得好吗?你以为我过得容易吗?并不是这样!我六岁之前家里穷,什么都没有,我很小就跟在大孩子屁股后头拾稻穗、打猪草,给干农活的爸爸送饭,一年只能穿一次新衣服。六岁时妈妈死了,七岁时爸爸死了,要不是有二叔给口饭吃、给张床睡,估计早就饿死、冻死了。”
“我丈夫是二婶家亲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根本娶不上媳妇。可是我愿意嫁,我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我结婚的时候陪嫁只有一床被子,但我知足。我叔我婶家里四个娃娃,还要多我一张嘴,他们对我已经是仁之义尽。后来,赶上了国家允许农民进城打工,我就进城当保姆、卖早餐,起早贪黑,什么赚钱做什么,那个时候,真的是吃了很多很多苦。”
乔红玉快言快语,一激动起来说话语速更快,整个审讯室里都回响着她那噼哩叭啦像炮仗一样的声音。
闵家蝶的态度却渐渐柔和下来。
【她也吃了很多苦。】
【我们都不容易。】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把我扔掉的人又不是她,我骂她做什么?】
赵向晚却在这个时候添了一把火:“乔大姐,你说你不容易,能够有闵家蝶更不容易吗?你好歹还有叔叔收留,有床睡有饭吃,有人安排一门像样的婚事。可是闵家蝶呢?你知道她遇到了什么?”
闵家蝶刚刚柔和下来的态度,被赵向晚成功再次激得冷硬起来。
她身体前倾,目光里透着悲哀,积压在心底的憎恨、愤怒、委屈似火山一般喷发出来。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六岁前在慈善堂虽然过得苦,虽然要抢吃的、抢穿的,但好歹有个教堂遮风避雨,没有虐待没有打骂。六岁后我和几个能跑会跳的同伴,被送到一家杂技团学杂技,一年之后杂技团散了伙,我和闵业娇跟着团里的胡老头子,改名胡蝶、胡娇,过起了沿街叫卖的日子。”
“你一定没有吃过练柔术的苦吧?骨子的每一寸都被掰碎,然后重新粘合起来,痛得你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往下落。可是你还不敢喊痛,只要你喊痛,胡老头就会抽人,用鞭子抽,劈头盖脸地抽。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当有钱人。”
“我骨头硬,力气大,胡老头折腾我两年之后看我实在是练不来柔术,只能让我改当托举的那一个,我在底下扛竿子,娇娇在上面做各种高难度动作。我俩跟着胡老头走街穿巷,混一口饭吃。”
闵家蝶的胸脯上下剧烈地起伏着,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脸上的表情渐渐开始疯狂。
“我和娇娇相依为命,和胡老头一起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后来,我们到了十三岁。娇娇先来的例假,胡老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要脸,像蜜蜂见到花一样,粘乎乎的。后来,当着我的面,胡老头奸了她。我拼命地踢他、打他、骂他,却被他两马掌打得昏死过去。”
雷凌听不下去了,一拳头捶在桌上:“禽兽!”
闵家蝶咬着牙:“我想杀了他,可是娇娇不肯。娇娇和我,都是没爸妈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胡老头要是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呢?钱、粮、户口本都在胡老头手里,他藏得很严实,盯得很牢,就是怕我们跑了。”
“后来,娇娇怀孕了,才十四岁就怀了孕,胡老头逼她堕胎。堕了胎之后还演出,结果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胡老头年纪大了,没办法演出,就带着我俩在一个小县城安了家。他把我和娇娇看得很牢,天天锁在屋子里,就是防着我们跑了。”
闵家蝶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娇娇把胡老头当成了亲人,死也不肯离开他,为了给他挣钱,做起了皮肉生意。老头不是个东西,他把我也捆了,迷昏了,逼着我十六岁开始接客。我怀过一次孩子,我想要生下他来,我瞒到五个多月,却被老头强行打了。老头说,家里有三个人就够了,再多一个养活不了。”
赵向晚的拳头捏了起来,这个老头,该死!
闵家蝶看一眼众人的反应,淡淡一笑:“你们激动什么?刀不割在自己身上,谁也不会感觉到痛。看到落地成形的胎儿,我脑子一热,冲到厨房拿起刀,一刀就把那个老头捅死了,娇娇哭着骂我,怪我毁了这个家,警察把我抓了,关进了监狱。你们看,警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有人都呆在当场。
闵家蝶很满意大家这个反应:“我是少年犯啊,被管教了几年,放出来时我什么也不会做。我心里恨得要命,可是我不知道找谁报仇。欺负我的胡老头,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