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甲术修仙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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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谢桐悠站稳脚步,就听到身后木门“哐”地又关上了。紧跟着,几个孩童七手八脚将旁边的破柜子推了过来,堵在门后。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破屋顶上漏下的几缕阳光照亮。四个大小不一的小乞丐正谨慎地盯着他们。
这时,屋子的角落传来一阵隐忍的咳嗽声,随即有个嘶哑的声音说:“在下断空阁莘烨霂,烦请两位移步说话。”
两人听到断空阁,都吃了一惊。这个门派十分神秘,弟子专研推算观星,据说阁中佼佼者不但可断生死、观气运,知千年内万事因果,更可以逆天改命。但因知晓天命,阁内约束弟子不可随意行走世间,更不可轻易暴露身份。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断空阁的人。
几步走到房间角落,墙角靠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锦缎长裙的少女,绣着繁复花样的裙角沾染泥污,身上也挂破了好几处,此时正在埋头啜泣。而另一个则是穿着青衣的少年,身上遍布血痕,歪在少女身上。
看到两人走近,少年费力地想直起身体,却力有不逮。少女连忙扶住他撑了一把,让他摆正身子,又低头哭泣。
他虚弱地抬了抬手,说:“这是胞妹莘烨霖,家逢大难,有失礼数,还请不要介意。不知二位师承何处,来亭阳城有何贵干?”虽然看得出他身受重伤,但还是彬彬有礼,气质清朗。
谢桐悠蹲下身子,说:“我是扶摇仙宗的谢桐悠,他是同门白十九。”她取出一瓶丹药,递给莘烨霂,“这是九还金丹,你先服下再说吧。”
莘烨霂接过,诚挚地说了声“多谢”,倒出金丹吃下,闭目调息。少倾,丹药生效,他睁开眼睛,精神好了许多,抬起手行了个拱手礼,说:“原来是扶摇仙宗的道友。亭阳城遭此大难,确是得四大仙宗的人才能破局。”
谢桐悠不禁问道:“这城中到底出了何事,街上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莘烨霂长长叹息,摸了摸妹妹的头顶,说:“家门不幸,累及满城无辜,此事说来话长……”
一个月前。
亭阳城物产丰富,城主莘博英励精图治,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莘博英与妻子生有一对双胞胎兄妹,在他们幼时便上告朝廷,为哥哥莘烨霂讨了少城主的封号。
兄妹俩十岁的时候,城中来了一个修真之人,称莘家去世的祖父对其有恩,且双胞胎皆具灵脉,可带一人去仙门修行。
莘博英知道仙缘难得,激动不已。原本想着哥哥将来要继承城主之位,便安排妹妹莘烨霖前去。哪知莘烨霖从小娇生惯养,一听说修行要吃苦,而且远离家里的锦衣玉食,立马去莘夫人面前哭哭啼啼闹个不停,还当着修真者的面哭喊着不愿离家。无奈,莘家只好让莘烨霂跟随修真者去了。
转眼已是六年过去,莘烨霂收到家中来信,称父亲已重新请旨,改由莘烨霖承少城主之位。不久便是两人十六岁生辰,让他归家一趟,以便举行改任仪式。
自入阁后,虽然偶尔有书信往来,但莘烨霂从未再见过家人,很是思念。于是,他便带著书信找到师父元基道长,提出想回亭阳城几天。
元基道长听了,良久无语,最后说道:“也罢,世事坎坷,终究难逃劫难。你此去,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与尘缘做个了断。”
莘烨霂对师父的话一知半解,却也知道这次回家多半会有祸事,更是担心家人出事,急忙拜别元基道长赶回了家。
一别经年,亭阳城繁华如旧,父母几近天命之年,鬓边生出些许华发。而印象中整日跟在自己身后的胞妹,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性子比以前更添几分骄纵。
一母同胞的莘烨霂回家,她自然高兴。可哥哥性格温和,加之在仙门修心养性,对她嚣张跋扈和喜好奢靡的作风看不过眼,吵了好几次嘴。
莘烨霂不由担心,自己妹妹这个样子,可真的适合成为以后的城主?
莘博英看出儿子心中所想,便将他叫到身边,说:“霖霖自小被我和你娘惯坏了,是有些脾气,不过本性不坏。如今乐盛愿意入赘莘家,霖霖对他的话倒是颇听得进去。他性格温和,想来以后夫妻俩定能共同理好城中事务。”
说其乐盛,乃是莘烨霖无意间救回的一名青年,相貌堂堂,伤好后便与莘烨霖互生情愫。因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主动提出入赘之事。
虽然与乐盛只有几面之缘,日常见他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之态,对莘烨霖关切包容,但莘烨霂对他的来历还是有些疑惑,不过对上胞妹的嗔怪瞪眼,也没有再深究了。毕竟他离家已久,对很多事情不甚了解,有父亲把关,应是无碍。
终于到了改任仪式举行的日子。莘烨霖一身华服,倒也有了几分少城主的傲气。她从胞兄手中接过少城主的信物,成了城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可调动城内守军、在城主不便时暂代管理之责。回过头,她看到乐盛正微笑以待,更觉得意气风发。
当晚,城主设宴,亭阳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祝贺莘烨霖成了少城主,同时更是想见见离家修行的莘烨霂,沾沾仙气。
就在觥筹交错之时,异变突生。一群邪修猛然发难,将城主府众人擒住。而城中守军,却于傍晚被人用少城主信物调开,中了城外陷阱法阵,几百人无一生还。
好好一场宴席变成了人间炼狱,邪修们烧杀淫掠,以虐待人以取乐。剩余的人们瘫坐在地,痛哭流涕。
遍地血污间,男子踏血而行,一改往日的低眉顺目,神情张扬,满面暴戾。锈红色的外袍上,看不出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却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邪修们见了他,纷纷点头哈腰地恭维:“此次多亏老祖巧妙谋算,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取得此城。”“老祖真是神机妙算!”
男子面有得色地说:“亭阳城可得人牲五万人,到时候圣使降临,我与诸位共享秘药。”
此时众人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乐盛,而是邪修中小有名气的乐圣老祖。
莘烨霖长裙逶迤,头发却已散乱,新打的步摇早就掉落了。她猛得从跪倒的人群中冲出来,径直站到乐圣老祖面前。
虽然形容狼狈,她依然微微抬起下巴,质问道:“这么久以来,你只是为了夺取亭阳城么?”
乐圣老祖裂开嘴哈哈一笑,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说:“难道你现在还以为,我会被你这个小丫头吸引不成?”
旁边的邪修见她生得美貌,猥琐地笑道:“到底是个有灵脉的,老祖若是不要了,给我等做个炉鼎也好。”
乐圣老祖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说:“待我取了此女元阴,随便你们!”
莘烨霖感受着邪修们肆无忌惮的眼神,听到那些不怀好意的低语和□□声,睚眦欲裂,喉头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手脚并用地用力撕打。可男人只皱着眉轻轻一推,她就如轻飘飘的柳絮一般飞了出去,磕在柱子上滑倒在地,吐出几口鲜血。
天之娇女一朝花落泥潭,她脑中嗡嗡直响,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43章 再见魔气丹
“我虽在断空阁修行; 但擅长的是推演之术,并不能与邪修正面抗争。当夜趁着那些人放松警惕,我便想带着家人偷偷出来; 只可惜还是撞上了一个邪修,最终只有我们两人逃了出来。”回想起父母惨死的样子; 莘烨霂湿了眼眶。平静了下情绪,他看看旁边的几个小???乞丐; 又说:“之后多亏了几个小兄弟; 让我们安置在此处。昨天夜里; 我卜了一卦; 知有破局之人自城外来; 便请小五去市集上接你们了。”
“市集上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桐悠问。
“我这些天一直在此养伤; 没有当面看到变故。但是听小五说,三天前城里突然起了一阵烟雾,接触到烟雾的人都变得神智失常,剩下的人便躲藏起来; 不敢出门。按小五的描述,那些人应该是被摄取了魂魄。”
想起昨夜在破庙中看到的那封信; 谢桐悠心中暗惊,这城中怕是有三万人已经失了魂魄; 危在旦夕。人身如容器; 魂魄盛在其中,才能思考动作。魂魄离体七天,肉身便会彻底死去。而没有了容器,就算把那些魂魄都救回来; 也没用了。
“事不宜迟; 我们得赶紧进城主府看看。”谢桐悠毅然地说。
“如今府内已成了他们的据点; 怕是危机重重。”莘烨霂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罗盘,递给他们,“我如今重伤体无灵力,用不了这个法器,便给你们带着吧。若是遇上危险,注入真气抛出,能抵挡一时半刻也好。”
谢桐悠将罗盘收进红葫芦,说:“你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
离开小屋,谢桐悠和白十九按着小五说的路线,在小巷中穿行,最后到了城主府侧面。
谢桐悠先放出偃甲蜂查探,发现前后门都有邪修把守,整个城主府被结界笼罩,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
好在白十九精通阵法,两个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由白十九将结界破开一个小口,偷偷潜入。
他们落地处乃是一处堆放杂物的小院,并无人看守。两人索性在屋顶上小心潜行,逐步向主屋靠近。
此时整个城主府内都弥漫着一种阴郁的气息,其中一幢屋子上方,邪气几乎凝聚成黑云,乌压压地笼罩着。他们来到这所房屋屋顶,掀开瓦片,里面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这炉药已经好了,你给老祖送去。”一个身材矮小的胖子摇着扇子说。
“是。”另一人接了药,又奉承几句:“老祖虽然得手了亭阳城,若不是您出手,又怎么能炼得出这神丹呢?要我说,您才是此次的大功臣呢。”
胖子听了很是得意,不禁笑道:“你说得不错!这第一炉药算是练手,后面的药才是精品,到时候我会留一些品质最好的,便分你两颗吧。”
那人听了真是喜上眉梢,不住道谢,然后喜滋滋地捧着一个小盒子出去交差。
此时屋内就剩下胖邪修和两个药童。胖邪修让药童升起灵火,自己站在药炉前面,将真气注入地面上的一个法阵之内。瞬间,法阵被点亮,一股股黑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又从药炉口被吸了进去。
趴在屋顶上的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看来亭阳城的空间裂隙已被打开,这些邪修竟然利用魔气炼丹。这个做法,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见魔气灌入药炉,胖邪修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拔开塞子,用扇子轻轻扇动。瓶子里面飘出很多亮晶晶的光团,向药炉飞去。
白十九见状,说:“是那些人的魂魄!”他一掌打破屋顶跳了下去。
胖邪修正在将魂魄引入药炉,嘴边带着邪笑,却不防突然有人从屋顶落下。只见一道剑光从那人眉间飞出,直奔他左手而来。他就地一滚,仓皇躲开,将瓶子盖上揣回怀中,恶狠狠地说:“哪里来的宵小,竟敢坏我炼丹!”
白十九并不答话,双指并在一起,指挥心剑出击。
胖邪修见对方有心剑,心中大骇,将手里的扇子一摇,变作一把半人高的巨大骨扇,在空中轻轻一摇,便放出阵阵阴风。
白十九面无惧色,剑光如千年冰山,破除一切邪祟,将阴风斩开,几下就把骨扇刺碎,掉了一地。
胖邪修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落败,大吃一惊,掉头便想出门逃跑,可只跑出一步,便被心剑一剑从后心贯入,倒地而亡。
在白十九和邪修缠斗的时候,谢桐悠也从屋顶跳下,到药炉旁查看。那两个药童目光呆滞,并不理会屋中发生的一切。感觉到他们并无危险,她便仔细查看了地面的法阵,发现这似乎是个传送法阵,真正的空间裂隙并不在此处。
她放出偃甲蜂在法阵上空绕了几圈,偃甲蜂又将法阵的灵气吸了一点,便能追踪出另一边的法阵所在。
两人取了装着满城百姓魂魄的瓶子,跟着偃甲蜂在府中穿行,最后来到后花园中。假山之上,有一个巨大的法阵,把空间裂隙包裹在里面,一面抽取魔气,一面传送到药炉那一边。
这里约莫对邪修们很是重要,附近有几个邪修看守。谢桐悠和白十九一个用傀儡,一个用心剑,从暗处突然袭击,几下便将那些邪修打败。
白十九凝神结印,先是心随意转,操作心剑破了邪修留下的法阵,然后划符结阵,将封印法阵的破损处一一修补好,重新将空间裂隙封了起来。
可他们的打斗已经惊动了府中剩余的邪修,五、六十个邪修从四处涌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领头一人锈红长袍,脸色阴郁地说:“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到我乐圣老祖的地盘撒野!”
谢桐悠露出甜甜一笑,说:“好说好说,我们是扶摇仙宗弟子,看不惯你这个臭老头儿在此作恶,来送你一程。”
乐圣老祖虽然已有两百多岁,但一向爱惜自己容貌,此时听她叫自己“臭老头”,顿时怒不可遏地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祖的神通!”
他一伸手,身前出现一把古琴,十指在上面轻抹慢挑,发出“铮铮”之声。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琴音,让人避无可避。
那琴声入耳,仿佛激起了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让人面红耳赤。又仿佛躺进了软绵绵的云朵之中,全身说不出的酥麻软糯。谢桐悠脑中知道不能如此束手站立,但身体却不听指挥,只想舒服地沉沦,渐渐的,连脑袋也像被塞了棉花,变得不清醒起来。
就在她沉迷琴曲之时,突然感觉手臂上一阵巨痛,打破了所有幻觉。谢桐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低头去看,原来是小白不知何时从竹笼中出来,缠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
她举目四望,发现这妖人的邪曲完全是无差别攻击,离得近的邪修已是丑态百出,有的已开始结伴苟行。而最外围的邪修有的用功抵挡,有的则是坏笑着加入了前面人的狂欢。
而白十九,可能是全场唯一与乐圣老祖抗争的人。他并指在身前划动,心剑带着冰冷剑意,刺向正在弹琴的妖人。
乐圣老祖不亏是在邪修中小有名气之人,面对心剑并不慌乱,在古琴上快速拨动,暗红色的琴弦发出金石之音,挡住了心剑的攻击。
琴曲并非对白十九全无影响,他的额间冒出豆大汗珠,心剑的飞行轨迹也越来越慢。乐圣老祖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琴声也越来越快。
谢桐悠已经放出傀儡助战,可不几下便觉得心跳加速,又要被拉进琴曲的幻觉。她看向从始至终未被影响的白蛇,说:“小白,你可有办法?要不然你就多咬我们几口好了!”
小白用殷红的眼睛瞪了她一眼,然后快速游走,竟然顺着灵丝爬上了傀儡的身体,然后将上半身盘在傀儡颈部,尾巴垂到它的胸前,有节奏地击打起来。
小木头的胸前嵌了天铁,此时被小白的尾巴一敲,竟然发出金石之音。小白每一下都打在琴曲节拍之间,不几下,便让乐圣老祖的琴曲乱了节奏,幻觉如潮水般退去了。
谢桐悠高兴地拍拍她的头,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回去我一定多找些灵物给你吃。”说完,她操作傀儡加入战斗。
乐圣老祖被破了琴曲,脸色更是阴沉,一面用琴音迎上两人的攻击,一面高喊:“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服下神丹御敌!”
那些丑态百出的邪修们此时如梦初醒,慌里慌张地拉上衣服,取出刚刚发下的丹药,一口吃了下去。顿时,他们双目充血,全身青筋冒出,骨骼开始膨胀变形,发出骇人的嘶吼。
有个人一边痛苦大叫,一边冲着乐圣老祖喊到:“乐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