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长的最后一案-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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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泽彻底无语了,他没想到李建早就留了一手啊,就这样一段掐头去尾的电话录音,说他不知情,谁信?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一股火从腹部升起,蔓延到胸口,涌上大脑,太阳穴突突地跳,王青泽看着周时凌厉的眼神,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押到监狱等待死刑,那一刻,他心里充满了愤懑不甘!凭什么啊!一切都是李建干的,都是他,凭什么要他背锅!
胸口不断起伏,心里埋了多年的话便再也忍不出,冲出口腔,传到对面的人耳朵里,周时听见他说:“李建是个变态,杀人狂,都是他干的,这段录音掐了头去了尾,他为什么要害刘警官,就是因为他知道刘警官找到了辛畅,找到辛畅,就能查出谭满是冤枉的了,都是他干的!”
终于……
终于听到关于谭满案的招供了,周时一口气卸了下来,顿觉天旋地转,这段时间可能是太过劳累,血压有点不稳定,他把审讯位又交还给张立阳,他得马上出去透一口气。
走出办公楼,站在院子里吹了下冷风,周时感觉好多了,他点了根烟,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案子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啊,确实经历了太多艰难,但眼下还没到松懈的时候,招供只是第一步,他们还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毕竟万一是王青泽心急乱咬人呢?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周时的思考:“您是,周队长吗?”。他侧头一看,这不是沈铭阳的爱人吗?
第四十四章 魔鬼的交易
沈妻已经发福的身体裹着厚重的大衣,头发白了一半,她今年应该还不到 40 岁,却老得像 50 多。身旁还陪着一个男孩,是她的儿子沈宁。
“是我,您有什么事?”
沈妻语气颤抖着问:“我听新闻说,你们在山里抓到那个害刘警官的凶手了?”
周时点点头,没说话。
沈妻突然就流泪了,泪水弯弯曲曲滑过她的脸庞,沈宁掏出纸巾给母亲擦了擦脸,又轻轻帮她顺着后背,小声说道:“妈,没事,都过去了。”
沈妻哭声却怎么也止不住,她也不管脸上的泪水,任由它们流淌,双手在兜里翻了一会,拿出几张折叠起来的皱巴巴的纸,递到周时面前:“对不起周队长,我早就该把这个交给你们的,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听说他被抓了,才敢拿出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时猛然想起,之前苏央和小马已经从沈妻口中套出话来,证明手里有沈铭阳留下的东西,本打算用些计策要出来的,但紧接着就遇到了一连串的变故,这件事也就暂时被搁置了。他伸手接过那几张纸,很轻薄的触感,可他分明感到沈妻捧着她有如千钧之重。
“这个是……”
“沈铭阳那天出门前留下的东西,我过了好几个月才发现,原本我也犹豫过要不要交出来,可他在信里告诉我,如果他没有回来,那我一定要将这个秘密守住,否则我们娘俩会有危险,我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可为了我儿子,我只能硬生生把他们憋在肚子里憋了这么多年。”
周时把他们请进接待室,倒上两杯热水,顾不得和他们寒暄,打开纸便读了起来,纸张并不平整,但不是搓揉所致,似乎是被淋湿过,一块一块的皱痕,是滴在上面的水滴,不知道这水滴,来自沈铭阳还是来自他的妻子。
沈妻和沈宁也不打扰周时,室内只听得见三人轻微的呼吸和纸张的声音,墙上钟表滴滴答答的走,仿佛倒流的时光,带着下面的三个人,共同回到了沈铭阳那段不可言说的岁月。
“咣!”沈铭阳只听到一声巨响,随后周身传来一阵剧痛,等反应过来时,他才明白是摩托车在湿滑的街道上打了滑,几百斤的东西压住了他一条腿,半个身子都是木的,他试图拔出腿脚,但摩托纹丝不动。
那是一个冷清的夜晚,整条街都是黑暗的,只有旁边的一家商品店亮着灯,灯光打在沈铭阳的背上,他不知道亮光里的人是否看见了自己,他试着喊“救命”,一张嘴,一股腥热的血流了出来。
完了,不是内脏受伤了吧,这阴冷的天如果在这躺一个晚上,不死也得掉半条命,他的手机在身后的背包里,但此时被他压在身下。
沈铭阳觉得头有些晕,身上的力气在逐渐消失,他尝试了几次用右手往背后去掏,但只要一动,胸前就一阵剧痛,最后只能徒劳地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王青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沈铭阳听见身后的店铺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匆匆跑到他跟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死不了吧。”
沈铭阳后来琢磨这句话,才觉出王青泽当时的语气关心成分并不多,担心的意味更浓重一些,担心什么呢?当然不是担心他的身体,或许是担心死也别死在他们家门口。
不过不太重要,至少如果没有王青泽,沈铭阳那天可能真的没救了。
这一摔,沈铭阳断了两条肋骨,胯骨碎裂,幸好内脏没事,王青泽给他先垫付了医药费,又帮忙联系了单位的同事,这才回了家。因为是公事外出出的事,后续治疗都由单位按工伤走了保险,没给他家里添太多负担,总的来说,这场意外的完美解决,多亏了王青泽。
王青泽是个混子,而他是一名警校学生,虽然还未毕业,但目前在刑警队实习,等于半只脚踏进了警届,全班就只有这一个名额,是他沈铭阳的。这难得的机会轮到他身上,靠的不是背景后台,是多年的刻苦努力才换来老师的青睐。
他是全校的三好学生,获得过多次省市级荣誉,不仅本专业成绩优异,他还选修了法医学,最后拿到了双学位。沈铭阳始终认为,刑侦和法医是不分家的,如果能合二为一,将来破案的时候,才能敏锐地捕捉到极易被忽略的线索。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他和王青泽这种人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或许他们的交集更有可能是警察和罪犯的关系,但那天王青泽把重压从他身上推开,又开着车亲自把他送到医院,他就不得不认下这个恩人,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品质的人,沈铭阳重恩,他都不愿意欠别人。
王青泽的父母是对好人,沈铭阳出院后的第一天,立刻买了不少的礼品去王家探望,王青泽的父亲见沈铭阳这么客气,满是不好意思,推脱着坚决不要他带来的东西,沈铭阳好说歹说,才让王父收下,他说这只是一个见面礼,远不够他答谢他们一家的,王父假装绷起脸,叱喝道:“什么答谢不答谢的,换任何一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有时候沈铭阳也想不明白,这样淳朴的夫妻怎么养出那样浑的一个儿子,沈铭阳好几次来店里时,要么就是撞见王青泽搂着个女孩嬉嬉笑笑地进了门,两人目中无人一样躲进货架子后面调笑,要么就是王父举着棍子满屋追打,说收银台里的钱怎么又少了,让王青泽交出来。
“都是我们把他惯坏了,就这一个儿子,小时候什么都依着他,小树不修不直溜,现在长成大树想再掰回来,根本不可能了,可惜,没养出一个大学生,挣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一个叫李建的学生来店里帮忙,王青泽才有了质的变化。
李建一看就是个老实人,那段时间,每个周末都会来王家店铺帮忙,到了暑假,干脆就驻扎在这了,他们三人在一起聊过几次天,王青泽没个正经,他教李建如何把妹,才多大啊就教人家这个,把李建羞得连头都不敢抬。
没多久,王青泽又换了个女朋友,只是这次让沈铭阳意外的是,这个女孩倒是个正经姑娘了,听说还是李建的同学,在读的高中生。
嚯,这可新鲜,王青泽这样的人,那姑娘看上他啥了,说也奇怪,自从两人好了以后,王青泽一改秉性,也不出去鬼混了,也不偷东西了,沈铭阳想,看来真的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跟正经姑娘在一块,连王青泽都能变得正经起来,真是稀奇。
话虽如此,沈铭阳倒是挺开心的,他是真心希望王家能过得好,如果王青泽能洗心革面,好好在家里做事,这样的恩人,沈铭阳报答起来才更安心。
不过后来他很长时间没能去王家探望,因为他的父亲病了。
母亲来电话,说父亲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喊腰疼,疼的直不起来,晚上连觉都睡不着,沈铭阳说是不是干活太累了,累了就歇歇嘛,现在自己也实习了,将来能补贴家里,叫父亲不要再那么卖力。
可母亲说,有一个月没干活去了,天天歇着,也没见好转。沈铭阳想,不会是腰椎出了什么毛病吧,于是叫老两口来市里大医院去瞧瞧。
周末,母亲搀扶着父亲如约而来,沈铭阳跑前跑后,先是挂了骨科,大夫摸了摸,说腰间盘没啥毛病,就是有点腰肌劳损,不至于疼的这么厉害呢,最后开了几贴膏药让养养。母亲说膏药贴了几打了,一点用没起。大夫想了想,让他们不如去验验血,拍个片。
等待结果的过程中,沈铭阳并不太担心,既然腰椎没事,也说不定就是抻到哪根筋了,无外乎就是回家好好休养,他万万没想到,检验结果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腰疼是结果,不是诱因,父亲的骨头上已经遍布癌细胞,最后一路查下来,发现是肝癌发生的骨转移。
沈铭阳不知道当天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但他必须要镇定,因为他还得照顾着已经崩溃的母亲。
父亲意识到自己病得不轻,坚持要回家,说什么也不住院,沈铭阳骗他说,就住 3 天,3 天就能回家了,好不容易办好了住院手续,他又为下一步头疼起来。
大夫给的建议是已经到晚期了,治疗的意义不大,但沈铭阳不想放弃,他问如果做手术,能不能切掉肝上的肿瘤,大夫说肝上的能切,但骨头上也有,以父亲目前的状态,手术也清除不了身体里的癌细胞,还得再加上保守治疗,可父亲不一定抗的过去,癌细胞也未必能被全部杀死,别到头来罪也受了,人也走了。
沈铭阳不信,他不信他一直以来比他体力还好的父亲,说没就要没了。
手术,先做手术,无论如何都要治,必须治。
可手术的费用,他家里根本就凑不上,沈铭阳不得不跟很多不怎么来往的亲戚张嘴,却也只借来 2 万块钱,加上家里的积蓄,离手术费还差上 5 万。
父亲在病床上一日一日地萎靡,沈铭阳第一次觉得是这样的无力,他的努力可以换来学位,换来荣誉,换来好工作,却换不来父亲的生命。
如果明天再凑不上,就只能先出院了,这是他最后的期限。正当沈铭阳走出医院大门,坐在台阶上哭得不能自已时,王青泽的电话来了。
对面的他似乎很慌张,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上来就问沈铭阳:“我去你宿舍找你,他们说你爸病了急需手术?我需要你帮忙,一个大忙,只有你能帮我,你帮我,我替你救你爸。”
这是一场魔鬼的交易,但沈铭阳没有选择。
第四十五章 魔鬼的交易(2)
沈铭阳从王青泽手里接过了 5 万块钱,同时把自己的操守和底线递了过去。
计划是他们两个人花了 15 分钟就定下来的,由于沈铭阳有法医学位,所以他经常以取经的态度跟着陈法医,陈法医自然也乐于身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后生,因此沈铭阳想要从检验室顺走一些检材等用品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但如果想要替换样本,却并不简单。
最近陈法医在跑丰阳县一中女生奸杀案,忙得脚不沾地,对于样本更是慎之又慎,但凡要离开检验室,一定会锁好房门,不让任何一个人单独留在里面。
所以想要达到目的,就得先把陈法医支开。
王青泽说,有什么需要配合的,都交给他来做,沈铭阳没有意见。
时间紧迫,第二天早上,王青泽趁陈法医家没人,先潜入进去伪造一个入室盗窃的现场,然后又悄悄离开,这些事对王青泽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易如反掌。
待陈法医这边接到老婆电话匆匆赶回家,王青泽早已返回并绕到公安局办公楼的后院,他从街边拽来一个独自玩耍的孩子,只用了一包跳跳糖,就哄他砸了窗户,接下来,接力棒交给了沈铭阳。
他主动申请去检验室监督工人置换玻璃,趁机把前一天晚上连夜做好的样本,与原本的样本做了替换,沈铭阳跟了陈法医不少时日,昨天又刻意观察了陈法医的习惯,所以模仿的八九不离十。
这一招李代桃僵,倒不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如果陈法医再严谨一些,多想一点,如果警队的人不放心他单独看管,而是再多派一个人跟着,那么他也无法成功。
但沈铭阳就是在打赌,他赌没人会想到有人敢把手伸进公安局内部,终究是靠大胆,骗过了所有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沈铭阳拿到了父亲的救命钱,他顾不得许多,马不停蹄地把钱一股脑塞进医院的缴费机,手术费总算够了,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医生又找到他,说手术费是够了,但接下来的住院费还有后续的放化疗的费用,最好一并结一下,否则治疗衔接不上,对病情不利。
一问,还需要再准备 2 万块钱。
在医院走廊,沈铭阳的妈妈拉着儿子的手,哭着说,儿子,带你爸回家吧,不治了,你还没娶媳妇呢,将来用钱的地方多了。我们的命,不值那么多钱。
沈铭阳手指摩挲着妈妈粗糙褶皱的皮肤,笑着说:“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个当儿子的,哪有眼睁睁看着爸爸病了不救的道理,您放心吧,钱我有办法。”
好不容易把妈妈安抚好了,送回病房,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蹒跚着脚步走向父亲,所有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没了,一边走一边偷偷抹泪,沈铭阳当时就一个想法,手术费都齐了,我怎么能在最后的 2 万块上功亏一篑?
扭头出了医院,沈铭阳给王青泽拨了个电话。
“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提醒你们一下,样本虽然替换了,但并不代表案子没有风险,如果谭满一直不承认杀人,虽然证据确凿是可以定案的,但如果谭满当庭喊冤引起法官质疑,或者在会见家属的时候说出案发当天的细节,被家属在外面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进而导致案件重审也并非不可能。你们若是想做到百分之百,必须得补充两件事。”
“哪两件?怎么做?”
“不用你去做,我可以帮你们,还是上次的交易,这次不用那么多,2 万就够。”
“好,成交。”
后来沈铭阳才知道,王青泽骗他妈要去做投资,他妈对于王青泽的要求没有任何抵抗力,还以为这孩子终于走正道了,有上进心了,二话没说就把钱给了他,却不知背后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
而沈铭阳这边,在夜里故意提出让审讯的同事休息一会,自己可以替一替,等同事们感激地拍着他的肩膀,打着哈欠出了门,他走到已经熬得满眼血丝、满脸愤恨的谭满面前,慢慢地举起手里的照片。
谭满的眼睛忽的睁大,他看见照片里的近处是一柄刀的刀尖,刀尖对面,正是互相搀扶着往家里走的父母和姐姐。
沈铭阳很快收回照片放进衣服口袋,看着谭满疑惑的眼神,轻声并快速地说:“这两天鉴定结果就会出来,到时候你是凶手必定证据确凿,以你聪明的脑袋,想想这事怎么办到的,你就明白喊冤也没用,翻不过来的,好好配合警察认了罪,我保你家人安全,否则……”
说到这,沈铭阳不再多言,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