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姝色-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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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云棠从梦中惊醒。
她匆忙抬头看向李琰,发现他额上沁出一层冷汗,他紧皱着眉头,手指抵着太阳穴重重地按揉着。
他控制着力道不去勒疼她,不去惊动她,感觉到怀中的动静,有些疲倦地睁眼看向他,语气无奈:“小姑娘,睡觉怎么这么轻?”
“很疼吗?”云棠伸手帮他按揉太阳穴,这样的动作其实并不能缓解多少,她能感觉到他在撑着神智,但就像上次一样,渐渐快要迷失在那样的痛楚中。
她不知道他会产生幻觉,只以为他很疼:“你抱着我,抱着我就不疼了。”
上次也是这样,肯定会有缓解的。
李琰闭着眼听见这句话,他有些想笑,却很快感觉到理智在溃散,那些声音和幻境一齐袭来。
那个声音要让他死,要让他因为心中的歉疚和恨意杀死自己。
他苦苦抵抗这么多年,甚至曾经受过蛊惑许多次,后来他总会让孟谦绑缚他的双手,不让他乱动。
上次在偏殿中,是他这么多年来反应最轻的一次。
那清冷的体香围绕着他,帮着他一起去抵抗幻境带来的诱惑,将虚假的幻象撕得支离破碎。
这个过程并非一瞬间,脑海中的两个想法在撕扯,头上的疼痛一波波翻涌袭来,有时候他痛得有些模糊,有过软弱,想着不如一了百了,但下一瞬又很快打散这种想法。
在这场漫长的煎熬中,他突然感觉到有人轻柔抱住他,不顾他可能给她带来的伤害,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我的殿下,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别怕,我在。”
他时而听见幻境中的嘶喊,时而听见小姑娘的声音,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缘不断拉扯自己。
好在这一次,他不是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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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整个人被他攥在怀中,她不知道他在面对什么,也不清楚那疼痛的剧烈,只能用这些苍白无力的话去安慰他,去支撑他。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云棠觉得身体有些发麻,她维持着一个姿势长久不动,现在有些难受。
她知道他是在隐忍,哪怕失去理智浑浑噩噩之时,他也在努力控制着不去伤害她,疼得身体不断发抖也咬紧牙根不发出声音。
但这样会让她更加心疼。
她的殿下,哪怕这种时候,也怕会让她担心,怕伤到她。
“殿下,您好些了吗?”她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减弱,在他平静下来后看向他。
李琰的身体被冷汗浸湿,触到小姑娘的目光,他轻轻点头,而后松开她:“我让人准备热水,你也沐浴一下。”
他身上不仅有酒味,如今还沾染汗水,必须沐浴洗漱一番,而云棠和他相近,身上也染上许多酒味。
云棠也意识到这件事,她乖乖躲在被窝里,等他出去吩咐人备水后,将身上的衣衫整理一番,瞧见外面渐明的天色,心中忽然一松——今夜总算过去了。
孟谦一直在院中守着,也早已吩咐人备着热水,只是梅苑只有一个浴间,李琰让云棠先去沐浴,他在外间等着。
云棠抱着衣衫绕过屏风,看见那冒着热气的浴桶,眼前闪过些许久远的画面——她抱着男子的脖颈,脸颊胡乱蹭着,不肯听话地下去,然后被人毫不留情地放到冰凉的浴水中。
现在看来,他那时候确实有些凶,虽然情有可原,但她也不免害怕。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没那么怕他了,不,是一点儿也不怕了。
云棠简单洗漱后走出浴间,她的发丝上沾着些许水珠,但没有侵湿头发,她随意拿巾帕擦着。
梅苑没有服侍的宫女,李琰怕她有什么要求,就坐在外面等着,这会儿见小姑娘侧着头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她修长的脖颈露出一半,发丝上的水珠顺着雪白的侧颈滑入衣衫中隐没不见。
他移开视线,在云棠看过来时,扬了扬手中的荷包。
云棠目光一凝,她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要把荷包抢过来:“这是我的。”
“是吗?”李琰挑眉一笑,他故意将手往后举高,小姑娘够不到,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努力伸长手去抢。
他身体越仰越后,最后一个力道不支,云棠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软榻上,松散的发丝顺着肩头滑下,在后背如绸缎一般散开,发尾扫过他的脸颊,带着些微的痒。
李琰伸手勾住那缕发尾,笑着道:“小姑娘,你这是要强抢民男?”
“哪、哪有?”云棠也意识到这姿势有些尴尬,她试图起身,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她一动,他也跟着起身,掌心在他肩头一滑,她直接跌进他怀中。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阵天旋地转,她躺在了软榻上,李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故意又晃了晃荷包:“还抢吗?”
云棠有些生气了,她扭头不去看这人,小声道:“我才不跟强盗讲道理。”
“强盗”笑了一声,他戳了戳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见她不理自己,又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低柔道:“我的小姑娘,谢谢你的荷包,我很喜欢。”
刚刚还气鼓鼓的少女听见这句话,眉目一弯,唇畔扬起笑意。
不过……她是不是太好哄了??
第32章
槐花
清晨阳光倾泻而出; 落在结冰的湖面上,日光像是揉碎在冰面的裂纹中,化成一颗颗闪着细碎光芒的小星星。
湖畔立着几棵腊梅树,风一吹; 挟着花香与朵朵盛开的腊梅而来; 风香袭人; 寒风在此间也显得微不足道。
冰面上; 身着红衣的少女踩着特制的滑冰鞋飞扬起舞,她张开双臂,拥抱寒风; 拥抱如今最冷的时节; 目光追随着眼前翻飞的梅花; 倏然伸手将那朵小小的腊梅合在掌心。
她行至岸边; 展开掌心,将那朵小小的腊梅花递给李琰:“殿下,送给你。”她拿着刚刚追到的腊梅花,笑眼弯成两瓣桃花; 目光如水剔透。
李琰伸手接过那朵小小的腊梅; 他放到鼻尖嗅了一下; 然后点头:“很香。”说完,打开腰间的荷包; 将这朵小小的腊梅放到荷包里,仿佛这不是一朵随处可见的腊梅花,而是什么需要珍重存放的宝贝。
云棠随着他的举动,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荷包; 玄青色的荷包上绣着洁白纯美的槐花; 她本来担心他会不会嫌弃这荷包有些秀气; 但他不仅说喜欢,还一直挂在腰间。
他身着深红色的锦衣,这荷包挂在他腰间并不显得突兀;而她身上的衣衫也是他命人准备的,不知是有意无意,也选择了较深红的衣裙。
“殿下,你也来试试呀。”云棠试着鼓动站在岸边不肯动作的人。
她本来打算即刻回府,但殿下带她来此处,甚至还准备好滑冰鞋。
云棠这才想起,先前她和殿下一起在腊梅林中赏花时,她闲聊时说过这件事——她会冰嬉,每年冬天都会等到后院那个小池塘结上一层厚厚的冰,然后穿上滑冰鞋在上面肆意滑行,这是她在冰冷的寒日中最喜欢做的一件事。
在冰上滑行时,如同先前骑马一样,她喜欢那种自由不受束缚的感觉,仿佛可以拥抱整个天地。
只是她没想到,李琰不会滑冰。
“殿下,试试嘛,殿下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而且……”云棠看了看守着远远的侍卫,靠近他小声道:“他们看不见的,殿下不用怕出糗。”
小姑娘的话有点激将法的意思。
李琰挑眉看着她,见她笑得纯真无暇,仿佛什么暗含的意思都没有,小姑娘的手指还勾着他的衣袖,撒娇似的晃来晃去,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盯着你望,实在叫你难以拒绝。
李琰扶额叹了一口气,认命换上那双滑冰鞋。
他是真的没尝试过滑冰,年少时他大多数时间用在读书习武上面,对于这种玩耍性极强的活动,他根本不会参加,而且冰嬉是前朝盛行的活动,民间还是有许多人喜欢以此消寒,但宫内甚少。
冰面很滑,李琰踩着滑冰鞋踏上去有些站不稳,他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控身体的感觉,而且在小姑娘面前失去沉着稳重的一面,也让他有些烦躁。
他扶着一旁的树干,正犹疑着要不要试着往前走,一双软软的小手扶住他的手臂,小姑娘稳稳立在冰面上,扶着他往前走:“殿下不要怕,其实这很简单,殿下多试试,有我在肯定不会让殿下摔跤的。”
小姑娘耐心且细致地教他平衡身体,如同先前他耐心教导她骑马一样。
她想,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殿下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所幸她也可以充当一次他的老师。
不过……这个学生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
云棠鼓着脸颊看着不远处顺利滑行的某人,又想起先前自己初学滑冰时摔的跟头,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果真不能相比。
唉……她才当了一会儿老师,这学生怎么就出师了呢?
正这般想着,刚刚身形还十分稳当的人突然一踉跄,眼瞧着就要摔在冰面上,云棠立马冲了过去,扶住他快要稳不住的身子,担心道:“没事吧,可以扶着我再走一段路,不用急。”
李琰握住她的手腕以作支撑,应和道:“嗯,还是有些不熟练。”
“我就说别急嘛,我再教你一会儿。”云老师再次出马,小心扶着他的同时,嘴角也小小翘起来。
她以为自己的笑容并不明显,孰不知早被某人看穿心思。
李琰看着她唇畔小小的弧度,凌厉的丹凤眼柔和下来,他忽然觉得偶尔尝试些新鲜的事物也挺好,好像也没有必要一直在小姑娘面前表现得端庄稳重。
她喜欢这种简单的快乐,那他配合一下也无妨。
午时他们在附近用膳,李琰已经让人准备好马车,未时正刻,李琰将小姑娘送上马车,见她掀开车帘朝他望过来,他走到窗前:“怎么了?”
云棠看了一眼他腰间的荷包,问他:“殿下知道槐花的寓意吗?”
李琰没答,云棠以为他不知,她继续说道:“每年槐花开放的时候,平州的百姓都会去槐花树下祷告祈福,他们说槐花代表着对美好的向往。殿下,我希望您看见这荷包上的槐花时,能想起那些美好的,令你开心的事情。”
而非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
有些话不必言说清楚,他们知道彼此的未尽之语。
他的小姑娘,没有忘记他的疼痛和悲伤,她试图用那些开心的记忆掩盖他过去的伤痛。
“好,孤记住了。”李琰轻声应下,他捧住云棠的侧脸,在她的唇瓣上映下轻轻一吻。
他动作突然,周围还有人看着,云棠一整张脸顿时羞得通红,她也不管什么槐花不槐花了,丢下帘子不敢再往外看。
他真的是,怎么也不看看场合呢?还有那么多人呢……
李琰站在窗外,他不走,车夫也不敢先走。
云棠冷静一小会儿,又掀开帘子的一角望向他,一张脸还红扑扑的:“殿下还有事吗?”
李琰轻轻一笑,他握住腰间的荷包,笑着道:“小姑娘,槐花还有一个寓意。”
“什么?”
小姑娘茫然地望着他,李琰见她真的不知,也没有多做解释,他轻声道:“云姑娘,二月初八,孤会来娶你,你要等着孤。”
云棠听见心口砰砰跳得很快,她也不再纠结槐花其他的寓意,她点头小声道:“好,我等你。”
等着你来娶我。
等着看我亲手绣下的槐花是否能给我送来向往的美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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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云家众人齐聚寿安堂,用过年夜饭之后,众人还需在寿安堂守夜。
莫姨娘抱着年仅七岁的云景佑陪着云老夫人说话,云老夫人不时逗弄几下孙儿,韩氏和云瑶陪坐在一旁,却很少能插进去话,偏偏云老夫人也不许她们走,让她们坐在这里听着莫姨娘说云景佑的那些趣事。
云棠和云晚则在抱厦那边下棋,她们乐得轻松自在,不用去陪老夫人聊天,但这种轻松惬意的时光很快被人打破。
“二姐。”云景淮走到她们二人身前,他看了一眼云晚,云晚不情不愿地起身让座,闷闷坐到云棠那一侧。
云景淮是云家长子,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尽是少年气,不过看向云棠和云晚的目光都带着一丝轻蔑,显得很是高傲,他向来看不起这些庶子庶女,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云棠会将他母亲姐姐逼得那么难堪。
他目光不善,云棠不在意:“我与阿晚这盘还未下完,大公子不如等上片刻?”
她知道云景淮不喜欢那一声弟弟,索性直接称呼他为大公子,她说话声音柔和,却是在下逐客令。
云景淮既坐下就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他执起黑子:“不必,我替三妹下完这一局。”
这是赶不走了。
云棠也不多言,执子落下。
她与云晚这一局刚刚开始,没有什么优劣之显,但云景淮明显不是善于下棋之人,他破绽百出,很快被云棠逼得寸步难行。
云景淮性情自负,眼见棋局至此,眉眼愈加阴翳,他抬头看向云棠,突然开口:“二姐先前住在平州,不知平州匪乱之时,二姐在何处避难?”
白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微重,云棠神色淡然:“当然是平州城内避难,匪乱持续得并不久,没有祸乱到城内,大公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
“没什么,”云景淮缓慢落下黑子,“偶然想到这件事罢了,我听说那些匪徒在城外烧杀抢掠,还欺负了不少姑娘家,思及二姐那时也在平州,担心多问一句罢了。”
担心,云景淮可不会担心她。
云棠不再与他多说,也不再给他留余地,直接将他逼至绝境:“你输了。”
云景淮深呼一口气,他看着云棠平静的面容,企图在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但他没有发现,仿佛刚刚议论的话题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他也不做纠缠,起身离开。
云棠没有管他,她伸手抚过发间的槐花发簪,将那些不好的回忆压下。
这支槐花发簪,是他今晨叫人送来的。
按照惯例,宫中举行家宴,李氏宗族与皇室一同庆贺除夕,也不知他此刻在做些什么?明天就是新年初一,他……会难受吗?
此刻宫内,一束束烟花冲至黑暗的天幕,开出短暂又绚丽的繁花。
皇后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烟花,李柔蓁陪在她身旁,情绪显得有些低落,皇后挥手让宫女们后退远些,低声去问:“最近怎么了,瞧着你不大高兴的样子,往年这个时候你不是最开心的吗?嚷嚷着要放烟花,怎么这会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李柔蓁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又垂下脑袋,声音很低地道:“明天是我的生辰。”
“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怎么还垂头丧气?”皇后觉得困惑。
“也不仅仅是我的生辰,也是阿玹的生辰。”
阿玹……皇后不知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乍然听见李柔蓁提及这个名字,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李柔蓁说着又想哭,她目光微湿地看向皇后,“母后,你知道吗?大哥他没有忘记,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每个月都会为阿玹抄经祈福,他将那些经书藏在柜子里,从来不拿出来,他不敢拿出来,肯定是因为当年我们说的那些话,他才不敢拿出来……”
李柔蓁越说越难受,她这几日都不敢去看大哥,不敢去问这件事,大哥好几次要和她说话,她都躲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可以说自己年纪小才说出那些话,但大哥呢,他那时也才十岁啊,他当时也是个孩子啊。
皇后看着李柔蓁在她面前哭成泪人,她竟然没有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