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见春台娇啼娇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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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廷脸上的红仍旧未消,他今晚喝了不少的酒,但并未失了神志,而方才那群女人的声音的确勾起了他的兴趣,所以他才临时起意叫了桑窈过来。
混杂着酒意,身边的女人对他的吸引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桑窈迟早会是他囊中之物,根本不差这几天。
他压下心中的急切,几乎是明示般道:“桑大人放心,明天早上本宫会将窈窈亲自送回。”
话已至此,桑窈哪还能不懂。
她瞪大双眸,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无措与恐惧,陆廷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张了张唇,对着桑印轻声开口:“爹……”
桑印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般道:“殿下,您还请慎言。”
“桑大人别紧张,本宫一定说到做到。”
未等陆廷说完,桑印便霍然起身,身前的酒杯被带落,啪一声碎在地上。
气氛一时无比僵硬,陆廷声音顿住,双目微眯。
桑印那张时常带着或小心或谄媚的脸此刻阴沉无比,他朝桑窈伸出手,道:“窈窈,来爹这儿。”
桑窈强行挣脱开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躲在了桑印身后。
“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桑印道:“殿下,桑某今日确是有事,就不奉陪了。”
陆廷盯着桑印的脸,面露不悦道:“你们父女俩这是在做什么,你怕不是忘了,桑窈是要来当我的妾的吧。”
桑窈虽总是说自己是当陆廷的小妾,但其实侧室地位比之妾室要高的多,陆廷就算是皇子,她也不可能去真的做他的妾。陆廷这般说是全然不把桑窈放在眼里。
桑窈捏紧桑印的衣袖,不想再面对:“爹爹,我们走吧。”
桑印却不曾动弹,他慢声道:“你说什么。”
陆廷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我说你别忘了,反正桑窈她终究会是我的——”
陆廷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砰的一声,桑窈甚至听见了骨肉相碰的声音。
桑窈惊叫出声,脑中一片空白,场面也顿时混乱起来。
因为桑印动作突然,所以陆廷身边的侍从未能及时反应,这会顿时冲出两三个人拉住了桑印。
桑印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骨节处甚至都开始渗血,他脸色通红道:“你还当真以为我女儿非你不可了吗?”
陆廷摔在地上,吐出口血来,他抚着唇角,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桑印胸口起伏,忍了半天,还是出口道:“你这般竟还妄图做太子,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呸!”
言罢,桑印便拉着桑窈转身就走。
她被动的跟着桑印,两人脚步生风,直接阔步离开了鹊踏楼。
直到坐上马车,桑窈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面色空白,觉得像做梦一般。
此刻桑印坐在她旁边,呼吸粗重,显然是气坏了。
桑窈怎么都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马车缓缓驶动,徐徐夜风透进来,吹散了酒意,也让方才两人冷静下来。
桑窈煞白着小脸,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桑印则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你日后别搭理他了。”
桑窈嗯了一声,道:“爹爹,这样……真的没事吗?”
桑印道:“没事。”
然而桑窈垂眸,看见方才桑印打人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桑窈默默移开目光,她心中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不由又开始控制不住的掉眼泪,她抬手抹了抹泪水,道:“爹……要不你先走,我回去跟他道个歉吧。”
桑印一蹙眉,又露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来:“你怎么就这点出息!”
他一挥手,别开脸去,道:“打就打了,这么丢人的事他还不至于到处宣扬,你别担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今夜酒喝多了,先睡会,你别打扰我。”
桑印说完便靠在了车厢上闭目不再说话。
桑窈也没敢再开口,马车内仅闻车轮转动的声音。
桑窈知道父亲没有睡着,他双拳还在紧握着,脖颈僵直,这是父亲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
桑印不是一个性情刚直的人,相反,他这些年能在朝堂如鱼得水,同他阿谀奉承的性子脱不了关系。
在那些清流眼中,她爹除了从未贪腐,或草菅人命过,同个小人也没多大区别。对上逢迎,对下施压,得势时威风的很,低谷时对谁都能陪出笑脸来,这样一个踩高捧低的人真是很难讨人喜欢。
桑印从小就教导她,碰见惹不起的要趁早躲开,委屈一下不会掉块肉,目光要放长远,要钓大鱼,该捧的捧,该迎的迎,马屁拍不着没关系,别得罪就是了。
她爹这么些年也身体力行的做到了这些。
所以,这是桑印第一回 用这般惨烈的方式去当场回击一个他们根本惹不起的人。
桑窈拉起帷裳,紧紧靠着桑印,她心中恐慌又无措,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无声的掉眼泪。
父亲没说,但她知道,陆廷睚眦必报,这事必定不会善了。
桑家不是什么大族,朝中根基也不稳,如果陆廷真要对付她爹,她们根本没有半点法子。
一路不语,回到桑府后,桑印只匆匆同桑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桑窈看向父亲沉默的背影,一言不发的回到了房间。
彻夜不眠。
第二日,桑印照常去上朝。
桑窈这一直都心神不宁,但幸运的是,之后的几天,朝中都未曾传出什么消息来。
可就在桑窈以为这件事说不定就这样过去时,几年前桑印还在做寻山知州时的旧案突然被翻出来。
言官劾之,道其玩忽职守,圣上原要将之贬斥儋州,还是陆廷出口相助,道此事还有疑点,不如先将人押下,待到此事清查后再议。
圣上当场应允,并令陆廷全权负责。
这对桑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消息传来时,桑窈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等她知晓的时候,府中已混乱一片。
燃冬不知其中内情,还在安慰桑窈:“小姐你别担心,此事多亏了殿下在其中斡旋,老爷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殿下定能还老爷一个清白的。”
“还是多亏了小姐您同殿下有这门婚事……”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陆廷做的太明显,就算桑窈平日总是不太聪明,今日也反应过来了他的意图。
他没有选择直接处置她父亲,还是留有余地。
可陆廷想要什么?
这其实并不难猜。
他这般不过是想告诉他们,他陆廷想要拿捏他们父女俩,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当初他们扭头就走,公然拂他面子,陆廷这是在逼着他们认错。
桑窈捏着手指沉默不语。
兜兜转转,她若是想要救他父亲,还是要去求他。
而至于怎么求,无非就那一种方式。
当初他要,她不给,如今他就让她上赶着去乞求他能赏脸看一眼。
第21章 求他
天空压的很低,灰云层叠,天气沉闷无比,青石板上正步履匆匆。
“姑娘,这边请。”
桑窈一路沉默着,没一会便到了桑姝所在的寂月宫。
陆廷向圣上承诺三日内给出结果,可这样一桩案子,三天哪里够的了。
她心中明了,这哪里是查案,这是陆廷在逼她在这三天内去找他认错。
而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踏入寂月宫,她远远的便看见桑姝站在宫门前等她。
这几天桑窈情绪一直紧绷,家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陆廷是因为她才出手相助。
个个都在劝说她去求求陆廷。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这会见到姐姐,桑窈觉得犹如寻得浮木,她加快脚步,然后一下抱住了桑姝,憋着泪道:“姐姐……怎么办?”
桑姝拍了拍桑窈的背,温声道:“好妹妹,别担心。”
她带着桑窈走进宫门,递了杯茶给她,桑窈泪眼朦胧的接过茶水开始道:“姐姐,五殿下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就是他……”
话音未落,桑姝便道:“我已经听说了。”
桑窈顿住声音,继而道:“那姐姐你可有什么法子救一救父亲?”
桑姝抿住唇,她松开了握着桑窈的手,道:“其实我昨日去见过父亲一面,这件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圣上将这起案子交给陆廷也有他的缘由。
说起陆廷,他的生母原只是一名小小宫女,但因姿容绝色,圣上惊鸿一瞥当晚就召其侍寝,封为美人,之后更是独宠多日。
不过半年就升至妃位,就连其母族男丁,圣上也对之多有提拔,一时风头无俩。后来她怀上龙嗣仍旧恩宠不减,直到一次宫宴行酒时,圣上突遇刺杀,这位美人以一身娇弱之躯,替圣上挡下致命一刀。
美人从此香消玉殒,成了当今圣上永远抹不去的心头挚爱。
而这位挚爱的唯一子嗣,就是陆廷。
而这次陆廷用来陷害桑印的,正是同他生母有关的事。所以圣上才在未曾彻底查清时,就轻易定了桑印的罪。
事出从急,她来不及思考,昨天就去了太极殿求情,可非但未使圣上有所缓和,自己反倒差点被禁了足。
这件事为陆廷精心策划,目的就是让他们无从下手唯有去求他这一条路。
桑窈嗓间梗涩,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注意到,虽然姐姐一直语调轻松,但一向尤为注意自己相貌的她这会却看起来脸色极差,眼底还带着青黑。
姐姐在桑窈眼中向来无所不能,可见这次的事,的确是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桑姝抬手,抹去桑窈脸颊的眼泪,继续道:“但是妹妹,正因如此,你就更不能去求他知道吗?”
“同这种人共处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次撕破脸也是好事。”
桑窈声音瘪着唇,道:“可父亲他……”
桑姝笑了出来,道:“别哭啦窈窈,父亲精神的很,临走时他还嘱托我告诉你,可千万别那么没出息的去求陆廷。”
她捧着桑窈肉乎的小脸,笑着道:“官场贬调是常事,咱爹的确是威风久了不知收敛,就接此次机会叫他冷静冷静也好。”
桑窈心中的愁闷并未有半分缓解,她闷着脑袋,问:“……可陆廷这样,就真的没人奈何的了他吗?”
桑姝唔了一声,低声道:“自然有的。”她顿了顿,还打趣她道:“比方说窈窈喜欢的谢韫啊。”
桑窈笑不出来,强调“我才不喜欢他。”
桑姝脸上笑意淡了淡,转而道:“没关系,父亲当初既然能从一个修书使做到刑部侍郎,日后也能靠自己从儋州回来。”
桑窈低着头不吭声。
她知道姐姐是在安慰她,这些事哪有说的那么轻松。
他们的家族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容易。
父亲花了十年时间才从一个小小的修书使走到了今天,他总爱在桑窈面前各种吹牛,却只字不提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况且儋州蛮荒之地,路途遥远,一去一回就要两年。
包括姐姐亦是如此,她少时入宫,无家族撑腰,在无数看不见的厮杀后,才能独坐这寂月宫。
她想,陆廷既然能从她父亲下手,又何尝不会继续心生憎恨来对付她姐姐。
等她走出宫门时,天色已经越发昏暗,周遭起了点风,却并不清凉。
她沉默着坐上马车,燃冬在一旁道:“娘娘怎么说?”
桑窈摇了摇头,不欲多言。
马车缓缓行驶,桑窈觉得闷,便拉开了帷裳。
熟悉的街景一闪而过,她默默想,其实去求陆廷也不是一件特别难以接受的事吧。
她知道应该怎么求,这事她虽没经历过,但从谢韫的手册上倒是看过不少。
就当是被狗咬一口算了,她忍一忍睡一觉不就过去了。
而且反正她总该嫁人,不过是哪条狗,她都得被啃一口,倒不如找个有用的。
况且,陆廷并未留给她多少考虑的时间。
她总得快些做出选择。
许久以后,桑窈静静开口:“先停下。”
马车缓缓停下,燃冬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桑窈无声呼出一口气,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走出了车厢,她回头道:“燃冬,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些事来。”
燃冬跟着一同出了马车,道:“奴婢跟你一起。”
桑窈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得自己去。”
桑窈少有这么强横的时候,燃冬心中虽担心,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桑窈转身离开。
沉闷的雷声响起,从天际蔓延,轰隆一片。
雨滴落下。
桑窈从未跟旁人提起,陆廷曾派人专程来送过信,信上只有七个字,是一处地址。
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她心情沉重的加快了脚步,不就是被大青虫摸一把嘛,这有什么,总该为族中做点什么。
可那处地方她并不常去,并不熟悉,只得凭着记忆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桑窈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可走着走着,她觉得不对劲起来。
等等。
她似乎又迷路了。
她找不着那个地方了。
……
她要被自己蠢哭了,怎么会废物成这样,上赶着被狗啃都找不着地方。
她崩溃的想,不会再有比她更蠢的人了。
海棠花瓣被雨水浇打,萎靡的落了一地,好似她的心情。
桑窈颓丧的盯着满地的海棠,忽而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她侧头看了过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荡隅街。
眼前是几乎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景。
谢家朱红色的大门前,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下来,神色温和的同旁边的侍从说了一句什么。
桑窈记得,他是谢公子。
是谢韫的兄长谢檐。
桑窈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家那高高的牌匾,迟钝的脑袋里终于诞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心脏狂跳,来不及多想,冒着雨跑了过去。
“谢公子!”
谢檐应声回头,看见了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子,可雨水并未阻挡她艳丽的美,所以谢檐一下就想起了她是谁。
上回偷看阿韫的小姑娘。
而且阿韫认识。
他藏起诧异,弯着唇角彬彬有礼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桑窈喘着气,捏紧了裙摆,她道:“谢韫……在家吗?”
很少有人直呼阿韫大名。
谢檐面色不改,语调越发温和:“应当是在的,姑娘想见他吗?”
桑窈连忙点头,然后小心问:“……我可以见见他吗。”
谢檐想起他那薄情又寡义的弟弟,突然生了几分好奇,犹疑不过片刻,他便颔首,柔声道:“自然可以。”
小厮递给桑窈一件斗篷,叫她披在身上,然后桑窈便跟在谢檐身后进了谢家大门。
府内碧瓦朱檐,层楼叠榭,青皮古松错落有致,比之桑窈想象中还要大的多,可她现在无暇欣赏。
谢檐带她进了一处厢房,道:“姑娘且在这里稍等片刻,阿韫待会就过来。”
“在下还有事要忙,姑娘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即可。”
桑窈有几分局促的点点头。
谢檐走后,房内便只剩桑窈一人。
她捏着手中的茶杯,压下心中的紧张,不断思索着待会应当怎么同谢韫开口。
而此刻,青烟袅袅升腾的房间内,男人面前时一摞已经抄录好的佛经,面前一樽手臂高的肃穆观音像,雍容慈母的妇人正坐在他身侧,手中持一串檀木佛珠。
可他的耳边并不清净,妇人口中正不厌其烦的训导着他。
谢韫低眉,脸色极差。
“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你看看你兄长,不过比你大个两岁,如今已是儿女双全承欢膝下,可你身边竟无一个知心体贴之人,你说你若是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