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见春台娇啼娇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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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姝盯着桑窈的脸,怀疑道:“窈窈,你不对劲,你问他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桑窈脸更红了。
好,确定了,果然是有。
桑窈从小就非常信任桑姝,除了姐姐,她也不知道该跟谁说,她咽了口口水,道:“确实有一件事,我……我有一个秘密。”
其实话至如此,桑姝也能猜到是什么。
八成是她这傻妹妹对谢韫动了春心。
对谢韫动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虽说这注定是场单相思,但最起码能证明她家窈窈眼光倒是不错的。
她循循善诱道:“你说吧。”
桑窈抿着唇偷偷抬眼看了眼旁边候着的宫女太监,然后扭捏了半天,终于贴近姐姐的耳朵,忍着万分羞耻小声道:
“就是……就是谢韫他好像喜欢我。”
“我该怎么办啊,阿姐。”
第5章 真情
精致恢宏的寝殿内,训练有素的太监宫女皆垂眸敛声,不去试图窥探主子的谈话。
博山炉内燃着御赐的雪梨蜜檀,青烟袅袅,昭示着殿中美人的圣宠。
桑姝坐在桑窈身侧,葱白的柔荑搭在桑窈肩头,嗓音温柔,从善如流的安慰:“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你如今年龄尚小,分不清喜欢与欣赏,谢韫的确惹人注目,你喜欢他实属……”
桑姝话音倏然顿住,清丽的脸庞露出几分怀疑:“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桑窈红着脸重复道:“我才不喜欢他,我说的是,我发现谢韫喜欢我。”
空气静默几分,桑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但据她所知,谢韫甚至不太记得她这个妹妹叫什么名字。
她抿了抿唇,继而凝视着桑窈这张明媚可人的正经小脸,试图从上面发现几分玩笑的痕迹。
无果。
她率先问道:“你跟谢韫一共说过几次话?”
桑窈努力回忆,然后掰着手指头认真回答道:“可能有三四次吧。”
如果说谢韫对她说“借过”也算的话。
桑姝嗯了一声,然后又道:“那是他当着你的面亲口说喜欢你的?”
桑窈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她害怕桑姝不信,又急切道:“阿姐,他真的喜欢我,他都快喜欢死了。”
“……”
桑姝抿住唇,没再多问。揽着自己身上的白纱忧虑的叹了口气。
“阿姐,怎么了?”
事态的确比桑姝想象中严重一些。
她知道桑窈天性纯真,脑中所想也比较简单,关于情爱方面更是毫无经验,也就平时无事看看话本子。以前她看的多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叱咤情场,坚信自己可以对各种撩人手段信手拈来时,桑姝还觉得可爱。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正了正神色,然后尽量温柔的同桑窈开口:“窈窈,你不能这样知道吗?”
桑窈不解,“哪样?”
适度的迷恋尚可,像她妹妹这般俨然就已经走火入魔了,桑姝道:“谢韫是个怎样的人,你我心里都有数,对吧。”
“窈窈你看,这些年何止是号称第一美人的高门贵女,甚至是公主,郡主,甚至还那说不上来的江湖流派家的武艺双全的大小姐,都或多或少的表露出爱慕谢韫的意思。但你看,谢韫回应了吗?”
“当然,我们窈窈也很好,阿姐说这么多只是想说,谢韫他不喜欢女人的。”
桑窈目瞪口呆道:“他……还喜欢男人吗。”
桑姝道:“他心里根本没有情爱之事。”
桑窈哦了一声。
但这句话不对。
什么没有,有的,而且非常多。
桑窈心里默默反驳。
桑姝眨了眨眼睛,委婉道:“故而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得立足于实际,你说对吗?不要想太多我的宝宝,这样只会庸人自扰。”
说到这里,桑窈已经全然明白,姐姐这是不信她,她不由握住了桑姝纤细的手腕,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她急于证明自己,也顾不得旁人是否能听见她说话了,继续道:“我……我真的没有多想,谢韫虽然不怎么同我说话,我们见面也少,但为数不多的几次,他都在偷偷看我,他只是掩藏的好罢了。”
桑姝:“……”
“他虽然不怎么理我,但是净敛……经常来找我说话的。”她顿了顿,又严格道:“也没有很经常,但肯定是谢韫授意的,他就是喜欢我,只是他不说罢了。”
桑姝:“这……”
她试图唤醒妹妹:“你总不能因为他多看你几眼,净敛同你说几句话,你就认定谢韫喜欢你吧?”
桑窈立马道:“那当然不会!我有证据的!”
桑姝也紧跟着道:“什么证据?”
桑窈:“证据就是——”
至此,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急躁的脑袋突然冷静了那么片刻。
证据就是她身上那本手册,如若她说了出来,就势必要给她姐姐看,可问题是,那样下流的东西她如何好意思拿出来示人?
再者,若是从谢韫角度来说,这手册说不定只是谢韫深夜缓解寂寞之作,不慎掉落被她看见已经非常窒息,她若是再给旁人看,谢韫日后还做人不做?
虽说她非常信任姐姐,但万一这事传出去了,谢韫这一世清名可就毁了。
她默默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桑姝还在问:“证据呢?”
她自然是没指望桑窈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见状又循循善诱道:“那窈窈,你说他喜欢你,那他为什么不同你表明心意呢?”
这个桑窈知道,手册中有提及。
她认真回忆着其中内容,争取一字不差的回答道:“他也是为我着想,若是同我表明了心意,此事一旦外传,恐我会成为众矢之的。”
“况且他脾性不好,若是直说……怕我嫌弃他。”
桑姝:“……”
桑窈自己也觉得这样说起来很奇怪,她抬头看向桑姝,道:“阿姐,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吗?”
桑姝心道,就这她都能信的话,她在这深宫里恐怕活不过三天。
桑窈实在是没法证明自己,最终她撒娇一般搂着姐姐的手臂,企图耍无赖道:“姐姐信我,我没有骗人的。”
桑姝神色复杂,道:“窈窈,你骗没骗人不重要。”
反正别人也不会相信。
“重点是不要骗自己。”
桑窈抿着唇,丧气着小脸,不说话了。
看吧,就说这件事很离谱。她都这样说出来了,姐姐都不信。
虽然她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而且她才没有撒谎。
桑姝面上也带着几分愁思。
她今日原本是想趁着机会同桑窈讨论一番她的婚事的,结果妹妹如今竟如此迷恋谢韫,此时再去谈及让她嫁与旁人无异于火上浇油,她哪还好意思开口。
不过她就这一个妹妹,倘若她真的对谢韫执念成魔,非他不可,那她身为长姐,自是不可能眼睁睁见妹妹爱而不得。
可问题是,旁人还好,那可是谢韫啊。
看来这事非一日之功,还须得仔细谋划。
而桑窈则是因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这册子上的东西一看就是精心记录,又被随身携带,如今谢韫不慎遗落,会不会心急如焚回去捡呢?
姐妹俩一时心思各异,相顾无言。
事实上,这回还真叫桑窈给猜着了。
只不过心急如焚的不是谢韫,而是他身边的净敛。
自刑部府衙出来后,净敛便随同主子一同打道回府。
宽大而平稳的马车内,忙于近日青州一案已许久没阖眼的谢韫正闭目养神,微风拂起车帘,吹散升腾而上的茶香。
净敛抬手,一言不发按住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
“我同桑印议事时,你站在门外?”
男人突兀开口,此刻仍然闭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
净敛面色不改,知晓谢韫既然这般问了,心里对他的行踪就已经有了定数。他循声望去,如实道:“回主子,属下去寻桑姑娘了。”
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桑姑娘在房中待了有半刻钟,不知听了多少去,属下怕随意猜测说与桑大人听,这才前去敲打。”
谢韫一时并未应声,就在净敛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时,男人又缓缓道:“是吗。”
净敛抿住唇,脊背微微僵硬。
“公子。”
谢韫掀起眼皮看向他,净敛垂下头颅,不敢多言。
犹如等待审判降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手心泛出细汗,气氛凝滞,他低声认错:“属下再不敢了。”
他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心中惊惧,这些年里他从来都谨小慎微,心里的那点心思从来未曾同旁人道之,唯一留下的东西只有那本手册,可那手册他平日贴身带着,绝不可能被外人看见,更何况是他家主子。可就算如此,竟然还是被察觉了。
他家主子向来冷心冷情,对情爱之事从来嗤之以鼻,他暗中这样臆想他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娘,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情爱之事最是无趣,你有这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我交代给你的事。若因此有怠慢,就给我早些滚出去。”
净敛应声称是,他等着主子大发雷霆,但这是似乎就那么轻轻放下了。
他发觉主子似乎也不是很生气,难道就这样说两句就好了?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又继续美滋滋的想,果然啊,就知道主子对桑姑娘是有几分特殊的,且看现在,他非常笃定,这时若是换个姑娘,他今日必定在劫难逃。
但是主子看起来根本就不生气。
这证明什么?
主子默认了他的行为!
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主子心里有桑姑娘吗?
“属下是一时鬼迷心窍,日后绝不再犯。”
谢韫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而又实在觉得难以理解:
“不过是个长得精致些的笨蛋,就那么吸引你,三番两次的去找她。”
净敛不解:“公子您这是何意?”
“你就算喜欢她,这事也得三年后再议。若是情投意合,你我主仆多年。”
谢韫大发慈悲道:“三年内她若是有婚约,我替你挡了就是。”
净敛:“……”
他坐直身体,自认为此事严肃无比,认真道:“公子,您误会了,属下对桑姑娘并无那种心思。”
“你不喜欢她?”
那当然,再说桑姑娘喜欢的是你啊!
“属下不喜欢。”
谢韫又闭上了眼,神色间已隐有倦怠,他随口道:“罢了,随你吧。”
净敛还想再多说几句,可主子看起来已经不想再讨论此事,马车内重归寂静,净敛只能默默憋回去,抿着唇坐在原位。
他半天才从谢韫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猜测中缓过神来。他面无表情的想,这其实并不要紧,他家主子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且这种事在他家主子眼里,估摸还不如今天天气如何重要。不出三天,主子就会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想到这,净敛心里放心不少。
看来今天的确是虚惊一场,他做事向来谨慎,除非主子会读心术,否则绝不可能发现他对他俩的心思。
至于手册,就更不可能了。
他爱册如命,每日都习惯性的将之藏在胸口,他的欢乐与安全感皆来自于此。平日若是不小心被看见,他也能胡诌一句此乃随笔。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今日胸口空空荡荡不太对劲,下意识摸了上去。
第6章 恭喜
可他胸前一片平坦。
净敛登时血液凝滞,他一下坐直身体,一向斯文冷淡的白净面庞终于出现了几分龟裂。
他的手册呢?
他手册呢!
那上面写了什么他是在清楚不过,这东西若是让别人看见实在不如直接杀了他。若是熟悉的人倒还有救,若是不熟的该不会误以为是他主子所写吧?
……等等,不必慌张,他安慰自己问题不大。
他家主子威名在外,那上面的内容虽说是他按真实情况编造臆想,但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基本等同于全篇胡诌。
这东西在花街绣坊并不少见,他家主子在男主人公选定上也非常热门,只是他的创作手法相对不同,且掺杂大量真实罢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谢韫和桑窈之间发生过什么?
所以不会有人当真的。
额上不自觉泛出冷汗,净敛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兴许是他今天没带。
肯定是没带。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净敛只觉得这马车内分外煎熬,他又不由猜测,莫非其实就是被主子发现了,只是内容太过失礼主子根本说不出自己看过,所以才给他偷偷扔了。
今日所为其实就是在暗中敲打他?
他猜不下去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他的册子丢了他该怎么办。
被别人看见是一回事,那可是他精心创作,潜心研究一年多的成果。
无数日夜的挑灯疾笔,翻查典籍,东躲西藏战战兢兢……身为高门伴读,他每日都早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候在谢韫身侧,更是要时刻打起精神,他不能有弱点,要八面玲珑要做谢家的合格利刃。
他的手册,就是他唯一缓解压力,获得宽慰的东西。
净敛苍白着一张脸,表面毫无起伏,心中已经十分绝望。
而此刻,寂月宫内的桑窈胡思乱想了会后,又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嘱托。
她自觉自己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试图让姐姐相信谢韫喜欢她这件事上。事实上,这也不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对了阿姐。”
桑姝望向她,道:“怎么了?”
桑窈总觉得这事难以启齿,她悄悄看了眼旁边的宫女,继而低声道:“父亲临行前嘱咐我提醒你,要注意子嗣。”
桑姝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桑窈抱着桑姝的胳膊,又闷闷开口:“姐姐,其实我只想你在宫里快快乐乐的。你要是不想生小孩,就当没听见好了。”
桑姝闻言轻笑了一声,她抬手轻柔的捏了捏桑窈软乎乎的脸蛋,“窈窈,你不懂,这个孩子必须得怀。”
其实桑窈不是不懂,她倒是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后宫权利倾轧,皇嗣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张底牌。
她只是觉得也没有那么重要吧,现在这样就很好,站的愈高,愈有摔下来的风险,况且生儿育女并非一件简单的事,她不想拿姐姐的命去冒险。
桑姝一看桑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并没有跟桑窈解释那么多,而是挑了个最次要,却最直白的理由。
她压低嗓音,在桑窈耳边吓唬她道:“按惯例,圣上若有意外,没有子嗣的妃嫔一律殉葬。”
殉葬两个字几乎炸开在桑窈耳边。
她倏然瞪大双眸,然后握紧姐姐的手腕:“那那那那怎么办!”
圣上年岁虽不大,这几年看着却越发体虚了,双颊凹陷,脚步虚浮如不系之舟,说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了,那她姐姐还是大好年华……
“别担心。”
哪能不担心,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手心泛出冷汗,如果真怀不上总不能就这样殉葬吧。她咽了咽口水,开始想一些歪门邪:“要不……要不我们骗骗陛下?”
桑姝捏了捏少女的脸颊,道:“脑袋不想要了。”
她又安慰道:“陛下龙体康健,不必担心,你回去告诉父亲,就说此事我心中有数。”
桑窈心道,这般天定之事你能有什么数啊,少女眼眶中泛出泪花,道:“我回去去替你求求观世音菩萨,听说承天寺的送子观音可灵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求什么送子观音,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就行了。”
言罢又转而道:“不说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