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权势滔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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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惠长公主乃德妃所出,因着景成帝子嗣稀少,德妃对淑惠长公主管教甚严,若非必要平日里更是不愿她多外出,是以淑惠长公主性子内敛,贺攸宁与她只算平常。
但淑惠长公主是个面面俱到的,贺攸宁毕竟是为人妹妹的,不主动拜访已是失礼,如今叫人来请哪还有推脱的道理。
到淑惠长公主的泮婳殿时已近黄昏,淑惠长公主像是早早便在殿外等候,两人相互见了,长公主才牵起妹妹的手缓步向桌前走去。
“我瞧着妹妹瘦了些,想必在皇陵时定是受了苦。”淑惠长公主心疼妹妹,不由得埋怨宫人们没将她伺候好。
贺攸宁却笑道:“哪儿就瘦了,只不过是长了些个子,显得抽条些罢了。”
“是了,如今你也十五了,只可惜尚在丧期,及笄礼确实不能大办了。”淑惠长公主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遗憾。
贺攸宁出生在大年三十,就快到了,只是今年是没什么心情论这些的。
“父皇走得突然,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姐姐不知,我在皇陵听到丧钟时是何心情。”
贺攸宁有意试探,装作以帕拭泪,却留心着淑惠长公主的神色。
提及伤心事,淑惠长公主自然也是凄凄然,也没了之前的兴致。
贺攸宁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松了一口气,又暗骂自己魔怔,如今怕是得了疑心病,瞧见谁心中都要怀疑一番。
许是心中愧疚,贺攸宁不由生出对淑惠长公主的亲近来,瞧见一旁摆着的放着的绣绷,便想找个话题将伤心事揭过。
“姐姐可是在刺绣?许是我记忆出了差错,怎记得姐姐是最不耐这些的。”
淑惠长公主只是淡淡扫过绣绷一眼,温声道:“待三月丧期满,来年秋日便是我出嫁的时候,此刻绣些样子,待丧期过去,准备嫁衣时也不至于太匆忙。”
贺攸宁从未听过淑惠长公主已定好婚事,此时脸上是掩不住的讶异,“许的是哪家?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兵部侍郎苏思朗,我及笄时便定下了,那时你尚在皇陵,自然时无从得知。”语气虽平和,却冷淡得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
景成帝去世,作为子女的应是要守孝三年,但景成帝留有遗诏,只需为他守孝三月,虽不合规矩,可皇帝金口玉言,既下了命令也只能遵守。
兵部侍郎是个从三品的官,但苏思朗今年不过二十有二,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但贺攸宁知道,若只为着这几分本事,景成帝还放不着将女儿嫁过去,更重要的是苏思朗背后的苏家。
贺攸宁看着淑惠长公主,不知她对这份婚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与她听:“苏思朗年纪轻轻便是兵部侍郎,听闻在同僚间名声也是极好,家中人员简单,阿姐嫁过去住在公主府中,与他们也无需应酬,还算自在。”
淑惠长公主却摇头,说到:“我已决定随苏思朗住在苏府,至于公主府便不必修建了。”
听了这话,贺攸宁当即便不同意,“这怎么行,虽说也有公主出嫁随夫家住的,可万万没有连公主府都不建的道理。”
淑惠长公主却道:“如今世事艰难,百姓们尚处于水火之中,我又怎好意思为了一个公主府大修土木。”
贺攸宁盯着桌上的摆件沉默了许久,半晌后开口:“那阿姐如何看苏思朗?”
“你也说了苏思朗是个有能耐的,人品也不算差,这样便够了。更何况,苏家几代单传,苏思朗是苏家主支这一辈唯一的嫡子。”平宁长公主轻声开口,一字一句却似重锤般锤在渝平心口。
贺攸宁终于意识到淑惠长公主的意思,她从出生便知道自己的责任,身为公主,过着千万人之上的生活,尽享荣华富贵,自然要担起皇家的责任。
如今实在算不得太平盛世,朝堂上暗流涌动,皇帝又年幼体弱,唯一的兄长还是个痴儿,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姐姐了。
世家与皇家之间的暗涌,在景成帝在时还能有所压制,可如今一个年幼又毫无根基的皇帝又如何能牵制住世家,只怕世家只会越来越猖狂。
身为皇家女子,太平盛世时便是这江山锦绣上的一抹红,点缀两笔图个赏心悦目。逢乱世,便如这林间一片叶,若是只叶一片,无依无靠,遇风便会落在地面任人践踏,只有卯足力气牢牢长在树枝上,藏于密林中才能得以保全。
苏思朗便是淑惠长公主要寻的树,苏家才是真正能够助力的林,为她、为皇家挡一挡风雨。
淑惠长公主摸了摸渝平的脸,开口安慰道:“我已十六,本就到了适婚年龄,嫁谁不是嫁,这京中的男儿中,苏思朗已算翘楚,也不算太委屈。”
贺攸宁知道这些话并不是长公主为了宽慰她编出来的假话,苏思朗比京中其他勋贵家的男子好上太多,手中又有实权,也算难得。
只是苏思朗是个风流的,若他只是个下属,贺攸宁自然不会对其私生活有何要求,可若成了姐夫,那些桃色传闻便成了根刺,惹得贺攸宁不舒坦。
“可是苏思朗自己求的恩典?”贺攸宁有些不死心,还想着苏思朗能浪子回头。
淑惠长公主摇了摇头,手上不自觉地拨弄起绣绷,“是我向父皇替的,父皇起初也是不应,但还是拗不过我。”
自从景成帝要变革教育制度,世家便处处使绊,但却还没到要靠公主联姻才能获得支持的地步,对于淑惠长公主的想法,贺攸宁始终无法接受。
“何以到这种地步?”贺攸宁的语气带着几分焦急。
平宁长公主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说到:“你一直是个聪慧的,不用我说你心里必然明白。”
贺攸宁知道,苏家在朝堂上一直明哲保身,京中京外皆有子孙为官,虽大多官职不高,但若用得好,确是一把好刀。
苏太公最是老谋深算,因此让他来为嫡孙求娶皇女时绝无可能。
景成帝赐婚,看似依了淑惠长公主之意,实则不过有个借口好堵苏太公的嘴。皇女屈尊求旨,已是天大的颜面,苏太公讲求体面,绝不会再推辞。
见贺攸宁半晌不说话,淑惠长公主笑了笑,说到:“你也不必为我伤心,我对苏思朗并无什么感情,自然不会羞于颜面。他虽风流,可身为苏家的嫡子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此次婚事能成,他与苏家绝对有其用意。”
事已至此,贺攸宁心中也知晓淑惠长公主的用意,再多劝也是无用,难道还能让已逝的景成帝收回成命吗,只是不免要多叮嘱几句。
“阿姐,苏太公此人城府颇深,父皇在时只是作壁上观,眼瞅着其他世家抱团,苏家上上下下被他管得像铁桶一般,苏家官员皆只管好职责之事却不参与朝廷争斗。”
“再看这朝中局势,按理来说,苏家这样奉行明哲保身之道的最遭人恨,可却让人找不出一丝纰漏。“
“能抽身于世家和皇权的角力,这样的世家,绝非是一场联姻可以笼络得住的,苏思朗虽为苏家嫡子,但未必能让苏太公乃至苏家上下都成为朝廷的一把利刃,只怕用不好还要伤其自身。”
淑惠长公主听言,拍了拍妹妹的手,宽慰道:“你放心,阿姐心里有数,妹妹记住,若有一日,世家与我们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要记得还有姐姐在。”
贺攸宁摇头,实在无法接受自家长姐这般委屈自己,看着眼前的绣绷只觉得讽刺,转身便要告辞。
却听淑惠长公主从背后叫住自己:“阿宁,我知道你刚回宫,对有些事难免怀疑,但是听阿姐一句劝,别查了好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贺攸宁猛地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回头,“今日阿姐同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最想说的是这句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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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贺攸宁只觉自己处在一团迷雾中,周遭之人各个都有事瞒着她,这种局面失去控制的感觉并不好。
面对贺攸宁的质问,淑惠长公主只是低头,下意识摩挲着衣摆上的绣花,不敢去瞧贺攸宁。
贺攸宁长叹一口气,看着窗外惊起的飞鸟,半是不解半是无奈道:“阿姐一直留意着我,是以我一去太医院阿姐便得到消息了是吗?”
淑惠长公主不知该如何解释,神色几番变换,又似恳求般唤贺攸宁:“阿宁,你是知道的,我不爱管着事,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叫人打探你的行踪。”
从回宫后,贺攸宁便已察觉周围人的怪异,先是小皇帝对大皇子似有似无的敌意,又是林水铭与小皇帝之间无法解释的信任,最后就连淑惠长公主心中都藏着事。
贺攸宁隐约意识到,待查清景成帝的死因,或许这一连串的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淑惠长公主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贺攸宁努力收拾心情,重新坐回淑惠长公主身边,“阿姐,我是知道你的,你品性温良,最不会撒谎,我打心眼儿里信任姐姐,自然不会为此伤了我们姐妹情分。”
听见贺攸宁这般说,淑惠长公主心里才好受些,不料下一刻贺攸宁话锋一转。
“可姐姐是知道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我能体谅姐姐有苦衷,可姐姐也要为我想一想,我才回宫,这宫中如此多的事竟都要瞒住我,这对我又公平么?”
淑惠长公主已是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却又咽了回去。
见淑惠长公主有所犹豫,贺攸宁便乘机问道:“父皇的死到底有没有隐情?”
此话一出,淑惠长公主浑身一颤,简直如坐针毡,急急站起向前走了两步,似是经历好一番心理斗争,打定主意后转身握住贺攸宁的手。
“好阿宁,我只告诉你一句,父皇的死确是意外,如若我有妄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贺攸宁伸手止住淑惠长公主要说的话,“我信阿姐,阿姐从前不会骗我,如今更不会骗我,只我不懂,若是如此,为何要阻止我查下去?“
淑惠长公主却不答,只双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贺攸宁的手,这是淑惠长公主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贺攸宁瞥了一眼,便教淑惠长公主心虚地放开手。
“阿宁,有些事情又何必非要真相?父皇的事我已告诉你,千真万确。至于其他的,听阿姐一句劝,别查了好么?”
贺攸宁看着眼前的满脸愁容的淑惠长公主,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阵寒意,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心中一直识大体的姐姐如何会有这种想法。
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般含混行事,一味装傻难道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阿姐,若你今日未同我说这些,或许我不会非要查下去,可阿姐今日的话却叫我心惊,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要阿姐这般言辞恳切,一定要隐瞒下去?”
淑惠长公主似看出贺攸宁的坚决,此刻颓然端坐一旁,并不言语。
见如此,贺攸宁知道今日无法从淑惠长公主口中再获取其他消息,行了礼径直离去。
淑惠长公主并未相送,只待贺攸宁走远后才缓缓起身,注视着眼前的宫墙微微出神。
风雨侵蚀过的红色宫墙,已有微微损坏的砖块似乎暗喻着这宫中的血雨腥风,冬日里暖阳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红墙绿瓦之上的冷漠。
这宫中又要有一场动荡。
走出泮婳宫,贺攸宁的心情并未糟糕到哪去,从淑惠长公主那已经知道足够多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景成帝的死虽非因忙于政事猝死,但至少不是被人毒害。
知道这一点,贺攸宁心中已放下最沉重的一块石头,接下来只需要再验证一件事,所有的谜底都可解开。
*
第二日下起了大雪,寒风凌冽,宫中人都不爱走动,唯有大皇子宫中是例外。
大皇子每日都要早起去“听学”,无论刮风下雨,没有一日缺席。
如今他记不得事,只对从前一些事有印象,如四岁起便开始的授课,还有每日听学路上会遇到的贺攸宁,这些事似乎构成了他人生中的全部内容。
走到假山旁还要如往日一般瞧瞧,确定贺攸宁今日没有在此等他,这才放心往学堂走去。
贺攸宁顶着风雪站在远处,风时不时带着雪花往脸上扑,她只能眯着眼睛观察大皇子的一举一动。
心中不免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一个正常心智的成年人真的能够装得这般像吗?
事实上,贺攸宁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大皇子没出事之前已是太子的无二人选。
景成帝子嗣艰难,后宫中活下来的孩子并不多,大皇子的生母阮贵妃当时虽受宠,可生下大皇子后身子亏空太多,以致之后无法再生育。
景成帝疼爱阮贵妃,为此伤心良久,更是在之后专宠阮贵妃两年,只在每月十五时才来皇后宫中坐坐。
后来阮贵妃魅惑圣上的传闻愈演愈烈,景成帝无法,这才多去其他后妃宫中走动,后宫中孩子逐渐多了起来,可这样也没能动摇大皇子的地位。
不仅仅是因为之后的都是公主,而是从一开始,景成帝便是将大皇子当作储君教导。
大皇子不过五岁,便已时常跟着皇上出入宣政殿,群臣议事时,他便在一旁听着。
大皇子自己也肯用功,等到八岁时于政事上已能提出自己的见解,这样一位聪颖的皇子,就连群臣也无法挑出毛病。
更何况,当时的后宫除了这位皇子,就只有两位公主,其余的孩子不是夭折便是根本无法降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皇子的地位无可动摇。
若是他没有失去左手臂,即使阮家被降罪,也与大皇子没有半分牵连,大皇子反而是最大的受害者。
终究是鸣山书院的一场大火毁了他,阮家人自己恐怕也不会想到,一场谋划竟让流着阮氏血脉的大皇子从此前途尽毁。
鸣山书院一事后,贺攸宁因亲眼目睹卿家两位表哥和几位同窗死在大火中,受到的打击颇大,浑浑噩噩过了数周。
待她清醒后,宫中上下传遍了大皇子因高烧不退被烧傻的消息,宫人皆道,大皇子与渝平公主之间的兄妹情谊竟这般深厚,不顾自身安危都要冲进火场救渝平公主。
只可惜,天道不公,渝平公主是平安救出,大皇子却被突然断裂的房梁压得无法动弹,失去了手臂没了储君资格不说,还成了痴傻之人。
这样的言语一句句落在贺攸宁身上,如当头一棒,她愧疚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敢远远站在大皇子宫门外扒着门缝瞧一瞧,却不敢在大皇子面前露面。
贺攸宁只记得当时在火场中确实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只是没想到原是大皇子,若是早知这般结局,她情愿自己葬身火海也不愿大皇子成这般模样。
是以大皇子是否真的痴傻一事她并未有过怀疑,但如今想来,却有一丝不妥。
以景成帝的性格,被寄予厚望的大儿子成了傻子,当下会做的定是秘密召集天下名医为其医治,而不会任由大皇子这样发展下去。
再者,宫中虽不是个密不透风的地方,但也绝不许宫人这般随意谈论皇家之事,如今想来,只怕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在这森严的宫中,能做到一声令下的人不超过一只手,卿皇后是定不可能任由这件事传到贺攸宁的耳中,那剩下的不言而喻,只有景成帝与大皇子。
可是大皇子决不是自暴自弃之人,依着贺攸宁对大皇子的了解,知道自己无法成为储君的下一刻,大皇子所想的也只会是如何才能找到另外一条为国为民之路。
但这是在大皇子心境未变的情况下,面对阮家覆灭,阮贵妃自戕的局面,试问即使是大皇子这般风光霁月之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