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蛊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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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这回是沈峯开车,尹桑在睡觉。
沈峯看她的侧脸,温和恬静,爪牙尽收。
自己再一次,忍不住来见她。他发觉,回国以后,那种情不自禁并没有因为她的激怒而削减分毫,反而是更甚。。。。。。
虽然她的激怒,看起来从不刻意。
这些天,通过米瑞的线报,他掌握着她的起居动向,没有哪里不同,平平和和的,只是不出门罢了。可今天,她把他的行李箱,给扔出来了,米瑞说,她还踢了一脚,好像已经不爽很久了。
他的归来,到底是给她的心情带来了一丝波动。他出现,她总往那方面想,真令他暴躁,他忍住,她显然也妥协,但最终还是演不下去暴露了,她忍不住发泄情绪,又试图挽回,翻脸快得像翻书。
她一点都不能容许他人侵占她私有的领地。她企图不表现出来,但是总忍不住在某个点爆发。
人前人后、不同人之间、同个人不同时间段之间表现不一致并且反差极强,伴随夸张言论和行为,又有些表演癖的端倪。。。。。。
沈峯转过头专心看路况。车如流水,华灯初上,热闹的城市,寂静的车厢。他离开几年了,城市变化着,人也是。他不知道,这时候回来,是早还是晚。
有关尹桑的事情,他从不敢轻易下论断。
一切不过且走且看。
尹桑没有睡着,她甚至知道沈峯时不时看向她。
今天的他,或者说,这次回国的沈峯,让她有些惶恐。
她一直认为,只管身不管心,是沈峯最想要的相处模式,而他似乎主动脱离了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模式,但又没有特别明显。而她竟没有陪他演好,竟把心底里的想法喊了出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虽说时间和空间可以改变许多事,但是更多的是变淡。两地分居,没有感情基础的条件下她和沈峯注定只能剩下身体欢愉。而这几次的沈峯,太不一样了。
怪现象。
快到的时候,尹桑听见沈峯叫她,她睁眼。沈峯说:“我的火机呢?”
尹桑说:“嗯?噢,好像在我那。”
“好像?”
语气上扬,有点凶了,她回答:“对啊,不知道搁哪儿了。”
“找到它还给我,务必。”
“别人送的?很重要?”
他转过脸,“很重要。”
尹桑低头抠手指。
她也送过他一只打火机,攒了大半年零花钱,最后亲眼看着它被扔进垃圾堆里。听见他对他的朋友说:“尹桑这样的女生,我这辈子都欣赏不来。”
呵,很重要?尹桑笑笑说:“可能落在吧台了,找到了还你。”
回去她就给他扔了!
沈峯果然神色缓和,点了点头。
尹桑别过脸去看窗外。车子驶过高树掩隐的街道,外头黑,车窗上便印着她的脸,五官精致好看。嘴角还弯着,眉眼看着温和、真诚。
她审视着车窗里的自己,乖巧大方。可以了,到了沈家,便保持这个模样。
每个寄人篱下的人,都是最有天赋的演员,她想要的,从来都假装不想,不喜欢的,咬牙说喜欢。
以至于她说,她不喜欢他,他信了。她说勾引,他便真当,那是一夜情。
第7章 已替换
今天的家宴,是为沈父沈建斌践行。历来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沈建斌工作地常变动,大半时候不在京城。这回去南边儿不知多久能回来。
沈家人最是守时,家训里头,就有“守时限,重承诺”这么一条。他们耽搁了一小会儿,到的时候,人已齐了,嫁到邻市去的小姑姑都回了。无可避免地,老爷子对着沈峯一通训。
尹桑说:“爷爷,今天我有课,沈峯去接我,就晚了。”
老爷子面色缓下来,睨一眼沈峯:“哼,净替他揽摊儿,给你们惯的,抄家训去!”
沈母赶忙从厨房出来招呼:“上菜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上桌吧都。”
老样子按序落座,热毛巾送上来,尹桑摊开一条,晾了晾,递给老爷子擦手。老爷子笑眯眯地,没了严肃模样,“还是桑桑会照顾人,有些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峯正给尹桑晾热毛巾,闻言眉一挑,不置一言。
沈母今日亲自下厨,这会儿她最拿手的清蒸鱼上来了,清香扑鼻,老爷子更乐了,“大媳妇儿的手艺,馋着呐。”
沈建斌感慨:“在外边最想的,就是家里这口饭。”
“可不,桑桑瞅好了,”小姑姑说,“老话没错,要想留住男人的心,还得留住男人的胃。”
尹桑颔颚点头,一副奉作真理的模样。沈母也落了座,“是该学着些了,两个人过日子,不比一个人,不能老在外边吃,家里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小姑姑搭腔:“是啊,下厨挺好上手的,叫个阿姨,手把手教上半月,足够了。”
老爷子也说:“改天让刘婶上你们那去,桑桑就多学着点儿。”
尹桑嘴角弯着,去看沈峯,他正接过沈母递过来的汤,悠哉悠哉喝了一口。看来是不准备救场,尹桑堆着笑脸说:“就怕我笨,天分不高。”
小姑姑说:“怎么会,山里长大的孩子还能不懂柴米?天赋是有的。”
尹桑低头,没再应话。
满座都盛上了汤,只尹桑一人面前没有,她拿起碗准备自己盛,碗在眼皮子底下被拿走了,她顺着碗看过去,扣着碗的手指,骨节分明。
沈峯起身舀好汤放她右手边,说:“刘婶恐怕去不了,尹桑那儿没厨房。”
沈母说:“谁说桑桑那了,自然是你那儿。”
沈峯往椅背一靠,长臂搭在尹桑椅后,像揽着她似的,“我那,卖了。”
沈父皱了眉,“卖了?”
沈峯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天气,“公司刚起步,手头紧。”
“那也不能说卖就卖啊,这么大的事一个商量都不打。”沈母说。
尹桑微讶,他那房子地段极好,小区安保严密,里头住着不公众人物。那是他大学毕业用自己的小金库买的,当时大院里也都传遍了,尽夸沈峯能耐,还没工作就给自己整了套房。算起来那房子也是有纪念意义的,不想他轻易就卖掉了。
早前还听说他在美国没少挣,这是要搞多大的事,一回来就要卖房子?
众人也都说他草率,他听着念叨,也不说什么,看着尹桑闷头喝汤,闲哉哉的。
终究是老爷子结束话题:“卖了便卖了,挣了再买不就成了,没地儿住还是怎么的,住桑桑那不就成了?”
尹桑勺子滑落,磕在碗沿,当啷一声脆响。她眼皮颤了一下,说:“啊,我那里,好像有点小。”
沈母也说:“还开着店,哪能住得下?”
老爷子不高兴了,“是床不够大还是怎么的,一人能睡两人就不成了?我扛枪那会儿,什么地儿没住过,老婆子跟着我,有砖房睡砖房,有草房睡草房,看看你们一个个娇气劲儿!”
。。。。。。
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最郁闷不过尹桑,众人都赶前边儿嫌弃来了,前提难道不是她得乐意才行?
饭后沈峯免不了抄家训,尹桑就陪着一众女眷客厅唠嗑。没一会儿叔叔婶婶就告辞了。沈母和尹桑商量着让他们回大院来住,到最后尹桑只好妥协,说每周末都回来吃饭,顺便学习厨艺。
沈建斌常年在外,家里头大事唯老爷子为先,小事都沈母做主。沈母门庭不低,教养极好。对于尹桑的到来,她不像别人那般排斥,她甚至是护着她的,家里头上至叔伯姨婶,下至佣人,也都看着她的面子,明面儿上没给过尹桑难堪。
血婴事件过后,三姑六婆接二连三地上门给沈母嚼舌根子,有一次尹桑就趴在二楼扶手上,听见沈母说:“我们家里头的事,自己明白,不劳费心。”
她当她是护短。
待客人走后,又听沈母对着老佣人言语:“是沈家欠她的,罢了。”
她的护短,到底不是为尹桑本身,而是这机缘孽债躲不过,她护的,是沈家的大家风范。
那种无奈,透过她的神色,语气,浸入尹桑的骨髓里。
而在沈峯和尹桑一夜迷情暴露之后,沈母的无奈,化作不甘。尹桑,作为恩人之后,养在沈家,她能接受,但作她的儿媳妇,她是千辞难语心中郁结,她就沈峯一个儿子,打小就仔细教养,在她看来,沈峯值得最好的,尹桑虽乖巧,但性格孤僻,除了长相身段,别的也拎不出什么出类拔萃的来,不是沈峯的良配。
如果仅仅是老爷子强求,她可以找出千百个理由去推拒,可抵不过沈峯一句——是我要跟她结婚。
他说的是要,不是想。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不能哭号着站在对立面,让自己变成棒打“鸳鸯”的恶人,却也没办法再对尹桑和颜悦色,尹桑也知道那是因为什么,所以没有太大的心理落差,但从母女到婆媳,终究令人唏嘘。
这会儿小姑姑一副看二人演戏的样子,剥了个橘子,递给尹桑一半,问:“桑桑今年该毕业了吧?”
“还有一个学期。”尹桑说。
“毕业了,可以要个宝宝了,早生早好的。”
尹桑一瓣橘子在指尖掐出了水,她弯腰抽张纸擦干净,低了眉,“不着急吧,沈峯忙。”
第8节
小姑姑说:“现在还好的,到时候忙起项目来,就更没时间了,这会儿合适,到时候带球拍毕业照,人生赢家。”
虽然尹桑没再回复什么,嘴角也还弯着,大概是果汁吃走口红,她嘴唇泛白,不太好看。
正这会儿,老爷子在上头叫她,她赶忙起身,“都忘了,要给爷爷泡扶阳茶,我先上去了妈妈。”
等她蹬蹬上楼,小姑姑说:“又是扶阳茶,那玩意儿里头是不是有蛊啊,让人听话?”又转话头,“上回我和桑桑聊起小孩,她差不多也是这模样,晃眼看没什么,仔细瞅,脸都白了。”
等了会儿,俯身又说:“嫂子,桑桑和小峯,真的过得下去吗?”
沈母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皱着眉,没回答。
也许是女人之间的通性,沈母猜测,尹桑对生孩子排斥,大概是与血婴有关。
那会儿,刚听到消息说,尹桑佩戴的吊坠里头藏着血婴的时候,沈母也是脊背一凉。
那两天家里头,连佣人都躲着尹桑,只来了客人才做做模样,老爷子吼:“你们懂什么,没有尹桑她姥姥,就没有我沈国昌今天,更别提你们了,你们今天能穿好的吃好的住好的,都得拜拜尹桑你们给我记着!”
等气消了,招呼了几个人,亲口解释了尹桑那个血婴的来历。
尹桑的母亲怀孕的时候,她外婆就看出来是双胞胎,可月数见长,肚子却不怎么长,全然没有双胞胎的模样,生产时难产,好不容易生了,却只出来尹桑一个,肚子就扁了,稳婆便说,是她外婆误断。
外婆皱着脸,坚持等,不一会儿,尹桑母亲一声嘶叫,出来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直把稳婆吓得脚哆嗦。
便是那个血婴,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已经死了。
而她的母亲,也这么撒手人寰。
寨子里都传,是尹桑命格太硬,在娘胎里,就克死了自己的同胞姐妹,更甚者,有说尹桑是吃掉了自己的姐妹。
山人不懂科学,沈母懂。那是双胎输血综合症,由于各种原因,两个胎儿得到的营养不均衡,造成其中一个缺血发育不良甚至死亡,死胎出来的时候,大多只有纸片那么薄,也有初步成型但面目模糊的。
血液病症一般都会遗传,双胎输血综合症也会遗传,概率不低。
沈母说:“由着他们罢。”说罢也走了,客厅只留下小姑姑一人,迷茫,“一个个都被下蛊了么?”
尹桑用木桶打好热水,撒上特制的苗药粉,茶叶,待水变色,斟掉茶叶,药水倒入银盆,端到老爷子跟前,给他泡脚。又转到他身后,用银梳子从额头缓缓往后梳,穴位处力道重些。
这么多年,尹桑一直亲力亲为,打水都不假手他人,老爷子舍不得她忙活,这会儿又赶人了,“行啦,这些让小葵或者刘婶来做就行,叫你上来,是让你去看看那混小子,盯着他抄完。”
尹桑“噗嗤”一声,“诶,好。”吩咐小葵来梳头。
隔壁书房,沈峯握着毛笔,俯身在写。他还穿着上班的装束,脱了外套,里头留白衬衣,领带松松垮垮。洒脱不羁的模样,和古香古色的书房有些违和。
凑近了看却不同。他运笔娴熟,笔锋遒劲,颇有模样。知道她来,没抬头,只说:“刮目相看?”
尹桑笑了,“从小看到大,你都抄了多少次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挥最后一捺,搁好笔,隔着书桌凑近她,带了一袖墨香,“是说我没有任何进步么?”
“你指什么?字,还是能耐啊?”
他轻哼一声,站直了,瞥一眼桌上的宣纸,“拿去交差。”
眼下尹桑可没心思监督他,“我那不适合你住,离你公司远,你在公司附近租套房子吧,我常过去就行。”
“你搬过去么?”他问。
“不去。”
“过夜么?”
“不过。”
“呵,那你跟我谈什么?”他整理着宣纸折好,轻飘飘说。
尹桑绕过书桌,到他面前,“我写书作息颠倒,我们住一起会很糟糕,腐竹和我一起睡的如果扔外头它会叫一晚上你也别想睡,我不会做饭一直吃的外卖。。。。。。”
“下厨我会,”沈峯打断她,“至于其他的,我不介意,睡不着,就干点别的。”
。。。。。。
第8章 已替换
尹桑被堵住话头,白他一眼,拿宣纸去交差。走到房门口,听到沈父的声音,该是在里头和老爷子谈事情,她转身要走,听到自己的名字,便顿住了。
沈父说:“知道您护着尹桑,但要是她一直不愿意生孩子,我们沈家也不能就此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没有尹婆子,从我这就得断了,还能建功立业给你们荫蔽吗,外人不知,建斌啊,你怎么能糊涂,滴水之恩都该涌泉以报,我们沈家,不做忘恩负义的事。”
“可父亲,下蛊这样的事,说出去,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早年在外头惹了麻烦,才出来这么个孙女。。。。。。”
“瞎掺和,我能让我的孙女嫁给我的孙子?胡闹!”
沈建斌噤了声,老爷子缓了缓说:“忙去,这事儿不用你操心。”
没多会儿沈父推门出来,外头没有什么人影。尹桑倚在客房门背,习惯性摸了摸衣服袋子,没有烟,轻呼一口气,她有点茫然。
孩子,每个人都提醒她她该生孩子。从她妥协答应领证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这一天要来,千推万拖,延长学习周期,终究还是要毕业,沈峯还是回来了,要过夫妻生活,要目送他上班,迎接他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生孩子。。。。。。
令人头疼。
沈父脚步声远了,尹桑从客房出来,敲开门。老爷子把沈峯抄的家训上下看了一遍,鼻子轻哼一口气,“吃几年洋墨水,亏得没把老祖宗的东西给忘了。”
这么说就等同于称赞了,沈峯的字,确实是不错的。她就静静微笑站着,老爷子拉下老花镜睨她,“丫头,想什么呐?”
尹桑琢磨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