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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眼着迷-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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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走正门呀?”许织夏轻轻指了指门的方向,提醒他们,其实现在跟着长辈听一嘴也无妨。
  “……”
  “……”
  道理是这道理。
  “来都来了,”孟熙望向白墙:“高低上去看一眼。”
  “嗯!你去!”
  陶思勉话落就被孟熙飞了个眼刀。
  许织夏笑:“我去。”
  她冷不防生出些迟到的叛逆心,于是就这么在孟熙和陶思勉的仰望下,攀上了木梯。
  院子前的开放堂屋。
  堂上两张太师椅,镇长和许轻苑各坐一张,旁边站着两个董事助理,堂下左主和右主位,坐着盛则玉和孟爷爷,余下的座位几乎也都坐着人。
  “开发协议白纸黑字写着,门票收入五五分,协议有效期二十五年,这才过了几年,你们资本家的黑心就藏不住了?”孟爷爷激动敲着案几。
  许轻苑高跟鞋搭着腿,坐姿威仪:“棠里镇的项目我们有多重视,相信这几年你们有目共睹,今年公司在宣传和运营上可都投入了比预期翻倍的成本……”
  许织夏伏在青瓦上,卖力去听。
  “吵得凶吗?”陶思勉扶住梯子腿问。
  孟熙扶着另一边:“打起来没有?”
  许织夏皮肉细,开衫又薄,挂在墙头胳膊吃劲,没一会儿手肘就磨得痛了,想调整姿势,有些艰难。
  她进退两难,求助:“我站不住了……”
  孟熙和陶思勉两个人十张嘴,着急忙慌地叫她快下来,许织夏不由也被惹得紧张兮兮。
  “脚跟踩稳了,收紧核心,上身放松。”
  闹中出现一道冷静而沉稳的声音,徐缓有度,语气和音色都自带说服力,令人深信不疑。
  许织夏定了定心。
  她似案上晃晃轻飞的宣纸,他的声音是镇纸,落上来,压住了她。
  “重心往下踩。”
  许织夏照着做,踏住木梯的阶道,在孟熙和陶思勉一声声“对对对就是这样”中,一步一步地稳稳迈下去。
  有只手掌支住她腰臀,借了她把力。
  后半段许织夏走得毫不费劲,轻松落地。
  安全着陆的刹那,三人都舒口气。
  绷住的神经一松懈,许织夏嘴角弯起,同时思考,方才的声音从何而来。
  眨眼间,她心又紧住了,缓缓转过脸。
  男人短发露出额头和利落的脸廓,眉骨深邃,黑蓝眼瞳盯着她瞧,要笑不笑的。
  许织夏笑容消散,低下头,老实巴交在他面前站好。
  孟熙和陶思勉后知后觉一回头,倒吸凉气,顿时军姿笔挺。
  “有没有成就感?”
  许织夏循声瞄他,见他慢悠悠抱起胳膊,管教的口吻又说:“小看你了。”
  孟熙一招弃车保帅:“周玦哥,都是陶思勉不乐意,今今才上的。”
  陶思勉咯噔一下:“……好。”
  “是么?”纪淮周勾唇淡淡笑了下:“我们家今今还真是个仗义的女孩子。”
  许织夏抿抿唇,闷声不语地腹诽。
  今晚不给他亲。
  正想着,眼前他高大的身形晃过,许织夏目光追过去,看见他走向院门。
  “过来,”他言简意赅:“陪你。”
  许织夏睫毛簌簌眨动几下,漾起笑痕,和孟熙陶思勉交换了个眼神后,轻步跑着跟上他。
  院中僵持在一根弦上的气氛,因他们的出现而波动。
  在座的长辈,知道他们回棠里的没几个,见到纪淮周和许织夏,立刻脱离义愤,惊喜迎上去,原地叙起了话。
  开放堂屋里瞬间换上了个温情脉脉的氛围。
  盛则玉背贴椅坐着,面无表情。
  但许轻苑一被晾着,就敏感地作出不好惹的样子:“叙旧也要看场合,我时间有限,闲人请先出去。”
  孟爷爷肃声道:“阿玦和今今也是棠里的住户,有表态的资格,这里谁都不是闲人,外人倒是有几个!”
  许轻苑张口,又被这话堵住。
  她沉下气,保持着心高气傲的姿态。
  镇长打圆场,招呼他们先把正事商量了,长辈们都招手叫他们过去坐。
  太师椅只空着一把,孟熙和陶思勉自觉蹲坐小板凳。
  纪淮周拖过许织夏,压肩按她坐进了那把太师椅里,自己往旁边一靠,半倚半坐在她手边那张红木高束腰茶几的桌沿。
  许织夏眼观鼻,鼻观心,扯扯他衬衣,坐如针毡地说:“哥哥,给你坐。”
  “怕什么?”纪淮周去摸腰后的茶壶。
  场面严肃,坐太师椅的都是辈分大的,而且在场她年纪最小,许织夏难以心安理得:“……人家当家做主的才坐。”
  “坐着。”他笑哄,呷了口茶,杯盏向身后一搁:“你坐得起。”
  许织夏仰起脸去瞅他。
  他回过身,近的那条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椅背上。
  这个姿势,像她的护身符。
  人的气场很玄妙,这是一种外表假装不出的本质能量,比如许轻苑,再强势也威慑不住人,只让人觉得是一朵虚弱的菟丝花。
  而纪淮周心平气,身上却永远有着无所不能的强者气息,长辈们年事已高,需要靠得住的年轻人帮衬,他一在,大家都打了定心针般,有底气了起来。
  许织夏静静听着,不开口。
  其实来来回回就一件事,千寻认为自己值得更多回报,变收益分成为六四开,或提高门票价格,二者择一。
  但众人对其开发手段不敢恭维,更不愿意再用棠里镇的名声为资本家的野心买单。
  双方各执一词,谈不拢。
  许轻苑不退让半步:“协议签的是合作开发,千寻全款投资,镇上每户都占着股份,白白享受分红,可没让你们出过一分钱。”
  武道馆的李伯伯,那位曾经最支持商业化的李吴钩,如今也都气笑了,摆摆手:“你要这么说话,咱们也不用聊了,直接打官司,叫法官来说句公道话。”
  许轻苑不为所动,轻蔑一笑:“凭盛氏的权势,打官司你们没胜算。”
  这威胁性的话语一出,长辈们嗓子眼里一哑,只能忍气吞声。
  都是平民百姓,谁能与位高权重的豪门抗衡。
  不知是不是哥哥在身边的原因,今日再见许轻苑,许织夏没有了最初心脏重颤和局促不安的感觉。
  她在那几秒的僵局里,终于有了第一句的表态。
  “国内当官不经商,经商不从政,如果许董以权谋私的话……”
  女孩子轻柔且缓慢的嗓音,引得四面八方投来目光。
  纪淮周歪过头,也去瞧她的脸。
  许织夏捏了捏手指头,心神不稳,但又无比坚定地直视许轻苑的眼睛:“我会去相关部门,检举你们。”
  纪淮周都愣了下,短瞬诧异后,他不禁逸出一声鼻息,眼底笑意浓重。
  被小姑娘一本正经放话的模样可爱到。
  四周顿时静到极致。
  这话长辈们心里听着爽快,却也担心她一个孩子惹祸上身,于是昧着良心从中转圜了两句。
  但许轻苑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
  纪淮周唇角笑痕犹在,揉了揉许织夏的脑袋。
  这对许织夏而言是嘉许。
  许织夏本就不吐不快,他一安抚,她就很有骨气:“许董,你们出钱,棠里镇出地,我们占股份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能仗着大家都是老实人,就用那套话术诓他们掉入自证陷阱。”
  纪淮周眉眼悠闲,含着笑,安静看着她。
  得知她原户籍并非港区后,许轻苑对她的态度便无差异了,正要恼,全程沉默的盛则玉突然出声。
  “你的诉求,”盛则玉抬了下手示意:“可以告诉我。”
  许织夏没有谈判的经验,被问住,下意识望向身边的人,看到哥哥笑着,朝她抬了下眉骨。
  她理解的意思是,随便说,由你开心。
  许织夏咬了下嘴唇,一股脑地说出心里话:“我们要拿回经营管理权。”
  盛则玉难以置信地蹙起了眉。
  倚在边上的那人几声压抑的低笑,许织夏回眸,眼巴巴又去看他。
  纪淮周俯下身,唇近至她耳后,压到最沉的声音哑哑的,只有彼此能听见。
  “太狠了宝宝。”
  许织夏心怦怦一跳,又听见他轻声的耳语:“这个项目的千寻员工都会失业。”
  他的热息暖在耳廓,许织夏不经意红了脸,但她一时无暇顾及。
  似懂非懂地思忖顷刻,她看向盛则玉,重新说:“如果我们也付出一部分投资,双方能共同经营管理吗?”
  谨慎讲完,许织夏去和那人对视。
  纪淮周笑了下,勾着狭长眼尾,给她抛过去一个眼神。
  他怎么像在暗送秋波,许织夏匆匆移开视线,不看他了。
  “当然不行。”
  许轻苑反对的话音刚落,盛则玉又是一声不容置疑的平静:“可以。”
  “则玉!”
  盛则玉听而不闻:“两周之内,你们能拉到投资,比例百分之三十以上,百分之四十以下,我们就重新签订协议。”
  许织夏低眉分析可行性,想不通,不管可不可行,好歹是个摆在眼前的机会。
  她抬眼,郑重点了下头:“可以。”
  回忆这条路没有归途,他们都要往前走。
  棠里镇的前路也得是一片春和景明。
  那天众人都以为只能妥协,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有这样的结果,尽管所面临的投资是一笔巨额,但都不由享受起了当下收获可能的喜悦。
  长辈们留他们吃饭,说是给阿玦和今今接风洗尘,顺便庆祝,于是当晚镇长在院子里支了张设宴用的大圆桌,一桌丰盛的家常菜,人坐得满当当。
  很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许织夏笑得眼睛都合拢住,无论过去多长时间,她依然是长辈们眼里最讨喜的好孩子。
  准备回去时,景区已停止营业,棠里镇清静着,街巷里亮着木质灯笼的光晕。
  夜幕之下,月影融融。
  车子停得远,纪淮周先一步去开车,许织夏离开前,一开心就被孟熙带着喝了杯镇长家的杨梅酒。
  酒劲上得没这么快,许织夏只是感觉人热热的。
  走出镇子口,就看到他的车子停在那里。
  许织夏心情跟浸蜜糖水似的奔过去。
  车门开着,纪淮周正弯腰在后座,去抽里面那条毯子,想着夜里凉,给她盖一盖。
  听见奔跑的声响,他回身,夜色间一道身影直冲冲地扑过来,控不住惯性,撞得他后仰。
  纪淮周及时捞住她腰。
  瞬息之间,人被她压着,后背重重砸进了后座椅里。
  许织夏一上去就抱住了他脖子,柔软的身子砸在他胸膛,倒下去的时候,微醺的脑子还沉浸在雀跃中。
  清脆地一唤:“哥哥万岁!”
  纪淮周怔住,她的脑袋沉沉埋在他颈窝,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喝酒了?”
  “嗯……”
  许织夏呢喃着:“哥哥,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第70章 暗室逢灯
  她像一只绵软的枕头,伏在他这张硬实的床面。
  他今天开的是台SUV,后座宽敞,内饰灯光低饱和,淡淡的光在车厢里,似一层弥漫开的薄雾,雾气中有她的呼吸,呼吸中依稀有酒精的浓度。
  他一刻没盯着,她就不声不响喝上酒了。
  纪淮周来了脾气,预备要教训她,刚皱起眉,小姑娘一句话,嗲声嗲气的,瞬间让他无从发作。
  ——哥哥,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语气柔情又黏糊,直拖人进温存的旧梦。
  旧梦里,她因早恋被班主任叫了家长,也是在车厢,他严肃凶她说,毕业前不允许谈恋爱,不管是谁,不管多喜欢,他都不同意。
  她眼泪簌簌地落,流到下巴,洇湿了他的袖子,和她自己身上行舟中学的校服。
  他去哄,无可奈何问:“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她哭喘:“特别特别喜欢……”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
  纪淮周目光游离着,感觉天地间都静止了。
  “有多喜欢?”
  他在她身下平躺着,胳膊一只搂着她的腰,一只环过她肩,手掌抚上颈侧那颗脑袋,下巴压在她发顶。
  她的脸烫烫的,身子也烫,小骨架,苗条而不失肉感,抱在怀里比什么都舒服。
  抱住了,就不想放开。
  杨梅酒是用高纯度的白酒酿的,凭许织夏的酒量,到这会儿还能有几分清醒已经不错了。
  她思绪开始晃,人迷蒙又温顺,无论过去几年,答案始终没有变。
  “……特别特别喜欢。”
  车顶的光落下来,在纪淮周那对深邃的眼珠里流转。
  他放轻了声:“会一直这么喜欢么?”
  许织夏当下脑子不灵活,但他问,她就很乖地回答:“会的……”
  纪淮周眼里有了笑意,手指拨开她凌散的长发,慢慢捏着她的耳垂,继续套她话:“那说好了,要一直这么喜欢哥哥。”
  许织夏嗯声,鼻音拖出柔软的尾调。
  “说好了……”
  除了等他结婚再接她回家这一件,其他说好的事情,都不能食言。
  纪淮周眼角弯着,夜阑人静,他们裹在同一个小空间里,时过境迁的朝夕在脑中回旋。
  他自身的消沉从年少起就成定局,但因为她,他还在这个意兴阑珊的世界里,有欲望地活着。
  世间百态横生,事实上,都不及听她浅浅的呼吸声有味。
  不能再抱着了,再抱着会想要对她作乱。
  一作乱容易出事情。
  想是这么想的,却又是过了好久,他才有动作,总算舍得带她出后座。
  一只手扶她倚着自己,一只手去拉副驾驶座的门。
  秋夜的凉风拂面,许织夏晕胀的头脑被叫醒了一下,她睡眼半睁开,鼻尖抵着他锁骨,一双惺忪的眼睛从他肩上露出来。
  整片视野全是夜幕下的小桥流水人家。
  就在要被扶进座椅的瞬间,许织夏从他臂弯下挣脱出去,像那夜脱开牵引绳的耶耶,蓦地飞奔向远处。
  想要望得更远,她去踩道路边缘的防护砌石,刚一踩上就被追过来的男人眼疾手快抱住双腿,稳住了身子。
  “下来,别闹!”纪淮周沉声命令。
  许织夏没下去,但消停了,下面河水流动,她站在高高的砌石上,眺望过去。
  一轮明月下,河水由近及远,穿桥过岸,像一条闪着月光波纹的细腻绸缎,没有边际地向四面八方铺展开。
  两岸连绵着白墙青瓦的房子和木水阁,廊檐下一盏盏仿古木灯笼,静谧地亮在夜色里。
  那是他们住过的棠里镇。
  许织夏眼睫毛慢腾腾地扇合。
  她的灵魂离了体,向那处栖息过去。
  心有戚戚,不知所往,许织夏抬高手臂,指着那间小院子的方向:“我们家……”
  往事如温酒,品尝几口,她就笑起来,醉意再从眼里晃漾出来。
  她低下头去寻他,他正仰着脸。
  两人目光交会。
  她眼睛是晶亮的,闪着清澈的水光,纪淮周透过她的眼瞳,在那个时刻,窥见了一个安宁的人间。
  他的眸光也跟着安宁了下来。
  “对。”他低声回应:“我们家。”
  她在笑,鼻尖泛着潮红,纪淮周哄着说:“先下来好不好?”
  “好……”她听话。
  纪淮周勾着她双腿,放她落地,没辙地叹息一声:“很危险,乖乖的。”
  许织夏抬起脸,眼神半醉半醒,无比认真:“我知道你在啊。”
  他眼帘低垂,彼此望住了,她的依赖一览无余。
  “哥哥会接住我的。”她又说。
  她的毋庸置疑,惹得纪淮周笑了,他指腹摩挲着她温烫的面颊:“嗯,哥哥会接住你,不会再让你掉下来。”
  四年前她掉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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