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天使-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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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德里克问他怎么不提醒神父,结果这兄妹俩异口同声,说:“干嘛要提醒?”
虔诚的见习牧师受到了一些伤害,一路都没再说话。听到亚伦嫌弃地对米迦说“你怎么还赖在这里啊”的时候,心里更堵了。
他们看见米迦的时候,后者正扒着一座瞭望塔的外墙,闻言朝他们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亚伦和莉莉对视一眼,嘻嘻笑着把缰绳交给塞德里克,也不管他一个人能不能牵三匹马,背着包挂着剑,就熟练地翻上城墙,爬到了米迦身后。
米迦躲藏的位置离墙顶不远,见他们上来了,也跳下来,猫着腰引着他们躲进瞭望塔的阴影里。兄妹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好能看见不远处一段楼梯上的玛利亚;她正在跟对面那个忧郁的白发男人吵架,看样子,大概是她的丈夫乔纳森·比安琪,烈阳城的首席乐师。
米迦小声说:“正好到了关键时刻!”
那边乔纳森苦苦哀求道:
“玛丽、玛丽,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说那种话的,我当时只是在气头上……”
“你还敢是有意的?”玛利亚瞪圆了眼睛,那双棕色的眼睛一激动就会变成熔金,“乔纳森,我承认我喜欢你在某些时候的任性,但这不是你一天到晚揪着罗贝托不放的理由!天哪,安娜已经两岁了,你能不能别老想着他?”
“你生安娜的时候……”
乔纳森嘟哝了一句,似乎有点委屈,玛利亚更火大了:
“你有脸说吗?你不在那里一天到晚地难受,我至于跑来这里?薇露丝岛多暖和啊!好像怀孕的是你一样!”
乔纳森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米迦小声解释道:“当时其实是玛利亚脾气不好,找乔纳森的茬。你们知道的,诗人嘛,内心比较纤细……”
“屁事真多。”亚伦毫不留情地评价,“女性在怀孕期间和月经前后情绪起伏大,一是正常生理现象,二来他也该反思自己干了什么才会让玛利亚阿姨生气。妈妈就不容易生气。”
莉莉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事不多一样,今天要躲着克里斯汀,明天劳拉更喜欢弗雷德,后天没事来找我的不痛快……”
“是你找我的不痛快吧莉莉!”亚伦小声叫道。
莉莉推了他一把:“重点不是这个,笨蛋!跟你的米哈伊尔神父结婚去好了!”
亚伦朝她吐舌头:“他确实比你漂亮!”
莉莉卡壳了,接着迅速地冷笑一声:“好啊,你倒是找个更好看的出来。要我说,你就是个没有理想的懒虫,根本就是怕麻烦才不肯结婚。”
米迦指指自己,说:“我呀。西希家总说我可爱呢!”
亚伦嘲笑道:“妈妈还说莉莉可爱!”
“亚伦!你什么意思?!”莉莉压低了声音尖叫道。这时候,米迦眼神一凝,拍着两人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叫出了声:
“喂、喂。”
“小声点,米迦!那边可有两个圣徒。”
“不是,你看那边。是不是你妹妹……叫什么,帕翠西娅?”
亚伦愣了一下,右手搭在眼睛上往另一侧望去,接着脸色剧变,丢下背包,抓紧剑就跳下城墙,朝花园一角冲过去:
“弗雷德·亨特!我他妈宰了你!”
玛利亚和乔纳森都停住了,齐齐趴到栏杆边望向他。莉莉急得照着米迦屁股踹了一脚,后者连忙从城墙上一个飞扑,轻盈地落在亚伦面前,一把抓住了他。
亚伦挣扎着挥舞着出鞘长剑,咆哮道:“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帕翠西娅脸色惨白,不知所措地捂着嘴唇站在一边。弗雷德·亨特也没想到亚伦回来得这么早,帕翠西娅跟他说的是五旬节前几天来着。
趁着帕翠西娅求情、米迦跟亚伦纠缠的功夫,弗雷德·亨特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米哈伊尔得到通报从祈祷室里出来的时候,米迦和亚伦正背靠着背,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另一个白发红眼、神情古板的少年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擦着软剑,
少年神父一排一排抚过礼拜堂的桌椅,脚步声轻轻地回荡在教堂中。他已经换回了平日的黑色教士服,温和镇静的语气和清脆爽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反差:
“发生了什么?”
米迦叫道:“你们两个打一个,不要脸!”
“铜蛇”哼了一声:“他也能算战斗力?你真给圣徒丢脸。”
亚伦勃然大怒,挣扎起来:“我是落地崴了脚罢了!”
“铜蛇”亚伦说:“不管怎么样,不可以杀人。”
“那家伙竟敢同时吊着帕翠西娅和劳拉!”
“那您也不能干这么丢脸的事。”
“丢什么脸?我堂堂正正跟他决斗,又不是偷袭。”
铜蛇也生气了,放下软剑,说:
“刚才要不是我拦住米迦,您讨不到好处,怎么现在竟然说起我不好了?”
米迦故作惊讶:“啊呀,小亚伦又没说你刚才的行径是偷袭,这么心虚干嘛,亚伦?”
铜蛇亚伦脸红了,恨恨地咬着牙,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亚伦嘟哝着说:“又没说你们。”
米哈伊尔叹了口气,说:“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是按照世俗的看法,对方的身份实在与您相差悬殊,您只是约战就已经失了身份了。并且,从舆论上说,您赢了就是仗势欺人,输了就是给爱德华兹一家丢脸,无论如何都不值得。”
“什么值不值得的?他害了她们两个!”亚伦刚平息的怒火一下子又起来了怒气冲冲,“我又不是哈利,他要继承家族,我哪有那么多事?”
米迦愣了一下:“好像也是?那我们快走啊,现在还早耶,按你刚才那个狠劲儿,晚饭前把他干掉怎么样?”
铜蛇冷笑一声,慢吞吞地将软剑插回缠绕在左臂上的铜蛇剑鞘中,阴阳怪气地说:“圣徒跑去杀一个伯爵的侄子,真有出息啊,米迦。”
米迦扯了个鬼脸:“怎么啦,都两百岁了,想告诉西希家吗?快去告诉他呀,我的哥哥。”
诺伦语和伊里斯语里面没有“哥哥”这个单词,只有“兄弟”。米迦的最后一个词是红月方言,铜蛇一开始还没听出来,想明白了就磨着牙不再说话了。
说着话,米迦已经扯烂了绳索,铜蛇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米哈伊尔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亚伦接过,嘟哝道:
“‘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我所赐的水要在他里头成为泉源,直到永生。’'10'”
米迦一饮而尽,说:“那么再来一杯,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伸手朝他的方向摸索了一阵,准确地把水倒进他的杯中,见他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就去端了一盘小点心。
“……你跟西希家吵架,跟我生什么气?”两人在地上、两人在桌上坐了一会儿,“铜蛇”亚伦小声说,“况且,又不是我告的密。”
亚伦闻言,放下刚刚送到嘴边的松饼,调转火头:“哈哈,你居然是因为跟家里人吵架跑出来的!”
米迦作势要踢他,忿忿地站起来,说:“我不管你了,坏亚伦!”
说完,红发少年从黑衣神父手里夺过托盘,带着那些味道不错的小点心跑了。
“铜蛇”亚伦慢条斯理地喝完白水,向米哈伊尔道了谢,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也道别离开了。大概是抓米迦去了。
米哈伊尔这才上前扶起亚伦,带他进祈祷室坐下。
亚伦烦躁地绞着手指,想起来这对手不好,又跟他的父亲一样哒哒哒地敲起了桌面。
“亚伦。”米哈伊尔轻轻地喊了一声。
亚伦咬着嘴唇,抓了抓头发,没理他。
好一会儿,亚伦抬起头来,目露凶光:
“米哈伊尔,准备一下。等我逮住弗雷德·亨特,揍他一顿,我就来接受仪式。”
他说的是二次受洗、宣誓成为神前教士的事。
“您不是也喜欢哈代小姐吗?”米哈伊尔轻轻地说,他的身体在夕阳之中往亚伦身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要是怕决斗的事败坏她的名声,娶她不就好了?父神在上,这是我的错,此前出于……出于私心,我没有与您明说。她接受亨特先生的追求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试探你。”
“我不是笨蛋,米哈伊尔。”棕发少年那忽然变得低沉沙哑的声音好像来自地狱深处的呼唤,“我难道不知道吗?可你难道不知道……我永远不会像她爱我那样爱她。”
米哈伊尔沉默了许久,干涩地说:
“不一样的。如果您娶了她,就会一心一意地爱她。您就是这样的人。”
“不要说了,米沙。”亚伦耷拉着肩膀,像条斗败的狗,哑声说,“再说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为什么要好处呢?我们来这地上是为赎罪的。”
“好吧,那就当是罪的工价吧。”
顿了顿,米哈伊尔的声音忽然有点惊恐:
“你刚才叫我‘米沙’?”
“啊?”亚伦茫然地挠了挠头,“是吗?”
“为什么这么叫我?”桌子底下,神父宽阔的手掌攥紧了衣摆。
“唔……新学的联邦语。”亚伦摆摆手,“之前在夏普家喝酒的时候听来的,记不太清了。——总之,你会好好准备的吧?”
“我会。”
“那就谢谢啦。晚上见,今晚,也许明天。”
亚伦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踩上凳子摸了摸米哈伊尔那头又软又顺的金发,跳下去往教堂外面跑去。
不远处的路旁,崔斯坦·哈代骑在马上,正抱着两把剑等着他。
也只有米哈伊尔看不见亚伦少爷脸上那副半永久的任性神情,一是他真的眼盲,二是亚伦要么对他笑,要么转过头去不对着他。
但是崔斯坦·哈代不管多少次都没法认为这是一种无害、普通的心情的表现,尤其是这种时候,亚伦那张臭脸显得十分合他心意。
崔斯坦多牵了一匹马,亚伦翻身上马,接过对方抛来的剑,一看:
“妈的。你偷我爸的佩剑!”
“你要去给自己的妹妹还有我姐姐报仇耶。”崔斯坦理直气壮,“当然要体面点。”
“那要不要我再跟查理王子借身衣服啊?”
“免了。你再多跟米哈伊尔神父哭诉一刻钟,亨特那家伙就要跑出翡翠城地界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夹紧马肚向前飞奔,亚伦问:
“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也许是太阳神的旨意。”崔斯坦懒洋洋地说,“叫我正好撞上这事儿。加油,亚伦,我支持你!”
“你会后悔的。”亚伦低声说。他忽然觉得有点冷,下午跟米迦摔打的时候甩掉了外套,现在已经快晚上了。
崔斯坦没听清,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上适应更快的速度:
“天要黑了。你说,要是我们把他……”他在马上朝亚伦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想了想又补充说,“现在正涌动着一股许多老家伙们没觉察到也抵抗不了的浪潮,我的生意虽然起步没几年,却已掌握了其关键所在……”
“能不能说点人话?”
“你们他妈的平时也不跟我们说人话,爱德华兹。——弗雷德·亨特找上劳拉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有生之年,我要让他们一家变成流浪汉,叫弗雷德他妈到我家领地上来卖淫……至于弗雷德,你别把他杀了,搞残废行吗?哈哈,我要让他看着自己招致的灾难求死不能,哎呀,可惜亨特一家都是虔诚的信徒,不能自杀呢……”
亚伦一下子又摆出了一张嫌弃的脸:
“那我可真是个大善人,天国不收我说不过去吧。”
“哎呀,地上的事怎么也没关系的。”崔斯坦笑嘻嘻地说,“只要有财富和地位,尽情去做坏事好了,大不了死后花钱委托个好神父给你祷告。”
亚伦半天没说话,崔斯坦还以为他在紧张,也就闭上嘴,叫他好好做心理准备,无论是关于弗雷德还是劳拉。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但今夜的月亮分外明亮,甚至似乎比以往离地面近一点,皎洁的月光和夜晚的白霜分不清彼此。
两人能够望见弗雷德·亨特的那匹贝赫特马的时候,亚伦直起身来,冷冷地说:
“帕翠西娅才十三岁!”
弗雷德·亨特的马不知道什么毛病,越跑越慢,在路上直哼哼。两人策马赶上,三拳两脚撂倒小亨特,绑在亚伦的马背上,返程去了初醒儿教堂。
到了目的地,崔斯坦才如梦初醒:“你他妈来这儿干嘛?杀了直接让大个子给他做安魂弥撒?”
亚伦没回答,抽出剑来抵着弗雷德·亨特的喉咙,对方立即停止了杀猪惨叫,连一路上的哼哼都停了,哀求道:“亚伦,我不是有意的,我跟劳拉早就掰了,凯瑟琳姑姑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做这种事……”
崔斯坦踹了他一脚:“现在知道求饶了?骗劳拉的钱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我没有要骗她的钱!”亨特争辩道,突然有点理直气壮起来,“诚然,我只是伯爵的侄子,以后继承不到什么东西,但您也不能这么污蔑我!我只是,只是跟哈代小姐借了些钱,去做些好事。您二位这样的出身是无法理解我们这种人——”
“关我屁事。”亚伦将剑尖移到他的右手上,“你用这只手摸了帕翠西娅的胸部和臀部。”
对方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声惨叫冲出咽喉。亚伦指向他的膝盖:“你骑术很好啊,上个月带劳拉出去害她摔断腿是故意的吧?就是为了趁机来翡翠城找帕翠西娅。你当这是什么门当户对的流程吗?都是领主的弟弟的孩子,爱德华兹家可是侯爵。”
崔斯坦不由看了他一眼,因为这话把他哈代伯爵一家也骂进去了,亚伦以前顶多有点刻薄,从不说这种欠打的话。
亚伦挑断弗雷德的韧带、打碎他的膝盖,却没叫他流太多血,接着上移剑尖:“这张嘴也配碰劳拉和帕翠西娅吗?”
在“战争之王”戴维远远的劝阻声中,亚伦割掉了弗雷德·亨特的舌头,拎起他丢进崔斯坦怀里:“送他去翡翠城。我还有事。”
崔斯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知道是来自飞速逼近的吉安特马上的高大圣徒还是亚伦本身:
“快跑吧,少爷。那他妈的是来抓你的!”
戴维已经到了。亚伦看也没看,丢下父亲的佩剑,一声不吭地走进了教堂。
崔斯坦骂了一句,看了戴维一眼,也抛下呻吟不止的弗雷德·亨特,跟着走了进去。
亚伦在门口洗了把脸,穿过一排排长桌长椅,在讲道坛前、太阳十字架下双膝跪下,右手按在一本《太阳神典》上,流利地念诵起誓言:
“全知全能的太阳神密特拉在上……
“……
“从今日起,我,亚伦·扬·爱德华兹,抛弃世俗的欲念,弃绝肉身的家庭与金钱的享受,全心全意侍奉您与您的圣殿,只为您的福音能够……”
崔斯坦冲上去要抓起他质问,幽灵一样、比戴维还要高大不少的黑袍神父一步上前,一手抓住他的后领,另一只手提着一桶圣水,等亚伦念完最后一句,就将它全部浇在了后者的头上。但是崔斯坦现在已经顾不得愤怒了,因为戴维上前一步,仰视着米哈伊尔,说:
“很遗憾,没能阻止他。亚伦……他和铜蛇一个名字。‘铜蛇’叫我来的,原是为了考察您,我们的人数是不足的。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对爱德华兹少爷蓄意伤人致残的行为作出处罚。”
米哈伊尔张了张嘴,平静地说:“愿意顺从父神的旨意。”
“在父神里面没有贵族一说。”戴维点点头,单膝跪下,看着亚伦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说,“亚伦弟兄,您现在是完完全全的、和我们一样的父神的奴仆了,为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