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天使-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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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神里面没有贵族一说。”戴维点点头,单膝跪下,看着亚伦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说,“亚伦弟兄,您现在是完完全全的、和我们一样的父神的奴仆了,为表尊重,我不以少爷称呼您,但很遗憾,也就没有任何减刑。我只能分担我没有及时阻止您的那一半——按律鞭笞一千,每四十减去一下。我也一样。”
“你打吧。”亚伦站起来,翻了个白眼开始脱衣服,不过手指有点发抖,“别让我爸妈知道。我现在是太阳神教会的教士了,跟他们没关系。”
“您对肉身父母的敬爱值得赞颂。”戴维稍显冷漠地说了一句,走去象征约柜的讲道台下取出了一条不知道沾了多少信徒的血的长鞭。
崔斯坦已经开始害怕了,米哈伊尔想了想,认真地伸出手说:“先消一下毒吧。”
戴维同意了。
·
——亚伦是被疼醒的。
一方面是背上腿上的鞭伤,另一方面是身下硬邦邦的床板实在硌得他难受。
床是典型的修道院的硬板床,又窄又短,幸好亚伦才十六岁,勉强能抻开腿。难以想象鞭身教派的那些苦修士是怎么过活的。
他趴得想吐,背后的伤也像火烧一样疼,涂了药膏之后的那种凉爽感更要人命。一声呻吟正要冲出咽喉,一头浅金色的、暮春早晨的阳光般的金发映入眼帘。
亚伦闭上了嘴,头一回用那种不高兴的表情看着米哈伊尔。他没有表情的时候也像是蹙着眉头瘪着嘴,现在更是不高兴得彻底。
他不说话,但是米哈伊尔依旧以盲人特有的卓越听力发现他醒了,眨着眼睛说:
“乔纳森也被罚了,他说他早就看出来弗雷德·亨特不是好人,给那匹马做了手脚。玛利亚和戴维打了一架,至少,呃,玛利亚殿下和乔纳森先生和好了。”
“关我屁事。反正戴维回去还要挨伊莎贝拉的打,我又不亏。”亚伦闷闷地说。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呃,我不小心打翻了圣体显供架,看不见嘛。”米哈伊尔说,“您得在这儿待几天,莉莉下午会过来。哈利已经在路上了,不过这事瞒不了您的父母太久。”
米哈伊尔趴在他旁边两张拼接在一起的小床上,赤裸着敷着药膏的脊背。不管过去多少年,从亚伦的七岁到十六岁,神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好像永远地在长大成人之前停住了,连骨骼和肌肉都是一样,永远有着少年人的流畅、柔软、活力充盈,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青涩。
“骗人。”亚伦皱了皱鼻子,“你是替我挨的。我数到两百三十二下就不记得了。”
盲眼的年轻神父叹了口气:
“您自己说的,这种事说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亚伦沉默了。
米哈伊尔侧着脸,趴在自己线条优美、白皙修长的手臂上。那双没有瞳孔的、晨星晨雾般的蓝紫色眼睛朝着亚伦的方向,一块未经打磨的带着些蓝色的紫水晶吊在他的脖子上,躺在一边,散发出同样的光辉。
“我被革职了。”他说,“得去荒芜之地传教并建设教会,才能取得原谅。我选了伊可拉旁迪,第一站是洪灾平原。”
“哦,我知道。”亚伦闷闷地说,“洪水旱灾之后都有瘟疫。你需要一个好医生。”
作者有话说:
'10'约翰福音4:14
怕误会所以解释一下(忘了之前有无解释),圣经旧约里是有亚伦举起神赐的铜蛇杖人就得救的桥段,这里当然属于太阳神典大杂烩。不过其实圣经禁止拜偶像,神惩罚了造铜蛇去崇拜的百姓,列王记中西希家因为打碎国中的铜蛇雕像得到神的喜悦,当然本文一直缺德魔改不要上升圣经。主角亚伦这个属于信教的医生爸妈在经文里挑了个吉利名字,类比艾时珍、艾思邈(喂)总之米迦不会为任何日式友谊献出五百年法力,主动神降类比自焚,这种是典型的蟹脚徒大家要注意(敲黑板)
下一节结束这章,争取废话少点3k以内
第177章 31九份梦想(30)
于是伤还没好,两人就收拾行囊,滚出了翡翠城、诺伦乃至迦南大陆。
两人抵达洪灾平原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大洪水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不过,还没开始帮助当地居民处理那些洪水留下的尸体,亚伦自个儿病倒了。
翡翠城所在的北方终年阴冷,亚伦虽然常常到处乱跑,跟着朋友们出远门去打猎游戏,身体足够健康,但一开始还是不大适应洪灾平原湿热的气候。米哈伊尔告诉他再往南去会更炎热,并提议在这里待到下一轮洪水到来。
两位修士借住在当地土著家中。清晨,米哈伊尔会跟着强壮的猎手们去寻找猎物,亚伦则一边学习当地方言,一边打着手势跟人交流此地的医疗防疫。出于米哈伊尔的高大强壮和亚伦不错的医术,他们的传道进行得很顺利。
就这样,在亚伦十七岁的时候,他们头一回见识到了洪灾平原的大洪水。亚伦也试着问过米哈伊尔的年龄,但后者什么都不愿说,他也只好作罢。
当地的老人说,这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温顺的洪水,和往年相比,简直和没有一个样。不过,人们因此放开了胆子,要不是亚伦和米哈伊尔撑着小船在几座山丘之间奔波,死的人也许会和往年一样多。
第二年的时候,洪水更小了。第三个年头完全过去,洪水完全没有上岸,连烈阳城都对此感到惊奇。
烈阳城一直以来都有向起源之地传播福音的计划,陆陆续续地也派来了不少传教士,帮助人们在高山上建立村寨甚至城镇,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围起栅栏圈养野兽。收留亚伦两人的那对夫妇是最先受洗信教的,后来也成为了此地的堂会长,又过了八十多年才相继去世。
在信心的先民离开这块大陆之后,洪灾平原再一次变回了诺亚平原,甚至东西两边的海岸也建起了可靠的码头,不再是吞噬航船的深渊。安定下来之后,人们在教堂里握手言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国。
第四年、第五年,洪水依旧没有来,米哈伊尔和亚伦便带着他们在当地收养的一对孤儿兄妹,告别诺亚平原的居民,向着伊可拉旁迪腹地进发。他们给那对兄妹找了两个新名字,哥哥叫马修·米哈伊洛维奇·爱德华兹,大约十岁,在父母牺牲于洪水中的时候就已经是部族的勇士了;小三岁的妹妹是茉莉·米哈伊洛夫娜·爱德华兹,因为身体不好,亚伦得把她带在身边调养。
四人加上一些传教士和诺亚平原的商人,刚刚离开以往洪灾会光顾的地界没几个星期,就撞上了奥坎波的军队。领军的是奥坎波的新王参孙,他的一头长辫垂到腰际,编在辫子里的铃铛在马背上震颤,他的眼神像狮子和老虎一样凶猛。教会这才得知,诺伦、伊里斯、艾登等国的传教士和军队以往呈上的传道报告有多么虚假,月亮海、黑星海和内海近百年来一直夜以继日地吞吃着她们黑色的子民。
在烈阳城的指示下达之前,米哈伊尔和亚伦加入了参孙的军队,转向西北,沿着安南大河拔除诺伦人、伊里斯人、艾登人、巴力人、布朗兹尼人甚至亚巴顿和联邦人的城镇。一方用火枪和大炮,一方用法术和暴力,仅仅两年之后,第三圣战爆发,战火在短短三个月内从伊可拉旁迪烧到了翡翠城。
爱德华兹一家人连夜逃进了密特拉王朝,莉莉趁乱溜走了。不管是诺伦还是教会的规矩都太烦人,没有任何地方任何年代能给她这样的女人足够的自由,所以她跑了。
在凯瑟琳夫人伤心绝望了一年多之后,亚伦在安南河上撞上了晒得跟野猴子一样的妹妹。又过了几天,布莱茨·瑞文追了上来,莉莉跟他投降。据莉莉交代,布莱茨·瑞文在他们逃离翡翠城之前就在南边的森林里埋伏着,一路上都跟着她,好几回差点把她抓回去。
通过神坛联系后,罗贝托同意了莉莉留在伊可拉旁迪,但是得让教会看着,每周跟烈阳城报告近况。圣战的第三年,莉莉和布莱茨在船上结婚了。船只是他们的小队刚刚缴获的诺伦战船,婚礼的司仪是赶了三天的路从另一块战场跑来的米哈伊尔,引导他们宣誓的则是米哈伊尔以前在诺亚平原的同事。
婚礼当夜,亚伦跟人打架了。船上的酒全都被医疗班征用去提炼酒精了,婚礼结束后,兴奋的士兵们把酒精搬出来兑水喝。他们才不听亚伦的话呢,要听也是莉莉的,其中有些本地人听不懂亚伦说的另一个部族的方言,误会了几个词,就打了起来。
打完架,亚伦顺了一瓶酒去甲板上找米哈伊尔,想看看这个联邦人喝不喝酒。他的骨架彻底长开了,在脏兮兮的白袍里还能看出典型的成年诺伦男性的身材特征,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但米哈伊尔,从他七岁到今天,一点改变也没有。
果不其然,米哈伊尔拒绝喝酒,还叫他少喝点。他闷闷不乐地喝完了一整瓶酒,越过头顶黑暗的星空,望向远处烧红了云层的战场,好像撩起他的短发和衣袍的不是安南河上的暖流而是炮弹落地的爆风。
米哈伊尔也睁着那双晨星晨雾般的眼睛望着那里,忽然说:
“东方的确存在着地上天国。乘船从莱茵港口出发,途经米斯巴和月亮群岛,在齐格弗里德联邦的格拉佐夫港口整装,避开东方的飓风海域,直接向南穿过无尽之海,上岸后一路向东,就可以到达。船上可以种些花花草草,至于我,只要你相信我我就可以活得健康。我将为你劈开海浪,斩碎礁石,不让风暴伤害你分毫;我会尊重你、爱护你、保护你不受——”
“米哈伊尔!”
亚伦尖叫一声,仰头看向少年在黑暗中依旧显得洁白安宁的面孔,心脏被莫名的恐惧和绝不应当的喜悦攥紧。
少年神父低下头来,等他回答。
医生抬手摸了摸脸上没来得及理的胡茬,摸到了赶路时干裂的伤口。然后他清醒了,后退一步,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进了船舱。
圣战持续了十六年,以三位圣徒的阵亡和无法计数的普通人的牺牲为终结。
“战争之王”戴维死于圣战第五年。诺伦人假意谈判,戴维和自己的追随者们到达目的地后,诺伦人用填满整个营地的炸弹淹没了他们和全部的诺伦军官,随后用附魔的秘银子弹向废墟持续扫射了整整一刻钟,其中没有一人生还。
“光荣号角”伊莎贝拉死于圣战第十一年。亚巴顿人在一个冬夜骑着吉安特马渡过结冰的大运河奇袭教会北方城市,掠走了哈利·爱德华兹和黛娜公主。诺伦人赎回了黛娜和她的一双儿女,伊莎贝拉闻讯前去救援,最后和曾孙一同死于陷阱之中。三个月后,黛娜刺杀诺伦女王和哥哥查理一家,同日于王宫自尽,但她和哈利的两个孩子成了诺伦最优先顺位的合法继承人。他们的长子亚伦是战争的头一年出生的,是个坚定的太阳神信徒,因此诺伦率先停战,国内还因此出了不少问题。
“神前教士”亚撒利亚死于战争结束前一年。伊里斯人第二次挑战万国花园的时候,他绕过伊里斯进入艾登,意图挟持艾登国王,却遭到黑星海人鱼的突袭,被杀于艾登王都临海的悬崖。
战争结束之后,亚伦去诺伦看望过“亚伦”和“诺玛”,他的哥哥的儿子和女儿。伊莎贝拉的死讯传来后,诺玛将自己的教名改成了伊莎贝拉。“亚伦”和他离开翡翠城的时候一般年纪,看见步入中年的叔叔,已经能冷静地露出得体的微笑说“您和我的父亲长得很像了”。“伊莎贝拉”住在修道院做苦修士,亚伦问她愿不愿意去烈阳城,她说她要留在这里看着母亲和哥哥,尤其是哥哥。如果她的哥哥成为了一名暴君,那么她会用她的母亲杀死祖母的剑砍下哥哥的头。
离开誓约城后,亚伦去了一趟翡翠城,最后看了一眼久别的故乡,然后启程前往烈阳城,再也没有回到诺伦。
米哈伊尔因传教和战争的功绩受封为圣徒,亚伦则接过父亲的重担,成为了教会的首席医师。
又过了五十年,米哈伊尔依旧没有任何改变。经历了两次圣战的圣徒们疲惫不堪,其他新人又有各种各样无伤大雅的缺陷,可教会需要一个更有力、更冷静的领导人。于是,在亚伦从烈阳城的学院退休的那一年,米哈伊尔按照神谕,坐上了教皇的宝座。
亚伦已经很老了,老到呼吸都成了沉重的负担,战争和气候让他没能成为年轻时以为自己能够成为的、到了八九十岁还能挥刀引针的好医生,现在,他连喝水都需要人喂。而他的教皇依旧和少年时一样年轻,仿佛从未也永不会跨过青年的界限。
于是那一日终于到来,他的学徒们按照吩咐,早早将他放进了棺材里,只是没合上盖子。他衰弱的听力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大教堂里的管风琴正配合唱诗班高声吟唱《愤怒之日》,因为那是用法术激发的灵魂的乐声。
米哈伊尔穿着红白金三色的华丽长袍、手持权杖、戴着三重冠冕来了。他看着那双没有瞳孔的、晨星晨雾般的蓝紫色眼睛,嘴唇蠕动着,朝对方微笑。他从咽喉里发出气音:
“我现在被浇奠,我离世的时候到了。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米哈伊尔撩开他的额发,亲吻他爬满皱纹的额头、眼睛和嘴唇,轻轻地说:
“睡吧,我的孩子。”
——亚伦睁开了眼睛。
米哈伊尔正在他身边熟睡,平稳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撩起他散落的发丝。他比梦中的米哈伊尔高大一些,头发像雪一样白。
亚伦轻轻地从他怀中爬出去,穿好内衣、衬衣、马甲、长裤。然后披上外套,慢慢地打开前门,往黑暗的阿梅希斯特森林深处走去。
睁着眼睛,放任头脑空白,他跟着直觉走到了湖边。
他站在石块上凝视着戴安娜血湖,感到脚底的石头圆润而冰凉。他就是在这里遇到米迦的。不管在这里为米哈伊尔唱多少支祝福的歌曲,不管在这里和米哈伊尔做多少快乐的事,他都没有办法忘记那个清晨的米迦,以及在十几年后变得比对方还要凄惨的自己。
但现在,他可以忘记了。
他轻轻合上眼睛。
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清晨的森林里连鸟鸣都没有,清冽的风是故乡土地的鼾声。
他从未如此幸福。
——一双大手猛地从他背后伸出,将他从岸边石头上抓了下去,揽入怀中。
“亚伦。”米哈伊尔的声音自胸腔深处瑟瑟发抖,“你忘了穿鞋。”
亚伦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寒冷,接着就是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毕竟就算真的跳下去,他也不会淹死。
然而,就在米哈伊尔恐惧的颤抖之中,亚伦猛地咳嗽了一阵,然后脸上浮现出一层病态的、发黑的红晕,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又深又快地呼吸,不停地呼吸,甚至来不及在米哈伊尔怀中找个合适的位置,一时间除了“呼吸”什么都顾不上了,因为他想活着,至少不能当着米哈伊尔的面断气——他需要呼吸,他需要即便是寒冷到冻住镜湖的空气,而他还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好一会儿,他的思绪才从耳鸣的远方回到灵魂中,断断续续地说:
“米、米沙、松开……”
“我不要!”
“我喘不过气……真的!哈……哈……我……”
米哈伊尔这才发现不对劲,弯下腰来想看看他的情况却看不见,急得用刚才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