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天使-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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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四百零九个你这样的人。”
巴托洛缪一把推开科斯特·布朗,苍老的声音像濒死的雄狮发出威胁:“这里是橡木城,外乡人,由不得你无礼!”
厅堂中一片寂静,只有葡萄酒瀑布和巴托洛缪的回声荡漾。米哈伊尔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牧师,但一定是父神最喜爱的战士。我从没有成功说服过什么人,人们都觉得我虚伪,觉得我是因为没有受过苦才说出那么轻松的劝诫,所以我总是在用拳头和刀兵说话,即使明知这是不对的。只有一个人,虽然也觉得我说话愚蠢,更没有见我使用暴力,却单单为我的行为喜悦,因我的笑容悔过。”
老人声音颤抖,尖叫着怒吼:“跪下!”
米哈伊尔歪了歪脑袋,认真地询问:“您确定吗,约瑟夫神父?我没有见过您,但是认得您。根据格蕾祭司整理的案卷,您在阿夸省害死了六名修女和两位弟兄,侵占的教会财产高达十六万埃居,而那时您甚至还不是主教。我的罪也许比您更深,可您确定您要承受我的跪拜吗?”
他并不生气,也没有嘲讽,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个金发少年是发自内心地处于茫然之中。巴托洛缪没有想到过往会以这种形式在这个时候暴露,厉声喝道:“跪下,你这卑鄙无耻的——”
于是米哈伊尔点点头,温顺地垂下头颅,缓缓弯下膝盖。
在左膝触地的一瞬间,巴托洛缪执政官从内到外炸成了一蓬血和肉的礼花。
米哈伊尔行了一礼,扶着膝盖站起来,扫视四周,慢慢地说: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作者有话说:
'4'耶稣对圣彼得说的。
米傻:你以为我是牧师,其实是我M7牧师哒!(不知道阿妹立卡牧师会不会有一种辱毛的感觉)
第132章 28六个女巫(11)
厅堂中一片死寂。
一只铜杯当的一声落在地上,随后一个女人发出恐惧的尖叫。布朗大法官皱纹横生的脸颊一片惨白,朱尔·布朗躲在父亲身后,僵硬着向后挪动脚步,就要逃跑。米哈伊尔一步上前,伸出左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尖叫着往外逃窜,骑士和护卫还没有明白过来,纷纷举起枪和剑上前。米哈伊尔随手格开长枪十字剑和火枪,一把抓起“光辉少女”,低下头来,神情庄重地拉开审判的序幕。
高山上的石质城堡里不断发出剧烈低沉的轰鸣,好像地狱里伸出来的拳头捶打着那些有着数百年历史的石墙。恐怖的裂缝沿着墙壁蔓延,群山都为这绝对的暴力发颤。
最先断裂倒塌的是四角的塔楼,它们带着滚滚而落的巨石从天而降,中午用舌头为朱尔少爷擦鞋的女仆睁大了眼睛迎接解脱的一刻到来,可尖顶避开她往山崖坠落,只有在烟尘平地而起的时候,才有一颗小得像一声叹息的石头在她额上弹跳一下,落进石碓。
承载城堡的山体裂开了,地下室里的金币和珠宝从石块间像岩浆一样往外流淌,酒窖中的橡木桶纷纷翻倒爆裂,世上最昂贵的葡萄酒和香槟沿着赤裸的岩石和泥泞的山路汩汩而下,仿佛大地流出的脓血。
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的尖叫声越来越小,却从未停止。有人苦苦哀求却被拧断脖颈,有人尖声咒骂却被留下性命,有抛下妻子逃命的男人顺利冲出大门,也有夫妻被钉死在一面墙上。米哈伊尔提着随他征战了一整个十六岁的“光辉少女”从宴会厅杀到门口,又跳上一条门廊向后山的新教堂疾行,从天而降劈开士兵的甲胄。子弹在半途炸裂熔毁,枪尖触及他的身躯就像冰遇到烈火消融。少年骑士如同雏鹰夭矫,仿佛代神审判,却比魔鬼更残酷无情。
随着“光辉少女”从最后一名青年的胸口拔出,整座布朗城堡轰然坍塌。
米哈伊尔站在花园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泉水从碎裂的地面下涌出,喷泉中央的圣女石像晃动一阵,仰天倒下,在水池中四分五裂。
污浊的泥水漫到他脚边,他拖着“光辉少女”,经过那几个跪在空地上惊恐无比的妇女仆役,大步走到废墟中央的最高点,将血迹斑斑的骑枪用力地往下一刺。
活着的人当中,仆役多过主人,女人多过男人。米哈伊尔轻巧地从石碓上跳下来,几乎带着翻墙去干坏事的少年一样的无忧无虑、青春自在,没有任何过了这个年纪的人不会心生嫉妒。
一个瘦弱的金发女人颤抖着上前,她的衣衫上沾满丈夫的血,嗓音因持续的尖叫变得沙哑虚弱:
“你是谁?!”
过了这么几天,见了这么多面,直到现在,橡木城中才有人问起他的名字。
米哈伊尔转过眼睛,却没有低头,认出她是珍妮特·布朗:
“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库帕拉。”
珍妮特猛地朝他扑去,米哈伊尔轻巧地一步躲开,又用手背拦住她叫她不至于摔倒。
瘦小的女人在他怀中转过身来,手持匕首,米哈伊尔正要格挡或干脆叫她捅一刀泄愤,女人反手将刀刃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米哈伊尔惊呆了,旋即为自己刚才的戒备羞愧得满面通红。两滴血溅进他的眼睛里,叫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没有人哭泣或者尖叫了。他们用同样麻木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他曾经在齐格弗里德联邦看到的那些望着在田边高谈阔论的主人的农奴。
米哈伊尔·库帕拉轻轻合上珍妮特·布朗的眼睛,放下她的尸首,以他惯常稳当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缓缓西沉的夕阳照耀下,“光辉少女”斜斜地插在高山之巅,半边陷入阴影之中,另外半边却反射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辉。
在群山的阴影之中,米哈伊尔沿着峭壁向下,在后山山腰找到了领主丢弃尸体的地方。那些尸体大多腐烂生蛆,裸露出脏污的白骨;米哈伊尔在乱石中找到了还算新鲜的六具女尸,取来山泉洗净她们身上的血污。
米哈伊尔·库帕拉跪下去,把手按在塞拉和西拉头顶,缓声道:
“女儿,你且站起来,自己去吧。”
荒地中,两个骨骼碎裂、姿态扭曲的女人浑身发出咔咔的声响,旋即睁开眼睛,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一刻正因猎人的穷追不舍而坠崖,现在却连林间枝条留下的伤口都没了。
接着是玛利亚和巴托洛缪家被鞭打至死的女仆,最后是那对被迫卖淫为生的姐妹。
六名女巫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血止住,身体里的血重新开始流淌,烫伤的眼睛重见光明,烧焦的皮肤结痂脱落露出光洁的脸颊。
她们向他鞠躬道谢,一言不发,因为被剪去舌头的那对姐妹无法发声。
米哈伊尔目送六位女士各自寻路下山,自己走向不远处的溪边,脱下衣服,仔细地洗净身上的血水。不用回去试,他知道这是亚伦最讨厌的味道。所以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罩衫,直接丢掉就行,只是迟了一点。
他单膝跪在溪边,穿好衣服后再次洗了洗脸,正准备摘几朵花回去,猛然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长长了些的金发洗净了汗水、血污和尘埃,却仍显暗淡,在晃动的溪水和树林阴影中中看不清楚颜色,浑浊得好像底下灰绿色的泥沙;身上的衣服干净却陈旧,磨损和破裂的部分冒着毛边,衬得他光洁的脸颊越发缺乏血色。
但这都不是重点。
那两只晨星晨雾般的蓝紫色眼睛中间,各自裂开了一道深金色的细缝。在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的时候,两道缝也像地震中的陆地一样缓缓裂开,迸发出熔金般耀眼的光芒,经过水面反射,直直烧进他的眼中。
米哈伊尔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剧痛让他的后脑勺发麻,好像整块头皮都在燃烧,眼前星星点点地冒着白光,强烈的耳鸣贯穿脑海。
半晌,疼痛和耳鸣如潮水缓缓退却,米哈伊尔睁开眼睛,看见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完全地落了下去,燥热的夏夜又黑又浓,像一个圣诞节。
他瞎了。
少年久久地凝视眼前的黑暗,慢慢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凭着完好的记忆回到山上,去布朗城堡的花园废墟里摘了一朵粉玫瑰,沿着石阶,朝青藤教堂走去。
亚伦在看着他。
即使看不见,米哈伊尔也知道。亚伦就坐在石墩边上,并不完全清醒,却尽力睁着眼睛等他回来。
于是米哈伊尔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几步上前,在他身前跪倒好仰望他,嗓音轻快柔和:
“晚上好,亚伦。因为得绕着密特拉王朝,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往北边穿过怀特公国、东洛克和西洛克,在亚巴顿越过圣西希家运河,买两张列车票——就到维克菲尔德啦。一切都很好,现在是六月,我给你带了粉玫瑰,这是伊里斯西北部的特产。三百年前,诺伦和伊里斯的关系不好,这是禁止出口的商品,也许你会喜欢。”
亚伦轻轻地靠过来抱住了他,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单薄的、空荡荡的胸膛上。
吸血鬼还没有余力发出声音,但米哈伊尔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不是什么大事。”米哈伊尔侧过脸亲吻他干枯的嘴唇,感到自己抱着一捆枯枝,这么一点潮湿的木头甚至没法让人撑过一个化雪的冬夜,“亚伦,请你相信我。”
他们就这样跪坐着,轻轻地靠在一起,静静地等待太阳彻底没入群山之中,谁也不去思考后果,谁也不在乎教会援兵,谁也顾不上那六个女巫的未来。
轻缓而绵长的风浩浩荡荡地掠过平坦开阔的田野,寂静的星月之光下,草地和葡萄藤上宽阔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海浪般的声响。
米哈伊尔实在是太累了。他就那样靠在亚伦肩头睡去了,吸血鬼还机械地、带着一点满足地抚摸他垮下来的脊背。
当寒凉的夜晚过去,光线的温暖映在身上的时候,米哈伊尔知道天亮了。他颤抖着睫毛,茫然地睁开眼睛,撑着地面要站起来的时候,被亚伦拦住了。
米哈伊尔也摸到了它,那口箱子。一定是在米哈伊尔去布朗城堡的时候,亚伦从塞弗林身边爬起来,摸进危险的教堂中抢出了这口药箱。里面有他收集的珍贵种子,配备的基础药物和道具,还有月亮石和哈利的骨灰盒。
米哈伊尔听着他笨拙地翻找,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正在嫉妒那口箱子代表的一切。他已经学会了嫉妒,它是地狱的火湖。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亚伦终于找到了目标,将一张卡片塞给米哈伊尔,口齿不清地解释,甚至努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难过也……没关系……可以……看看……就……好了……”
米哈伊尔摩挲着卡片背后已经磨损的花纹,只知道这应当是亚伦珍惜的宝物。但他还是小心地将它收入怀中,抱了抱亚伦,轻声说:
“谢谢你,亚伦,我好高兴。但是现在,你得……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好吗?好好积攒体力,战胜祂们,睁开眼睛来亲吻我,好吗?”
不用他说,亚伦已经闭上眼睛,继续在他怀中熟睡了。
米哈伊尔将他装进铺满天鹅绒软垫和鲜花的棺材中,把药箱放在他的脚边,粉玫瑰放在他的唇上。
少年站起身来,面朝东方走了两步,跪在十字架下,双手合十,俯身拜倒,喃喃念道: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他耳边宏伟的圣乐不再奏鸣,陪伴他多年的戒律与赞美诗也停止了日复一日的训诫。草地不再朝他窃窃私语,虫鸟不再为他指引方向,墙角的石头更不会开口控诉主人的恶行。世界重归寂静,显得安宁祥和。
也再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的祈祷。
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库帕拉仰起头来。拂晓晨光中,一只云雀用力扇动着翅膀,掠过低空。
随后,如同黄金的箭雨一般,光芒自地平线迸发,一轮朝阳辉煌而庄严地迎面而来。
这一日,正是六月初六。
作者有话说:
让死人复活是经典耶稣行为,他管女的都叫女儿。米傻不会一直瞎啦,圣经常规操作,也是童话常见桥段,马洛礼好像也写过,总之是个烂梗()
第133章 29七位逃犯(1)
一望无际的荒凉的原野上,寒风像愤怒的海洋一般倾倒肆虐,在四面八方涌动、翻滚、倾塌,搅动雪粉和冰冷刺骨几乎变成实质的空气,淹没原本就崎岖狭窄的道路。
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了黑与白两种色彩,黑的是裸露的岩石、泥土和群山,白的是飞舞的雪片、枯草和寒风。天空呈现一种奇妙的灰白,如果只是仰头看着天,会觉得它是黑色的。
一道呈十字架形状的人影在风雪中前行。如果从天上往下看,他行进的路线正好在一条细长蜿蜒的黑色小径上,那是亚巴顿帝国的骑兵在春夏时节往南方行军时踏出的道路,在冬季由于积雪厚度不同,竟还依稀可见。
两道铁锤般的寒风猛然相撞,便转了个弯,呼啦掀翻了米哈伊尔·库帕拉厚实的兜帽,露出底下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以及随风乱舞的短发。
他和这片土地一样有着黑与白的颜色。黑色的是他的大衣和怀中的棺材,白色的是他的头发和肌肤。
少年抓了抓头发,灰暗的大地上,两片黄澄澄的朦胧的光亮了起来,雪花在他绵密的睫毛上融化又冻结。米哈伊尔顶着风雪稳步前行,一手托着棺材,一手夹着“贞洁祭祷”的剑尖,剑柄朝前,用于探路。棺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即使有,也已经被恶魔高原的咆哮吞没了。
不一会儿,他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剑柄敲打冰块的声音叮当——叮当——地淹没在风中。
少年低下头去,将剑柄插在地上,伸手缓缓抚摸碑石。石头上的冰雪逐渐消融,米哈伊尔向前走了几步,手掌从嶙峋的表面抚过。
走到碑石的尽头,他才从面部轮廓与骨骼形状分辨出这是七个迦南人。应当是在密特拉王朝和亚巴顿帝国边界戍卫的士兵,战败后被俘虏至此。七人的手脚和脖子上都套着粗糙的铁链,相互之间连在一起,像一座桥;亚巴顿人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将他们驱赶至此,浇上热水,把他们活活冻死。这既不是某种祈福避灾的仪式,也不是为了在十字路口做个记号,只是想这么干就这么干了。
热水在米哈伊尔手底潺潺流淌,又很快在地上冻了起来。他燃起火焰焚烧了七具尸体,念诵了祷文,仰起头来,仿佛目送他们的灰烬在暴烈的风雪中向着南方飘去。
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米哈伊尔低下头,摸索着捏起“贞洁祭祷”的剑尖,继续朝着山顶走去。
山顶上矗立着一座黑色的教堂,木石构架,荒废多时,不过勉强可以遮风挡雪。米哈伊尔关好门,凭感觉找了个相对暖和的地方,放好棺材,拆了一条长椅,点了一丛篝火,又打扫干净地面,等角落里的温度升上去,才打开棺材,解开衣服,将亚伦横抱出来,叫对方靠在自己身上。
教堂很小,毕竟位于对教会极不友好的亚巴顿境内,比起信仰的象征,更像是某种勉为其难的外交辞令。屋内只有五排桌椅,一个讲道坛,几个小柜子,大片从天花板掉下来的朽烂帷幕,除此之外空空荡荡。面朝东方的大门是整栋屋子唯一开的洞,屋内黑黢黢的,满是陈旧的味道,不过厚实的墙壁也提供了不错的保暖作用。
米哈伊尔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微笑着低下头去,从怀里掏出几朵紫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