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升职记-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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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蒋莲清的性子似乎有些太过急躁了。
前脚太后跟皇帝刚走,后脚便叫众人去给她请安,这是掂量着德太妃率淑太妃和贤太妃管后宫事,想要耀武扬威?
沈轻稚略一思忖,便招来钱三喜,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才道:“小秋,更衣,咱们去给和嫔娘娘请安。”
宫中位份是很固定的,皇后之下有贵妃一人,德、淑、宜、贤各一人,皆主位一宫。
在四妃之下还有九嫔,九嫔每个封号为一人,封号不同,品级也不同。
比如蒋莲清被封为和嫔,她便是萧成煜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是正三品,而章婼汐是端嫔,便是从三品。
再往后是张妙歆,正四品庄嫔,最后则是冯盈,为正四品丽嫔。
他们两人都是正四品,但庄嫔的封号在丽嫔之前,所以张妙歆的位份隐约比冯盈高了一些。
高却也没有高到能让冯盈被张妙歆随意差遣,大概不过就是宫宴祭祀时位置靠后一位罢了。
九嫔中位份最高的是安嫔,依次为顺嫔、和嫔、熙嫔、宁嫔、端嫔、惠嫔、庄嫔、丽嫔。
再往下就是沈轻稚的昭仪和空位的婕妤。
后妃其实也跟朝臣一般无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品级,每个人都都有自己的位置。
所以,如今蒋莲清招宫中妃嫔一起去给她请安,并不违制。
沈轻稚按昭仪的品级简单打扮一二,因宫中并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所以晨安要不要请,其实要看后宫中位份排第一的那个人。
以前是太后,现在则是蒋莲清。
蒋莲清今日“心血来潮”要人去请安,不是正式的规矩,因此沈轻稚没必要隆重打扮,家常穿着即可。
以她这张脸,即便不怎么特别打扮,也不会比旁人差。
美人就是有这个底气。
沈轻稚在身上点了些香露,盖住了苏合香的味道,又吃了两块垫肚子的椰子糕,这便坐了暖轿出宫。
望月宫在东六宫,跟沈轻稚的景玉宫隔着干元宫和坤和宫,沈轻稚过去怎么也得两刻。
故而她早早便出了门。
路上,钱三喜还远远瞧见了章婼汐的仪仗。
沈轻稚让略等一等,等章婼汐的步辇拐到东一长街,他们再行。
不多时,暖轿便在望月宫前停下。
沈轻稚下了暖轿,抬头就看到了老熟人。
蒋莲清身边的大姑姑,曾经跟她有些龌龊的蒋敏姑姑正站在大门前,皮笑肉不笑看着沈轻稚。
沈轻稚面上笑意淡然,她也不主动行礼,只站在原地等。
蒋敏顿了顿,却还是沉着脸来到沈轻稚跟前,同沈轻稚见礼。
“昭仪……娘娘,”她把仪字拖得很长,十分阴阳怪气,“几日未见,娘娘真是满面春风。”
沈轻稚浅浅笑了:“姑姑,几日不见,姑姑倒是显得越发精神矍铄了。”
精神矍铄是形容老人家的,用在蒋敏身上不是特别合适,但也并非不行。
蒋敏面色一僵,随即便皮笑肉不笑地道:“昭仪娘娘快里面请,您今日来得早,娘娘等您许久了。”
“就盼着您来呢。”
沈轻稚微微挑眉,面上笑意盈盈:“真的?”
她欢快道:“真好,我也很是想念和嫔娘娘呢。”
沈轻稚说着,扶着戚小秋的手,窈窕地进了静晨宫。
蒋敏站在原地,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她心里说:有你哭的时候。
————
蒋莲清住在望月宫前殿,后宫妃嫔不多,所以她一个人住。
但她一个人住,排场却不小。
蒋家是清溪世家,几百年传承下来的门阀,早年间还有年轻族人能以自己能力取仕,近些年来由于清溪书院教导出了大批学子,蒋家又送了女儿入宫为妃,便未再有族人取仕。
于是,曾经繁花似锦的高门大族,如今也似乎显得有些落寞了。
但这蒋氏在朝中无人,可学子却遍布天下,若非如此,近来翰林院又如何能在前朝搅动风雨,想要逼迫年轻的皇帝重开九品中正制。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科举延续百年,行至今日,已经让无数寒门学子踏入仕途,门阀逐渐没落。
靠着先祖积累,靠着家中数不清的藏书,门阀才不至于凋零消失,时至今日是他们不想中举?
不,他们是不能。
然而门阀依旧高高在上,维持着高人一等的尊荣,自忖前朝旧族,自忖书香传承,却再不能呼风唤雨了。
原来的德妃便是这样的性子,如今的和嫔也依旧如此。
他们瞧不起任何人。
似乎出身能代表一切,出身能决定未来。
就像这奢华精致的望月宫,前殿明间里摆放的博山炉,都是几百年前的旧物了。
似乎只有他们清溪蒋氏才用得起,也配用。
沈轻稚来得不早不晚,她跟住在西六宫的章婼汐前后脚到的,四位小主也安静坐在末尾的绣墩上,低头一言不发。
另外两位住得近的嫔娘娘反而没到。
沈轻稚先同章婼汐见过礼,然后便陪着坐在跟她隔了一位的椅子上。
“娘娘来得可早。”
章婼汐今日依旧是一身劲装,她把长发全部盘在发顶,只用一只琉璃金簪固定,衬得她很是神采飞扬。
听到沈轻稚的话,章婼汐回过头来看她,潇洒一笑:“我不喜迟到,早来些,挑个好位置。”
沈轻稚眨眨眼睛,跟她一起笑起来。
不过这里也不是两人说话的地方,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外面传来通传声:“和嫔娘娘到。”
明间内的几人便都起身,待得蒋莲清进了明间,异口同声道:“请和嫔娘娘安。”
蒋莲清今日倒是打扮得异常隆重。
她穿了一身满绣花开富贵衫裙,领、袖、裙遥Ы允腔窝鄣慕鹨濉
蒋莲清头上梳着高耸的双环髻,鬓边配了两朵掐丝金牡丹,发髻后配了一朵绢丝牡丹花,整个人真是金光闪闪,光彩照人。
她施施然来到主位前,仰着脸落座,然后才矜持道:“妹妹们都坐吧。”
待下面众人都坐下,蒋莲清眉眼一扫,面色立即就沉了下来:“怎么,有人不知守时二字是何意?”
这话里夹枪带棍,下面坐着的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好开口。
蒋莲清微微蹙起眉头,末了只道:“敏姑姑,命人去各宫催一催,我等一会儿便罢了,怎么好让端嫔妹妹和沈昭仪一起久等。”
她话音刚落下,外面便传来一道略显急切的嗓音:“要给和嫔姐姐请罪,临出门时发现衣裳破了个口子,实在太过难看,这才回去重新换了,耽搁了时候。”
随着话音,一道清瘦的身影翩迁而至。
来者正是如今的丽嫔娘娘冯盈。
冯盈就住静晨宫后殿,跟望月宫只隔着一条宫巷,从东一长街绕过便能到,即便是走过来也用不了一刻。
她无论找什么借口,却到底还是迟到了。
蒋莲清眼看是她,越发不给好脸:“是啊,丽嫔妹妹颜色正好,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自要好好打扮自己。”
蒋莲清到底是清溪蒋氏出身,骂人都不带脏字。
这话沈轻稚是听懂了,章婼汐应当也不会含糊,就是冯盈依旧笑脸相迎,小心翼翼看着蒋莲清。
“姐姐哪里的话,姐姐才是咱们姐妹里颜色最好的。”
她似乎一点都听不懂蒋莲清的嘲讽,又同其他几人见礼,这才在章婼汐对面落座。
蒋莲清扫了她一眼,又道:“你是来了,还有一个呢?”
蒋莲清的嘴好似开过光,她念叨一句,便赶来一个。
外面立即传来柔柔弱弱的嗓音:“和嫔姐姐、端嫔姐姐、丽嫔妹妹,是我来晚了。”
沈轻稚打眼瞧去,就看到张妙歆惨白着一张脸,被她的陪嫁姑姑张凡真小心扶着,一步一挪进了明间。
她都这般模样了,蒋莲清也不好再刁难,只得让她先坐下,问她怎么又病了。
张妙歆那张脸还没巴掌大,尖细得似只剩下一双水濛濛的眼儿,她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便用帕子捂住了嘴。
紧接着,众人便听到她细微的沉闷的咳嗽声。
她咳嗽了好半天,脸蛋都咳红了,才终于缓了过来。
凡真姑姑忙叫小宫女上了一碗金银花茶,喂给她吃。
一边喂,凡真姑姑一边愁容满面地对蒋莲清道:“多谢和嫔娘娘关怀,我们娘娘这都是打小落下的病根,如今秋至冬来,天气渐凉,娘娘的肺病便要发作一回。”
“入宫这些时候,因为这病,娘娘的签牌从未挂过,一直在养病呢。”
这话本很好听,但落在蒋莲清耳中,却让她立时变了脸色。
蒋莲清眼眸中晦暗不明,她道:“庄嫔妹妹也是太过客气,既然病了,今日挂病不来便是,本也不是多要紧的大事,只是大家入宫这么久,也都没坐下说说话,我这才把大家都请来。”
凡真姑姑同蒋敏姑姑差不多的年纪,但她却生得慈眉善目,很是和善。
她垂下眼眸,轻轻拍着张妙歆的后背,低声道:“娘娘也是说,许久没见到娘娘们,很是想念,想着这几日已然好转,这才来了。”
这皇宫大内,其实没什么秘密可言。
比如萧成煜登基之后,第一个侍寝的自然是沈轻稚,而他离宫送太后之前,最后一个侍寝的也是沈轻稚。
其他人虽不如沈轻稚这般得陛下青眼,却也能见到陛下一面,她们这些人中,只有蒋莲清没被翻牌子。
而张妙歆虽抱病不能翻牌子,但萧成煜也是去看望过的,因此便只有蒋莲清是唯一不得圣上青眼的。
这也是自然,前朝翰林院闹得那么凶,看陛下年轻,太后又重病不能理事,便伺机争夺权力。
萧成煜虽不能立即压制门阀势力,却也不会给什么好面色,他是要表态的。
故而,才有人如今这般的局面。
蒋莲清会在萧成煜离宫之后立即便让诸位妃嫔过来给她请安,必定早就留有后手,在座只要不傻,便知她因何而为。
只是不知她是个急脾气,还是个慢性子了。
待得众人都坐稳了,蒋莲清才清了清喉咙,道:“咱们如今都是后宫妃嫔,都是陛下身边的知心人,万事要以陛下为先,切莫自私自利,为了些宠爱小事手脚不净,终不能回头。”
这话很是意有所指。
章婼汐吃了口茶,道:“怎么,和嫔姐姐听到什么趣闻?”
她不耐烦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张妙歆和冯盈两人一起来晚了,她本来就坐这里听他们来来回回虚伪客气,这会儿又听蒋莲清阴阳怪气,自是更不喜。
她身后有章家和何家,也是世家千金,蒋莲清对她还算是客气的。
听到这话倒也没怎么生气,反而道:“端嫔妹妹就是脾气太急,有什么事,咱们也得吃过茶点再说。”
章婼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后才又吃了口茶:“这里是望月宫,自然由和嫔姐姐说了算。”
于是,望月宫的宫人便开始呈上各色茶水点心。
望月宫的茶皆是蒋莲清从清溪带来的清溪八绝,每一样都能作为贡品上供皇室,而蒋莲清拿给她们尝的这茶名叫凤岐,每年不过只产十斤,听闻原株不过就两丛,十斤已是极限。
这么少的量,如何进贡给皇室呢?
故而干脆便不把它作为贡品,自家吃用算了。
这凤岐确实是好茶,玉泉水刚一滚开,青瓷茶壶里的茶汤便香气四溢,在一片幽静的茶香里,还有隐约的甜味。
很奇特,也让人心旷神怡。
确实可称得上是清溪之首。
蒋莲清看众人如此沉醉的样子,颇有些得意,她细眼微挑,眼波流转间,目光便落在沈轻稚身上。
“沈昭仪,之前本宫请你吃茶,你说在坤和宫也见过,那这凤岐呢?”
沈轻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多谢娘娘赏茶,凤岐确实是绝世名品,名不虚传。”
她没回答蒋莲清的话,但蒋莲清眉眼之间,却满是得意之色。
“那是自然,这茶,自只有我们清溪蒋氏的嫡系才能吃呢,”蒋莲清一时间有些得意,“今日拿给姐妹们,是想让大家一起尝尝,不过也仅此一次,往后可没这机缘了。”
若非此刻人在望月宫,沈轻稚怕要笑出声来。
她连忙低下头,努力让自己显得很没见过世面,忙不迭又吃了口茶。
茶确实是好茶,不多喝几口,白费了蒋莲清这份“心意”。
蒋莲清今日也不知怎么,莫名显得有些兴高采烈,就连被章婼汐当面讽刺,她也并未上心。
冯盈左瞧瞧右看看,见沈轻稚也恭维两句,便忙说道:“和嫔姐姐,这茶是真的很香,我从未喝过这么好的茶。”
蒋莲清却懒得搭理她。
冯盈虽说是如今贵太妃娘娘的亲侄女,又是当今陛下的亲表妹,但那又怎么样?
无论如何,她依旧是泥腿子出身,家里不过是稍显富足罢了。
蒋莲清的目光,却依旧落在沈轻稚身上。她正兀自喝着茶,似不知即将面临的一切。
蒋莲清微微勾起唇角,她给蒋敏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这一壶凤岐,用得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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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吃了一杯茶,听和嫔夸赞清溪的特产,时不时还附和一声,明间内是一片祥和。
就在章婼汐已经不耐烦,准备离开时,外面突然来了一名三十几许的姑姑。
这姑姑瞧着很是面生,并非几位娘娘身边的得力姑姑,但看起穿着,大抵是尚宫局管事。
沈轻稚正在慢慢吃茶,见了这般场景也不慌,只淡然放下了茶盏,同众人一起瞧过去。
“和嫔娘娘,臣有大事禀报。”
蒋莲清似乎也有些吃惊,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身边的蒋敏:“这位是?”
蒋敏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回禀娘娘,这是尚宫局掌管纸张的吴姑姑。”
蒋莲清面色似有些不善,她淡淡道:“即便是尚宫局的管事姑姑,怎么好随意过来禀报?如若有事理应去禀明瑞芳姑姑,你实在不懂规矩。”
那吴姑姑一听这话,立即便跪了下来,给蒋莲清磕了三个头:“回禀和嫔娘娘,若非此事事关重大,臣也不能打扰诸位娘娘的雅兴。”
蒋敏便立即劝:“娘娘,她既然敢来,定不会弄虚作假,娘娘且听一听?”
“好吧,”蒋莲清这才道,“你说吧,如今宫里我位份最高,虽并无协理六宫之权,若但真有大事,我也会尽力。”
瞧瞧,这话说的多么通透,仿佛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提前把话先放在这里。
且不提这位吴姑姑还什么都未多言,就光凭蒋莲清的位份,她如今也做不了宫里的主。
看来,她今日竟想要越俎代庖了。
沈轻稚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擦干净手,然后便好整以暇地坐在那,看着她们表演。
“回禀娘娘,两日前臣正收拾纸张,就有宫人突然来领纸,这原也不是多大的事,各宫都要用纸,若是不足用,娘娘差遣人来再取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二回 来了,我便留了心,问那小宫人娘娘要做什么。”
“那小宫人年纪小,被我这么一吓唬,立即就招了,她说她们娘娘要用来做纸人。”
她并未说是那一处宫室,是谁人指派的这小宫女,但这话一说出口,事情便有些严重了。
前朝就是覆灭在厌胜之术下,无论宫中还是坊间皆迷信此术,百姓生病不去医治,只相信巫医的祈福舞蹈,朝廷有灾不去救灾,只会祈求上苍,致使国家动乱,民不聊生。
本朝开国伊始便严禁再行厌胜之术,百多年来几乎绝迹。
但人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