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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宫女升职记-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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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红声音很平静,她没有委屈,没有忐忑,更没有害怕。
  她只是平静诉说自己的人生。
  “后来奴婢运气好,被姑姑选入景玉宫,刚一进景玉宫,奴婢便发现这里同尚宫局不一样。”
  迎红顿了顿,没怎么去特别夸赞奉承沈轻稚,她道:“昭仪娘娘颇为仁慈,特地问了每个人的情形,也提前说了,若是谁家中有难处,可直接找她,万万不能做违背宫规的丑事。”
  “娘娘说,能分到景玉宫,是咱们的缘分,她很珍惜这段缘分。”
  迎红如此说着,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落到沈轻稚身上。
  “上个月,奴婢的妹妹托人捎信进宫,奴婢才知道母亲已经重病多日,一直不见好,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待到这个月,奴婢年仅十岁的妹妹已经无以为继,不知要如何活下去,才求了经常出宫办差的小黄门,告诉奴婢这事,让奴婢想想办法。”
  迎红微微仰起头,此刻众人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奴婢命贱,奴婢一家也命贱,但奴婢不想失去亲人,所以……所以奴婢便去求了昭仪娘娘。”
  往常宫里有了这种事,小宫女们大多都是自己偷偷解决,要么是同人借钱,要么便是做些手段,偷偷取用宫中布匹彩线出宫倒卖,总归年年都有这样的琐事。
  被发现了,大多就是被打一顿,运气好能挨过,运气不好便就丢进乱葬岗,一辈子就结束了。
  沈轻稚提前询问了每个宫人的家境,若有困难,让宫人务必要同她说,她能帮的一定尽力,如此一来,便避免了宫人犯错。
  自然,也避免了宫人被其他人拿住把柄,以此威胁景玉宫。
  迎红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道:“奴婢这月往家里送了两回东西,一回是银子,一回是药,都是昭仪娘娘赏赐给奴婢的,娘娘赏赐给奴婢东西时景玉宫上下宫人都瞧见,东西一样样摆在眼前,绝对错不了。”
  人证物证俱在,旁人自然说不出话来。
  迎红没有犯错,自也不怕人威胁,她渐渐直起腰背,脸上的泪水也干涸:“太妃娘娘,奴婢未犯宫规,并无过错,昭仪娘娘也未行厌胜之术,为何这位闯入景玉宫,把奴婢押送来望月宫的管事嬷嬷,一路上都在说奴婢私拿宫物,补贴私家,让奴婢一定记得听德太妃娘娘的训诫,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让奴婢自己掂量。”
  迎红别看年纪小,胆子是真大。若是没有沈轻稚给的银子和药,她母亲撑不过这个夏日,而她十岁的妹妹也即将流离失所,即将能进荣恩堂,又有几个可以平顺成长。
  昭仪娘娘没有让她家破人亡,她就死也不能让人欺辱昭仪娘娘。
  迎红如此说着,冲德太妃磕了个头,她磕得很用力,那一声闷响好似暮鼓,在明间内回荡。
  迎红整个人跪趴在地,她说:“奴婢人微言轻,年轻不经事,但奴婢所言皆为真话,如有谎言天打雷劈。”
  “太妃娘娘,奴婢愿同尚宫局的几位姑姑和这位管事嬷嬷一起去慎刑司,奴婢说的是真话,奴婢不怕审问。”
  德太妃的脸色难看至极。
  此事办得仓促,实在是没想到萧成煜会陪同太后一起离宫,前后也不过三五日光景,故而德太妃没时间仔细筹谋。
  景玉宫又几乎是滴水不漏,他们只能抓住这个名叫迎红的小宫女一点疏漏,以此来要挟她。
  谁能想到,这小宫女不过十六,却是不卑不亢,一点都不被形势所迫。
  但那又如何?
  德太妃垂下眼眸,声音透着冰冷:“这么说来,沈昭仪对你有大恩,所以她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做?”
  ————
  这个案子至此已经很清晰了,要么是吴姑姑得了谁的命令污蔑沈轻稚,要么就是沈轻稚这边行厌胜之术,却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口供证据皆无法直接定罪。
  德太妃自不肯甘心。
  她在此时出手,已经同苏家撕破了脸,此举也会得罪新帝,但那又如何?
  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不光他们蒋氏,还有那么多门阀、世家、勋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趁着皇帝年轻,趁着他在朝堂还站不稳,趁着后宫未定,必然要铆足劲行事。
  毕竟,龙椅是萧家的,坐在龙椅上的人却可以换。
  宫里那么多郡王,不知只有萧成煜一个人能当皇帝。
  他们蒋氏也有皇子。
  这也是为何最初时苏瑶华并不想出宫。
  她很清楚,她一离开长信宫,萧成煜的处境就会异常艰难,以他的个性虽不会妥协,却会比她在时要难得多。
  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他自己去解决。
  但为了她的身体,萧成煜还是决定送她出宫养病。
  光凭这一点,萧成煜对这个养母当真是孝顺至极的,德太妃此番动沈轻稚,就是打苏氏的脸,萧成煜自不会善罢甘休。
  但也未必。
  毕竟他此时还要靠几方势力相互牵制,才能稳坐龙椅,他不一定会全然偏袒谁。
  思及此,德太妃看向沈轻稚:“沈昭仪,既然你的宫女愿意去慎刑司,今日的案子便暂且放过你,什么时候她招供,本宫再来唯你是问。”
  “做了坏事的人,永远都无法安心生活。”
  沈轻稚却轻轻蹙起眉头,她不想让迎红进慎刑司,亦或者说,她不愿意任何人欺辱她景玉宫的人。
  “娘娘,张大伴,既然是吴姑姑、林盼和这位嬷嬷诬告在先,自当先审讯她们三人,若是她们三人供出真相,还我一个清白,那便不用审讯迎红。”
  “毕竟事情由她们所起,自也要由他们而终,臣妾作为被诬告的苦主,本就是弱者,若是连自己的宫人都保不住,以后还如何在宫里立足。”
  德太妃手里端着的茶杯微微一顿,片刻之后,她随意扬手,把那茶碗甩道羊绒地毯上。
  “沈昭仪,你好大的胆子,”德太妃声音冷厉,“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
  沈轻稚垂下眼眸,不卑不亢:“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如实禀报,臣妾今日莫名被诬告,还要把宫女送出去被人折磨拷打,臣妾自不愿意。”
  “若娘娘执意要如此行事,那臣妾便请求张大伴,可否上报给太后娘娘和陛下,请太后娘娘和陛下裁夺。”
  本来是德太妃全胜的局面,桩桩件件都考虑得很清楚,人证物证俱在,就连景玉宫中也寻好了背叛者,但事情却偏就不按她们所安排的那样进行,若是以她们安排,现在的沈轻稚已经进了慎刑司。
  可她如今还好好坐在这,咬死是被诬告,在没有其她证据的情况下,确实无法给她定罪。
  张保顺此刻才开口:“德太妃娘娘,老臣以为沈昭仪所言甚是,此案已经询问清晰,大约就是这些宫人祸乱宫廷,欺瞒德太妃娘娘,妄图栽赃陷害沈昭仪,如此,只审问这几位宫人便可。”
  张保顺面上带笑,声音依旧和缓:“本就是小事一桩,不值得德太妃娘娘大动干戈,毕竟陛下过两日便要回宫,若是回来得知此事,必定会引起不愉。”
  “倒是得不偿失。”
  张保顺这一句,其实是给了德太妃台阶下,把事情定成是这几个宫人故意祸乱宫闱,如此一来同德太妃和蒋莲清都无干系。
  她们也是被人蒙蔽,也是一心为了陛下,自然不会被牵连。
  但张保顺这台阶,德太妃不想要。
  她这辈子从来不需要别人给台阶下。
  德太妃此刻已经全然不顾脸面和尊荣了,她沉声道:“王仲,本宫说的话不管用了?太后娘娘出宫养病,你们还要拿这些小事去惊扰太后娘娘,存的是什么心思?张大伴,你不会不知太后的身体如何吧?”
  张保顺无奈笑笑,终是叹了口气。
  他顿了顿,看着德太妃道:“娘娘,如今宫中太妃一共有四位,太后娘娘和陛下离宫之前,把协理后宫的差事分给了您四位,让您四位一起商量行事。”
  “若娘娘您担忧太后娘娘的凤体,不想打扰太后娘娘修养,倒是可以请其他三位娘娘过来一起商议此事。”
  “如此倒也算是众人一起裁定,不会有失公允。”
  德太妃不接他的台阶,张保顺也不用给德太妃留情面了。
  德太妃冷笑一声,她先是冷冷看了一眼王仲,然后才开口:“柔佳公主病了,贤太妃也无心管其他事,淑太妃一贯自扫门前雪,此番想必也不会出头,至于贵太妃……”
  德太妃脸上皆是不屑:“她以前没管过宫事,也没学过这些,大字不识一个,想必不懂这些。”
  德太妃微微往后靠,脸上皆是自得意满:“这事摆来摆去,还不是要听我一人定夺。”
  她摆明了想拿迎红,想要屈打成招,想要把沈轻稚拖下水,此番谁来都不顶用了。
  这宫里,淑太妃一贯不掺和这些事,从来都是弥勒佛,不发一言。贤太妃如今没工夫搭理这些琐事,她若是来,定也是站在她这一边。
  剩下一个贵太妃,如今还在承仁宫里关着,空有个贵太妃的头衔却毫无权利,一个宫女出身的破落户,懂什么宫规。
  再说,那女人整日里咒骂皇帝,同新帝关系极差,瞧着不是母子,更是仇人。
  即便她来了,也不会帮沈轻稚。
  德太妃虽未查清迎红的底细,却早就把宫里这些老伙伴看得一清二楚,故而才有了今日之事。
  证据不足不要紧,慎刑司走一遭,就是铁汉金刚也扛不住。
  到时候这小宫女还不是要供出她的恩人?
  德太妃眉头缓缓松开,细长的眉眼微微一挑,面上笑容颇为冷傲。
  “王仲,还不让你的人把这四名宫人都带下去,能用的手段都用上,明日本宫就要知道结果。”
  王仲听到这里,大约已经明白如何行事,他不敢看张保顺的面容,对身后的黄门们招手:“都愣着做什么,还让德太妃娘娘再说一遍?”
  等在殿门外的黄门们听了这一句,立即便要进入明间拿人。
  德太妃端起新的茶盏,淡淡笑了:“你们都还年轻,不懂宫里头的许多事,如今正巧得了空,我便给你们都讲一讲。”
  “这宫里,有时候要看证据,有时候也要看位置。”
  “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安稳。”
  “听懂了吗?”
  回答她的,不是下面垂首不语的年轻宫妃,而是一道妖妖娆娆的嗓音。
  “本宫没听懂啊。”
  这声音听起来并不远,不过只一个院落的距离,随着声音飘来,一道娉婷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来者身穿青竹色的衫裙,头上只戴一朵银簪,面上粉黛未施,却显得颇为娇俏年轻。
  若非她身上穿着素服,旁人指不定会以为是新入宫的宫妃。
  来者自然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生母,贵太妃娘娘。
  她当真是美若天仙,艳若桃李,无人能及。
  原本众人觉得德太妃娘娘气势恢宏,气度斐然,也是极美的。现在看来,倒是被这位太妃娘娘狠狠压了一头。
  难怪她凭借宫女出身,又一直在宫里各种兴风作浪,却依旧圣宠不衰,如今看了其人,倒是明白为何能一直恩宠不断。
  能美成这样,也是老天爷赏饭吃,给了她一条富贵路。
  听闻在大行皇帝灵前,贵太妃因为太过悲伤以至口不择言,故而一直在承仁宫里养病,就连陛下登基大典她也并未到场。
  一晃两个月过去,这位贵太妃娘娘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倒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贵太妃窈窕行来,面上端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她一进明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张保顺。
  “张大伴,许久未见,你如今可好?”
  此刻明间里的众人已经起身,皆束手静立,贵太妃可比德太妃得宠得多,她经常侍奉先帝,同张保顺便多了几分熟稔。
  “谢娘娘关心,老臣尚且安好,还能侍奉陛下。”
  贵太妃听到陛下两个字,眉眼之间转瞬便洋溢出些许慈爱:“是了,如今太后娘娘不在,陛下孤零零的,还是要你们这些老人好生伺候。”
  贵太妃一步步往主位前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都坐下吧,还没同你们好好见见,今日倒是借了德太妃的东风,咱们娘几个好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她如此说着,正巧来到了蒋莲清面前,蒋莲清已经僵硬挪开,给她让出了位置。
  从她进入望月宫,德太妃便一言不发,她没有起身,没有笑脸相迎,也没有看她哪怕一眼。
  但贵太妃似乎全不在意。
  她抖了抖精致的衣裙,娉婷在主位上落座,然后才道:“听闻今日吃的是凤岐,那我要尝一尝,毕竟这可是高贵的门阀世家才能吃的茶。”
  她话音落下,蒋敏就立即上了茶。
  贵太妃却看都不看她,她回过头来,看向德太妃:“德太妃娘娘,方才你说宫里事不用我插手,是因我不懂?”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贵太妃面上笑容不坠,她道,“你不仔细给我说说,怎知我不懂?就比如今日这个案子。”
  她同萧成煜有三分像的眉眼微微一挑,目光便落到沈轻稚身上。
  “今日这个案子,依我看便是这些宫人从中搞鬼,想要破坏你同太后娘娘的姐妹情深,”贵太妃言辞恳切,“德太妃,依我看就按张大伴说的,只审这几人便是。”
  “至于沈昭仪,她瞧着这么单纯怜弱,又怎么会有害人之心呢?一看就是被人陷害。”
  “如此,你觉得呢?”
  ————
  德太妃如何觉得?德太妃觉得自己心口疼。
  以前这冯觅儿虽生了大皇子,又是宜妃娘娘,但她到底比不过德妃,在四妃之中,以德、淑、宜、贤来分尊卑,在宫中并无贵妃的情形之下,德妃就是四妃之首。
  但现在不同了。
  先帝殡天,新帝登基,如今冯觅儿即便没成为太后,却也是贵太妃。
  无论新帝跟贵太妃关系多冷硬,两人依旧是亲母子,贵太妃也依旧是贵太妃。
  德太妃把一切都筹谋得清清楚楚,以为贵太妃依旧无法从承仁宫出来,那么她就是宫里品级最高的人,她的命令无人能反抗。
  可她到底漏算了贵太妃,也漏算了苏瑶华的后手。
  她人是离开了长信宫,却把冯觅儿放了出来,冯觅儿这人毫无章法,肆意妄为,万事不通,她这一出来,宫里定要搅风搅雨,没有宁日。
  就比如眼下这情形,众人都以为贵太妃同陛下母子缘分淡薄,怎么也不会帮他办事,可事实正相反。
  德太妃想要谋害沈轻稚,贵太妃就偏要保她。
  两人斗了将近二十年,彼此都很熟悉,德太妃大抵也明白贵太妃是打的什么算盘。
  德太妃虚着眼看她,见她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心里的想法毫不掩饰,就这么大大咧咧袒露出来。
  “你就是想让我不痛快。”德太妃冷哼一声。
  贵太妃眼波流转,笑颜如花:“怎么会呢?我是为了妹妹着想,才特地出来主持这件事,皇儿是什么脾气,宫里人尽皆知,妹妹莫要为了一点小事断了亲情。”
  德太妃几乎要气笑了。
  “你也知道亲情?”她道,“你若是知道,当日在……你就不会被迫养病。”两位太妃在主位上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皆是冰渣,使劲往对方心口里刺,下面坐着的年轻宫妃都不敢吭声,只能安静听讲。
  果然,一听到这话,贵太妃努力维持的端庄面容一瞬便破碎了。
  她沉下脸来,声音也不再拿腔作势,冰冷冷的往德太妃脸上压:“难怪你们姓蒋的不得圣心,你们家就是送进来一百个姑娘,也得不到陛下宠爱。”
  “女人得有女人的样儿,你们做着高贵模样,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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