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野犬-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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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没来得及再和毛黛宁插科打诨,别广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最后一点笑意从眼底散去。
别枝默然几秒,接起了电话:“爸。”
“早上怎么没接电话?”大概是老板当惯了,别广平的声音颇具威严,跟女儿也像在对下属训话,“也不回电话,白让我和你阿姨担心。”
20秒的未接来电。
这点担心还真是少得可怜,稍纵即逝。
别枝懒得点破:“下周开学了,忙迎新准备工作,您有事吗?”
“你阿姨担心你身体的情况,让我问问你,回来以后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没有。”
“还有件事,你弟弟也成年了,你阿姨准备给他买辆车,问你要不要也换一辆。你那辆二手车都什么样子了,还能开吗……”
别枝的眉心蹙起。
倒不是她介意别广平怎么处理他们那个小家庭里的资金,而是别广平这话,突然让她想起来件事。
昨天的洗车钱,应该是费文瑄代付的,她忘给他转账了。
“不用。我还有事,您忙吧。”
匆匆结束了别广平的电话,别枝打开和费文瑄的聊天界面,留言顺便点了转账过去。
没一会。
费文瑄那儿把钱退还了,还拨来了一通电话。
“洗车钱?”费文瑄疑惑,“我取车的时候,他们店里没人提过。”
“那怎么……”
再次想起了费文瑄转达的那句“百年好合”,别枝一默。
所以。
庚野果然认出她来了。
洗车钱也是他代付了吗。
“取车的事情麻烦师兄了,”别枝再次道谢,“这周我工作上调整不开,等开学后,欠师兄的那餐饭我一定补回来。”
“跟我客气什么……”
心不在焉地结束了和费文瑄的通话,别枝走进楼梯间里,她无意识地点开了手机里的搜索引擎。
等回过神,别枝低头一看。
手机上是她刚搜索出来的结果——
问:'洗车工日薪多少?'
答:'150元左右。'
别枝:“……”
她记得自己选的还是50块那档。
罪恶感瞬间没顶。
别枝叹了声气,转身下楼,再次走出单元,朝户外停车场去了。
…
大概是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的原因,万象城楼下,停车场里的车明显少了许多。
别枝开车到B3层前,跟自己明确了“你只是来还钱的,还完就走,绝不回头”,结果停车下来一看,却发现庚野似乎并不在洗车店中。
看店的是个小个子。
“洗车吗美女?我们这儿——”
看见迎面过来的女孩,刘成志正心里惊艳着,话音就在看清她下来的那辆白色小轿车时戛然而止。
不知想起什么,他表情忽然微妙起来。
可惜别枝的目光正在他身后找人,并未注意:“打扰了,请问庚野在吗?”
“啊,他不在,”刘成志一顿,“你找他有事?”
“昨天我在这里洗车,忘记付钱了。”别枝指向自己的小轿车。
“那个啊,庚哥给你付过了。”
别枝心道果然,轻捏了下指尖:“那我把钱给你,你能帮我转给他吗?”
“哎?那什么,你等等啊。”
刘成志转身回到店里,摸出裤兜里的手机,飞快地拨出一通电话去。
电话响了几十秒,才被接起来。
通话另一端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听着像是DJ混响的酒吧,音乐声,笑闹声缭绕回旋,听得人耳晕。
“庚哥?”刘成志愣了下,差点以为自己拨错电话了。
不过在他拿下手机确认前,那混杂的背景音里,就有一道低而清越的声线响起,如拨弦轻震,叫冷冽干净的雪意劈开了喧嚣。
“是我。什么事。”
那人嗓音比平日稍低,尾音堕底,透着冷淡倦怠的哑意。
刘成志回神,忙低声快道:“昨晚那辆小轿车的女主人过来了,指明了找你!”
“……”
电话另一头骤然沉默。
像是掐断了一般,轻无声息,又徒留鼓噪,轰鸣的,叫人心口闷沉的背景音。
就在这沉默久到让刘成志觉出古怪时。
“找我的。”
庚野慢条斯理重复了遍,拨得音色散漫。
手机里的背景音慢慢寂了下去,关门声响起后,耳边倏地一静,像是将一切嘈杂隔绝去了另一个世界里。
“她还找我做什么。”打火机擦响的声音,那人似乎是咬上了根烟,问也漫不经心。
刘成志:“额,她是来还洗车费的,说,让我直接转给你。”
“……”
衔进唇间的香烟停住。
一两秒后,庚野低眸,颧骨线条收紧,他缓慢而面无表情地咬碎了香烟里的爆珠。
凌冽的薄荷气夹着冰片的凉意,从薄唇间吐出。
“不要了,”喉结滚压,撇出声冷漠至极的轻嗤,“就当封给她和她男朋友的礼金。”
啪。
电话挂得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刘成志把手机从耳旁拿下来,对着亮起的屏幕咧嘴:“不会真是前女友吧……”
心里犯着嘀咕,刘成志只得转头出了店。
他看见女孩站在洗车店的招牌旁,没来由地等了这么久,她却不急,也不恼,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那块小黑板,像是在出神。
刘成志走过去,余光瞥见,黑板上是他前些日子麻烦庚野给他写的洗车标价。
庚哥这字是挺好看的。
刘成志想着,朝回神望来的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个,庚野他说他不记得这事了,钱他也不要了,就当做是……”
盖过了刘成志话音的,是他突然响铃的手机。
“稍等啊,”他望着上面的号码,犹豫了下,一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误拨,“喂?”
“……”
西城区。
惊鹊酒吧,通向二楼的楼梯上。
懒支着长腿的青年斜倚在墙根前,长睫低曳下冷淡,侧颜上不见一丝情绪,更显得眉骨凌冽清绝。
他薄唇抿得极直,一瞬不瞬地望着掌心摘下的木牌。木牌的绳子缠绕过他修长的指骨,向下垂落。
那个眼神像坠在悬崖外的人看向手中最后一根安全绳。
'庚野,别再来找我。'
'别犯贱了。'
“……”
几秒后。
那人在昏昧里阖眸,垂下手。木牌从他掌心无声跌落,却在落到最低点的瞬间,被缠在他指骨上的绳子猛地向上一拽。
庚野插袋,从墙前支起身,迈着清挺劲瘦的长腿,朝楼上走去。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嗤,仿佛自甘沉堕前最后的嘲弄。
“把我手机号给她。”
第7章
庚野的手机号换了,是个陌生的新号,和别枝记忆里那串无比熟稔的数字早没了任何相似。
别枝将它存入通讯录,然后点了进去。
没有通话记录,没有短信,没有任何留存在她记忆中的、代表过往的痕迹。
只有干净得刺眼的空白。
像极了他们两人间的关系。
庚野对前女友一如既往地宽容大度,或说不在意,大概是看在被人转达的份上,才改意给她留了新号码。
等还了钱,就该把关系彻底撇清。
别枝回到家里后,对着那串陌生的手机号发呆良久,到底还是没有讨嫌地直接拨去电话。
按着手机,她搜索出那人的微信。
头像很抽象,是个黑底框,内嵌着个莹白色的圆。
别枝对着那个圆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它应该是一轮月亮。
印象里,庚野不是那种喜欢小资情调的,“今晚月色好美”这种文青哀伤风更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综合考量下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某任女朋友逼他换的头像。
可能名字里有个月吧。
而微信昵称也一样简短:Moon。
还是月亮。
这么特殊的待遇,这个前女友兴许是能去世界小姐选美的那种漂亮。
别枝一边慢悠悠自我折磨似的在心里吐着槽,一边点开,添加。
大约是私心作祟,申请前的“设置备注”里,她删掉了原本的Moon,改成了“庚野”。
而申请栏信息里她删了敲,敲了删,最后还是只有干巴巴的四个字——
“我是别枝。”
点了发送后,别枝就开始对着手机肃穆地等。
等啊等,等得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一歪,手机从掌心滑落到枕边,她也睡了过去。
当晚别枝做了个梦。
梦里她受邀,参加庚野和他某任前女友的婚礼,结婚邀请函上,女方栏里写着月亮姐姐。
别枝记得自己在梦里伤心欲绝,到了婚礼现场,在进行曲中看见庚野挽着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走到她面前,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少年模样。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来妻子。”说完,庚野就温柔地转向他的“妻子”,指着别枝,“亲爱的,你看,她就是我第七千八百六十四任前女友。”
“她之前死皮赖脸加我微信,我都没通过。”
“……!”
别枝一下就吓醒了。
睁开眼时,忘了拉上的窗帘将天光铺了她满床,像极了梦里婚礼现场新娘脸上盖着的圣光。
别枝摸起枕边的手机。
微信里,除了各种辅导员群外,私人消息里毫无动静。
……庚野还真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别枝扶额,叹着气下床。
她觉得她有必要在同行或者同学里给自己约个心理咨询,如果没有到非常美好的精神状态,很难想象她会梦到庚野对着什么人喊“亲爱的”这种天崩地裂的场面。
不过很快,别枝就没工夫去落实自己这个念头了。
——
按学工办通知到岗后,别枝才发现几天前那场深夜22:08通知开始的会议,不过是高校教育事业的冰山一角。
辅导员办公室里忙得热火朝天,单迎新工作一项,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浪头,把她这个新人辅导员直接拍进了志愿者的汪洋大海当中。
北都找不着。
上到招生办与院领导,下到排给她的心理系新生各班的班主任,以及迎新志愿者的团队负责人,别枝一天仿佛要接打几百个电话,晚上回到家,还要见缝插针地熟悉各班新生信息,记录部分学生特殊情况。
而制作新生手册需要整理检查的规章制度、院校地图等等参考资料,更是将她的书桌堆成了山。
庚野迟迟没通过她好友申请这件事,成功被忙得焦头烂额的试用期小辅导员忘到了九霄云外。
三天后。
山海大学新生开学前夕。
惊鹊酒吧,下午三点。
这会儿还未到营业时间,只允许老板私人关系的朋友进入。
整个酒吧是个封闭式的地下建筑,南向有一大片落地玻璃窗。
和其他开放式酒吧对着城市夜景不同,这片落地窗外,是座从地面嵌入式垂下的人造瀑布,严格还原的嶙峋山石透着岁月洗磨的靛青色,深得纯粹。
澄澈水流在石壁前漫淌,遗落了满潭潋滟的日光。
像是将深山才有的世外桃源撷来了一角。
烈阳漫洒过外面的玻璃天窗,借着小型瀑布的水源,翠绿的藤蔓植物在落地窗外恣肆生长。烂漫的春意如同一个无数倍放慢的长镜头,永远停留在这片窗形的取景画框。
“就你这造景,只拿来作酒吧,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林哲扭回头,看向窗对面坐落的单人真皮沙发,半玩笑道:“要不找人,给你申请个景观专利?”
单人沙发对着落地窗正中央,恰叫窗外洒下的天光斜劈作光影两半。
有人就坐在那道分界线里,微微斜倚着翳影那侧的扶手,修长指骨凌空抵着手机,又翻了会儿,长睫才漫不经心地垂落。
“不是我的想法,她的。”
“嗯?谁的?”
林哲回过头,刚要追问,忽然表情古怪起来。
他一瞬就了悟了答案,显然这个“她”字在他们多年友谊培养出来的默契里,已经有了个无需提醒的特指对象。
不但无需提醒,还高危雷区,最好提都别提。
林哲咳了声,转移话题:“说真的,你不考虑一下,白天也营营业,做个咖啡厅什么的?”
“懒得弄,”庚野随手一掷,将手机抛进旁边毛毯里,眉峰蹙起凌冽的弧度,眼底情绪被他的吐字具象,“烦,还吵。”
……三天了。
没有拨号记录,某条孤零零的好友申请已经被刷新过无数遍,但三天过去,除了那句干巴巴的“我是别枝”外,还是连一句额外的话都没有。
行。她对他就这么无话可说。
连他三天不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她也完全不在意,追问都没有。
和她当初甩了他的态度一样干净利落。
庚野低皱了眉。
他眉骨高,眼窝轮廓很深,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那种。平日里的懒怠散漫还能消解几分,此时不言不笑,眉骨凌沉,立时就透出点压不住的冷意。
林哲被庚野这副跟钱有仇的模样气得想笑:“开门迎客的生意,人多还嫌烦?就你这大少爷脾气,在部队老老实实开你的飞机最省心,搞什么酒吧……”
余下话音在庚野抬起的酒杯里泡化。
林哲慢半拍地想起来,这个酒吧开起来的初衷,确实只是某人为了省心,想找个能偶尔喝点酒,还不用担心失身或者失名的自己人的地方。
结果一不小心做大了,名扬西城区,日进斗金。
林哲:“……操。”
这么一想更气了。
庚野那边酒杯搁下,手机又被拎起。
“不是,哥?”林哲乐了,“你喊我出来,也不说话,眼睛还跟长手机上了一样。怎么着,才从部队松紧箍咒半年多,就给你勾回手机瘾来了?突击检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抖音上看漂亮妹妹?”
庚野懒得理他:“没抖音。”
“少来,现代人哪个没——”
对上那张俯身拿烟而入了光内的清绝侧颜,林哲话头一卡。
等回神,他幸灾乐祸:“也是,你都是被看的。前两天抖音同城,你喝醉那晚还上了个小热门。恭喜咱们西城区一绝,现在想睡你的,能从山海路一直排到埃菲尔铁塔了。”
“……”
提起前天晚上,庚野就眉心直跳。
在自家酒吧里都差点失了身,跟谁说理。
于是这点不爽被转嫁,他薄唇间衔上根烟,冷淡地一掀眼帘:“挺好,还知道埃菲尔铁塔在哪了。”
“啧。这叫什么话?”
林哲不满:“我好歹也是个律所合伙人,和你这待业游民不一样,我……哎,忘了问了,你转民航那审批手续下来没?”
“没,”庚野凌眉微垂,“扣着呢。”
“再拖到下个月,这审批流程都够凑上三年整了,你就非转不可?你家老爷子也不乐意吧?”
林哲点上根烟,继续幸灾乐祸:“而且我早跟你说,即便他那关过了,队里不放你也正常。就说你去年那襟翼事故返航,全区有几个能把飞机平安降下来?刚拿了三等功,给你批一年伤假就不错了,还想去民航?——要我是你军区领导,我也不同意。”
“谁不同意,我也要退,”庚野咬着烟珠轻磨,“大不了民航也不飞了。”
“哈哈,你不飞?得了吧,就说今年休养这大半年,你适应了吗?”
林哲一瞥庚野,显然不信他这话。
“要真不打算飞了,你这休假里的酒还控制得什么劲?一年聚下来没喝上三五回,除了前天晚上,每回就这一点点杯底,你搁这儿养鱼呢?”
庚野低声嗤了个笑,也不见恼。
就在此时,被他随手搁在旁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铃声。
他唇角那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