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白月光(双重生)-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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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步行往竹溪先生的小院去的路上,容清棠问卫时舟:“老先生的祖籍在黔州,怎么来了长安?”
卫时舟走在容清棠身侧,温声道:“他曾答应过他的夫人; 要带她看尽长安花。”
只是他的夫人没能等到那一日。
老先生当年带着自己妻儿的尸身一路从黔州赶到了长安。来了他早已选好的这个小山村后; 老先生将他们葬在屋舍后的竹林边; 每日都去看他们。
那之后的每一个日夜; 老先生都在悔恨与遗憾中度过。
一如前世的卫时舟。
容清棠不知道卫时舟在想什么; 看见路边开了不少无名的野花; 便闲谈般提起:“这个时节; 老先生种的那些花应该都已经开了?”
容清棠去年春日里来过一回; 她记得老先生的院子周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盛开时美不胜收。
卫时舟点了点头:“老先生上回进城时又买了些花种回来。”
“他从不让我称呼他‘师父’; 过会儿见到了; 你还和以前一样称呼他‘先生’便好。”
闻言,容清棠侧首看向他; 故意问:“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如何称呼他?”
她收到那份东方既白之色的颜料时曾问过卫时舟,他说自己向老先生学着制取颜料是因为曾从容清棠的父亲那儿得知她想要那套难得的颜料; 却也说不是因为师恩才亲自去学、去做。
所以;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卫时舟正欲说什么,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温和慈蔼的声音:“你们可算来了。”
容清棠和卫时舟闻声侧首; 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不是说先生不必来接吗?”卫时舟和容清棠一同走近; 温声道; “您腿脚不好。”
“谁说我是来接你的?”老先生笑着看向容清棠,“老头子都多久没见过这姑娘了?我是来接她的。”
容清棠眉眼微弯,柔声说:“您还记得我呢?”
“当然了,我还欠你一套颜料呢,”老先生故意道,“也不知道有了你师兄送的,你还会不会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容清棠失笑道:“我来看您又不只是为了颜料。”
“也对,”老先生打趣道,“今日不就和这小子一起来了?”
“前几年我原本就想介绍你们认识的,但你们总是错开来的,从没遇上过,我还以为你们无缘呢。”
“没想到你们一起来的时候都已经结为夫妻了。看来你们的缘分呐,自有天定,哪里需要我这个老头子操心?”
为了不擅自影响两人之间的相处,老先生没有提起卫时舟曾和他说起过的那些有关容清棠的事情。
也没有显现出,自己其实早已知道卫时舟对容清棠多年的情意。
容清棠侧首看了一眼卫时舟,眸光流转,柔柔地笑了笑,顺着老先生的话说:“您说得对,我们的确很有缘分。”
说起来,她和卫时舟甚至还有前世的联系。
卫时舟深深地看了容清棠一眼,眼底情绪不明。
“好了,别在这儿站着了,跟我回去吧。”
老先生带着卫时舟和容清棠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一面走着,一面和他们介绍路边田野里栽种的东西,乐在其中。
待走到僻静处的那处小院外,老先生引着他们往里面走,说:“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呢。”
甫一走近院子中间那张石桌,看清放在上面的食盒后,容清棠含笑问道:“还是雨隐楼的菜?”
“自然是,”老先生打开食盒将菜肴摆放在石桌上,老神在在道,“我不通厨艺,但好在雨隐楼的饭菜做得最好,我怎么都吃不腻。”
容清棠知道,老先生每月都会预付一笔银子,让雨隐楼将一日三餐送来他的小院子里。
因着菜色的味道极佳,雨隐楼每日的生意实在太好,即便后厨忙得过来,店里也坐不下。店内几层楼总是满客,很多客人想在雨隐楼吃饭却需要等很久。
后来雨隐楼便有了应对的主意——客人只需先点好自己想吃的菜,待菜做好后,雨隐楼会有人趁热将饭菜送到客人留下的地址。
为此,雨隐楼虽额外聘了一些腿脚快的人,但店里每日的进项翻了几番。而且不仅长安城中其他酒楼纷纷效仿,这种法子在雨隐楼其他分店里开始实行后,全国各地都有了这种经商的模子。
老先生招呼容清棠和卫时舟落座,爽朗道:“若不是你想出了这个主意,我还得日日喝粥呢。”
容清棠有些意外,“您知道是我?”
她是偶然和怀乐师兄说的这个提议。
“我有回进城的时候顺路去买酒,听雨隐楼那个怀老板提起过,说这法子是他师妹想出来的。当时他还追问旁边的伙计,问你厉不厉害,聪不聪明。”
老先生最初并不知道怀老板口中的师妹是谁。但后来找他买颜料的那位公子叫怀文,还自称是容清棠的师兄。而雨隐楼的老板叫怀乐。
“怀”并非大姓,若非巧合,便不难猜出他们几人应是师兄妹关系。
之前他只知道雨隐楼和笔墨阁的老板是师兄弟,没想到新科状元也姓怀,而他们都是容清棠的师兄。看起来,他们也确实像是关系很好的兄妹,都很为彼此着想。
听了老先生的描述,容清棠都能想出怀乐师兄当时的模样,一时有些赧然道:“没想到雨隐楼的生意做得这么远。”
“可能看在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的份上吧。”老先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白发,笑着说。
雨隐楼的掌柜听他说了地址后觉得太远,原本不愿接这生意。是怀老板路过时问了一句,才让人按价收了他的银子,说会每天派人将饭菜送来,他只需和跑腿的人说自己下一顿想吃什么便是。
“怀老板是个好相与的。我的儿子比他大不了几岁,以前也总说长大了想做生意。”
说到此处,老先生面色微滞,又很快语气轻松道:“别光说话,快趁热吃吧,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容清棠和卫时舟知道老先生是想起了痛失家人的往事,但都没有刻意出言安慰。
老先生心思细,陈年的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旁人的安慰不仅无济于事,可能还反会加重他的负担,让他在因已故的家人痛心时,还要犹豫自己是否不该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是否会影响别人。
他们顺着他的话开始夹菜用膳,期间与他闲谈时的态度如常。
待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又聊了一会儿,老先生才语气自然地提议道:“时舟,我种的那些花开得不错,不如你去摘些回来送与清棠?”
容清棠心神微顿,忽而有些忐忑。
老先生这是要支开卫时舟,就像之前师父有话要和卫时舟说时,支开她一样。
卫时舟也领会了其中意味,目光沉静地与容清棠对视了一眼,温声应了下来。
看着卫时舟起身离开院子,老先生静了几息,开门见山地问道:“这家伙当皇帝当得还不错,不知道当夫君称不称职?”
听老先生熟稔亲昵地称呼卫时舟,像是闲话家常,容清棠心弦微松,如实道:“他很好。”
卫时舟待她,可以说得上是细致体贴,面面俱到。
老先生又道:“我上回听他说,你们是约定好暂为夫妻。”
容清棠心神微僵,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又听见他说:“但今日见着了,我觉得实在不像。”
“是你们演得太好,还是我这个老头子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做了个小小小手术,还在卧床休息,这几天码字的时间和精力都受限,辛苦大家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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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关于子女
◎“你的身体,你可以自己做主。”◎
“是你们演得太好; 还是我这个老头子看错了?”老先生温声问。
容清棠被问得怔了怔。
已经如此明显,能够被旁人看出来了吗?
原来不只是她一人觉得,她和卫时舟之间已经越过了所谓“表面夫妻”的那条线吗?
容清棠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陌生。
她还无法确认卫时舟如何想; 但容清棠其实已经察觉了自己心底的某些念头——
实在算不上清明与纯粹。
容清棠轻声回老先生:“您没有看错。”
她和卫时舟,的确已经不太像只是因为约定合作而暂为夫妻了,他们两人的关系里有了些别的东西。
闻言,老先生眉目舒展地笑了笑,温声道:“那家伙是个有福气的。”
见老先生因为她的回答而十分愉悦; 容清棠眸子微垂; 眼底情绪未明; 没再说什么。
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愫只是冒了个头; 或许还什么都无法改变; 能存在多久也不一定。
老先生看出容清棠心底仍有疑虑; 但他只点到为止; 没再说什么。
感情一事; 或许旁观者清; 能于迷雾中点破十之一二; 但外人到底不能过多干涉和参与; 还得让两人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如此方能长久。
只是不知他还能不能看到卫时舟真正得偿所愿,弥补前世的遗憾。
听卫时舟说起他和容清棠的前世时; 老先生曾问过自己与夫人的前世是怎么样的。
卫时舟只说与今生相差无几。
但他仍存了一丝念想; 希望自己也能像卫时舟一样,于这一世寿终正寝之后; 能得上天垂怜; 于来世弥补自己未尽之事; 于憾事发生之前护他妻儿周全。
若非这点念想,他应在将新婚礼赠与卫时舟之后便已离开了人世。
孤独寂寥的日子,老先生已不知过了多少年。他本想等自己唯一的徒弟成婚后,就了无牵挂地去找他的夫人。
如今……
也不知老天何时才会结束他的寿数。
*
卫时舟回到小院里时,便看见容清棠和老先生正在研墨,两人身前各摆着一张长案。
“要写字吗?”他温声问。
容清棠瞥见他手里那束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回道:“对,先生说下午想写一会儿。”
卫时舟动作自然地将他选好的花束递给容清棠:“我来帮你们研墨吧。”
容清棠将花接过来,轻轻拨弄了其中几朵的粉白花瓣,心底划过一抹明媚,才摇了摇头说:“先生说要先看看你近来有没有怠懒。”
老先生紧接着便说道:“有些日子没看过你写的字了,若是不进反退,任你是皇上也得罚。”
“写些什么让我看看?”
卫时舟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按照老先生说的,在容清棠方才研墨的长案上挑了一只狼毫毛笔,蘸了墨汁后思忖了几息,随即行云流水般运笔写下了老先生往年作的一首诗。
老先生一直在另一侧看着,看清卫时舟写的内容时他神思有短暂的恍惚,很快恢复如常。
“写得不错,底子还在。”他由衷地夸赞道。
卫时舟本身便天资聪颖,以前容清棠的父亲也曾督促过他练字静心。且他还有前世的阅历与沉淀,老先生能从他的字里看出只有岁月才能赋予的风骨与神韵。
“但还得好好练才行。笔头上该下的功夫,一日都不能懈怠,书画均是如此。”
“否则即便你再有天赋,老天也会将其收回。”
卫时舟和容清棠都将这话听在心里。
容清棠越发觉得,老先生其实并未将卫时舟当成人前的九五之尊,而是真地只把他看成是唯一的徒弟,欣赏的晚辈。
言语间总是亲昵自然的,不会彬彬有礼却难掩疏离。
在老先生这儿,卫时舟应要比在太后面前待得更加自在舒心一些。
起码不必时时防备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否正在设法对付自己。
“清棠,你也来试试。”见容清棠似乎若有所思,老先生转而对她说。
“那便望先生帮我指点一二。”容清棠从善如流道。
容清棠虽也曾跟着父亲练过书法,但比起书法她还是更喜欢作画,便学得并不是很精。
可在以书法名扬天下的老先生面前,她并不怯场,而是一如平日里自己闲时练字那般,姿态自然地提笔,将卫时舟方才写下的诗句再写了一遍。
她知道,那是老先生在最意气风发的年华写下的诗句,诗风潇洒落拓,随性豁达。
老先生看着容清棠笔下的内容,无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俩可真不愧是夫妻,这是拐着弯一起来开解我的?”
容清棠柔声道:“先生其实完全可以自渡,我们是关心则乱了。”
老先生顿了顿,随即爽朗地笑着说:“好一个关心则乱。”
“你们放心,我这老头子既然还不算无人记挂,便也不会就此做那些自戕自伤之事。”
话已经说开,卫时舟适时岔开话题道:“先生还未说清棠的字如何?”
老先生抬手虚点了点其中两道笔画,温声说:“清棠的字很好,只是在这一处和这一处,运笔时的力道还可再加以控制。”
“多谢先生指点。”容清棠认真记下了老先生的话。
下午,三人都在练字,但容清棠发现老先生每次都会拿着他落了笔迹的纸张离开院子一会儿,回来时手里的纸张已不知去了何处。
“先生这是?”容清棠轻声问一旁的卫时舟。
“每写完一张,先生都会将其拿到后面的竹林旁烧掉,这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
“那里是……”
卫时舟微微颔首,解释道:“老先生将妻儿葬在了那里。”
老先生曾想让自己的字流传于世,让世间文人雅士都敬服,他也的确做到了。
但其实世上最喜欢他的字的人,是他的夫人。
“我记得似乎有传闻称,老先生的孩子并非他与夫人的亲生骨肉?”容清棠低声问道。
“嗯,那个孩子曾被亲生父母遗弃,是老先生的夫人在路边救下了仍在襁褓中的他,后来又当成自己的孩子,将其抚养长大。”
只是很可惜,那个孩子也和老先生的夫人一样,死在了黔州那场饥荒里,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容清棠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没有问老先生和他的夫人之间怎么没有自己的孩子,而是正色道:“我应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因为我不想生。”
“我的母亲是难产而亡。我其实很自私,比起为了一个还不曾与我产生情感联结的孩子冒险,我更希望能顺遂地过好自己的人生。”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只想好好活着,多看几回日出时的朝霞与日落黄昏。
“至于领养……我也没有考虑过。”
“我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好一个母亲,担心自己担负不了好好教养子女的责任。没有任何一个孩子的人生应被不称职的母亲耽误。”
其实只是暂为夫妻而已,容清棠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卫时舟说这些。
但她想到了这个,便说了。
卫时舟神情专注地凝望着容清棠,将她的话一字一字认真听完,才温声说:“你的身体,你可以自己做主。”
“而且你的身体底子弱,本就不应去冒那个险。没有人值得你为之赌上性命。”
若他能得到容清棠的心意,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卫时舟也不想让她去经历十月怀胎的难受,更不愿让她再因为任何事而在鬼门关徘徊。
前世跌落在那场山雨里时,她受了太多疼,还早早殒命,给她留下了种种遗憾。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容清棠的安危更重要。
即便是一个有着他们共同骨血的孩子。
他可以没有流淌着自己血液的未来储君,却唯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