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你当朋友你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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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得满机床都是,大家把他送去医院,他被抢救回来做了截肢,然后回钢铁厂报销医疗费,”支行行长自己说着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回厂发现,半个月不见,徒弟顶替他的位置成了车间主任,他医药费能报是能报,但要写一份红字检讨,还要背一个操作失误的终身处分。”
“他去找领导理论,找徒弟理论,可出事的时候车间里只有他和徒弟两个人,那时候又没有监控,送他去医院那些工友心里向着他,可没看到事实,也没办法说话。”
“前一秒,徒弟跪着给陈张刚说虽然自己有女朋友好不容易要结婚了,但他对不起师傅,他马上去给领导们认错、引咎辞职。陈张刚安慰他一会儿先回了家。下一秒,徒弟就找到领导,说当时是陈张刚的表不小心卷到了机床里,表值一百多块,陈张刚舍不得丢,就冒险去拿,而且徒弟还带领导们去出事机床看了那块依然卡在里面的表。”
善有恶报,百口莫辩。
唐漾心里宛如放了块石头,又重又堵。
“陈张刚的手是齐腕断的,他本来接了个假肢,辞职的时候也扔了。后来那徒弟一路上爬,现在在九江位高权重。”想到什么,支行行长补充,“当然,在没看到九江内部档案之前,那些工人可能是空口乱说。”
下一句,支行行长再补充:“但我问了将近十个老工人,他们部门不同,退休时间不同,自陈张刚离厂后都没联系过。”一个人可能造谣,但十个人说词都一样的话……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工人,就是镶着金边的铁饭碗。
如果陈张刚当时没救徒弟,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可是,没有如果。
支行行长说完这段,电话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
“我不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也快到退休年龄了,一直都是得过且过不求进步不求退步,这次很冒昧,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边把陈张刚的件递上来,唐处长你能不能稍微,”支行行长顿了顿,“关照一下。”
唐漾办公室电话会自动录音。
唐漾屏了一下呼吸,吐气。
她点开汇商a市春季信审相关条例修正建议,把有陈张刚持有的保险赔偿合同那个大项“特殊抵押物有明确估值或定价的票据合同”的优先度提前三行,并加粗表明自己改动的这一处。
唐漾动作很快,话说得很冰:“工作少谈个人感情,条件符合我自然过,条件不符合自然不过,”唐漾说,“申行长以民为本固然好,但还是要考虑大局,当然,我这话也冒昧了。”
支行行长后知后觉唐漾用的座机,后背起着汗,连连应下。
第40节
又说了两句,唐漾挂了电话。
五点半下班,唐漾没动。
同时,递件一向要半个月的支行行长花了半小时,把自己这几天整理的陈张刚具体贷款资料递了上来。
唐漾这边很快根据条例写下意见。
她翻到后面逐页签章时,视线落至写着“陈强”的某一处,面上的表情渐渐凝住……
汇商大楼,一格格灯光逐渐熄灭。
到最后,只剩唐漾一盏。
唐漾看完资料到车库,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好久没这么加班,她先到邻近的新光天地买了东西,再开到医院。
她没去找蒋时延,反而去了楼下的病房。
那扇门虚掩着。
唐漾推开时,陈强正坐在床上,面朝着窗外。
窗户开了一半,雨飘到他脸上、身上,他就着细雨吹曲调婉转的口哨。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你会吹口琴吗?”唐漾放轻脚步,进去。
之前她照顾蒋时延,在电梯里碰到过陈强父子,陈张刚给陈强介绍了她。
陈强口哨停下,人却没转过去。
唐漾把东西放到他床头,解释说:“好像能哼长亭外古道边的人都会吹口琴。”
陈强觉得这是歪理,但仔细想想,自己会,自己以前认识的口琴社团的人也会。
大学时代的记忆太模糊,他扯了扯唇,缓缓转过身,对唐漾道:“坐。”
唐漾礼貌颔首。
坐下后,她没说贷款,也没说陈张刚的事儿,唐漾无比平淡地复述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份材料:“陈强,25岁,曾就读于南津中学,高三参加数学竞赛获环亚太地区铜奖保送交大金融专业,大二因成绩优异提到经管实验班,同年暑假,因故意伤人罪被开除学籍并入刑两年,出狱后,在南津煤厂跑货车,”唐漾说,“你打的那个人,是当时九江钢铁厂的厂长,魏长春。”
以前,陈强听这些会很崩溃。
现在,他笑笑:“你想表达什么?”
唐漾交换了一下双腿交叠的姿势。
都是聪明人,唐漾直接道:“你自学过多门编程语言,建模能力也很强。投行很少收大四以下的实习生,你当时大二,是个例外。”
投行两大特点:做牛做马,以及走在时代最前面。
在热点变成热点之前发现热点。
唐漾看问题很透彻:“开除学籍意味着你要重新高考从零开始才能得到很多人随便混四年就能拿的文凭,所以你出狱后一直很抗拒自己的过去,也很抗拒自己的专业,宁可开货车也不愿意重新拾起。”
“但其实你选择开货车也有讲究,”唐漾说,“煤厂利润高,但深夜货车经常会遇到抢劫,你的出狱证明在其他地方是减分项,在这里是加分。”
“随意点评别人的选择特别鲁莽。”陈强笑。
“我陈述的是客观事实,”唐漾很平静,“陈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陈强笑意僵住。
唐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陈强,当你上周从楼顶跳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次,陈强没出声。
唐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头,语气极淡地说:“我给你带了一台电脑和一张欠条,你愿意收就收,你愿意欠就欠,如果你拒绝,待会儿可以叫保洁阿姨把电脑扔到楼下。”
沉默一秒,两秒。
陈强哂然:“活菩萨?”
唐漾嗤了个音节:“我像是会做好事的人?”
陈强没回答。
“共享,节能,直播,现在的热点很多,我知道你不知道。未来热点是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唐漾说,“我不是风投人我不会给你钱,我也不会给你渠道资源。电脑里有份合同,一旦你决定要做什么,我要求持有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份,作为拎这台重死人的电脑上三楼的报酬。”
唐漾这话说得相当明白,陈强却没回答。
双方第三次陷入沉寂。
这次时间长。
良久后。
陈强偏头瞥一眼电脑,对她来说确实很重,但能重到要30%的原始股份?
“你学会计的吧,算得这么精。”陈强笑。
“不好意思,特招经管班。”唐漾年龄不小了,既然男朋友都有了,结婚生子自然在考虑之内。如果陈强没成功,一台电脑值不了几个钱,如果陈强成功了,那这笔股份就是留给孩子的成长基金,名字没想好,姑且蒋小宝?
唐漾越想越觉得未来可期,她语气轻快地玩笑:“要是你当初拿到了毕业证,大概可以叫我一声学姐。”
陈强哧个笑音,用自己仅剩的那只手推了一下眼镜,不急不缓道:“今天下午我看到四组阿姨带着二十出头的女人,大概是女儿或者侄女一类,去了你男朋友病房。第一组待了二十分钟,第二组三十五分钟,第三组十分钟,第四组在你来我这之前五分钟到的,那两人的宝马现在还停在楼下,你立马上去大概能看到人。”
唐漾拎着包包起身就走。
病房里,陈强望着她小跑的背影,作为旁观者,好像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有人枪林弹雨里出来眉头都不皱,铁骨铮铮,唯独说起那个快十年不见的初恋时,满腔温柔。
被她喜欢,大抵真的很好。
病房外,唐漾急匆匆上电梯。
唐漾站定后,才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陈强自己有男朋友?为什么范琳琅知道就算了,陈强也知道,她是把蒋时延这三个字写在脸上的吗?!
等等,唐漾想到什么。
她抬腕瞄了一下表,距离自己到医院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
唐漾注视金属镜面中的自己,唇角缓慢且用力地勾起一抹弧度。
有什么事情能说五十分钟?还是和二十出头花枝招展嫩得能掐出水的年轻小姑娘?!
唐漾越想,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越旺,蒋时延你很棒棒噢!要不要亲亲你!要不要抱抱你!要不要举高高!
老娘给你……唐漾心下冷笑,边出电梯边咬牙顿字……举!高!高!!
第33章 我也3
唐漾和陈强在楼下说话时; 蒋妈妈和客人在楼上聊天; 蒋时延则是一直看表。
他下午四点做完ct出来; 看到唐漾“要么么哒”的表情; 搁在屏幕上的手指好像真的被那表情包小孩亲到了一样; 又酥又痒。
他回复。
【老公:就知道你会想我~】
隔了十分钟,唐漾没回。
蒋时延再发一条。
【老公:我也想你~】
又隔了半小时,唐漾还是没回。
蒋时延有些坐不住了。
【老公:???怎么人不见了?在开会吗?上午不是才开过?】
【老公:那你好好开会吧; 我也回病房处理工作。】
蒋时延住院的这一个多星期; 助理也来回奔波。通常是助理上午把文件送过来,蒋时延下午看完,助理第二天到医院拿。可今天; 助理下午才把文件送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就接到了高效蒋总的电话。
助理过去; 询问细节; 蒋时延一边应一边接着给唐漾发。
【老公:我文件批完啦,马上五点半了; 我妈说她待会儿回去做饭带过来,你要一起吃吗,想吃什么,要一起的话我让她多做点你喜欢的~】
还是没有回复。
之后,蒋妈妈回家了,做好饭了,又带过来和蒋时延一起吃了; 开始迎接今天第四拨朋友了,唐漾还没过来,也没回消息。
蒋时延看着表从四点走到七点,望着手机上一连串同方向的聊天框,他嘴上“嗯”“是”应着客人的话,心里却忍不住失落。
【老公:都过七点了,你怎么还没过来啊。】
【老公: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和要求你一定要过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点想你。】
【老公:我是不是发太多打扰你了漾漾……】
【……】
全部石沉大海。
漾漾,蒋时延不敢想,可越不敢想这样的念头越是压不住,漾漾是不是不爱他了,是不是当时试一试就是没认真,她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蒋时延脑海千转百回,唐漾到了他病房门口。
唐漾上午开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断了网便一直没管,这厢她摸出来想给蒋时延发个什么,刚连上无线,一条条消息接连蹦出。
唐漾逐条下滑,想象出他一边敲字一边委屈巴巴的模样,心软得不像样。
她正想回复,转念思及那四拨年轻小姑娘,最后一个还待在他病房……
心软能值几毛钱?
唐漾冷哼一声,折身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补妆,她卸了偏哑光的口红,换了正一点、亮一点的色号。
唐漾生气归生气,出来时,想到他没等到自己回复,还是没忍住去到楼下给小可怜买了一份钵仔糕。他最喜欢吃这个。
而楼上,蒋时延看到聊天框顶上闪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变回“老婆”,然后没了后续。
有过希望,然后破灭,大概比没过希望更让人难过。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蒋时延翻涌的情绪。
蒋妈妈起身去开门,唐漾拎着东西进来。
第41节
“吃饭了吗乖乖?”蒋妈妈问。
“吃啦,”唐漾看到病房里坐着另外两个人,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然后笑说,“我这是赶上了吗?难得热闹。”
蒋妈妈拉着唐漾给她介绍其中一位:“这是我一朋友,之前一直在新西兰,去年年底回的国,听说时延病了,她带女儿过来看看,倪萍波倪总,”蒋妈妈说,“糖糖你跟着时延喊倪阿姨就可以。”
唐漾乖巧喊人。
倪萍波和蔼应下,拉着身旁的年轻女子:“这是我女儿,盛倪娜。”
蒋妈妈跟着补充:“这是我女儿,唐漾。”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啊不不不,不是我女儿,糖糖是时延好朋友,好多年了。”
大家都被蒋妈妈逗笑。
两位长辈让盛倪娜和唐漾比年龄。
说话间,盛倪娜思忖:“我好像在悠然居见过漾姐。”
唐漾看了盛倪娜几秒,也想起来:“对,就程斯然那次聚会,草坪烧烤。”
倪萍波:“真是缘分。”
几人又是说笑。
从唐漾进门开始,蒋时延视线便紧紧追着唐漾,她说话,他就笑,她笑,他也笑,说不清笑什么,可能因为她来了,可能因为她没有别的狗,也可能因为她今天好漂亮。
唐漾和她们聊了几句,便到床边,把热气腾腾的钵仔糕递给蒋时延。
蒋时延自愿当背景板几小时,这下出声找存在感。
“你专门去买的?”他惊喜状。
明明就在楼下。
唐漾心里还闷着气,一口应下:“对啊。”
蒋时延看她咬了一下唇,满眸温柔快溢出来:“要我说谢谢吗?”
唐漾撞进他眼波,差点稳不住,她偏头清了一下嗓子:“你,你随意……”
蒋时延无声笑着,打开袋子开始吃软糕。
蒋妈妈把唐漾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倪萍波母女道:“这孩子就是有心,每天都过来。”
倪萍波腹诽,蒋家在a市是什么地位,能有那么多简单的情谊?
倪娜带的礼盒母子俩看都不多看一眼,几块钱的钵仔糕稀罕成这样?
蒋时延吃得斯文又愉悦。
倪萍波笑着道:“其实倪娜很早之前也想过来,就是不知道时延方不方便,而且倪娜也忙,这里剧本才拍完,那里广告又送过来了,经常跑通告跑到半夜,怎么说,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盛倪娜是当红花旦,被粉丝吹成盛世美颜。这厢她化着淡妆坐唐漾对面,蒋妈妈仔细对比:盛倪娜是混血,五官妩媚,糖糖是典型江南女子的长相,娇俏可人。两人属于不同类型,客观来说五五开。
“就是,糖糖也这样,”蒋妈妈拉着唐漾的手,特别认同地接话,“你说她漂亮吧,从小成绩就好,一声不吭念了个博士出来,你说她书读多了会不会死板,人家管培生,28岁到汇商分行副处长。”
蒋时延插话:“现在是代理处长。”
“对对,处长了,”蒋妈妈对倪萍波道,“你想想我俩28在做什么,字不识两个,饱一顿饿一顿到处跑……”
长辈说话时,唐漾和盛倪娜都没接嘴。唐漾给大家削个橙子,盛倪娜就剥点坚果,唐漾倒水,盛倪娜就去关透风的窗户。
蒋时延好几次想让唐漾坐到自己旁边,见唐漾没看自己,也便作罢。
倪萍波说倪娜怎么优秀,蒋妈妈就拿相同的地方说唐漾,越说越觉得唐漾哪儿都好,怎么看怎么好,除了不是自己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