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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怀璧其罪-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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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将军倒是急性子。”绥南王朝季南珩举杯,却也不言语催促,只等着季家父子跟着举杯才笑着将杯中酒饮尽,而后才悠悠道,“说来也是凑巧。王府有个老门客,原是我父王在时投靠而来的,听说做了不少荒唐事。前段时日忽然来求告本王出手护他,可惜他家连个模样标致的孩子都没有,本王便拒了。结果没几日听说他莫名其妙就没了踪影,他家的宅子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虽说是个老不修,但好歹也是我绥南王府的人,我便教岑焱去查了一查……”
  季迁听了半晌,大半都不知所谓。这绥南王说来说去好似都是废话,但终究对方地位尊崇,他们父子也不好说什么,便静静听着,却不料那自顾自说话的王爷突然停下,歪头看了季迁一眼。
  “季小将军这是听乏了?本王竟不知自己说得这般枯燥无趣?”
  季迁终归还是年轻,被激了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向他爹。
  季南珩起身向绥南王行了一礼告罪道:“王爷见谅,犬子先前整军操练,好几日未合眼,如今又陪臣赴约,已是有近十日没有好好合过眼了,是而此时有些倦怠,并非冒犯王爷。”
  “喔~原来如此。”那绥南王一展折扇,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季将军落座,本王便接着讲了。”
  “王爷请。”季南珩落座瞧了儿子一眼,经过刚刚那一番,季迁也不敢在绥南王面前表现出松懈之意,便打起精神继续听他讲。
  “本王年少时曾与江湖人有些交集,其中有个姓游的格外不同。他手下尽是些标致的孩子,当时有个爱穿红衣的男孩,本王格外中意,向他主子要来十日疼爱。这些年俊男美女的滋味本王也尝过不少,只是时隔十数年仍是忘不掉那个滋味!”
  绥南王三两句便又拐去了旁的话,只是对于清廉耿直的季家父子来说,这种荒淫做派实在有些听不得。
  “主子,时辰不早了。”绥南王身后那高大侍卫忽得开口,却是有些用处。
  而绥南王不仅不责怪,还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大腿,向季家父子道起歉来,搞得季家父子又跟着三拜两拜推辞才终于听绥南王说到了关窍。
  “后来才知道,那有趣的小家伙如今已是什么楼的楼主,岑焱去逮他的时候,他徒弟冲过来要拼命,本该是直接打死的,可有趣就有趣在那人说…他徒弟是岑溪拼命护下的,若是伤了本王也不好交代。至于岑溪这个人,想必不必本王多话,季将军也晓得……”
  “王爷此话为真?”岑溪这个名字季南珩当然记得,正是永穆太子也就是当年信王府上的江湖门客,绥南王说得有鼻子有眼,容不得季南珩不相信。
  “当然,不然本王诓季将军来又有何好处?”
  绥南王地位尊重又手握实权,该是旁人争相拉拢的人物,季家原本依靠的永穆太子已死多年,二者之间没有半分联系,确实没有诓骗自己的必要。
  思及此,季南珩起身再朝绥南王一拜,言辞恳切道:“还请王爷告知那孩子的下落,微臣苦觅多年,只愿了此心愿以宽慰姐姐、姐夫在天之灵。若王爷告知,臣必铭感五内。”
  “本王不晓得。”
  绥南王干脆一句,倒弄得季南珩尴尬,所幸岑焱适时开口替主子缓和。
  “季将军,王爷确实不知这些琐碎小事。凉州府以南数十里外有座富庶小城,名为崇阳城。听闻江湖人近来正齐聚此地举行武林大会,那位如今是拜在问刀楼主朱怀璧门下,将军可以此为凭寻找小殿下踪迹。”
  绥南王在旁跟着说道:“岑焱的消息从来没错过,季将军若是找到,莫忘了欠本王一个人情。”
  “微臣必然牢记王爷恩情,那臣就先告辞了。”
  “不送。”
  季迁跟着父亲快步出了那家酒楼,车夫见父子俩神色慌张一前一后出来,赶忙迎上去,压低了嗓音小声问道:“将军,可是有岔?兄弟们都在左近…”
  季南珩按住车夫要放信号烟火的手,神情凝重吩咐道:“与绥南王无关,你且去召集将士前往崇阳城,并沿途打听一人,问刀楼朱怀璧,若有消息立刻来报。”
  “将军放心,卑职这就去办。”那兵卒虽不明白为何,却应了下来。
  那人应下后,神色如常牵着马车往另一边去了,而季迁则跟着季南珩步行回落脚的客栈。
  “父亲,岑溪是何人?父亲为何听到他的名讳便笃定绥南王没有诓骗我们?”路上,季迁不由问起方才听到的事。他年岁尚小,并不知当年之事。关于岑溪更是一无所知。
  因为涉及永穆太子,季南珩不便直接提起名讳只说是季迁姑父的门客,当年出事之后护着孩子逃走,但终究是遭了毒手丢了性命,那两个孩子也不知所踪。
  “哪怕只是个捕风捉影的传闻,为父也必须为了你姑姑试上一试。”永穆太子已亡,季家对储位和未来皇位并无什么过多的偏帮念想,季南珩唯一的念想此刻全系在绥南王所说的蛛丝马迹之上,如果可能,他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儿子明白。只是父亲奔波数日,又挂心姑姑和表兄的事一直没歇息好,不如回去歇一歇,养好了精神才好去寻表兄。我们此行带来的人不多,崇阳虽是小城,但终归不是一两日之功。”
  季迁说得在理,季南珩今日也是身子疲乏再加上心绪大起大落,确实难免精神不佳,便由儿子陪着往客栈走。
  忽听得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称呼,季南珩顿住脚步,在人群中四下观望。
  只是此刻街市上往来商贾行人颇多,偶尔车马经过,一时未能寻得那声音出处。
  “父亲?”
  季南珩此刻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任凭儿子唤他也不理,只侧耳细细听着,从万千杂乱的声响中分辨出刚才那一句。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让他又听到了一次。
  季南珩拨开周遭路人跟过去,却见两人结伴而行。一人银红长跑长发松松挽着一个髻,用银红的发带系着,侧过来说话的面容周正清秀,只是眼角有些细微的痕迹,较另一个年长许多。
  待看到他身边那高大俊秀的青年,季南珩喉头哽咽。
  相较十多年前的青涩模样已是成熟许多,眉眼却是越看越像加入皇家的长姐了,他正与身旁的红衣人说笑,衣着面貌半点不似被亏待的模样。
  季玉朗今日难得与师尊在街上走走,自那日朱怀璧伤势痊愈之后,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便恢复如旧,自把人接到凉州府,远离那些狗咬狗的江湖人,这几日也能闲聊说说笑笑了。
  只是今日出来没多久,便察觉被人盯上了,他原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跟踪,但出刀那一刻见到来人容颜却是愣住了。
  “住手!”朱怀璧扣住了季玉朗的手腕,同时喝住了要动手的苏家兄弟,这才没让几把刀落在季南珩身上,季迁也是赶过来一把扯了父亲往后躲了几步。
  “玉郎平日戒备,原是提防有人背后偷袭,两位莫怪。”
  季迁还未及斥责两句,便被那红衣人抢先了,他刚要还嘴,便听得那年轻公子盯着季南珩喃喃出声。
  “……舅舅?”
  这一句舅舅,季南珩听得几乎泪目,他快步上前握住季玉朗的手臂,口中反复问道:“玉郎!是玉郎吗?你还记得舅舅?”
  若是换平日,季南珩还是会多问上一句,但见到季玉朗的那一刻,他脑海中的猜疑就统统抛在了脑后,青年的音容笑貌和玉郎这个乳名,季南珩不相信会凑巧有这样一个无关之人,更重要的是季玉朗那一句舅舅,先他一步认了自己。
  “此地不宜说话。二位风尘仆仆,不如去朱某那里小坐喝盏茶。”朱怀璧瞧了眼只差抱头痛哭的舅甥俩,适时开口。
  季南珩从寻到外甥的喜悦激动中迅速跳出,他看向面带微笑的男人。
  “阁下莫非就是问刀楼的楼主朱怀璧?”
  “原先是,现下朱某不过是个甩手掌柜,玉郎如今是问刀楼的新楼主。瞧先生神色,怕是已经见过岑焱了,朱某这样说,季将军可愿跟我们走一趟?”
  “自然,劳烦带路。”
  

第五十章 分别在即
  “这里是我问刀楼的地方,说话也方便。”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本是随口一句,却不料那小将军在旁冷飕飕来了一句,立时冷了场。
  “小将军说的是,只是这里没有外人,总比大街上强。”朱怀璧倒是不在意,这小将军比季玉朗看着还要小些。
  季玉朗听到季迁拿话顶朱怀璧时脸色就有些不虞,这话说得虽没什么毛病,却也着实膈应人。
  到底是血亲,倒也没驳了季迁面子,只借着饮茶的契机瞧了一眼身边的朱怀璧,不过他的师尊向来心思难以琢磨,喜怒哀乐一概不露在面皮上,乍一瞧却也看不出什么来。
  “玉郎,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你当初是怎么脱险的?”方才季南珩欣喜之下没多怀疑,这会儿到了安静地方,冷静下来还是多询问一句。
  “岑叔舍命护着我与珑儿才……后来我们混入难民之中幸得一位好心的老妇人收留,直到被我师尊带回问刀楼,才彻底甩掉刺客的追杀。”季玉朗嘴上说得轻松,然则皇子龙孙一朝落难,时时被人追杀不说,还带着一个两三岁的襁褓婴孩,其中艰辛可以想见。
  季南珩却是又惊又喜,忙追问道:“小郡主她……”
  “珑儿无事,不过她人在崇阳城,不能立时带她来见舅舅。再则珑儿那时尚不知事,故而我并未与她多说……”
  “玉郎,苦了你们了。是舅舅来迟了……”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季南珩恨不得拉着季玉朗说上三天三夜,面向朱怀璧时却立刻变了脸,“本将冒昧问一句,阁下既知玉郎兄妹身份,为何不禀明官府,却将王子龙孙私下养着?是何目的?”
  这话说得已是有些重了,季南珩拿了身份来压人,朱怀璧饮茶至一半,抬眸看季家父子。
  “季将军这样看朱某作甚?我若是想邀功,便该砍了这对兄妹的头颅送予当今太子……”
  “放肆!朝政大事岂容你一个男娼妄言!”
  季南珩和季玉朗同时冷脸,不过前者是觉得儿子冲动不经事,后者确实动了真怒。
  不消朱怀璧翻脸,季玉朗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磕,眼神也凌厉起来。
  “遥之。”他唤的是季迁的字,“师尊待我与珑儿胜似亲人,你若再言语不敬,莫怪我不讲情分。”
  季迁被他瞪了一眼,扭头看向季南珩,也被斥了一句。
  季南珩口头教训了儿子一句才转过来,语气略和缓些对朱怀璧道:“犬子自幼从军,难免性子直率。冒犯之处还请阁下见谅。”
  站在季玉朗身后的苏家兄弟方才听到那季小将军喊得一句,跟着为他捏了把汗。除了自家主子,敢这么说朱怀璧的人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
  季玉朗言道:“此事并非是师尊妄言,当年受荣王叔指使杀害我父王母后之人现已落入我手中,此事凉州刺史匡汶荆也涉足其中,且有书信凭证。而这些……若没有师尊助我,我仍是被蒙在鼓里。”
  “玉郎不必说了,舅舅明白。”季南珩抬手示意季玉朗不必说下去,复又看了一眼朱怀璧道,这回致歉却是多了几分真意的,“本将代犬子向先生赔个不是,只是我们舅甥十多年不见,仍有些话想说,烦请给个方便。”
  言下之意就是接下来的话不方便朱怀璧一个外人听。
  “那几位自便,我去叫外面的人走远些。”朱怀璧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季玉朗扯住了衣袖,他回头看他,“玉郎,松手。”
  季南珩也看出了季玉朗对朱怀璧的态度不同,只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舅舅,师尊不是外人。他是……”话到了嘴边,季玉朗却无法干脆说出来。
  “殿下。”季南珩神情严肃,不同方才亲昵的称呼,而是唤了一声殿下,“事关重大,既是重要之人,殿下就不该把他牵涉进来。”
  他们要说的是当年永穆太子夫妇与两位殿下之死,甚至事涉当今太子。若是季玉朗方才所言为真,那么这事一旦翻出来必定会波及许多人,季南珩是在提醒他。
  季玉朗松了手,朱怀璧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季迁,只一眼看得小将军浑身发毛。
  “这两位小兄弟,若是无事……”
  季玉朗打断了季南珩的话,抢先道:“舅舅,苏家兄弟知晓我底细,是我身边最忠心得力的两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苏拂/苏招,参见将军。”待他说完,苏家兄弟上前一步朝季南珩行礼,苏拂多说了一句,“主子对我兄弟二人有恩,我等赴汤蹈火愿为主子效命。”
  “不错,殿下御下有方。”季南珩颔首,没再叫他二人退下,“殿下……玉郎有心事?”
  “舅舅。师尊是我此生最敬重、最重要之人!若没有师尊教养爱护,我和珑儿早就死在难民堆里了。虽不知舅舅听谁说了些什么,但方才遥之说的话,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否则……莫怪我翻脸。”最后这句话已是说得很重了,季玉朗看了眼舅舅,希望他能够明白。
  “舅舅先前不知……遥之自小跟着我从军,口无遮拦习惯了,我们也是方听绥南王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绥南王……他身边的侍卫岑焱是岑叔的兄弟,那日我险些出事,师尊为了护我受了重伤,危急之下才教岑焱听了那些话去。从来英雄不问出处,师尊年轻时受制于人亦是无可选择,但绝非旁人口中诋毁的那般。”
  季玉朗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想起几月之前,自己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而经由他口中说出,远比季迁这样的外人随口一句要伤人许多,一时神情有些黯淡。
  舅甥俩谈及这些年的经历,季玉朗言道:“当年岑叔引开追兵后,我带着珑儿混入难民队伍中,被师尊收养之后,为避免日后麻烦便化名季玉朗,珑儿则被我改名为玉声,那时她还年幼,我一时没看顾好教她生了场大病,虽说这些年一直养着,但终究伤了根本,问刀楼远在北境丹州,我也不好带着她去找外祖父和舅舅您,再则当时我们身边无可信之人,唯一可以证明身份的龙佩被我路上典当给玉声换了些吃食和药,亦无身份凭证,这事便这么拖了下来。”
  “舅舅惭愧,当年没护得住你们兄妹,害你们辗转吃了这些苦。”季南珩听得揪心,那是姐姐与姐夫一家出事,圣上发落楚王,连斩数名官吏,朝堂之上鹤唳风声,他竟不知中间还有这么一茬儿。
  “不怪舅舅。荣王叔谋划这么天衣无缝,甚至将罪责通通推到了楚王叔身上,必是做好了十足的把握,那时即便我与珑儿无事,怕也同样是蒙在鼓里。也是机缘凑巧,师尊身边有一能人,与朝廷颇有些渊源,我通过师尊的路子与此人结识,才知晓当年事,拿到了书信证据。也是幸得有师门上下照顾,珑儿这些年来平安长大,有时宠得无法无天了,连我也说不得,一说就跑到师尊身后扮鬼脸。”
  “两位殿下都是有福之人,若是姐姐九泉之下得知你们无事,必然也会欣慰……”听季玉朗提起和妹妹这些年的经历,言语中带着宠溺,可见这十多年来确是没受过苛待。
  舅甥俩又叙了些家常,季南珩发现外甥的课业竟没有拉下,虽说学了些江湖武艺,却没有染上江湖人的匪气,且举手投足愈发有当年永穆太子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便出言托季玉朗代他父子再向朱怀璧转达歉意。
  “不知玉郎接下来有何打算?前些日子,天子下诏命我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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