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民国-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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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的蔡炳荣转过身,脸上笑容一团和气:“白兄今日叫我来十六铺码头是有什么事么”
“你说呢”白起鸿腹内冷笑,面上不显。
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的蔡炳荣仍是一脸回味当年的模样,笑道:“应该带壶美酒才是。”
白起鸿缓缓摘下帽子,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眼里的嘲讽之意毫不遮掩,“蔡炳荣,你还有心情喝酒”
“怎么”白起鸿鲜少会喊他全名,这一声蔡炳荣倒是把他给听愣了一下。
“今日找你来码头,你应该知道所谓何事。”白起鸿面上带笑,心在一寸一寸地冰冻以及死去。
蔡炳荣眼里的疑惑如浓雾般笼罩,“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白起鸿鼻翼微动,“蔡炳荣,你的配枪呢”
“配枪”蔡炳荣下意识地往腰间摸索,眼角笑意僵住,“半个月前就丢了,本打算在这批军火中物色把好的,怎么”
“丢了”白起鸿攥紧的拳头又放开,从袖管中拿出那把黑色的德林杰,亮在蔡炳荣的眼前,“你能解释下为什么你的枪会在我手上”
蔡炳荣走近了端详,是他的枪没错,可怎么会出现在白起鸿的手上“白兄,我的枪早在半个月前就丢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现在会在你手里”蔡炳荣眼中疑惑不假,准备伸手去接,不料白起鸿将它紧紧地握于自己手中。
“你的枪为什么会在我手上不如问你自己更为好些吧”白起鸿逆着光的表情花听看不大清,只知道他的语气中带了一股深沉的叹息,“我原本以为十年后与你再度合作,可修补你我之间的关系,可惜你却再一次令我失望。”白起鸿说罢摇了摇头。
蔡炳荣被他这番话说得更加的云里雾里,“白兄的意思是”
“呵”冷笑自白起鸿的胸腔内传出,“我就说,你这厮怎么会突然想到与我套近乎,不是为了巴结我就是为了今天的这番所作所为,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蔡炳荣是聪明人,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白兄的意思是,接连几次的鸦片仓被烧一事是我蔡炳荣干的”
“少在我面前演戏,”白起鸿勾着手里的枪一转,枪柄的反光印出了对面蔡炳荣满眼的疑虑,“烧鸦片仓这种事,你十年前就干过了,十年后再干也不足为怪。”
“十年前”蔡炳荣的声音低下去。
“怎么又想将十年前的事情撇得干净”白起鸿一双带着少见恨意的瞳孔狠狠地盯住蔡炳荣,可想而知十年前的那桩事,令他至今都无法释怀,“十年前若不是你放火烧了我的鸦片仓,害我赶不及去码头找一然,怎会与她失去了整整十年的联络”
“十年前是我不对,”蔡炳荣打断道,“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十年前烧你货仓,与今天这桩事又有何干系”
“呵,有何干系”白起鸿眼中仅剩的那一丁点情谊此刻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整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蔡炳荣倒是思路清晰,不像白起鸿那般暴怒得失去理智,“倘若整垮了你,我的军火生意要怎么办你觉得我有这么笨”
“你有没有暗中铺好路子我是不知道,不过你能否解释下为什么你的枪会遗留在我的货仓现场”
“白兄这还不清楚么这件事明摆着栽赃嫁祸。”
花听心头一颤,她盯着外头漆黑的夜,月光柔软又孤清,打照在一身青衣的蔡炳荣头上,那条右眼的紫色蜈蚣因愤怒而若有似无地扭动着,此刻的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正如花听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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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呵栽赃嫁祸”白起鸿的这声冷笑连带面部肌肉也微微搐动了起来,“蔡炳荣这句话说得倒是好笑了,试问谁有那个本事能从你的身上拿枪你这不是自打嘴巴么”他刻意留出了5秒钟的空白,见蔡炳荣不吭声,便扬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栽赃嫁祸于你的也是你们龙帮的人”
“白兄的意思我明白,无论我蔡炳荣怎么说,你是半句都不会信,”月光下的紫色蜈蚣突然停止了扭动,事到如今,蔡炳荣的神色也变得较为淡然了一些,“我也只好自认倒霉,帮中出了叛徒,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但是白兄如果不信我,我也真的是无话可说。”
“少在我面前演戏,”白起鸿低头瞧了瞧正握于自己手中的黑色德林杰,话语里透出一抹森冷的寒意,“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话音刚落,就听得“砰”的一声响,花听瞪大了眼睛
蔡炳荣没来得及反应,脚下便传来一阵剧痛,本能地吃痛跪了下去,目光垂向自己的膝盖,上头骇人的血洞触目惊心,粘稠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到地上的杂草间。
蔡炳荣吃力地抬起头,见白起鸿垂下了手中的黑色德林杰,枪洞里似乎还冒着热烟。
白起鸿扬眉看了看他正流血的膝盖,又瞧了瞧自己手上的枪,莫名一声笑,“枪里三发子弹,刚好够我取你性命。”
花听的心脏猛然收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传闻都说白起鸿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冷酷无情,他分明将四大亨往年的情谊忘得一干二净,变得这般暴虐而凶残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个以利字当头却又受着万人敬仰的名副其实的上海滩头号大亨
而更让她心寒的是,眼前看的这一切,竟都在陈树的计划当中
蔡炳荣的脸色惨白,青筋暴露,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渗出,他痛得要命,连瞳孔都撑不住要往上翻,只是意识却出奇地清醒。他强撑着站起来,受伤的一只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搭着,步步刀尖般地走向白起鸿。
“白兄,你当真是不信我”
想不到这个时候,蔡炳荣的眼里仍是满含深重的情谊。
白起鸿却是冷眉一挑,看着眼前的蔡炳荣嘲讽又可怜地说道:“当初你去找一然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我之间的情谊”
紧接着一声枪响,蔡炳荣的另一只膝盖中枪,无力地跪倒在白起鸿的跟前。
“从那一刻开始,你对我来说就再没有信任可言,”白起鸿可怜又可叹地朝他摇了摇头,“没办法啊蔡炳荣,你先对我不仁在先,现在倒怪起我不义了”
蔡炳荣浑身如置冰窖,他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眼前的白起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码头上笑得满脸意气风发的白起鸿,眼前的白起鸿,早已被利益熏了心,被权势蒙了眼。
再也回不去。
最后一声枪响,蔡炳荣仰面躺倒在地。
从眉心不断溢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右眼上的紫色疤痕,也染红了双目的空白。
或许白起鸿忘了,蔡炳荣右眼上的紫色疤痕是当年为了替他挡刀而留下的残酷印记。
这道印记伴随着他走过大半辈子的路,并以一个醒目的记号来分分秒秒地提醒着他,当年两个初出茅庐的上海小人物立志要在上海滩闯出半边天的那段最纯也最真实的岁月。
真的是,再也回不去。
蔡炳荣睁着眼,目光却失了距点。
在月光下触目惊心,诡异又可怖。
花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却犹如万马奔腾而过,扬起漫天尘土,久久散之不去。
白起鸿的车渐行渐远,车灯在草丛间一扫而过,花听的身影往窗下一缩,疲惫地靠在了这堵肮脏的水泥墙壁上;她闭上眼,眼珠子却在眼睑下不安地跳动着,睫毛抖得厉害
究竟在这样一个年代,还剩下多少是真
蔡炳荣死了。
死之前没有任何交代,只是还没等手下的人坐不住,龙帮的第二把交椅陈树便以雷霆手段将蠢蠢欲动的人给镇压了下来,代替蔡炳荣坐上了龙帮掌门人的位置。
本想将蔡炳荣的军火生意一并吞下的白起鸿发现现如今的对手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对付。
陈树气焰正盛,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龙帮第一把交椅人们茶余饭后都在猜测,蔡炳荣的死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一年来白起鸿的鸦片生意可谓是一波三折,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这样的议论声充斥着大街小巷,连十岁报童都知道。
“世态变得可真够快的啊花妹妹,”简亦惬意地躺在白公馆的沙发上,脚上勾着的拖鞋懒懒地晃悠着,“你现在仍觉得陈树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么”
花听将视线从手中这杯咖啡里收回,抬头瞧了眼对面沙发上的简亦,没说话。
简亦坐了起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慢悠悠地捧起几上这杯紫砂茶杯喝茶。
见花听不说话,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放下手中这杯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清俊修长的指头一合,笑道:“是不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二郎腿一搭,“早提醒过你了。”
“少说风凉话”花听脾气倏地上来。
“怎么被说中了不高兴了你还准备跟他”
“你他吗的够”粗话飙到一半没气了,左手被简亦用力钳制住。
花听的视线沿着这只分明的骨节缓缓往上,落在简亦冷俊的脸上,“你又想怎么样”
简亦目光坦然,语气沉稳而自律,“我只是想问你,你还准备跟他继续么”
“干嘛”花听怒极反笑,“你管不着吧”
这个时候,大厅外进来一名黑衣人,见简亦正抓着花听的一只手,目光稍显尴尬。
简亦也是识趣地放开了。
“白小姐,外头有人找。”
原来是陆锦年的贴身小保镖,说是陈树让人传话,想见她。
正好她也想跟陈树碰个面,把事情问清楚。
陆锦年的保镖兼司机娴熟地转着方向盘,在前方十字路口处拐了个弯,花听眼角余光不经意撇了眼后视镜,看到后头跟着的那辆黑色轿车时皱了皱眉,她知道不是她敏感,而是简亦的的确确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车子大概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抵达陈树指定的地点。
是一家中式小茶楼,占地面积不大,才十几桌的样子,以古朴的中式实木装修,深朱色调,雕花窗棂,配以牌匾、挂屏和青花瓷,很有中国古韵,环境清幽;这是一家藏匿于老街区的一家老店,生意不咸不淡的,花听跟着门外的一名龙帮成员径直走入二楼包间。
陈树正站在里头。
唇红肤白脸清瘦,气质一如往日的温雅,质感不错的深蓝色长袍马褂外搭配了一件黑色斗篷披风,看着也是刚来的样子,正伸手解着披风系带。
门被黑衣人轻轻带上。
花听保持着嘴角上翘的礼貌微笑弧度,向他走去,“陈帮主,今儿个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听花听这语气,陈树眸光一黯。
“怎么选在一家这么偏僻的老店是想把我给一并解决了么”花听话中带刺,语气尖锐。
陈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不说话。
他将披风随手往椅子上一挂,站姿随意却英俊,身形高挑挺拔,带着股疏淡而冷漠的沉稳气场。
虽让人很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但花听只要一想到蔡炳荣的死,心便冷了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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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茶楼外的夜冷冷清清,半点不近人情,从这扇镂空雕窗望下去,青黑的草丛不见零星花朵,唯有大片繁茂的树影,或高或低,层层婆娑,竟还伴着几声单调刺耳的蝉鸣,花听才恍然惊觉,原来是夏天要来了。
等菜都陆陆续续地上桌之后,陈树才开口说话。
“全部是这间茶楼的招牌菜,你尝尝看。”陈树说着理了理袖口,往她碗中夹了片清炒带子。
“没什么胃口。”花听侧头看他,这张温和中略带清冷气质的脸,怎么都与“阴毒”二字扯不上关系,更无法想象他会对蔡炳荣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实在教人心寒
陈树拧了眉心,也没说什么。
气氛陷入意料中的沉默。
楼下有车子发动的声音,花听偏头朝下看了看,是陆锦年的黑色轿车,正缓缓地驶出这片茶楼区域,转而消失在前方一处拐角;而茶楼不远处正静静停放在一棵青绿槭树下的黑色老吉姆轿车内,简亦正舒适地靠着椅背闭着眼,好整以暇地等待她。
“长话短说吧陈树,蔡炳荣的死,是不是在你的计划当中”花听嗓音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树回答了个“嗯”字后,慢条斯理地拎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缓缓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可真行呀陈树,我倒是好奇了,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呀”她额角直跳,却刻意将嗓音放得温软,平平仄仄的徐缓腔调,眉眼也随着她的微笑弯出柔和的弧度,不带一丝一毫的攻击性,盯着陈树的眼睛却与之相反地折射出一种矛盾的冷静。
“花听,我只是”陈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静默。
“只是什么”
“只是想拥有更多的权力。”陈树这话说得很慢,仿佛在斟酌着措辞,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那么讨厌
“拥有了更多的权力然后呢”
他看着她,目光变得坦然而耿直,“花听,倘若我以之前的身份去向你提亲,白先生怕是连门都不会让我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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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那日说的“给我些时间”指的就是这个
“少来了,”花听嗤笑,“少拿我当借口了陈树,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是没有我的出现,你也还是会照你的计划行事,我只是你计划当中的一段小插曲罢了。”
花听的眉眼虽英气傲娇但也透着些少女的柔软迷离,还带着点不自知的娇懒,鲜少有这种咄咄逼人的冷静。
“你不信我么”陈树的目光灼热地望进她的眼中。
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时刻,他的眼神居然还能够轻易地撩拨她的心弦,让她在这一瞬感到被他盯着的这双瞳孔深处竟也燃起了灼人的温度。
“为什么要信你”花听骤然回过神来,“你拿着那把黑色德林杰的时候,可曾想过蔡炳荣当日在白公馆是如何救你的”
陈树静静看她,面色淡淡,眸子幽深平和,眉目沉敛安静。
“你踩着一个对你有着莫大养育之恩的人的尸体上位,我也很好奇你晚上还睡得着觉吗”花听的黑眸古井般平静无波,对着他眉眼又问了一遍,“你还会睡得着吗”以微扬的声调尾音认真地在询问他的意思。
“花听,我没办法。”他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淡了下去,脸转向了窗外苍茫的夜色中。
“没办法”花听的嘴角无意识地扯了一下,跟着往窗外看去,“你有手有脚有枪法,模样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就没办法了呢”
“我想娶你。”他这次回答得坚定有力,却是将自己所有的所作所为归根给了“我想娶你”这四个字,颇有股推卸责任的意味。
“哦,”花听淡淡应着,右手不自觉地掸着衣袖的褶皱,有些漫不经心道,“你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嫁你”
陈树心中一动,面上仍是淡眉淡目,“花听,在上海滩你没权没势,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是保护爱的人。”他自嘲一笑,“可能我说的你理解不了,因为你从小便是在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层层保护中长大,和我不一样。”
“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