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陛下天天碰瓷-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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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盛应声:“喏。”
杀人诛心,帝王轻易用了一个不见血的软刀; 准备夺走姚锦澄最渴求的一切。同样是义子,真正被帝王送去的宗室和姚锦澄这类贪心的民户对比,谁都知道往后结局。
这些吩咐下去,秦少劼又开口:“来人。”
宝坤指挥使不在; 外头值守的除了普通锦衣卫之外; 主事的人成了羽林卫侍卫长。这人进门后拱手。秦少劼告知人:“让几位侍卫陪同御医一起去。”
羽林卫侍卫长拱手:“是。”
人领命出门; 容宁拿着果子; 见秦少劼侧过头:“京中踢蹴鞠的人很多; 但像姚锦澄这样的人; 或许会给蹴鞠开赌局。你那些朋友要是有空; 劳烦帮着处理一下。”
赌局在京中并不罕见; 大赌有人抓,小赌数量太多; 属不举不究。
容宁:“……陛下还真是人尽其用。”
秦少劼:“朕当你是在夸朕。”
他似乎嗓子确有不适,轻咳两声,坐在那儿伸手顺了顺他的脖颈。指腹本是手上最软的地方; 被他用来从扬起的下巴处抵住,用力按压滑到喉处再到几乎圆领袍的入口。
两道红痕一下子显露; 看上去格外狰狞。
容宁见状,徒手将手上的一个果子掰成了两半,将一半递到秦少劼嘴边:“陛下,润润嗓子。”。
全盛递过来的果子是两个红彤彤的苹果。
苹果出北地,京城里百姓爱吃。像梨,色泽口感是全然不同。京城最好吃的梨是青白色,而苹果要么半白半红,要么全红。只是果子多酸甜,算不上容宁偏爱的那类。
面前两只指不定是院子里最好的苹果。
所有人都会将最好的东西献给陛下,而秦少劼会把这给她。
秦少劼没料到容宁会将苹果递过来。他倏忽抬眸注视着容宁,深窥片刻后咬下唇边果子。苹果并不像柿子和桃子那么甜,是一种带清香的酸甜。哪怕已经那么红了。
永安园里种果子的太监不太行,或许得让人专门再去学一学。
他就着容宁的手,一点点认真将半个果子咬完。
容宁盯着人吃完,手上染着汁水不小心碰触到了帝王唇角。她看着帝王唇上的水润和唇角被她碰到后溢出的水痕,不由一窒。
她不动声色收回手,然后就见刚才好好吃果子的帝王又一次轻咳两声:“好像还是不太顺。不然再吃半个?”
容宁:“……”
容宁面无表情把余下半个拿过去一起喂了。
一整个苹果吃完,秦少劼视线落到容宁手上剩下的还有一只果子上。话还没开口,动作和神情已说明了一切。只差再咳两声。
容宁肃然借用秦少劼之前的话:“陛下,送给别人的东西再要回去,会招人恨。”
秦少劼当即恹恹起来,旧态复萌:“朕嗓子不舒服。难道容卿会恨朕吗?”
容宁:“……”这话很不好开口。
恨是不会恨,只是单纯从心痒到如今手痒,很是想打人。
哪怕最早两下咳嗽声是真的,后面两声肯定是假的。
面前这人性子其实比秦婉儿还幼稚。
容宁哼笑一声,果断把手上的果子一掰二,当着秦少劼的面吃了起来。嘎叽嘎叽,清脆的声音在书房里传递。听起来比刚才帝王吃的红果还要香甜。
恹恹的秦少劼没了消沉的劲,愕然盯着人。
容宁几口吞咽下去,朝着人露出良善笑容:“陛下还要吃么?外头果子多。臣可以给陛下多去采几个,就算是淹了这个书房也是可以的。”
秦少劼抬了抬手,示意拒绝。
容宁见人拒绝了果子,友善提了新的解决嗓子不畅的方法:“陛下身子不舒服吧?晚上臣给陛下用一个药油。臣去太医院拿的。说不上药到病除,但绝对驱寒。要是再不顺,让全盛去叫太医。”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人的念头转变能如此之快。她不久前想的“下次”给秦少劼教训,现在发现“下次”来得是如此快。
这不能怪她,是秦少劼的问题。
秦少劼:“药油?”
“活血化瘀。”容宁微点头,如此说,“擦上去一定热乎乎的。陛下身体里的寒气能被轻松带走。”就算药油没用,她学的按穴招式也能让人身子舒坦一点。
当然,会有一点点痛。
容宁有自知之明,秦少劼也非常了解容宁。他不担心太医院的药,更担心容宁的手劲。药油一般搭配着揉搓手法。想要起效,得配合大力气。以一当五射箭的手劲,着实非寻常人可媲美。
在“疼痛”与“容宁给他擦药油”之间,秦少劼少有摇摆。尤其是想到容宁或许还给别人擦过药油。既然能给别人擦,为什么不能给他擦?
秦少劼陷入沉思。
他如今贵为帝王,容宁总不会让他下不了床。
容宁笑容可掬:“陛下放心,臣有分寸。”
秦少劼微微颔首:大不了到时让全盛去喊郭院判过来,随时准备救驾。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内心心思各异,直到夜幕降临。
药油通常是在沐浴完一炷香之后用。用完后一炷香内不可洗去。这样药油的药效可以充分沁入躯体,达到本该有的药效。
容宁硬是等帝王忙碌完一天正事,且热水沐浴结束后,才施施然拿着药油进帝王寝宫。秦少劼躺在寝宫床铺上,此时衣服穿着宽松。
天气渐凉,里衣不再轻薄到几乎什么都可见。
容宁没再穿白天那么正式,而是简单宽松披着衣服系着腰带,如同在家里那般闲散:“陛下,药油拿来了。这药油在太医院有登记,臣刚拿来的。”
“嗯。”秦少劼手里拿了一本薄薄的书,翻开了页面,一眼没看进去。他把书搁置到旁边,视线落到容宁手中的瓶子上。
全盛在一旁局促垂首,很快悄然退下不敢打扰。
寝宫里只余下两人。
秦少劼问容宁:“这里面是什么药材?”
容宁半点没问。她一无所知,只能告诉秦少劼:“不太清楚。郭川说有一部分是从西北那边采买来的药材。京城没有种。”
秦少劼应声:“看来互市的事要早些做。今年筹备挑选货物,明年开春让人去试探试探。不过明年要春闱殿试,各部繁忙。章程制定起来要考虑的事也着实多,内阁这一个月所列的条目不少。你要是在意,回头看看。”
容宁不太懂互市要注意点什么:“我看看守备安全方面的事情,其余我不懂。”
秦少劼:“嗯。”
正事谈完一两句,两人视线对上,有很多话可以说,又一句话说不出。他们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也不是没有更近接触过。只是对于秦少劼而言,年幼时尚且无知,年长后无非被迫,现在才是第一回 要主动褪去衣物。
之前里衣再薄,他好歹是穿着,如今不脱没有办法上药油。
秦少劼松开腰带,往床铺里面躺了躺,仿佛没事人一样将后背露给了容宁。床上平日里躺着不觉得,现在贴着微凉,让秦少劼半点不敢放松。
他垂下眼,察觉到心中悸动,声音压了压:“你看着来。”
里衣尚且披在秦少劼身上,连拽都没有拽下。从容宁这个方向来看,她只能看到秦少劼的后脖颈。仅那一小截。
她绷紧了身子,察觉到自己连声音都收拢,呼吸不自觉调整成战场上如同潜伏时的状态。容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绷紧。她入过军营上过战场,见过的人高矮胖瘦什么都有,五花八门。
当然这些人和秦少劼是不一样的。
常年在外的武将身躯,怎么可能会和秦少劼这种学文之人相比?他们皮肤粗糙,身上多的是疤痕。秦少劼的身上几乎应该是看不见多少疤痕的。
是的,她记忆中上半身没有任何的疤痕。
容宁一点点告诫自己:你的目的是让陛下不要老装病,你是想要教训陛下,就像教训你手下不喜欢操练的将士一样。
她应对过很多老滑头,不至于应付不了一个帝王。
容宁手覆到帝王肩头,恭敬开口:“陛下,失礼。”
话是恭敬,动作是和恭敬相差甚远。
里衣褪去,容宁没有多看后背,而是实现下挪,对准了帝王腰窝处的八髎穴。她当然浑然无所觉,没有见到年轻的帝王耳廓悄然滚烫。
容宁打开药瓶,将药油涂抹到手上。活血化瘀的药要揉,是要将淤血揉开。郭川说适合女子,也适合体虚的人,也代表着这款药油活血的效果是真的极好。
她将手触到药油上,感受到药油的凉意,而在将掌心覆盖到八髎穴上时,这点凉意转瞬变得温润,而随着她自上而下推着,掌心下愈来愈烫。
帝王之骨本就漂亮。没有一点侧歪,没有过于凹陷或过于凸出。一节一节整整齐齐。骨节外所包裹的血肉躯干,被她如此动作轻易推红。
容宁将那点漂亮盖在手下。就如同她最爱某一柄剑时,用心在替剑打磨一般。
被易碎的白瓷沾染上不该有有的颜色晃神,容宁突兀多用了一点力。
不对,她不能再欣赏了。
她是要教训这家伙!
第65章
要怎么教训一位帝王?
容宁手覆在那儿不动了。
髎是骨节空隙上的穴位。
按上去有小小凹槽。不明显; 但对于学医学武的人而言非常好找。普通的推穴揉搓更是简单,只需要知道大概位置,顺着推下去便是。
要是真正的医者; 当然会选择针灸或者按照穴位来按。要是有酸胀感; 那自是身体有不畅。
她用着力道,看着这些药油弄脏了帝王里衣。橙黄色的油渍浸染,不管是上衣还是下裤裤腰,都已经一塌糊涂,无法晚上再穿。
腰窝处红成一片; 像是刮过了一层痧。要是再重一点,怕这个药膏并没有达成活血化瘀,而是先形成了淤青。
烛火晃动,这一块地方晶莹剔透、熠熠发亮。容宁学文; 没学那么多修饰用的辞藻; 以至于现在很是词穷。
好像不该想那么多。
容宁压下纷乱的念头; 问秦少劼:“陛下今天真的有些染风寒了么?”
秦少劼感受着后腰深入不该深入地方的温热; 再感受到容宁将手放在他后腰上的重量。
他几乎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说点话。他怕他随意开口; 就表露出他全然失态; 会发出一些不该发出的声音。容宁手放的位置; 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薄弱的地方。
他可以笃定; 现在要是反转身子,让容宁看到他是什么模样; 容宁能当场落荒而逃。
一如当年出征前夕。
容宁的手不大,但不是普通女子如同无骨那样的柔软。至少母妃的手比容宁的手纤细白皙得多。
她手上拥有带着多年操练后的老茧,但又有着刻意放轻的温软。
那是天底下独属于容宁的手; 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相比。
他头皮是彻底麻的,耳廓已如去火中烘烤过; 好半响勉强缓着垂首开口,带上了一点难掩的低沉懒散:“这话问出来,说明你十成十在怀疑。”
容宁:“也是。”就算是秦少劼现在说风寒是真的,她也不敢轻易相信,会觉得帝王在继续骗她。
她手抬起来,用指腹一点点戳在几个她知道的穴位上,稍用力揉按着:“陛下感染风寒会让人担心。”
那种点穴时产生的酸涩,是容宁的小小报复。
她一边用力,一边胆子很大警告着帝王:“担心一次发现是假的,担心第二次也是,那总有一天会发现,担心是没有意义的,我会再也不担心了。”
秦少劼觉得自己此刻确实像是病了,头脑分成了两半。一半无比的清醒,像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另一半则是彻底沉沦在了容宁的贴近中。
他知道,他很清楚容宁说的意思。
要是他身体虚弱,朝廷上下有无数人会为他操心。但他们大多数人操心的是帝王,而非秦少劼。他又被按了一下,终是失态恍惚。
“容宁。”秦少劼好半响后声音发哑,“你在意我,才会这么说。”
容宁微怔。
她隐约明白秦少劼在说什么,但腾升起了一种想要让秦少劼不要再说下去的冲动。只是她满手的油,现在怎么也做不到去捂住秦少劼的话。
秦少劼没有再用“朕”区别开两人的身份:“百官会揣测我是不是真的生病。如果是装病,那么装病有什么目的。一次两次不管我是真是假,会骗他们多少次,他们都会配合着我演戏。我装病弱可以得到一时的心软。但这份心软,不会是大多百官产生的,也不会是宫里大多太监和宫女产生的。”
这些人希望他身体安康,都是出于自身的目的而已。
秦少劼鬓角有一丝汗滑落。他有些想要喝水,又无法起身让容宁发现自己有多失态。
他说着:“你会关注我、在意我,也会关注旁人、在意旁人。但我终究在你心里不一样。你第一次会担心,第二次也会担心。你从最初的看透,转变成最终的纵容。”
容宁手的动作下意识轻了:“那是因为你是皇帝。”
“不,父皇在世,你会睡在他隔壁,但也绝不会乐意和他睡一张床。”秦少劼背对着容宁,将容宁剖析得彻彻底底,“说不定忠君变弑君。”
容宁:“……”容宁代入了一下秦少劼的话,非常恍惚发现是真的。
她能够接受和秦少劼睡在一张床上,但要是让她和别的人睡在一张床上,哪怕对方是帝王,她也无法接受,说不定真会半夜拔剑。
她很少会和人那么贴近。就连出去打仗,都很少和人这么近。
容宁觉得这不对劲。
秦少劼的话怎么听着好像她站在第二层台阶,哼笑着将站在第一层台阶上的帝王小心思看透。结果她一转身发现秦少劼只是将一个自己的表层放在第一层台阶。
他站在最高处,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看着她以为她看透。
容宁越想越不对。她拍了一下秦少劼的后腰:“我是希望你不要再骗我!”不是要和人讨论自己到底有多在乎他!
秦少劼闷哼一声。
他觉得自己后腰可能有了一个巴掌印。
秦少劼伸出手扯过了被子,将自己大半身子遮挡住。
他终于可以掩盖一切不堪,继续将一切藏在被褥下,藏在容宁见不到的地方。
转动身子,他带着微湿润的黑眸注视容宁:“我做不到。”他没有办法做到永远不骗容宁。人之卑劣,他自小清楚。
他希望容宁可以留在他身边。如果希望没有用,他会想办法让容宁留在他身边。
秦少劼此刻认为他就算是伸出手触碰容宁,都是对容宁的一种亵渎。他和容宁之间隔着被褥,如同隔着一切。
“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也不会做让你想远离我的事情。”秦少劼缓缓说着,“你发现我骗你的时候,你会很高兴。”
容宁:“……”
她在意秦少劼,她在乎秦少劼。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部被秦少劼看在眼里。他明明和自己同龄,可就像全知全能,走一步的背后谋划了千百步一般。
她果然是被当猴看了!容宁想说自己生气了,可深吸一口气,发现气不起来。
秦少劼是天生的帝王,但他这么做,是因为他也在意她,他也在乎她。
他那天生帝王的胚子下,有种一股常人难以窥见的疯。是一种固执的执念,是对曾经恭贵人在世时,明明有娘亲在,却依旧整整七年感觉一无所有的恐惧。
容宁干巴巴开口:“我就是高兴,怎么了。”
秦少劼:“我也高兴。”
他被抹了药油,又尝试遮掩自己而盖上了厚重被子,如今头发湿漉。他扬起一点唇角,脸上白皙里透着红。不再是那种高烧病态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