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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惊鸿楼-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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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他最恨的就是这句话。
  想来鲁云成也是知道的,那时鲁云成绞尽脑汁想要讨好陆家,陆家的每一个人的喜好,鲁云成全都知道,又岂会不知道他和人打架的那些事。
  所以到了战场上,鲁云成便用这句话来刺激他。
  鲁云成还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京城里的鲁莽少年。
  可惜,他早就不是了。
  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的伤疤便是他的勋章,每一次的胜利都是他成长的标志。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比那句话更加可怕。
  到了今时今日,他岂会因为一句话便方寸大乱?
  若是真的如此,他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也就是鲁云成这种把心思全都用在阿腴奉承,投机取巧的人,才会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停步不前。
  陆臻冷笑:“鲁云成,我看你是太闲了,这些年哪怕你和市井混混多打几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自以为是,鲁云成,你废了,你把你自己养废了!”
  鲁云成一怔,他废了?
  这是什么话?
  他怎么可能废了?
  而且这还是从一个黄口小儿嘴里说出来的话。
  鲁云成恼羞成怒,抡起手中的大刀,便向陆臻砍去。


第352章 混乱
  只不过三四个回合,鲁云成便感觉到力不从心。
  他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压制了。
  自从来到金陵,他不但无仗可打,也无兵可练,
  他四处找门路,精力和体力全都用在了酒桌上,本该闻鸡起舞,他却还沉睡在宿醉之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渐渐发福,纵然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要强壮,可是面对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便老态顿现。
  正如陆臻所说,鲁云成把自己养废了。
  这种废不仅表现在体力上,还有心理。
  鲁云成的长刀被陆臻的大枪压制时,鲁云成想到的不是奋力一搏,而是看向四周,他的副将呢,他的亲兵吗?为何没有人来助他?
  当他看到他的副将和亲兵全都被对手缠住无法分心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忘了,战场之上岂容分心?
  只不过一刹那,陆臻的大枪便抽了回来。
  正当鲁云成感觉到来自双臂上的沉重消失时,陆臻的大枪再次刺出,这一次,直刺他的右肩。
  枪尖从铠甲的缝隙中刺入,准头掌握的恰到好处,稍偏一寸便刺不进去。
  剧痛传来时,鲁云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招至少练过上万次了吧。
  电光火石间,鲁云成想起少年的自己,无数次对着草人挥舞长刀的情景。
  曾经,他也是这样练的。
  下一刻,又是一阵剧痛传来,这一次是在胸口。
  鲁云成的身体向后倒去,如同当年被他挥刀砍烂了的草人一样,坠入马下。
  几名苒军快步上前,才起刀落,斩断鲁云成的双腿,令他无法逃走。
  陆臻催马上前,居高临下俯视,正午的阳光下,陆臻的面容有些模糊,鲁云成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陆屏南。
  他咧开嘴,想笑,鲜血从嘴中涌出来,他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悲伤,他竟连自嘲的机会也没有了。
  “鲁云成已死,鲁云成已死!”
  “昭武将军威武!”
  “昭武将军威武!”
  欢呼声地动山摇,江涛砍下一名将官的脑袋,冲着众人吼道:“昭武将军请客!”
  陆臻带头高喊:“昭勇将军威武!”
  众人:“昭勇将军请客!”
  江涛哈哈大笑,笑声传出很远。
  一天后,冯赞大军兵临城下,徐州城城门紧闭。
  正在这时,一名信兵纵马而来:“报,首战告捷,亳州城破,昭武将军取鲁云成首级!”
  冯赞:“兄弟们,你们都听到了吗?陆将军那边打了胜仗,咱们能落后吗?”
  众人:“不能!”
  徐州城内,庆安伯在屋里踱来踱去,就在昨天,他收到了来自金陵的信,这封信不是朝廷送来的,而是他的长子派人给他送过来的。
  信里夹带了那三份手抄报,除此以外,还有事发之后朝中的动荡。
  柳山河已死,皇帝被软禁,定国公把持朝政,金陵各级衙门如今全都处于混乱之中。
  庆安伯不用想也能猜到,柳山河一死,朝中肯定大乱。
  不要小看柳山河的影响力,如今在金陵官员里,至少有一半是他的人。
  定国公这些年顺风顺水,可也只是相对其他勋贵。
  武将的权势与威望来自战场上的建功立业,可前些年除了镇守边关的武安侯府以外,其他武将根本无仗可打。
  不打仗,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哪怕高贵如定国公府,在世人眼中,也只是靠祖荫的二世祖而已。
  也就是说,定国公的威望还不足以令满朝文武臣服。
  庆安伯心中如万马奔腾。
  与定国公府和武安侯府一样,庆安伯府也是开国元勋。
  庆安伯从小就听祖父讲过周铜和周温的事,在他心里,这两人就是那戏台上的白脸大奸臣。
  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们唐家抛头颅洒热血保着的皇帝就是这两个大奸臣的后代,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好在祖父早在太祖之前便过世了,没有对太宗三跪九叩,否则祖父他老人家非要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不可。
  这一仗,庆安伯本就不想打,一来是妻子临盆在即,家中风雨飘摇,二来也是因为前阵子流传关于皇帝无德的那些事,虽然朝廷已经辟谣,可是庆安伯知道,但凡是涉及到朝廷官员还辟谣的事,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更何况还是皇帝呢,那百分百是真的。
  他家夫人的这一胎,有经验的稳婆看过之后,都说怀的是女儿。
  庆安伯也一直想要个小女儿,他和夫人无数次憧憬能有个娇娇甜甜的小女儿承欢膝下。
  因此,皇帝的那些烂事,哪怕辟谣了,庆安伯还是既膈应又愤怒。
  如果这种事落到他女儿头上,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弑君的事。
  现在,当他知道当今并非真正的太祖子孙时,庆安伯居然松了口气。
  还好,祖父没有错信于人,太祖的血脉是没有毛病的。
  既然皇帝是假的,不对,现在皇帝已经被幽禁了,那他造个反是不是也不算是离大谱?
  如果文官,肯定会思量来思量去,可庆安伯是武将,他认识的那点字,也就足够他勉勉强强把兵书读下来。
  决定了就去做,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他又把长子的信重新读了一遍。
  除了国家大事,儿子也提到了家事,但是只提了一句。
  “金陵大乱在即,为了不影响母亲生产,前日已将母亲和两个弟弟送去徽州。”
  唐家在徽州有个一百亩的小庄子。
  夫人高龄怀孕太过辛苦,庆安伯便买了这座小庄子送给夫人,记在夫人的嫁妆里。
  虽说是置产,可其实就是夫妻之间的一份情义,因此,这件事除了庆安伯和夫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看来,这是夫人和长子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庆安伯松了口气,心里对夫人更加愧疚。
  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会去庄子里生孩子啊,万一有什么事,连大夫都不好请。
  夫人是为了他,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庆安伯握紧拳头,夫人太了解他了,如果龙椅上的是太祖子孙也就罢了,如果不是,那么他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这种情况下,不是造反就是遁走。
  难道还等着班师回朝后,让定国公来个杯酒释兵权吗?
  庆安伯给长子写了回信,让他见信之后便蛰伏起来,现在的伯府只是临时置办的宅子,能舍就舍了,不必心疼。
  庆安伯相信,夫人去庄子时,肯定把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庆安伯把这一切全都安排好,便叫来自己的亲随,把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冯赞见到了庆安伯的长随,同时也看到了庆安伯给他的信。
  冯赞看完,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想打仗,他也想像陆臻那样取敌将的首级。
  可是庆安伯这个老小子是几个意思?
  他不想打了,他要献城?
  三日后,庆安伯府燃起熊熊大火,世子和伯夫人以及两位公子全部“葬身火海”。
  世人都觉得这场火有些不寻常,可现在朝野上下一片混乱,庆安伯府的这场大火也只被议论了不到半日,就成了旧闻。
  延安伯亲自带了仵作前来调查,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即使查到线索,延安伯此时也顾不上了。
  他稀里糊涂给定国公做了一回肉腰刀,他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这次要出事,还是大事。
  因为当年的那件事,他与夫人早就夫妻离心。
  虽然整个延安伯府全都南下来了金陵,但夫人嫌弃金陵雨水太多,冬天潮湿寒冷,因此,只在金陵过了一个冬天,便带着那个过继来的小世孙,以及两个亲孙女,回到远在蜀地的本家族里。
  夫妻关系本就不睦,同住一府也是各过各的,因此,伯夫人回到族里,延安伯反而感觉轻松无比。
  他买了四个能歌善舞的美婢,这几年过得自在逍遥。
  如果不是在朝中越来越边缘化,延安伯也不会来淌这滩浑水。
  可是这滩浑水淌进来了,想要收腿,却是不行了。
  在此之前,延安伯想的就是抓住皇帝得位不正这个把柄,趁着战事让皇帝疏远柳山河这些文臣,重用他们这些勋贵武将。
  延安伯有自知之明,他连自家后宅的那点事都弄不明白,再说,身为勋贵,他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把皇帝的大腿抱得够紧,就子子孙孙吃香喝辣,所以他做梦都没想过要造反。
  现在定国公的所作所为,和造反也没有区别了。
  偏偏,他还是和定国公是一起。
  延安伯愁得连拔几根胡子,庆安伯府又在这个节碌眼上出了事。
  延安伯府和庆安伯府是亲戚,不仅他们两家,这些勋贵之间都是沾亲带故。
  延安伯夫人和庆安伯夫人是姨表姐妹,因此,以前还在京城时,两家的关系走得很近。
  后来延安伯夫人去了蜀地,两家才渐渐疏远。
  现在庆安伯在徐州打仗,家里走水,老婆儿子全都死了,延安伯越想越觉得蹊跷。
  他正想仔细查一查,毫州战报传来,鲁云成死了!
  延安伯怔怔一刻,他素来看不起鲁云成,明明是武安侯府养的狗,可却要摆出一副清高的面孔。
  可现在鲁云成死了。
  “这死得也太麻利了,哪能这么死呢,所以说这些科举考出来的武进士全都不中用,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还是咱们这些勋贵之家。”
  延安伯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发虚,他可不想去打仗。
  他这辈子,除了打猎以外,就没有拿过弓箭。
  谁愿意去打仗啊。
  庆安伯这个倒霉催的,被皇帝点去打仗了。
  想到庆安伯,延安伯忽然怔住。
  这场大火
  他可记得很清楚,庆安伯府要添丁了,伯夫人有身孕,庆安伯走的时候便老大不高兴。
  不好,庆安伯要造反!
  延安伯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推开靠过来的美婢,便去了定国公府上。
  管事认识他,连忙把他领进定国公的书房。
  他一进去,便看到书房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这当中有定国公的幕僚,也有他认识的朝臣和勋贵。
  但无论是谁,屋里的人脸色全都不好。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延安伯强挤出一个笑脸。
  一名朝臣沉声说道:“徐州失守了。”
  延安伯虽然诧异为何这么快,可心里却早就料到徐州会失守。
  “怎么会?”他故作诧异。
  “庆安伯打开城门,迎冯赞进城。”定国公的声音冷肃中带着一丝嘲讽。
  “啊?怎么会这样?庆安伯投降了?他不是这种人啊。”延安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名往常和延安伯不对付的勋贵冷嘲热讽:“我记得你们两家还是亲戚吧,庆安伯投降之前没有告诉你?”
  延安伯大怒,端起一杯茶泼到那人身上:“你小子再放屁试试?”
  定国公干咳一声,说道:“好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内斗了,我相信延安伯的为人,再说,与庆安伯府有亲戚的是延安伯夫人,这和延安伯没有关系。”
  毕竟,延安伯夫妻不睦,整个京城都知道。
  延安伯的老脸都丢尽了,哪还好意思和岳家那边的亲戚来往。
  这时,定国公说道:“徐州和毫州先后失守,苒军的大部队眼看就要打过来了,大家议一议,派谁过去比较妥当。”
  延安伯心中一沉,他是自己来的,定国公可没有通知他过来议事。
  而书房里的这些人,显然都是定国公派人请过来的。
  他们是来议事的。
  所以,定国公并没有请他!
  延安伯顿时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把先前那不想淌浑水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在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他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最终,定国公决定派周鼎前去截住冯赞的进攻。
  周鼎是宗室里为数不多有出息的,前些年一直都在湖广一带剿匪,从去年开始便一直在和周沧岳打仗,还折损了周沧岳的两名大将,只是周鼎自己也受了重伤,现在就在京城,伤势已经痊愈。
  定国公之所以决定派周鼎过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冯赞曾是周鼎的手下败将。
  延安伯从定国公府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对派周鼎去拦截冯赞这件事,没有意见。
  他不认识周鼎,再说,只要不派他,那派谁都行。
  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骑着马走在街上,忽然看到街边的一家小馆子,他去过这家小馆子,酒不错,老板娘也不错。


第353章 周沧岳来了
  延安伯心情不好,忽然就很想到这小馆子里喝两杯。
  老板娘的身材还是那么妖娆,嘴巴也还是那么甜。
  只是这小酒馆的生意却还是那么冷清。
  上一次延安伯来这家小酒馆,也是误打误撞,那次他多喝了几杯,在大街上撒酒疯,把随从和侍卫全都轰走,不许他们跟着他。
  后来他便进了这家小酒馆,老板娘见他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却还吵着要喝酒,担心他会醉死,便哄他喝了醒酒汤。
  有客人认出他是延安伯,老板娘便让人去伯府报信,伯府来人把他接走。
  几天后,他路过这家小酒馆时,便下马进去喝了几杯,走的时候放了一大锭银子,算是答谢。
  今天又走到了这里,延安伯便让随从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走了进去。
  要了一壶酒四个小菜,延安伯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想着今天的事。
  这时,老板娘走过来,递上一份手抄报:“爷,这是今天市面上刚来的,我们馆子里也只买了这一份,您先看。”
  延安伯很少来这种街边的小馆子,但是也听人说过,现在这些酒馆茶馆里,私底下都有京城来的晨报晚报,买不到晨报晚报的,也会备有手抄报,这就和免费的茶水瓜子一个意思。
  延安伯原本对这些报纸没有兴趣,也就是从那三碗狗血开始,他才正经看过几期报纸。
  他接过手抄报便看了起来,这抄报纸的人写得一手馆阁体,工工整整,一目了然。
  手抄报最醒目的位置便是亳州和徐州大捷的消息,延安伯看着心烦,正想把手抄报扔到一旁,便见眼前一花,一个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延安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个人,十八九岁的年纪,剑眉星目,古铜色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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