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散修,一身反骨-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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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还没放弃呐。
七星在与召唤者的?响应下,震得越发?地激烈,正在它铮然飞入阵中之时,一道?冰凌伴着剑光一同?而来。
事发?突然,江山月两指仅来得及握住剑尖,任凭那道?寒冰打入了自己的?手?臂。
她有些恼怒,一抬眼,却见来人正是江陵。
“怎么是你?”
她眸中的?怒火浇熄,化成了惊讶。
江陵手?中握着的?正是拂华,湛蓝妖瞳冷冷地望着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妖阵便因?他打入江山月本体的?那枚寒冰而轰然坍塌。
谢扶玉手?握着七星直直坠下来,撑着剑没让自己倒下。
她只觉自己身在火海,每一寸肌肤都燃着灼意,颤抖着抬起头?来,却看见江陵正持剑对着江山月。
她艰难冲二人笑了下。
“别……”
她话?还没说完,先前在妖阵中损耗过多,如今骤然一松,便昏了过去?。
江陵见她衣衫被?烧得破败焦黑,无心再与江山月掰扯,旋即收剑,将?她一把抱起。
指尖捏诀,将?江山月折叠处的?妖域凝起一层冰,接着一道?灵光打在冰上?,妖域瞬间分崩离析,露出被?折叠的?真实世界来。
他抱着谢扶玉,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江山月凝着江陵的?背影,缓缓落在雪地上?,恰碰上?赶路而来的?赤羽。
“主,主上?……要,要追吗?”
他气喘吁吁,试探问道?。
“追什么?”
她逼出体内的?寒冰,转身朝与江陵相反的?方向行?去?。
天山雪林又下起了雪。
雪花夹着细细凉意,若有似无地飘在谢扶玉脸上?。
她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划过脸颊,融了雪花,抱着自己的?手?臂又紧了紧,像是想把她也?一同?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尽力?抬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江陵见她有了些反应,垂眸道?:
“别怕,你不会有事。”
他强压着语气中的?颤音,尽力?显得温和平静,实际上?他早已害怕的?要命。
他很怕失去?她。
从他见到她的?灵剑那刻,他就在害怕。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你……心跳得好快……”
她的?身上?仍是灼热,断断续续道?,
“狐狸,别怕……”
他一再收紧手?臂,生怕她宛如他捕捉不到的?烟雾,风一吹便散了。
怀中人烫得厉害,可这实实在在能?触碰到的?温度,让他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江陵抱着她,停在一个山洞前。
“里面有一处药汤温泉,疗愈外伤颇有成效,我带你去?那里治伤,那里离我的?狐狸洞很近,治完我带你回去?,好不好?”他耐心问她。
她紧闭着双眼,身子仍微微地颤着,胡乱点了点头?。
他垂眸看她片刻,抱着她走了进去?。
水汽氤氲,越往里走,烟雾便越是袅袅。
洞里未点烛火,只有漏进来的?三两月光。
他把她抱到水池边上?,犹豫着该如何将?她泡进去?。
“能?……站着吗?”
她摇了摇头?,连回答都是轻轻的?气音。
“没有力?气。”
她既这般反应,那便只能?是他带着她一同?下去?。
他也?没扭捏,抿了抿唇,只是心跳得更快了些。
洞里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温泉汩汩流动的?声音,还好下水时溅起的?水声,足矣掩住他心跳的?杂乱节拍。
她半扇身体随着他的?步伐没入池中时,身上?的?灼热顿时减弱下去?。
有些舒服。
她用侧脸蹭了蹭他的?衣襟。
他微微弯身,扶着她在池中站稳。
水面刚好没在她锁骨下方几寸。
“阿姐,要把衣裳褪去?,才能?更好疗愈……”
他的?耳尖有些烫,挣扎着将?有些冒犯的?话?说出口。
她依旧懵懵懂懂地胡乱点头?。
“好。”
“那你自己来。”他转过身去?。
可他松手?的?一刹那,她整个人便又向水底软去?。
他忙回身,将?她从水底捞出来。
“咳咳咳……”
她呛了几口水,鬓边的?碎发?接连滴落一串水珠。
他帮她顺着气,眉心凝得越发?地紧。
怎么办才好?
他咬咬唇,只得自己当支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摩挲着她肩上?残破的?衣襟,干脆闭了双眼。
“阿姐,得罪了。”
她倚着他,任凭他将?她的?衣衫剥离开?来。
他的?呼吸渐渐有些不稳,指尖随着衣衫一点点描摹出她的?身形,环着她腰身的?手?收得越发?地紧,隐隐倾泄出他心中不可言说的?欲望。
最后,他将?她那身残破的?衣衫往岸上?一抛,仅隔着自己那层薄薄的?白衣,感受着怀中人的?温热。
他仍紧闭着双眼,喉结上?下一滚,微微叹了口气。
他始终明白,她是需要他照顾的?伤者,如今不是介意这些的?时候。
“阿姐,我能?……看看你的?伤吗?”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出些旖旎的?哑意,又觉得自己的?话?横竖像是个登徒子,忙补充道?:
“这汤池不是透明,我只看你露出水面的?伤势,绝对绝对不会往下……”
“嗯。”她轻哼作允。
他的?眼睫似蝴蝶振翅般颤动着,缓缓睁开?了双眸。
汤池氤氲出来的?水汽似给她渡上?一层薄纱,薄纱下的?肌肤光洁白皙,发?尾的?水珠“啪”地落在她的?肩头?,又在她身上?雀跃地跳跃而下,最终落回池中。
他的?视线一寸一寸描摹过她没被?水包裹着的?地方。
哪有一丝被?妖火灼过的?痕迹?
第63章 天道即我(三)
一瞬间; 他仿佛停止了思考。
纵然?他是一只狐狸,也知道赤/裸相对意味着什么。
他绷着身子扶了她许久,感觉她稍稍站稳; 赶忙把放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松了一些?。
“你的伤势……”
他欲言又止,语气尽力抑得?平静无波,甚至开始有些不确定她究竟是否受了伤。
谢扶玉的高热因这温泉水渐渐褪去,恢复了些?体力。
她微微撑起眼皮,见他衣衫尽湿,陪着她站在汤池里。
氤氲的水汽令她看不太真切他的神?情; 但他泛红的耳廓似乎在无声暗示着什么。
他的视线虽锁在她身上,可却不敢擅自挪动半分。
“我的伤……”
她下意识抬起小臂,牵连起一串水珠; 落在池中时; 泛起了圈圈涟漪。
光洁如新; 并无一丝灼烧的痕迹。
她蹙了蹙眉; 有些?疑惑:“怎会如此??”
妖阵里,火凤落在她身上,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那锥心的灼热和刺痛也并非是假,怎么如今却毫无伤痕?
他捉住她的手腕; 指尖贴着她湿漉漉的肌肤; 仓促地寻到脉搏跳动处。
一切如常。
甚至更为有力了一些?。
“阿姐……”他撇开总是不自觉落向?她的目光; “你试试运转灵力。”
“好。”
谢扶玉轻轻应下; 抽了抽手,他却纹丝不动。
她无奈轻笑:
“你放手啊; 你不放开,我怎么运功?”
“哦……”
江陵的眸底闪过一丝无措; 手忙脚乱地松开手,转身朝岸上走。
“我……我去给你寻一身衣裳。”
她没有拦他,只隔着水雾,凝着他的背影。
他的衣衫服帖地勾画出好看的肩背线条,流畅地恰到好处。
只是……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好狼狈啊。
怎么好像她才是那只狐狸精。
她平心静气闭上双眸,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
奇怪,怎么感觉自己的灵力反倒更加充沛了些?——
她蓦然?想起妖阵之中自己遭受的第一击。
以?江山月的心智,若想取她性?命,第一招不该去袭她的肩膀,应当直接用火凤打向?心脉才是。
可她只是让她丢了剑。
接着,所有袭来的火凤都是避开了她的要害,反倒打入了她身上的脉络。
江山月并没想杀自己?
反倒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在掌心聚起一团淡蓝的灵光,却见江陵拿了一套干净衣裳折返回来,将它放在一块干燥的石上。
“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物,只有我自己的。这是新做的衣料,我还未来得?及穿,阿姐你先……将就将就。”
说罢,他便转身欲往外走。
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敢吗?
她顿时起了捉弄他的念头?。
“等?等?!”她站在水中,唤住他,“干嘛走得?这么急啊?”
伴着水花四起的声音,他顿住脚步,却并没回头?。
明明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颤着双睫闭了眼。
“我就在洞外面等?你,你好了出来便是。”
依旧是轻轻哑哑的声音。
“不行。”
她踏出水面,走回岸边,水滴洒落在石头?上,如雨落一般,发出淅沥声响。
“我感觉我还是不大舒服,万一我晕了,摔在这池子里,不就淹死了?你得?在这儿守着我呀。”
她捡起石头?上放着的白锻里衣。
明明可以?捏一个净身决了事,可她偏要用衣裳一点一点擦去身上的水珠。
他听着身后衣料与肌肤摩挲的声音与自己如雷的心跳,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
她一边擦拭着,一边看他袖下紧紧攥着的手,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玩够了,对着新衣施了个净身决,旋即套在身上。
“好了,你转过来吧。”
他听话转身,却见她正系着腰封。
湿漉漉的黑发随意散着,原先的发带正是拂华他亲手散下的,光滑柔软的白缎松松地搭在她身上,药香混杂着体香袅袅地飘进他心里。
“你这衣裳有点大,我穿不牢。”
她一边低头?系住腰带,一边朝他走来。
她身上的香气越发浓烈,宽大的衣襟隐隐透着肌肤的底色,走至他身前时,他当即替她拉了拉衣领。
“我已经嘱咐过赤羽了,明日便有新的穿。”
他仍躲着她的目光,低低道,
“怎么不擦头?发,外面很?冷,出去是会结冰的。”
“我用不出灵力,只能你给我亲手擦啊。”
她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用不出吗?
他眸中闪过一瞬错愕。
方?才把脉明明没有问题。
见他不语,她识相地打了个哆嗦。
“好。”
他乖乖垂下眸子,拉着她坐在了岸边,拿出一方?巾帕,细细地拂去她发丝上的水珠。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灼热的吐息呵在她的耳畔。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一样东西吗?”
“嗯。”他轻轻应着,“待会儿就带你去。”
“要抱着去,我没力气走。”
江陵:……
“好不好嘛?小狐狸?”
见他不应,她又问道。
他依旧没应声,只隔着药池升腾起的水雾替她擦干了水珠,而后忽地一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勾住他的脖颈,听着他散乱的心跳,暗暗偷笑了笑。
欺负狐狸可真有意思?啊。
他抱着她绕过药池,往洞穴深处走去,而后将她轻轻放在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自己蹲下/身来,挖出花丛旁的一抔土。
“藏的什么?”
她晃着腿问,像很?久很?久前在荒山赏月的那个夜晚。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连对待这片土地都颇有耐心,碎发散在额前,神?色专注,像是在挖掘什么宝贝。
良久,他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拂却上面的尘土,递到了她的手中。
盒面上雕着一个女孩,仰头?看着屋顶上坐着的狐狸。
她太阳穴猛地一跳,敛了唇边的调笑。
她缓缓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放得?整整齐齐的画纸。
“都是你画的?”
她抬起头?来,见他默默颔首,展开一张,却见又是一人一狐,坐在龟壳船中。
再下一张,是女孩在竹林中与飞鸟练剑,狐狸坐在竹屋顶上。
她越翻看越觉得?画面颇为眼熟,而头?疼得?越发厉害,蹙紧了一双眉眼。
“阿姐,这是我们曾经的故事。”
一旁的江陵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一贯清越的嗓音透着些?轻颤。
“我知道你忘了,我曾经也给忘了。但索性?命运眷顾我们,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与你重逢。那时我便立誓,再也不会将你丢在记忆之中。”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听赤羽说,有个仙门初出茅庐的小剑修,拔了他的尾羽。我好奇是谁有这样捉弄人的本领,便去你寝殿的房檐上等?着,却恰逢你灰头?土脸地回来,呲牙咧嘴地望着我……”
他说起的不是画卷中零散的故事,而是他们真正的从前。
谢扶玉随着他的讲述一页一页看过画纸,眸中溢上些?难过。
纸张在她轻颤的手里发出簌簌震音。
那上面描绘的场景,同她的火柴小人大差不差,可却比她画得?要精致许多。
狐狸只是一个随意的廓形,可女孩的神?采却是栩栩如生。
他只在乎她。
纸上还有些?褶皱,想来是当时执笔之人洇开的泪痕。
“原来是你……原来那些?都是你……我还以?为……”
她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她曾经以?为,她随手画下的火柴人,是她与师父所经历的从前。
她来回翻看数遍,却见一些?画纸很?新,一些?画纸早已泛黄褪色,内容一模一样,却是有两份。
“怎么……”
他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哂笑道:
“我也是新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泛黄的纸页,来自于?百年?前。”
曾经的他,并没有那个能任意穿梭的画卷,纵然?用笔墨留住了记忆,却在她饮下那瓶含着他心头?血的忘忧散后,连情意也深埋了百年?。
后来,他随着她一同入了画,哪怕忘却从前,却依然?做了与当年?如出一辙的选择。
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宫流徵新添的那一笔,能从画卷中回到现世,不再忘却。
于?是,尘封百年?的情意,终得?以?窥见天光,使彼此?的遗憾复得?圆满。
凉风拂过,她于?清浅的月色中微微仰头?,细碎的眸光里映出他安静的影子。
他好像始终像一抹安静的影子,陪在她身边。
可影子只存在于?光里。
后来摇光身死,她盗剑而走,被?各宗门追杀,那是一段黑暗无光的日子。
她坠入黑暗以?后,便把影子弄丢了。
她忍不住开口: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你知道我后来会遭遇那些?事情,你还会选择让我忘了一切吗?”
“不会。”他的声音微涩,“我会不遗余力地带你走。你想习剑便习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怕你想救世,为你而去的,也不会是摇光。你便不必带着对他的愧疚,自我折磨这么多年?。”
他当初不该放手的。
她望着他,良久没有说话,最后站起身来,环上了他的腰:
“对呀,你不该认为留在仙门是为我好。你若早问问我,说不定,我也不愿意留在七剑阁呢。”
“我们早早离去,这样天魂宗便也不会去剑阁找麻烦,天高路远,他们只会来找我们。我们就像猫猫逗狗一般耍着他们玩便是,这样,师父也不会死,你也不会灵力尽失。”
“你早该带我走的。”
她没什么夙愿,只想他和师父好好活着。
而不是落入如今必须二选一的局面。
是啊,他早该带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