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成州平-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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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州平说:“后备箱有衣服,我拿给你。”
小松说:“不用麻烦啦了。”
“不麻烦,只要你别生病了赖我头上就行。”
小松嘴巴努了努,“我不至于那样。”
成州平把车停到旁边的临时停车带,冒雨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抓起冲锋衣回到驾驶座。
小松接过他的冲锋衣,发现还是那一件。她不禁怀疑,成州平是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
她把衣服盖在身上,觉得还是有点冷,于是坐起身套上它,拉上拉链。
小松对声音敏感,拉链的声音勾起日照金山时的回忆。
成州平刚才冒雨给她拿冲锋衣,身上被雨水打湿,小松问:“你冷不冷?”
“不冷。”
小松没话找话:“那你为什么我会觉得冷?”
成州平侧头,看了眼被冲锋衣盖得严严实实的她,目光中不无轻视。
小松又问:“你平时锻炼很多么?”
成州平说:“以前上学的时候训练多,现在锻炼少了。”
小松想到他爸,就是个身材走样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成州平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因为下雨的缘故,他们比计划晚了四十分钟到医院。小松看了眼大雨瓢泼,想到来时候的路况很糟,她转头对成州平说:“要不然,你今晚住我家吧。”
第 29 章
雨点好像要把车的挡风玻璃砸碎一样; 声音啪嗒啪嗒的。
小松在等待成州平的回答。
成州平思索了一秒,说:“我明早有事。”
他停顿的一秒钟,想了很多事。
一是她的目的; 二是一个合理拒绝她的借口。
小松说:“这里回市里不远,你可以等雨停了再回去。”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为什么不行?”
“你有完没完?”
“嫌我没完没了你可以不用送我。”
成州平完败。
小松思路极其快; 而且她真的很懂怎么气人,这简直是她的天赋一样。
大部分人在陷入和别人争辩中; 语速会加快,面部表情也会微微扭曲。
小松却越在这个时候,语气越是低缓,她眼里甚至有一丝残忍的天真。
她早熟、狡猾。
成州平用唇语骂了一句“妈的”; 然后说:“外面雨大; 衣服你穿着防雨,不用还我了。”
小松嘴唇翕动了一下; 还没开口,成州平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联系,没有下次。”
小松努努嘴; “好吧,再见,成州平。”
成州平看着她拉开车门; 跑进雨里。
成州平的冲锋衣穿在小松的身上是一件相当合格的雨衣; 小松回到医院; 除了鞋和裤脚打湿以外; 其它地方都是干爽的。
成州平这件衣服防水性能很好,从雨里过来; 丝毫没有湿。小松把它放在更衣室的凳子上; 叠得整整齐齐; 放回自己的柜子里。
今天因为下雨,其它晚班的实习生都迟到了,而患者比他们来的更快。
下雨最容易发生事故,急诊室依然是忙碌的一夜,先是来了好几个高烧病人,又接了一起车祸事故的伤者。
小松早晨八点离开抢救室,下楼去食堂给医护打早餐。
医院食堂饭菜一般,县城的节奏相对较慢,大夫一般都会在家吃完再来。食堂现在没什么人,小松和另两个实习生站在打饭的窗口,等着阿姨装饭。
另外两个一男一女的实习生聊着天,其中一个说:“天呐我第一次见肠子是什么样,差点当场给我整吐了。”
另一个说:“我以后连肥肠粉都不想吃了。”
说完,女实习生同学敲了下小松:“你没事吧?怎么老在发呆?”
小松说:“在想待会儿病历怎么写。”
男实习生说:“我靠,你一说我才想起还有病历,今天就别出医院了。”
给医护打完饭,小松给自己买了一杯豆浆,把饭带给医护以后,她先回到实习生办公室去写病历。
写病历是个枯燥繁琐的事,但小松很喜欢做这些细节工作,她觉得把琐碎的事有条理地做好,也是一种成就感。
忙完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她回到更衣室,将成州平的冲锋衣取走,带回出租屋。
第二周周末的时候,成州平来医院接黄河回去。
这期间,小松和他没有再联系过。他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打电话给黄河。这会儿正好是中午,周末值班的实习生推着小推车,在门口捡快递。
虽然都穿着白大褂,但实习生的样子太好辨认了。青涩、畏畏缩缩、满脸疲惫。
看到那几个低头的实习生,成州平想到李犹松。
不管她有多难缠,至少穿上那身白色的衣服,她坚定、自信、有活力。
黄河拎着外套,朝他招手。
成州平打开副驾驶座的门,黄河上车,一通诉苦:“锋哥,流食快吃吐了,咱能去吃大餐吗?”
成州平说:“不想再来医院,就老老实实喝粥。”
县城没有专门的粥店,他们去了一家当地比较大的酒楼餐厅,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黄河挠头说:“锋哥,真的不好意思,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成州平说:“没事,以后多注意身体。”
黄河说:“要不然这餐我请。”
成州平拆开筷子的塑封,挑眉看他一眼,“你哪来钱?”
黄河这两年一直跟着他干,做的都是小生意,平时又大手大脚,有点钱全拿去买游戏装备了,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
这世界你说他不好吧,只要你不放弃自己,永远有出路。可你说它好吧,同样的二十岁,有李犹松那样的人,也有黄河这样的人。
服务员给他们这桌上菜的时候,一帮欢声笑语的青年热热闹闹走了进来,直接在他们旁边的大桌上坐下。
服务员起身离开那一瞬间,成州平看到了李犹松。
小松在进门后,没有发现成州平也在这里。
成州平不是一个在人群里可以被一眼看见的人,他身上没有那种光芒。
或许以前有,可现在没有了。
一个人的经历对外表的影响是巨大的,小松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在洗车场见他的时候,他拎着水管,满是刺青的手臂,不论她喜欢与否,那时候的成州平都是很出挑的。
她记得他身上亦正亦邪的气息,还有轻佻的笑。
现在的成州平,总是低着头,尽力躲着别人的注视,偶尔需要他凝视生活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只是冷淡一瞥。
同行的实习生先看见了他们,消化内科的实习生认出了黄河,上前打招呼说:“来改善伙食啊?”
黄河说:“你们医院的粥没给我吃吐。”
实习生说:“别说你了,我们也吃吐了。但你刚出院,饮食一定得注意啊。”
小松看到了成州平,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自始至终成州平都没有抬头。
小松找了一个背靠他的位置坐下。
她偶尔加入聊天,跟同学说些急诊科有意思的事。
小松开口地频次不算频繁,但成州平不知为什么记住了她当天说的每一句话。
他想,李犹松真的很会装模作样。
成州平和黄河先吃完,黄河跟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他们两个就离开了。这会让小松则正好去了洗手间。
她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成州平他们推门离开的背影。
小松扫了眼成州平他们坐过的位置,在地上发现一张身份证。
她趁着服务员给自己同坐的同学上菜的时候,蹲下来捡起那张身份证,瞄了一眼,是黄河的身份证。
小松将那身份证不着痕迹放进上衣口袋里,为了防止它掉出来,特地拉上了拉链。
成州平和黄河下午三点到的昆明。
闫立军给了他们一个洗车行经营,其实就是平时用来给交易做掩饰的地方。
成州平把车停在洗车行,“下午有警察来检查消防,你应付一下。”
黄河说:“行了,锋哥,这小事就交给我吧。”
这时候他电话响了,成州平接通电话:“喂,小五姐。”
小五说:“黄河接回来了吗?”
成州平说:“接回来了,这几天医院养着,人还胖了点。”
小五说:“那就好。闫老板让我跟你说,别顾及黄河是他亲戚,妨碍你做生意了,该教训就教训。”
成州平说:“我知道了,闫哥最近身体怎么样?”
小五说:“你放心,有萍姐照顾,闫老板是吃得好睡得好,我看都有回春的迹象呢。不说他了,我打电话给你,一是问下黄河情况,二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成州平关上车门,靠在车前盖上,单手玩着打火机。
“你说。”
小五说:“我表妹夫家有个小姑娘,在昆明当幼师,比你小几岁,你接触着试试呗。”
成州平说:“小五姐,还是算了吧,我这样的,叫人跟我不是害人么。”
“刘锋,这小姑娘我也见过,人挺好的,就是家里爹妈都没了,你别急着拒绝,先接触一下,万一喜欢呢。”小五直接决定说:“今晚你们俩吃个饭,地点我订好了,发给你。”
成州平猜到,八成是小五家亲戚求她给这女孩相亲,小五拿他来敷衍对方。
电话刚挂下,小五就微信发来了时间地点,并且说:“开我公司□□,给你报销。”
成州平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把车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开车去那家餐厅。
成州平是准时到的,但对方来的更早。
女孩礼貌含蓄地介绍自己:“刘锋先生您好,我是何慧,小五姐的亲戚。”
成州平说:“你叫我刘锋就行。”
这是一场尴尬到极点的相亲。
何慧话很少,很怯,全程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成州平这人在感情上绝不是省油的灯,高中起,身边就围绕着各种大胆的女孩,妹妹认了一大堆。何慧这种女人,是和他过去正眼都不会看的那一类。
当然李犹松也是。
人是这样的,别看大家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是不是一路人,看第一眼就知道了。
成州平吃饭途中接到了黄河的电话,黄河急到:“锋哥,我身份证不见了,是不是落你车上了?”
成州平说:“我今天下午才收拾过车里,没看到你身份证。”
黄河哎哟一声,“那是不是我落医院了?锋哥,你还有医院电话吗?”
成周平说:“你怎么发现它没的?”
“刚警察来查消防,要看身份证,我他妈这才发现没了。”
成州平说:“行了,你明天先去派出所办个临时身份证,我打电话去医院问问。”
他放下电话,对面的女人今天第一次看他。
“出事了么?”
成州平说:“没有,继续吃吧。”
何慧有轻微社恐,她不知道怎么和这个男人开启第一句对白。直到晚上成州平把她送回宿舍,她才主动跟他说了第一句话:“刘锋,我能留你的微信吗?”
成州平说:“就我手机号,你自己搜一下吧。”
何慧恬静一笑:“好的,那你慢走,路上小心。”
成州平把车停在路边,一直看着何慧从巷子里进去。
他从皮夹夹层里拿出一张sim卡,换到手机上,拨通了老周电话,汇报了这两天的事。
老周开玩笑说:“你要觉得这姑娘可以的话,处处呗,大小伙子的,总不能一直打光棍。”
成州平说:“还有多久。”
老周说:“现在我们的行动已经不仅针对韩金尧一个人了,还有个闫立军,你能进到他们内部很不容易,现在不是想家的时候。”
想家,如果他还有的话。
见成州平不说话,老周说:“你要觉得难熬,就想你是刘锋就行了,现在一切以取得闫立军信任,渗入贩毒团伙内部为主。”
成州平讽刺道:“是要我把自己当贼么。”
老周语重心长:“成州平,这只是咱们侦查手段的一部分,别说你,就算是我,或者刘队上,也得这么做。”
成州平冷哼:“嗯。”
老周:“像今天这种活动,他们让你参加你就参加,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怀疑。”
“你要说完了,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等等。。。最重要的事,这几天收到那边缉毒大队通知,过两天他们要开展清肃活动,这次行动很隐蔽,为的就是打当地毒贩子一个措手不及,所以闫立军那边不可能提前收到风。从明天开始,所有他要你出面的交易,你能推就推,推不了让别人去。”
成州平说:“嗯,记住了。”
两人都在等对方挂断电话,谁也没先挂断。
老周正想开口再关心几句,成州平问他:“你是不是又吃泡面呢?”
老周说:“刚下任务,饿得不行了。”
成州平说:“平时吃好点,别我人没回去,你先进医院了。”
老周说:“这叫什么话!你这兔崽子——”
成州平挂断了电话。
他换回sim卡,拿出烟咬上,然后拨通电话开始帮黄河找身份证。
成州平把手机里和小松的通话记录全部删掉了,他凭记忆拨通那个十一位的手机号。
手机里滴滴滴了很久,没人接听。
成州平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他检查了一遍拨通的号码,老实说,他不相信自己会记错。
他没有再打过去。
点上烟,直接开车离开。
回到家洗完澡,成州平脖子挂着毛巾出来,捡起床上扔着的手机,他发现了两条未接来电。
果然,他不可能记错数字。
成州平点开那个未接来电。
这一次,对方立马接通。
成州平正想要怎么开口让她帮忙找黄河的身份证,手机里传来对方紧促的声音:“喂?刘锋?”
第 30 章
成州平第一遍打给小松的时候; 小松在睡觉,没有听到手机铃。
当她醒来,看到成州平的未接来电; 十分纳闷,于是回拨; 可她回拨了两遍,无人接听。
她的呼吸开始紊乱; 她知道如果打了两遍对方都没有接,就不该再打了。
可她很害怕。
她很害怕成州平像她爸那样。
电话接通那刻,她更加紧张,嗓子都是哑的:“喂; 刘锋; 你没事吧?”
成州平听出她不同寻常的紧张,他语气松弛道:“你紧张什么?”
他松弛的口吻; 让小松觉得自己的担心是自作多情,小松心想,他真的是个混蛋。
他一定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小松端起床头的水杯; 喝了口水,曲起腿蜷住,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松说:“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成州平说:“黄河身份证落在你们医院里; 你能帮忙找一找么?”
小松侧过头; 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个身份证; 微微勾起嘴角; “不能。”
成州平说:“那我明天开车回医院去找找。”
小松说:“你怎么对他那么上心?”
成州平说:“黄河年纪小,需要人照顾。”
小松嘴巴嘟起来; “我和他同年的; 我也需要人照顾。”
“你怎么知道你和他是同年的?”
是啊; 她没看人家身份证,怎么会知道?小松觉得成州平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她不怕。
她的手指在脚边的床单上画着圈,“上次你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如果你能收回这句话,我明早帮你去医院找一找。”
这时,小松听到一声拉环声,紧接着是碳酸饮料冒气的声音。
成州平坐在床头,喝了口啤酒,爽快地说:“行,我收回。”
小松对着空气得意地比出一个剪刀手。
“明天能见一面么?我明天和同学去昆明,可以顺便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