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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和成州平-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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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感谢,何尝不是一种否定。
  成州平抬头说:“我就一基层警察,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李永青说:“我们家呢,没多少人,但帮你调个工作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这里的待遇,肯定比你现在的好,男人还是得挣多一点,这个社会对你们的要求是很高的。”
  成州平不置可否地一笑,“我没想要换工作。”
  成州平在决定考警校那天,就决定一条路走到底了。
  金钱、健康、平安,当然重要。
  只要你没见过那些在泥里挣扎,最终没能破土而出见到阳光的种子。
  成州平的人生,不幸之中,也有万幸。
  当初那个缉毒警察拯救了他,让他不必步他吸毒父母的后尘。
  他用全力努力过、挣扎过,最终有幸挣脱黑暗。
  可其他的成州平呢?
  谁保护他们。
  他曾经历黑夜,所以更要向黑夜而去。
  李永青冷笑说:“那你拿什么来照顾小松?凭你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哦对了,王院长跟我说了你的身体情况,你有注射毒品的历史,对吧?”
  李永青是个精通商业谈判的女人,她看到成州平眼中一闪而过的闪烁,继续说:“我不想随便臆测别人,但是,你能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碰到毒品吗?不说主动吸毒,万一你受伤,做手术,医生给你打一针吗啡,你随时都能上瘾,到时候你还要拖着小松吗?”
  成州平知道他不会再碰那个东西,让他死,他也不会再碰那个东西。
  他没有说话。
  李永青以为自己是这场谈判的赢家。
  她微微一笑:“这是你离开毒品最好的机会。能调到北京工作,多少人挤破头?你一个农村孩子走到今天不容易,这对你来说,是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
  这一段对话,李永青一句重话都没说,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踩在成州平的自尊上。
  她用她的傲慢与偏见,轻轻碾碎了他的一切的坚持、努力与骄傲。
  假如现在是二十来岁的成州平,肯定会咬牙切齿地让对方滚,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那种冲劲了,他思考的维度更多,处事的方式都更加简单。
  成州平轻笑说:“谢谢您给我的这个机会,我会认真考虑的。”
  李永青说:“我待会儿有个会要开,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你康复了,和小松一起来家里看看。”
  李永青知道他不会去他们家的。
  财富、幸福、健康。。。当一个人都不拥有的时候,尊严是他唯一能够死守的。
  今天是李永青的生日,而明天是小松的生日。
  李家人给她们一起过生日,地点在李家的四合院里,李家人少,除了家里人,还请了李永青的朋友来。
  他们每年都这么过,每年都让小松带朋友来,小松每年谁也不邀请。
  晚上其乐融融,李永青喝了酒,吃完饭,小松开车带她回家。
  李永青没有隐瞒小松自己今天去见成州平的事,她喜欢这个孩子,应该予以她知情权。
  “今天我去了医院,见了你喜欢的那个警察。”
  刚好绿灯,但小松忘了开车,后面的车打了喇叭,小松轻轻踩油门,微笑说:“是不是挺帅的?”
  “小松。”李永青说,“你们要是在一起,肯定不能异地,我给了他很好的条件,他说让他考虑一下,没拒绝我。”
  小松知道他们眼中的自己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
  她注视着前方的车灯,淡淡说:“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理解过我爸?”
  提起李长青,李永青有点哽咽,“小松,你现在看事情很简单,等你以后长大,有自己的家庭了,就知道你妈为什么要和你爸分开。”
  那为什么不能让所有的事情都简单点呢?
  小松心想。
  她说:“作为女儿,我也很讨厌我爸,但同时,我很尊敬他。”
  如果是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永青说:“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
  小松只是笑了笑,“还是不说了,姑,我觉得你都快哭了。”
  小松照顾李永青洗漱完,出门给她买了醒酒药,晚上她躺在自己的床上,那种强烈的负罪感又开始袭击她,她拉开抽屉,拿出剪刀,在冰冷的金属碰到大腿的那一刻,小松突然清醒过来。
  她把剪刀放回去,迅速换了衣服,穿上羽绒服奔跑出门。
  她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去医院。李长青家在郊区,去市区的医院得上高速,出租车在荒野一路疾驰,到了医院,医院灯火透亮,像截然不同的人间。
  小松到了住院部十楼,像往常一样去找成州平,可她到了病房里,只有空的病床。
  病房干净整洁,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回到护士站,问到:“1020房病人呢?”
  护士说:“他今天下午自己签字,提前出院了。他没跟你说么?”
  小松错愕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事了,谢谢你们。”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实验楼的休息室,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月光的温度,似乎也是冷冰冰的。
  小松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祝她生日快乐。
  十二点了。
  失去父亲后,小松没有再过生日了,除了家里人,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日。
  她静静看着椅子上的手机,她没有拿起它,拨通那十一位手机号的想法。
  她等待的,是烈度纯粹感情,对方有丝毫退缩,都会侮辱她的勇敢。
  她可以等待另一个人,却不能辜负自己。
  小松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她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个骄傲的声音在说——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算什么,来质疑我,来评判我。

 第 55 章
  成州平从医院离开后; 在医院对面的医疗器材店里,买了个拐杖。
  他拄着拐杖,乘公交去了火车站。买火车票有个小技巧; 手机买票软件上的更新可能会有延迟,想要抢到火车票; 最好的办法还是去车站人工窗口。
  邻近春运,火车票很难抢; 他幸运地买到了明晚的卧铺。
  但医院病房已经退了,他不能再回医院,火车站周围最便宜的旅馆,也要三百块一晚上。
  晚上成州平睡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 夜里火车站没有白天那样热闹; 一排排冷清的长椅,一个个疲惫的旅客。
  他去超市买了瓶矿泉水、一盒泡面; 装在塑料袋里挂在拐杖上,刚好。
  回候车大厅的路上,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摔倒在地上。他手里提着的一个硬质的购物袋; 里面的小饰品和编织绳撒了一地。
  这个画面就发生在候车厅的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他了,但没有人上前帮他一把。
  成州平看到男人的腿一蹬一蹬; 在挣扎起来。他拄着拐跳到男人面前; 说:“你扶着我的拐杖。”
  男人说了声“谢谢”; 双手艰难地攀住他的拐杖。
  成州平看清他的脸; 才发现是对方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
  男人虽然干瘦干瘦的,但他把全身力量都寄托在双手上; 手紧紧拉着成州平的拐杖。
  成州平现在也是个伤残; 险些被他拉倒。
  成州平蹲不下来; 他用拐杖把地上散落的小零碎扫进购物袋里,再挑起挂绳,交给男人。
  男人说:“真的太谢谢你了兄弟。”
  成州平说:“没事。”
  因为这一段偶遇,他们挨在一起坐着,成州平见他比自己行动还要不便,就把自己泡好的泡面让给了对方。
  吃完泡面,离睡觉还有点时候。
  小儿麻痹的男人很感激成州平,这个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的陌生人,在陌生城市的火车站,拯救了他的尊严。
  他颤抖着从带子里拿出一条红色的绳子,“兄弟,这个送给你,新年就要戴红色。”
  成州平歪头看了一会儿他那一袋子编织绳,突然问:“编这个难吗?”
  男人嘿嘿笑了笑,“这是手艺活,说难不难,得有耐心。”
  男人的车是明早六点半的,他自己也挺无聊的,于是说:“你想学吗?”
  成州平也没事做,正好编这个动手指就行,他胳膊断了也没事,他说:“行啊。”
  于是两个男人就在火车站里编起了红手绳。
  黑夜一闪而过。
  小松一天都在实验室帮师姐做实验,几组间的结果差异非常大,发现是培养基出现了问题。
  中午大家都有些丧气,师姐去吃饭的时候,跟小松说:“这是常有的事,重新养细胞就行了。寿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小松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
  师姐说:“吴舒雅,你大学室友,她前几天换到我们宿舍了。”
  本科以后,吴舒雅去了本院其它科,小松和她来往自然也就减少了。
  小松笑了笑,师姐说:“生日快乐,小松。”
  小松说:“谢谢师姐,我下午回学校,就不在医院吃了。”
  师姐说:“那好,明天见。”
  小松换了衣服就离开医院了。她心里放不下今天实验失败的事,等公交的时候,还在网上查看细胞实验的相关文章。
  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在她手上震动。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那一串数字。
  看到那十一位数字,她内心的焦灼,有了另一个理由。
  小松按了接听,淡淡说:“喂。”
  “你在学校么?我在你们学校东门。”
  她很喜欢听到成州平的声音,在夏天的时候,他的声音是冰凉,冬天的时候,他的声音温热。
  小松说:“你先不要走,我很快就到。”
  因为这通电话,她看着公交离她而去。但无所谓了,小松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学校东门。
  她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用手机屏幕照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作为一个实验狗来说,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人模人样了。
  车开到距离学校东门还有一百米的地方,突然堵住了。小松一边看着学校门口黑色身影,一边对司机师傅说:“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
  冬天的天总是雾蒙蒙的,大家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可小松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司机师傅说:“行,你下车小心点。”
  她推开车门,跑了两步,又觉得这样太不矜持了,于是变成了步行。
  离那个黑色身影靠的越近,她脑海里的想法越奇怪。
  他都不拄个拐吗?
  她还没见他穿羽绒服呢,怎么他穿羽绒服一点都不臃肿啊。
  他腿好长啊。
  他袋子里提着的是什么?
  想着想着,她已经走到成州平身边了。
  成州平在她下车的时候,就看到她了。
  他平静地看着她,她也平静地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小松说。
  成州平把手里的袋子朝她递过去,“生日快乐。”
  小松结果袋子,打开一看,塑料盒子里装得是一个精致的白色蛋糕,她眼睛亮亮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成州平点完烟,说,“德钦的时候,看过你身份证。”
  小松想,一块蛋糕就想收买她,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她收敛自己脸上的笑容,看向成州平,质问他:“你怎么提前出院了?”
  成州平咬着烟,朝她咧嘴笑了一下。
  又痞又帅。
  小松不但轻易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还恨不得现在就拉他去开房。
  她屏蔽掉脑海内少儿不宜的想法,掺着成州平的胳膊,“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成州平说,“我赶火车。”
  小松问:“火车几点?”
  “七点。”
  现在是五点,如果吃饭的话,这个时间有点紧张。
  小松果断说:“我送你去车站,咱们在车站旁边吃。”
  成州平知道,她又一次原谅了自己。
  他说:“不用了,我就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小松也拗不过成州平,她见成州平打着石膏的腿,问道:“你怎么不买一副拐杖?”
  成州平说:“我买了,昨晚送人了。”
  他觉得那个小儿麻痹症的大哥比他更需要拐杖,今早他上火车前,把拐杖送给了他。
  小松嗔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把自己送人呢。”
  成州平说:“我也想,谁要啊。”
  小松说:“我送你去火车站吧,我怕你这样被人撞倒了,自己站不起来。”
  成州平不想她跑那么远,但看到她紧紧掺着自己的胳膊,他觉得,自己有了自私的权利。
  他说:“行。”
  他们打车去了火车站,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又去火车站旁边的面馆吃了面和蛋糕,然后小松送成州平进火车站。
  像所有送站的人那样,他们停在火车站门口,拥抱。
  成州平抚摸着小松的头发,说:“我工作上有些事,得先回去。你回家发短信告诉我,我去接你。”
  小松在他怀里点头,“那你到家了,打电话告诉我。”
  成州平放开她,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昨天晚上编的红绳子,对小松说:“手给我。”
  小松把自己的右手递给成州平。她已经很久没有戴那块电子手表了,现在她的手腕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疤。
  成州平把红绳子系在她手腕上。
  “生日礼物,等以后送你更好的。”
  小松认真地说:“成州平,不能食言。”
  成州平还没说话,小松突然反应过来,她指了下进站口旁边的栏杆,对成州平说:“你先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长柄雨伞,她交给成州平,“你拄着这个。”
  成州平心里庆幸,还好她没买老年人用的那种木拐杖。
  他一手扶着雨伞,另一只手扣住小松的后脑勺,嘴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舍地吻了一下,说道:“我走了。”
  这次离别,他们依然没有表现出太多对彼此的眷恋。
  就像以前每次离别一样。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共识,不论分开多久,都会与对方重逢。
  在有朝一日,在今生今世。
  火车在第二天清晨五点抵达他工作的城市。
  老周开车来接他,清晨薄雾笼罩车站,老周在车里冻得伸不直手。他看到出站口一个拄着雨伞的身影,嘴里叼着根烟,立马把车开过去。
  七年卧底生涯,让成州平养成了一些多疑的习惯,上车前,他习惯性地看了眼车牌,然后才拉开车门。
  “我们大英雄回来了!”老周揶揄。
  成州平说:“赶紧开车,老子要回去睡觉。”
  “妈的怎么跟领导说话呢。”老周说。
  成州平说:“你还走不走?”
  老周说:“你先去我家睡一觉,下午先归队,明天去医院复查。”
  成州平说:“先回队里吧。”
  老周瞄了眼车上的时间,“你不睡觉,人家这个点都不睡觉了?”
  成州平抿了抿嘴唇,说:“行吧。不过我去你家方便么?”
  老周点点头,“乐乐一放假,我老婆就带她回娘家住了。”
  乐乐是老周的女儿,成州平问:“乐乐今年多大了?”
  他记得离开那年,老周女儿还在上幼儿园。
  老周说:“今年刚上初一,十二岁,我算是看出来了,闺女像我,不爱学习,她妈给愁的啊。”
  成州平说:“去你家,你能给我做顿饭吃吗?”
  “你想得倒美。”老周说。
  老周除了泡方便面,什么也不会,他把成州平放家里,出门去买了一份馄饨,回到家,发现成州平倒在沙发上就睡了。
  他喊了一声,“起来吃饭,馄饨要凉了。”
  成州平说:“等会儿我自己热吧。”
  老周看到他青黑的烟圈,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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