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成州平-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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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州平脱下冲锋衣,对折了一下,搭在沙发背上。
然后他脱掉T恤、背心、裤子,扔地上。
他朝郭小猛挑了下眉,“还脱不?”
郭小猛瞥了眼他的四角裤处鼓胀地方,漏齿一笑,“再脱就耍流氓了。”
成州平穿上衣服,郭小猛把最后一把枪发给他,说:“万一点儿背碰到警察,跑不掉了就开枪,打死一个都算咱们赚了。”
傅辉坐在后座,郭小猛坐副驾,成州平开车。
他系上安全带,傅辉突然说,“手机放支架上。”
成州平透过后视镜和傅辉对视了眼。
傅辉说:“这车导航好久没更新了,你不用手机导航么?”
成州平照做了。
今晚出任务,警队人肯定不会给他打电话,所以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一路顺利地上了银百高速,到了靖西境内的合那高速入口,突然堵起了车。
一个交警拿着喇叭在路边喊:“前方发生重大车祸,请大家绕路而行。”
睡梦里的郭小猛惊醒过来,骂了句“妈的”。
倒是傅辉一派淡定,“行了,通知其他车,都走国道。”
因为高速被封,所有的车都去走国道了,货车走在了前面,远远领先其它车。
国道上,是警方的第一道障。
为了分散傅辉团伙的力量,在押毒的货车上了国道后,几辆警车突然停在路中间,几个警察下来,开始挨个检查后备箱。
前面几辆面包车慌了,郭小猛接到前方司机的电话,他也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傅辉。
这个时候,傅辉也接到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伟伦,伟伦在电话里提醒他,明天的货给不齐,就把他的手机号和交易证据直接暴露给警察。
伟伦是傅辉当警察时抓过的毒贩。
闫立军出事后,傅辉的毒品没了销路,他急着搞钱移民,就亲自去找了伟伦。
傅辉这人非常自傲,被自己抓过的小毒贩威胁,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心想打爆对方的头。
挂断电话,他问郭小猛,“还有别的路吗?”
郭小猛和这一窝混混,都是傅辉老家人,北方来的,不认这边的路。
郭小猛为难说:“辉哥,我也不跑长途啊。”
成州平忽然开口,“我上次去给伟伦送货,情况和今天差不多,我就走了一条小路,那条路都快废了,不可能有警察。”
他说完,在导航上搜出那条路,还把手机递给傅辉看。
傅辉说:“就走这条路。”
靖西境内有一条因山体滑坡而废弃的边境公路,一路都是喀斯特地貌,高山密林,适合埋伏。
成州平说:“要不然咱们走前面,给后面兄弟带路。”
傅辉还在气头上,他“嗯”了声,郭小猛说:“我给其他车打个电话,让他们跟后面。”
成州平按照计划把傅辉引到设好埋伏的路上,但车开着开着,后面车给打来电话,郭小猛直接开了外放。
“猛哥,我们后面有辆白色奇瑞一直跟着,不会是警察吧。”
成州平的心脏忽然紧缩,他想警方不可能这么蠢地跟踪他们吧。
傅辉说:“让兄弟们把车停路边,看那车往哪儿去。”
一伙人停了车,没多久,白色奇瑞超过他们,一路向前。
郭小猛松了口气,“看来也是走这条道去凭祥的,刘锋,你找路能力不错啊。”
成州平还是觉得奇怪,这条路是他亲自踩过点的,孙阳也说埋伏的时候,没有见过一辆车路过,不可能今晚会有车经过。
但不论那辆白色奇瑞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傅辉。
成州平继续平稳地向前开,他余光看向导航,距离第一个埋伏点只有不到三公里。
这时傅辉突然说了声,“阿猛,你给货车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出了国道找个地方等咱们。”
郭小猛打了个哈欠,拨通跟货车的强子手机。
手机响了好几下也没接通,郭小猛以为对方睡觉呢,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傅辉最先反应过来,他突然大吼:“掉头!”
郭小猛愣着说:“辉哥,八成是睡觉呢,我给司机再打一个。”
在郭小猛开口的同时,成州平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他目光坚定而平静地看着前方无垠的黑暗。
傅辉是干过警察的,在联系不到运毒货车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被抓了,他凭着多年缉毒和贩毒的经验,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郭小猛是傅辉亲戚,傅辉看着他长大,不可能是郭小猛出卖他。
那么这辆车上,还剩一个人了。
线人?不。
线人贪生怕死,拿了线索就立马抽身了。
仇人?不可能,他傅辉的仇人要么被警察干倒,要么被他干倒。
剩下那种可能,便是唯一答案。
卧底警察。
一个不惜吸毒也要接近他的卧底警察。
傅辉迅速拔枪,可成州平比他还快,他在踩油门那一瞬间,左手持方向盘,右手掏枪,打穿了郭小猛的太阳穴。
他扭身和傅辉互相拿枪指着彼此,脚仍然踩着油门。
傅辉开枪,成州平指定开枪。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算把我人头拿走了,警队能给你几个钱?我那时候几千,你们现在应该涨了吧,买得起房么?娶得起老婆么?”
傅辉当年也是专业素质出众的警察,谈判技巧一流。
可成州平不为所动,他求的,从来不是这些。
后面的车不知道前面发生的情况,见傅辉的车突然冲了出去,他们也跟着加速。
傅辉看准成州平此时一心二用,既要踩油门,又要拿枪对着他,他忽然抱头矮身,在极短的时间里,朝成州平腿上打了一枪。
山石如兽,夜风嘶吼。
夜空中,闪起红光,数辆警车从周围的密林冲出来,将他们前后包抄。
警车上传来警察喊话,傅辉□□说:“操你妈的。”
后面两辆面包车上的混混持枪棍下来,无视警察的喊话,直接开枪。
囚徒心态,自己活不了,就拉别人一起死。
傅辉突然扑过来抢方向盘,打算开车撞死警察,成州平死死守方向盘,不让他操控,傅辉泄愤地朝成州平肩上打了两枪,“你能耐啊。”
成州平他的骨肉被子弹射穿,剧痛令他不得不松开方向盘,傅辉抱住他的头,对着车外面围剿他的警察叫嚣:“你们开枪啊!我打死他!”
有人质在,警方是不可能开枪的。
外面的警察深谙这点,傅辉深谙这点。
当然,成州平也深谙这一点。
在傅辉挟持他的时候,他突然抓起方向盘,往一旁的山沟疾驰而去。
傅辉没料到,成州平根本不怕死。
瞬间车内翻天覆地,成州平紧紧抓住拉手,他朝着傅辉开了好几枪。
傅辉也开了两枪,一枪打在车顶上,一枪打在了车窗上,车子陷进淤泥里,傅辉直接被卡在了后座。
爆裂的车窗玻璃扎破了傅辉的眼睛,他身中三枪,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死去。
成州平腿上、肩上、腹部都中枪了。
他的手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压根无法从车里出去。他躺在郭小猛的尸体上,安静地感受着鲜血从他体内流出。
车翻了,里面的一些杂物都滚落在了地上,成州平的手机掉到了副驾旁边的夹缝里。
他被黑暗与死亡包围,周遭的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这一刻,好像是他生命里最宁静的时刻。
成州平捂着腹部的血。他的冲锋衣被打穿了,这件衣服防水性能出奇地好,血液无法停留在衣服面料上,于是都流在了他手上。
他的手上全是血。
成州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他想,现在可以休息了。
他没有辜负当年救他的警察,没有辜负他的爷爷,没有辜负李长青、老周、刘文昌他们。
他唯一辜负的,亏欠的,只有李犹松。
他的手没有任何力气,可他努力地去够他的手机。
车里很黑,他什么都看不到,那只手无力地寻找着。
也许是出于某种私心,他始终没有找到手机。因为只要找不到手机,他就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不去和她告别。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就在成州平终于决定放弃之际,座椅的夹缝里,发出一道冷白色的光,幽静的车厢里,那一道光,格外刺目。
成州平看到了他手机屏幕。
他的手机屏保是小松出国前发给他的日照金山。
来电的时候,手机屏幕会骤然亮起,犹如日光打上雪山的那个瞬间。
他的视线并无法完全看到那个来电号码,他只看到了开头几个数字和归属地,
这个号码的区号和属地,他全都不认识。
但成州平知道,是她。
在他的计划里,也许,这里就是他一生的终点。
他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
他染毒上毒瘾,不能再缉毒了,他也没法再和小松在一起了。
他更不能成为傅辉那样的人,成为那些瘾君子。
把生命留在这时刻,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
可是这一通电话,它如同命运的垂怜,如同神明的光辉,如同那一场日照金山,重新点亮他已经枯竭的生命。
在成州平的体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知道他可以的,他的脾脏没有被打穿,只要他能从车里出去,得到救治,他就会没事。
等他好了,他就去接她回家。
他一定能给她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她想做的事,他会无条件支持她,陪伴她。
只要她愿意。
绝境之中,成州平迸发空前的力量,靠着单边腿脚的力量爬到车的另一侧,推开已经变形的车门,从车身上翻下去。
他手紧紧握着枪,艰难地站起来,试图加入战斗中。
就在他走上公路的时刻,一辆无人注意过的白色奇瑞,从田间冲出来,向他撞来。
那辆白色奇瑞要撞死他,成州平被撞抛起来的那一瞬间,大脑是懵的。事实上,在那一刹那,他连痛都感受不到,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落下的时候,粉身碎骨的剧痛铺盖而来。
成州平倒在血泊里,他甚至来不及去反应这一切。
在他意识残存的瞬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成州平,德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极乐太平,我们去了德钦,以后都会很好的。”
“成州平,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看到日照金山么?”
“因为它知道,我和成州平,都是执着的人,它要是不来,我和成州平谁都不会走。”
成州平,如果听到有人喊你名字,千万别回应。
而那天她呼唤他名字的时候,他不小心回应了她。
他的人生因此圆满。
第 78 章
那辆白色奇瑞后退几米; 打算向成州平二次碾压而过的时候,高远飞一枪打爆了她的车胎。
他们有充足的支援,傅辉一死; 只剩蛇鼠之辈。
死的死,降的降。
警察从白色奇瑞上押下来一个女人; 铐着手铐带到高远飞面前,那张脸; 给了高远飞巨大的冲击。
“段萍?”
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尖锐地大喊:“刘锋是叛徒,他害死了闫哥!他死不足惜!菩萨也救不活他!”
高远飞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他已经没必要和她说什么了,便让人把这个疯女人和其它人一起带上警车。
成州平被送到靖西市内的医院。
急救手术; 要家属签字。高远飞焦头烂额; 他打通老周电话。
老周老来坚强,对着电话说:“他爷爷前几天刚没; 剩下的亲戚都不认他。他没家人,警队就是他的家。”
最后由孙阳,这个和他既不是亲朋好友; 也不是同事的人,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
第一次手术后,成州平昏迷不醒;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救治; 生命体征才终于稳定; 然后转院至南宁; 三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四次开颅手术。
这三个月的第一个月; 是老周飞过来照顾他的; 但他们队里实在缺人手; 老周必须回到工作岗位上,只能警队出钱请护理。
老周离开南宁当天,孙阳送老周去机场,把老周送到机场,孙阳请他吃了碗牛肉粉。
吃饭的时候,孙阳问老周:“成州平有对象么?这种时候,还是有个亲人在身边好。”
老周本来想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这些年一直卧底在毒贩身边,找对象的时间都没有。”
孙阳说:“哎,可惜了。”
过安检的一路上,老周一直在想事情。
是不是当初换个人去闫立军身边卧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可是换谁呢。
警队除了成州平,谁不是有爹有妈。
一无所有的人,才会一往无前。
在登机前,老周思前想后,最终给小松打了一通微信电话,可对方没有接听。
他又想,是啊,人家凭什么接你电话呢。
飞机落地后,老周没有看到小松给他回任何微信,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世界这么广阔,人人都说它是原野,可无人愿意离开自己的轨道。
在一万多公里以外的几内亚。
小松和老朱被诊断不是埃博拉,而是另外一种疟疾后,就被送往医疗点进行集中治疗了。
九月十号,她和老朱同时康复。
但他们前行的方向不同。老朱要回到村里继续进行援非工作,小松则是要前往首都的机场,回海德堡读书。
小松敬佩老朱这样的人。虽然他来非洲的目的,只是为了钱,可他所做的事情,值得尊敬。
分别前,她把自己手上的红手绳送给了老朱:“你一定要你平安健康地回国。”
老朱感动道:“早知道我当初就生个闺女了。”
小松和另一波人直接被大巴送去首都的机场。
她虽然是跟队来的,但因为感染疟疾,没能赶上他们回校的时候。她的机票在明天,小松打算直接在机场过夜了。
她抢了张椅子坐下,手机开始响个不停。
医疗点没有信号,离开村庄,她的手机才渐渐有了信号。可是,知道她来非洲的人寥寥无几,她没有要必须要报平安的存在。
直到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才打开了手机。
好家伙,微信要炸了。
是蒋含光给她发来的视频通话。
在这通视频通话之前,他已经给她发了五十三条微信了。
小松点了一下绿色的接听按钮,手机屏幕上,出现蒋含光的容颜。
她在非洲呆了两个多月,再看蒋含光那张脸,既惊为天人,又和蔼可亲。
小松立马发现他的背景很熟悉。
“你在哪里?”她开口问。
蒋含光说:“你要不然回头看看?”
小松放下手机,一回头,看到真人版蒋含光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衬衣,站在一片光明里。
比起肤色日渐本土化的她,蒋含光白到发光。
她呆若木鸡:“你怎么会在。。。”
话没说完,蒋含光已经抱住了她:“Welcome back!My brave queen。”
这个紧实的拥抱,才让小松的心真正踏实下来。她感受到一丝生活的实感,便也热情地回抱了蒋含光。
她微笑着想,原来这就是希望。
只要我们都还存在,今生今世,总会相逢。
蒋含光把她送到法兰克福的机场,因为公司的事立马转机回了巴塞尔。
机场告别时,蒋含光惋惜地说:“该死的工作,让我不能送你最后一程。”
小松拍了拍他的肩,“等你最后一程的时候,我会尽量去送你。”
他再次给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