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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成欢-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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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冲声?音有些含混,“我?说听着熟悉,果真是二郎。”又向杨宝珠颔首示意。
  元衍因问道:“殿下是怎么了?”孟冲又抹了一把血,笑着说,“我?不小心咬到,见笑了。”他这般轻描淡写,倒与元衍设想?不同。既已知罪魁祸首,却是一副不予追究的架势,一反常态,叫人心中甚是疑怪,不免做一些设想?。
  在场诸人,各怀心事?,于是一时?无话。
  孟冲匆匆离去后,杨宝珠按耐不住,率先发问:“二郎入揽月楼,怕不是为河阳王吧?”
  元衍笑道:“宝珠此话何意?”
  杨宝珠恨他这个笑,此刻也恨他这个人,冷笑道:“二郎何必明知故问。”
  元衍收了笑,“宝珠你是想?从我?这里听到些什么呢?”
  杨宝珠深吸一口气,因有人在,尚要维持体面,还算平静,问:“是谁?”
  元衍并不隐瞒,“算是我?心爱之人。”
  杨宝珠有如被利剑穿胸,喘不过气来,“你!你怎么能!怎么可以?”
  元衍神态语气皆平淡,“怎么不可以呢,宝珠。”
  杨宝珠趔趄两步,凄然喊了一声?二郎,千种万种,尽在这一声?里了。
  元衍一副不忍神情,叹一口气,“宝珠,今日你寻我?,我?原是不想?同你出来的,只是怕你伤心难过,那日话已说的清楚,你我?有缘无分,若误了你,我?心难安,如今你知道了也好,自此之后,绝了念想?,于你于我?,也算是件益事?。”
  “益事??”杨宝珠生平未受过此等羞辱,“怎么?我?令二郎烦忧了?因我?对?二郎的情义?”
  元衍闻此,少不得一番剖心之语,“宝珠,那日的话,我?不想?再?讲一遍,这件事?上,失意的又岂是你一人?只是我?实在无法,父母之命不可违逆,太子?殿下处也无法交代,我?们?这样的人,要顾虑的总是太多。”
  杨宝珠怒道:“你这样多的顾虑,怎你心爱之人却不是你那夫人?你又如何向你父母同太子?交代?”
  元衍笑说:“她出身不显,如何能同宝珠你比?”
  元衍背影已望不见了,彩雀收回?目光,搀住杨宝珠,言语怨恨:“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对?不起娘子?一片真心,要婢子?来说,就如了他的意,娘子?金玉质的人,什么样的人物配不得?且有他悔的时?候!”
  杨宝珠一个眼神横过去,彩雀心中突突,当即垂首不敢再?言。
  彩雀自幼服侍杨宝珠,主仆二人情义深厚,杨宝珠也知彩雀真心,回?转了脸色,只说:“天?底下千万的好儿?郎,也只这一个入了我?眼,进了我?心,若得不到,如何甘心?要是为了赌那一口气,赔上自己一生,可真是蠢极了,我?不做这样的事?。他与我?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说顾虑西原公夫妇同太子?,我?体谅他的苦处,不为难他,我?又不是个废人,靠自己也能造出一条通天?坦途。且走着瞧,我?不信天?底下没有我?拿不到手?里的东西。”
  因着湛君,元衍走时?带上了识清,出了揽月楼,叫她自行回?平宁寺去。识清不肯,抹着眼泪说要找着湛君。元衍说他自会找,带着她又不便,她回?去倒还省些事?。识清想?自己找,又被元衍警告,只得一路哭着回?去。
  元衍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发起愁来。上京这般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又怕耽搁久了人出事?,免不得要惊动一番。元衍不愿意大张旗鼓,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湛君离了揽月楼,身后虽无人追来,她亦不敢懈怠,直到跑的没力气了才停下来歇脚,扶着不知道哪里的墙喘气。歇过来之后,湛君擦了擦头脸上的汗,决定回?平宁寺去。今日闯下祸事?,少不得躲几日,游赏是再?没心思了,再?者她一个人,形单影只总觉得害怕。湛君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好在永安塔实在高,看?见它?就知道平宁寺的方位,倒也不怕回?不去。
  湛君路上默默走着,听着身边的热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郁闷之气。她在青云山上过着十数年如一日的日子?,总觉得没趣,偷跑也要出来,可现在想?想?,山中岁月虽然乏味,却胜在安稳,她离家?这么久,又哪里过了几天?快活日子?呢?于是她开始想?家?。
  湛君正沉思,忽听见一阵锣鼓喧天?,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暂将思家?之情按下,跟着人群一道聚集去。
  四面八方来的人合围成一个圈,密不透风,湛君来的晚,在外围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头,听见里头的人惊叹叫好,踮了脚要看?,圈中心却突然冒起窜天?的大火,骇得她仰倒要往后退,可惜身后也尽是人,退无可退,生夹着。
  人太多,挨得又紧,气味不大好闻,而且什么也瞧不见,湛君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便想?退出去,可旁人都不动,想?出去又哪里是容易事?,只挤得自己疼,还招惹了不少的埋怨,幸好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拉了她一下,助她离了苦海。
  湛君出了人堆,狠狠呼出一口气,露出笑颜,转过头要跟助她的人道谢,结果看?见恩人面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伸手?帮了她的,正是她视作大恶人的河阳王孟冲,她方才设了计捉弄他,现下他下巴上还有干涸的血痕,正是她作恶的罪证。
  湛君的心飞快跳起来,她料想?这人追上来是要捉她报仇,自己正是落入魔掌,她已在想?自己会是何种凄惨下场,却不防他突然朝她一笑。
  上邪!他脸上还有那么些血,笑比不笑更奇诡可怖,且他那些血是她害出来的,活像一个找她讨命的鬼!
  湛君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不敢动了。
  孟冲不知自己此刻模样可怖,他以为自己和颜悦色,只怕不能叫眼前人知道他的蔼然可亲。
  “你叫云澈,是吧?”湛君不答,他继续说,“从水的澈字,对?吧?”说完又笑起来。
  湛君没给过他任何回?应,他却认定了就是那个字,也认定了这个人,他说:“我?们?方才见过的。”
  湛君咽了口吐沫,声?音颤着:“是的,我?们?见过,就在方才。”
  孟冲很高兴,又说:“那我?们?算认识,我?能不能请你到我?家?做客?”
  此刻他的脸在湛君眼中忽然同那个要将她活埋了的老妪的脸重合起来,她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去。
  孟冲一时?愣住了。
  突然,人群爆发一阵叫好声?,孟冲看?了一眼,见中心竖起一根旗杆,一人身穿异服,手?移足随,如蛛趁丝,飞快爬到旗杆顶,蹲坐有如石像,他一瞬间恍然大悟,欢快道:“你想?看?百戏?我?找人演给你看?,可比这个好玩多了!”
  眼前是个什么状况,湛君实在是搞不清楚,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人是傻了,可她只是害他咬到了嘴,没有搞伤他的脑子?,难不成他就是傻的,但是并没有听说这等传言。
  湛君皱着眉沉默不语,孟冲也渐渐的不再?敢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瞧着她,眨也不眨。他慢慢恍惚起来,好似周遭一切都带了雾,喃喃道:“我?定是在做梦……”
  湛君见他发呆,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摆脱他的好机会,于是试探着往后蹭了两步,见他果然无察觉,便丝毫不犹豫,立刻转身飞奔,跑出好远,还抽空回?头看?他是否发觉,她总是不长记性……
  躺在地上的时?候,湛君自己也在想?,为什么一定要出一些事?呢?
  马儿?打着响鼻,四下逡巡,马上的人怒骂:“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挡本郎君的路!”
  湛君身上疼的厉害,动也动不了,马上的人以为她装死,怒火更盛,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举起马鞭就往她身上抽去,力道之狠厉简直是恨不得将她当街鞭死。
  长鞭破空之声?似要震破穹宇,巨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湛君紧闭着眼睛,有温而热的的东西落到她脸上,一滴,两滴……
  湛君在惊疑之中颤巍巍睁开眼,双目所见,黑色的皮革粗犷野莽,握住它?的那只手?白玉雕作一般,殷红的血从黑白交汇处淋漓下来。


第30章 
  马上的乃是魏大将军北乡伯王仰之子王韬。去岁冬; 北方边境不稳,奉州守军苦战数月,于今春结束了战事。王仰为奉州主将; 此次入京是为了受赏,他的独子?王韬; 因心慕都城繁华,也一并?跟了来。
  王韬与早些年的杨琢倒是一类人物; 边境吹着风长大,天大地大谁也不怕。杨琢上头有个父亲还能?管着他,王韬却不一样。王仰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子?嗣艰难; 年过半百也不过这一个儿子?; 他那老母自然宠溺非常,愈发的不成器。王仰倒也不是不想管教; 只是老夫人宝贝这孙子?; 孙子?一叫苦; 老夫人便教训自己儿子; 一来二去的; 竟是想管也管不得了; 只能?随他去。王韬渐渐长大,一味逞凶斗狠; 狂妄悖逆到连他老子都不怕。他在边境放肆惯了; 便当?天底下?都一样了。
  孟冲攥住鞭子?; 手臂颤抖,声?音也不稳; 斥道:“当街纵马,肆意伤人; 你?好大的胆子?!”
  见有人敢拉他鞭子,王韬本就怒火中烧,又听得这话,如何能?忍,猛扯了鞭子?回来,举起来就要再抽。
  孟冲因强用手接了方才?那一鞭,如今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如今再来,根本无从躲避。
  湛君看着那鞭子?高高扬起来,想它下?一刻就要落下?来,而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他们只是今天才?说上话,她还害他流那样多的血……她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挨打,她奋力挣起来,抱住他要替他挡,还他的恩情,可他却在看清她意图之后,瞪着惊恐的眼将她抱扑在地,以背将这雷霆一击接下?。
  鞭子?入肉的声?音沉闷,湛君听得那样清晰,这辈子?都不能?忘。
  孟冲趴在湛君身上,冷汗涔涔而下?,面?唇皆青白无人色,倏然一口血吐出来,衬着他脸色,艳丽得近乎妖冶。昏死过去前,孟冲摸到湛君的手,死死攥住了。
  湛君人已经傻了。
  王韬仍觉不够,再度抬手,今日不显示了他的威风誓不罢休,正此时,欢笑声?伴着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笑问:“成策,你?怎停了?”看见地上倒着的两个人,对?左右笑嘻嘻地说:“又拿鞭子?抽人了,武夫习性?。”旁边有人劝:“成策,差不多出了气也就行了,别闹大了。”一群人笑闹着,其实并?不怎么当?做一回事。
  王韬入京不过四五日,已结识了一群朋友,日日厮混一处。今日正是与这群人约定跑马,回程时几人赛起来,这些个公子?郎君虽是一样的养尊处优,但王韬长于边塞,骑术是这群人里头的魁首,旁人实难望其项背,因而他先一步入城,却碰到这等晦气事。
  虽有人相劝,王韬却不肯放过面?前这两个冒犯他的人,正想着要如何折磨,忽听得身后不知是谁颤着声?说了一句,“是河阳王……”
  “成策,你?闯了大祸!”
  欢笑声?戛然而止。
  夜还未及深,叶上已带了轻薄露水,杨宝珠快步走过中庭,凉意侵湿了鞋袜,她却丝毫不在意,步履仍频,朝杨琢居所而去。
  院外便已听见管弦同?伎乐欢笑声?,杨宝珠脚步微顿,而后更有力地踏进院子?。
  檐下?杨琢的妻子?钱氏正在抹眼泪,杨宝珠厌弃地望着她这只会啼哭的长嫂,抓着钱氏的手,强硬地拖着她进了屋子?。
  屋内一片乌烟瘴气,杨宝珠忍着不适,怒喝:“都滚!”
  管弦歌舞一时俱停下?来,满屋姬妾伎乐都愕然望着这闯进来的凶神?,并?不动作。
  杨琢虽被扰了兴,但来人是杨宝珠,他也没有气,只是摆摆手,无声?赶人走。
  满屋子?人一下?子?退了干净,只留一地狼藉并?一个颓废潦倒的杨琢,杨宝珠头疼欲裂。
  杨琢摇摇晃晃站起来,笑着问:“我妹妹怎么生这样大的气?谁惹了你??”
  因景林苑之事,杨琢被杨圻勒令向孟绍同?孟冲赔礼,他去了,在席上只闷头喝酒,一言不发,回来后便就是这样一副醉生梦死模样,连院子?的门也没再出过。
  杨宝珠对?她这个兄长简直失望。
  “阿兄,外面?已闹破了天了!你?又是在做什么!”
  杨琢打了个酒嗝,笑道:“外面?怎么样,与我何干?横竖我丢光了颜面?,再没有脸见人了。”
  “王叔现下?在府上,他那个废物儿子?把河阳王伤了,如今押在大牢里,陛下?盛怒,下?了旨要问斩,王叔来求父亲,一众叔伯尽在,阿兄不去为父亲分?忧,却在这里发疯!”杨宝珠一脚踢翻长几,杯盘散落一地。
  杨琢那泡在酒里的脑袋蓦地醒了,跌撞着要往外去,结果脑袋醒了,身子?还没及醒,脚软到站也站不住,幸好孙清快步上前伸手扶了一把才?不至摔了。钱氏如此贴心备至,杨琢嘴里却没有一个谢字,甚至连瞧妻子?一眼都不曾,于是杨琢走后,钱氏又捏着帕子?哭起来。
  杨宝珠顶瞧不上她这样,但顾念着毕竟是长嫂,因而也出声?劝,“阿嫂,你?总是哭,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想想法子?,叫阿兄眼里有你?,总这样不成个体?统。你?们夫妻一体?,休戚相关的,但凡阿兄有什么不对?的,你?还是得劝诫他往正途上引。”说完便自顾走,再不瞧钱氏一眼,只留下?钱氏一人垂泪。
  湛君在河阳王府内某一处房屋内来回快步走动,心烦意乱到差点被熏炉绊倒。
  孟冲即使昏死过去,手还是攥着湛君的手不放,拽也拽不出来,实在没办法,河阳王府里的长史?只得连湛君一并?带上了马车。
  入了王府,医者行了针才?将湛君的手救了出来,因孟冲攥的太紧,血流不通,整只手都泛着青黑色,半点知觉也无,整个王府的人都围着孟冲转,将她晾在一旁无人问津,她手都自行回转了,长史?才?想起她这个人来,抽空叫人将她安置了。说是安置,也不过是找间屋子?关着她,仍是一样的无人过问,使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离了此地。
  恍惚间听见窗扉轻响,湛君唯恐是幻想,停下?静听,又响了两下?,湛君才?欢欣鼓舞,飞快过去开了窗。
  元衍一张可亲的脸映入眼帘,湛君看着他,一时哭一时笑,最后哭哭笑笑,一头撞上元衍胸膛,手搭他两肩抱住了他,哭诉道:“你?怎么才?来?我快要吓死了!”
  可亲不过是湛君的臆想,她在这地方,惶恐不知如何自处,甫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便觉着这张她认识的脸实在可亲可爱,哪怕这张脸铁青着,她也不觉得可怖。
  两人隔着一道窗,元衍任她抱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讲,他这样久了,湛君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仰头看他,讪讪道:“你?怎么了呀……”
  元衍低头审视她良久,咬牙切齿说出一句:“我怎么了?我要给你?气死了!”
  元衍靠在窗上,抱着臂,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湛君,直看的湛君身上像披了层霜。
  湛君受不了了,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瞪着元衍,道:“我等着你?救我出苦海,却想不到你?原是是来折磨我的,既如此的话,你?走好了!”
  元衍一下?子?到她跟前,快到简直吓了她一跳。元衍单手拽着她前襟狠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冷冰冰的目光紧盯着她,叫她生出了自己是他手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鹅的错觉。
  湛君不敢回视,忍不住侧过了脸,他却捏着她的下?巴叫她转回了脸。他说,“有点良心。”
  湛君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他松了手,叹了口气,无奈讲:“到底什么能?听我话?嗯?”
  湛君哭着讲完今日遭遇,抬头眼巴巴地看元衍。
  元衍拿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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