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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成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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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衍没想到湛君竟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也懵了。他瞧出来这是真哭不是做伪,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
  “哎,你别哭了,莫要哭了。”
  湛君仍在哭。
  “你别哭了,没本事没胆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有我吗?我肯定不丢下你,只要我在,你总没事的。”
  湛君把脸从手臂里抬起来,元衍以为她不哭了,松了一口气。
  湛君带着哭腔,“可你骂我,还吓我。”
  吓倒是真的有吓,但说到骂,元衍有些疑惑,“我有骂你?你这就是诬陷了,我可从不骂女人。”
  “你刚刚不就是在骂我?”
  “刚刚?”元衍回想,觉得自己也委屈,“那就是骂你了?我讲的难道不是事实。”
  正是因为是事实,所以才叫人难过。
  湛君又大哭起来。
  元衍根本没把人哄住,他是无计可施了,心乱的很,于是干脆不管,起身离去,只留湛君在那儿哭。
  湛君顾影自怜好一会儿,不哭的时候,元衍饭都要吃完了。
  他烤了一只雉鸡,下水捉了鱼,甚至还烤了蕈,饱餐了一顿。
  他见湛君终于消停了,就喊她吃东西。
  他这般若无其事,便愈叫湛君觉得自己先前做的事可笑,出于自己的自尊,她虽然腹饿,可也没有理会元衍,只装没听到。
  元衍只要她不哭,别的都好讲,他喊她她不理,那他就带着东西直接过去。
  食物送到眼前,湛君仍是有骨气地不打算理会,可是食物异香扑鼻,先前从未嗅到过,新奇之外,勾的人食指大动。
  元衍给她留了一半的雉鸡,举到她眼前,“你可得相信我的手艺,再者说了,我是不伺候人的,你也算头一个了。”
  湛君不露痕迹咽了咽口水,她不想的,但克制不住,她仍旧不想认输,不接只问,“你用的什么香料?”
  “你倒识货,西域香料,好东西。”元衍把枝子硬塞进她手里,“快吃,吃完要赶路,我还有约要赴。”
  湛君心里劝自己,“我是被这从没见过的西域香料折服,可不是向他低头。”她接受了自己的劝说,理直气壮地接过枝子,又稍作克服,直接上了手去撕,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才入嘴,她整个人惊了,亮着眼睛对元衍说:“这个好好吃!”
  元衍已牵上了马,闻言道,“都叫你信了,我不骗你。”
  湛君受姜掩教导,礼仪学的很好,可这野味美味到她差点要去吮手指,怕丢脸面才硬生生克制住了,坐在那儿回味良久,意犹未尽。
  元衍牵了马过来,丢给她一块湿帕子,湛君擦了嘴和手指,又拿水囊漱口。
  元衍在一旁看着,道:“你还挺讲究,想来你家先生必有一番来历。”
  湛君正打理自己,没听见这话,故也没有答,只把水囊递还给元衍。
  元衍接过,“走,我们到亭阳去。”


第8章 
  “亭阳?到亭阳做什么去?”
  “去见一个朋友,我们要同他一道上京。”元衍这般说着,将手递给湛君,示意她到跟前来。
  湛君显然没有明白他何意,看着他伸出的手,面现疑惑之色。
  元衍并没有许多功夫同她耽误,不多费口舌,一把掐住湛君纤腰,在湛君的惊呼声中将她举上了马背。
  白马仰颈长鸣,前蹄不安分地刨地,可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多的动作,于是湛君安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湛君也意识到这一点,尖叫声缓缓停了,抓着缰绳朝元衍看过去,一脸新奇。
  元衍抚摸着马前额的鬃毛,笑着对湛君说:“好马,对不对?”说罢,手掌按在马鞍上,微微用力,便轻巧跃上马,利落又漂亮。
  湛君觉得身后像是忽然出现了一堵墙,还有些未明气味,都使她局促。于是她开始无意识地扭动,企图驱散心中那微妙的不适。她想回头看他,又不想看他。
  “不要乱动!”元衍按住她的肩膀,轻声喝她。
  湛君像结成了冰,不动了。
  “乱动你就掉下去,摔成瘸子瞎子傻子。”
  “拿开。”湛君小声说,身子往前躬去,元衍的手便从她肩上滑落下去。
  马儿轻轻打着响鼻,蹄下的青草已被它踩成了绿泥,汁液饱满将流。
  过了一会儿,元衍说,“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要是不安生,落了马,从此便只能安生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湛君轻轻嗔怪。
  良久,元衍轻扯缰绳,口中一声呼喝,白马便撒开了蹄子跑了起来。
  这白马温顺,跑起来却凶,一时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无尽的绿从低垂的眼睛里呼啸而过,世界起起伏伏。
  谁也没有再讲话。
  暮色四合之时,两人赶到了下一座城池,只是时机不巧,城门已关,不得入内,幸好城郊有客舍,元衍便带湛君前往。
  元衍先下了马,伸手预备抱湛君下马,湛君唯恐如此,攥着马鞍急声说:“我自己会下去!”元衍看她一眼,收回了手。
  湛君默默松了一口气。
  元衍指着马镫,“你踩那个就能下来,踩到了再落脚。”湛君低头去寻马镫,试探着去踩,这马虽雄壮,不过比人高些,湛君却觉置身危楼,下一刻就要头往下栽下去了。
  湛君闭上了眼,转开了头。
  元衍好脾气地没有催她。
  湛君想着要是闭着眼不看,或许就不害怕了,于是她便用左脚点踩着去寻马镫,寻到后又点好些下,确定能踩实了才肯落脚,而后稍稍从马背起身,预备下马。可她右脚才抬起来,那马却忽然一个尥蹶,湛君脚滑一下,整个人仰躺着从马上摔了下去。
  这不过转瞬之间的事儿,湛君心想,惨矣!这下要变瘸子瞎子傻子了!
  她不肯接受自己已经身残,闭着眼睛不愿睁开,而后听见元衍说,“你还不起来吗?”
  湛君心头一跳,才意识到落马好似也不是很疼,她茫然睁开眼睛,一眼望进了元衍幽深晦暗的眼里。
  湛君落马,千钧一发之际,元衍双腿跪地,接住了她在怀里。
  湛君搞清状况,惊呼一声,猛推元衍双肩,而后手忙脚乱从元衍怀里爬了出来,她四肢伏地,侧身回首望着元衍,一副受惊模样。
  元衍手撑在身后草地上,眼睛盯着湛君,冷笑一声后站起身,讽道:“你便是这样下马的吗?教你也做不好。”
  “不是,是它突然动了一下!不然我肯定不会摔!”
  元衍不理会她,牵了马往客舍走,湛君忙爬起身,小步跑着追上去,拉住了元衍的手臂,急声道:“我刚刚是吓到了,慌乱之中才会推你,不是有意,你救我,我很感激的。”
  元衍神色不变,仍旧是先前那副冷凝样子,他看自己手臂上那只沾了泥的手,低斥道:“拿开。”
  湛君手颤了一下,像被烙铁烫到,她想起这话前头她也对元衍说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顿在原地,元衍却不等她,牵着马往继续往客舍大门走去。
  元衍愈走愈远,湛君咬着唇,懊恼地跺了下脚,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客舍小郎提着灯笼迎上来,元衍道:“先带我去拴马。”小郎恭敬应了,走前头带路。
  湛君要跟过去,元衍这时才肯跟她说话,“你过去做什么?马棚可不好闻,你在这里等着。”
  小郎也附和,“近来客多,棚内多有马匹,是不大好闻,小娘子莫要过去了,要是被冲撞了,可担待不起。”
  湛君只好对元衍道:“那你要快些回来,别要我等太久。”
  元衍没应她,湛君又开始懊恼起来,眉头轻轻蹙着。
  元衍刚离去,客舍门前又来了四五人,皆牵着马,又有小郎迎上去,为首的安排了小郎几句,便领着身后几人往客舍内走去。
  湛君站在路中间,与这里人正迎面对上。湛君看见了这些人,往旁边退了退,让出了路。
  这些人皆身披斗篷,还戴着风帽,说话也是低声细语,十足的神秘样子。为首那人长身玉立,瘦削得很,虽瞧不见面目,但只看他举手投足,就不免把他想做是位雅致君子。
  此人气质出众,湛君便多看了两眼。
  这人正偏头与身边人讲话,许是察觉到湛君目光,眼风忙里偷闲往湛君处轻轻扫过。
  这夜里没有月亮,客舍虽各处挂了灯笼,四下里也是一片晦暗,什么都瞧不真切。
  那人直觉自己被窥视,瞧了一眼,见是个柔弱女孩,不觉威胁,便又专心同身边人讲起话来,可他话说了没几句,忽地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一时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不由得停下了讲话。
  身边人察觉到他异状,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垂首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那人忽地回身,直直往湛君脸上望去。他一回身,身旁那几人也一并看向湛君。
  湛君一抬头便瞧见一堆人直直盯着自己,心头大骇,不自觉就想起那老妪望她的目光,叫她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无意识地踉跄着往后退去。
  不知退了几步,身后撞上了什么东西,湛君因为害怕,反应十分剧烈,双瞳睁大,惊呼声张口欲出。
  元衍拉住了她,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湛君这会儿再顾不得许多,一下抱住元衍,脸埋在他胸膛不肯起身。此刻元衍是她唯一依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得元衍十分疑惑,他正要问个清楚,忽地抬起了头,直直往前望去。
  他一看过去,那几人便收回了目光,状若无事地往客店内走去。
  待那几人再瞧不见了,元衍才收回了目光,低头去看怀里的湛君。
  湛君脸紧紧贴着元衍的胸膛,元衍只能瞧见她发顶,但能察觉到她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元衍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好了,没事了,不要怕。”
  过了好一会儿,湛君才颤巍巍抬起了头,皱着脸看元衍。
  这样子把元衍逗笑了,他弯了眉,拨弄她乱掉的头发,“怎么这么可怜?”
  “我好害怕。”湛君压抑着哭腔,“我真的好害怕,你不要离开我。”说完就真的哭起来了。
  元衍给她擦眼泪,“你听话就不离开你。”
  湛君一双泪眼看着他。
  元衍又说,“还有,要对我恭敬,不许对我大声讲话,以后还骂我吗?”
  湛君不说话。
  元衍心情颇佳,抬手就去揉她那张苦脸,“以后要听我的话,知不知道?”他保证似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很好的。”
  “走吧。”元衍牵起湛君的手,扯着湛君往客舍里走去。
  客舍里亮堂得多,已有许多人在用饭,元衍同湛君一进去,但凡瞧见了他们的,没有不停下来看的。
  年轻的男女牵着手,一双璧人。
  被这样多的目光注视着,湛君即使低着头,也觉得如芒在背,紧张得将元衍的手攥的更紧。
  先前与湛君相遇的那帮人亦在大堂角落内用饭,即使是用饭,他们仍旧没有摘下头上兜帽。
  元衍付了房费,又问了饮食,选定了之后吩咐店家将餐饭送至楼上,然后便牵着湛君由店家引着上了楼。
  进了房间,哪怕是只有两人,湛君也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目光从没离开过元衍身上半寸。
  元衍在房间里四处探看,抹了把陈旧器物上的浮灰,转身对湛君道:“这几日你先委屈着,待见了我朋友,叫他寻四个人侍奉你。”
  湛君根本不关心这个,她站起来快步走到元衍跟前,拉着他的袖子哀求他,“我不想在这里,我们走吧,我宁愿野外露宿!”
  元衍不解,“这里再简陋,也要比野外好得多,哪有人放着客舍不住要露宿旷野的?”
  “我害怕,总觉得这里不太平,要有事发生似的!”
  元衍想起她方才客舍前院子那副惧怕的样子,认为她是怕人,于是说:“你放心,只要我在,不会有事,待会儿你用了饭,洗漱毕你就安稳睡,我替你守着。”
  湛君别不过元衍,只得继续留在客舍,饭菜送上来,根本无心享用,只匆匆用了几口,漱了口洗了脸后便被元衍赶上了床榻。
  “你安心睡。”
  湛君心里觉得不安稳,没什么睡意,便一直盯着元衍瞧。
  元衍正挑灯拭剑,还会不时看一眼湛君,见她不睡,挑眉看过去。
  湛君不敢再看他,忧心忡忡地闭了眼。
  夜己极深,湛君眼皮逐渐沉重,不觉便睡了过去,可她毕竟心有顾虑,睡也睡不安稳,在夜中忽然惊醒,猛坐起来,四下惊慌环顾。
  灯火将尽未尽,室内昏暗,举目不见元衍。


第9章 
  屋外风急,这并非一个安稳的夜晚。
  湛君坐在榻上,呼吸不稳,元衍消失不见,致她陷入了恐慌。
  他去了哪儿?去做什么?还会回来吗?他是把我丢了吗?我又哪里惹到了他?他原先那些话尽是在骗我?或许他是腹饿,寻吃食去了?
  无论如何,关于为何只她一人在这房间内的原因,此刻她无从知晓,恐惧如藤蔓一般疯长,缠死了她。
  忽然,“吱呀”一声,夜风推开木窗,烛火微微摇荡,冷风将不寻常的气味送至她鼻端。湛君细嗅之下不禁疑惑,已到这般时候,如何会有如此浓重的烟味?她心中不安,胸腔里一颗心跳的急促,她大着胆子起了身,鬼使神差一般,手扒住窗台,头探出窗外。
  风仍在呼啸,天地晦暗,客舍院中,有人举着火把,四处穿行,而离湛君最近的,只在她窗台,此刻正要举火把点客舍的灯笼,恰与湛君对视。
  火光将两人面庞照亮,彼此面目瞧得清晰深刻。
  湛君下意识捂住了嘴。
  这些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要引火焚烧客舍。
  如此深夜,众人熟睡之际,这样的一把火,这客舍中所有人想来尽要葬身火海。
  如今火势未起,若湛君高声呼喊……
  湛君张大了嘴,可疾呼尚未来得及出口,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紧接着她便人事不省。
  一刻前。
  湛君方安睡,元衍收剑入鞘,才从案前起身,门就被人轻声叩响。
  元衍面上并无异色,似乎早知会有人来。他握剑行至门前,低声问:“何人?”来人反问,“可是二郎?”
  元衍不答,一手握剑,单手开了门。
  门前站立一人,身量高,脊背宽阔,此刻躬着腰,面目便隐没在黑暗里,不可探查。
  “我家大人邀二郎前去一叙。”
  元衍越门而出,反手将门合上,“烦请带路。”
  这人将元衍带至客舍一房间前,开了门,“我家大人在内,二郎请。”
  房内只有一盏如豆灯火,不过聊胜于无,一文士模样装扮的男子见元衍入内,忙迎上来,笑道:“我当时没瞧真切,只觉得像是二郎,想不到竟真是!”
  元衍拱手向这人行礼,“董公。”
  “二郎何必多礼?”董弘将元衍扶起,一脸欣慰笑意,“想不到竟在此地遇见二郎,郡公近来如何?”
  元衍亦笑,“我是个闲人,又闲不住,四处周游混日子罢了,家父尚康健,只见不得我这副不上进的模样,我离了家,他还少些气。”
  元衍与董弘寒暄数句,才问董公怎在此地。
  董弘拉住元衍手臂,将他往案前引,“二郎先请坐,待我详细说与二郎听。”
  元衍复拱手,“洗耳恭听。”
  二人坐罢,董弘为元衍斟茶,推至元衍身前,请道:“逆旅之中,实难有好物招待二郎,这茶是我随行带在身上的,乃是定州特产,还可见人,望二郎不嫌鄙陋。”
  元衍举杯轻呷一口,赞道:“好茶。”又说,“定州偏远,本荒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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