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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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字大开大合力透纸背,可见真?是下定了决心,写字时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湛君认真?想了,先?是笑,而后便哭,笑着?哭,哭到整个人发抖。
那一年李子特?别好,大而且甜,红的?厉害,咬一口汁水横溢。她一时没有?管住自己,不顾告诫,那么满的?一盆,不多时便吃了个干净。吃完晚饭也没有?兴致吃,洗漱完去睡觉,夜里忽然腹痛起来,痛到流冷汗,不能动?弹,害怕得?大哭,喊先?生,喊英娘,大喊大叫着?说自己要死了。
糠皮烤到热烫,帕子包了,搁在肚腹上,凉了就再换烫的?来,闹了一个多时辰才?好了,而后四五天不想吃东西。好全?了,还?想吃,不给,拽着?袖子求,求一整天,答应给两个,太少,要四个,最后得?到六个,当天就全?吃掉,夜里又疼起来,再闹一场。后来就再没见过李子。
她这样哭,吓坏了旁人,问她,说不出来话,只是哭,哭到一点?儿?眼泪也无。
渔歌不敢大意,当即要带人回去。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湛君已不再哭,神色平静,除却一双通红的?眼,再没有?她曾崩溃过的?证据。
湛君仍是抄字。
端坐着?,抄的?认真?。
惹的?旁人再不敢做事,只搭一个幌子,实则一颗心全?在她身上,胆战心惊。
第135章
仍是黄昏前回去。
出医铺前就戴好帷帽; 登车前听见人问:“是……恩人吗?”
湛君转过头。
那人又问了一回,“可是恩人?昨日长巷里,内子……”
湛君立时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既称湛君为恩人; 湛君投桃报李,揭了轻纱问他:“你妻子可还好吗?”
那忠厚的男人露出呆相; 他手边的小女孩却活跃起来,一只手拉住父亲; 另一只手指出去:“就是她!姊姊好美的!”
湛君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印象,闻声?朝她笑了一笑。
“多亏遇见您,保住了一条命,孩子也好; 否则真是……唉!都是我不好; 记性差,忘了要?紧的东西; 连累她……以后真是再不敢了!”
吴缜许是听见了声?音; 这时也走了出来。
男人又谢吴缜; 还讲到几桩旧事; 悉数与吴缜有关; 可见是个真正念恩的人。
“唉呀!我真是糊涂; 险些忘了正事!”
他所谓的正事是一个瓦罐。
“没?什么好报答,这是醪糟蛋羹; 是自家做的; 想同恩人与吴杏林分分喜气。”
又对湛君道:“昨日多谢恩人的车; 车子我已经?洗过,马也好好喂着; 脏污的东西,我都会赔的; 恩人只管放心?,您随时都可以叫人到我家将其带走,我是怕今日寻不到您,这才没?牵来,否则现时就能归还恩人您了。”
那车她们已经?不要?了。
有人在上头生过孩子。
在渔歌看来,那车已经?沾了下等人的污秽,不配再进她高贵主家的门,湛君虽不作此想,但料想渔歌主家的那些人必定与渔歌是一样想法,她又何必自找没?趣?况且元府不缺那样一辆马车,但对寻常人家来说,倒也可以算一笔横财。也是两全的事。不过湛君到底是有顾虑,她虽赞同了渔歌的提议,却不许渔歌明?白地说出来,彼此心?领神会就好。
但是她遇见的是这样的一家人。
于是湛君笑着道:“好,我这就叫人去取,至于东西,实在不必赔,毕竟是我要?她上去的,便是污了东西,也是我的事,怎么好叫你们赔?”
男人着急起来,整张脸涨红,“这、这怎么能行?没?有道理的事!”
“道理我方才不是已经?同你讲了?况且我心?甘情愿的事,需要?什么道理?”说着又拔下头上一对金簪,递过去,道:“拿去熔了,打一把长?命锁,算是我给小孩子的贺礼,祛灾去邪,他生的不顺,要?压一压,往后就没?祸事了。”
男人坚决不肯要?,湛君便把那对簪塞到女孩子的怀里,又从男人手里接过罐子,对吴缜道:“我们把这个分一分。”
湛君一路都抱着罐子。
回了住处,坐下了,湛君对渔歌道:“你拿碗来,这些我们两个也得分一分。”
渔歌愣了一下,“也给我分吗?”
湛君被她问的也愣住了,“这是谢礼,本就有你一份,当然要?分给你。”
不过只给了渔歌一碗。
“不是我吝啬,而是我这边人有些多,每人只怕还分不到这些。”
渔歌盯着那碗羹许久,轻声?讲:“多谢少夫人赏赐。”
湛君听了很不高兴,两条眉紧蹙着,“怎么同你讲不明?白呢?这是人家谢你,什么赏赐?”
“你们在说什么?”元衍忽然插话进来。
渔歌连忙行礼,湛君则坐着没?动。
知道自己在这里多余,渔歌当即便告退,走的时候并没?忘了自己的蛋羹。
“这是哪里来的,我家怎么会这种?丑东西?”渔歌走后,元衍指着陶罐问湛君。
湛君不想理他。
元衍若无所觉,又道:“我今日可回来的早,没?叫你等,总不能再叫我吃剩的了吧?”
元凌和鲤儿?这时候正好回来。回来的正好,不然真的要?生气。
净罢手,一群人围在一起用饭。
湛君只给元凌和鲤儿?都盛了饭,并没?有理会一直看着她的元衍。
不过元衍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自己递了碗过去,问:“不给我盛吗?他们都有。”
湛君道:“你都讲我虚伪了,我哪里还敢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我哪里来的胆子敢讲你呢?”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冷哼。
元衍笑起来。
“真不给我盛?好吧,那我给你盛。”说着拿起碗,添进饭,放到湛君面前,叹了一口气,怅然道:“谁叫我没?出息呢。”
湛君已经?吃够了亏,知道在口舌上绝讨不到半分便宜,因此只当没?有听见。
她又盛蛋羹给两个孩子。
元凌尝了一口,吐掉,皱着眉问:“这是什么?不好吃。”
“不好吃吗?”湛君舀来尝了,道:“我觉得还好呀,这是醪糟煮的汤,旁人送给我的,是谢礼呢,我觉得很珍贵,所以才特意带回来。”
元衍一句话指出症结所在,“对他来说不够甜,这种?东西他喜欢吃甜的,要?加许多糖。”
糖很快被送来,加进碗里,汤水变作红棕色。
元凌又吃了一口,仍是吐掉了。
“很奇怪。”
但是母亲讲很珍贵,他不敢说倒掉,于是推给自己父亲,仰着头,眼睛里有一种?天真的渴望。
元衍当然疼他,可是没?必要?委屈自己。
“我才不吃,这是妇人产后用来补身的。”他瞟了一眼湛君,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不过徒惹伤心?罢了。”又是一声?叹息。
鲤儿?这下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因此只是拿着勺子。
“想有喜事?”湛君咬牙切齿,几个碗全推给他,“那你全吃了吧,多沾些喜气,说不定也就有了。”
元衍发出一声?轻笑,突然往湛君那里靠过去,唇挨近她的耳,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喜事是吃出来的吗?嗯?真是吃出来的吗?”
耳朵忽然微微发麻,心?中的感觉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湛君只着意于自身怪异的感受,因此叫元衍占了先机。
他哼一声?,“这样甜的东西,我全吃掉?只怕脸上明?日就要?生燎泡,你就是想害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湛君一掌拍在几上,一时杯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嗡鸣,倒有几分好听。
湛君整张脸绷着。
这种?人,真是一刻也没?办法同他待下去。
可是还有孩子在。
他们都睁大了眼,看着她。
于是湛君只好忍辱负重,装作若无其事,又坐回去。
“没?有事,用饭吧。”
笑着给两个孩子夹菜。
元衍并不动筷子,只是笑着看她。
饭罢元衍出去了一趟。
没?人问他做什么去,谁理会他?
湛君找到元凌和鲤儿?那里,看着他们睡下才离开?。回去后便洗漱,一切妥当,拆了头发睡到榻上去。
入睡前一刻,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她几乎是立刻就坐了起来。
“做什么?”元衍按住她肩膀,轻声?说道。
今夜有很好的月,清辉使湛君看清了他的脸。
也是,除了他不会有旁人。
湛君没?好声?气,“该我问你,你做什么?”
“我来是有话问你。”
湛君立时就道:“我不会答的,你快走,不想看见你。”
湛君的脸颊被轻轻地捏了一下。
“干什么!”湛君真的恼了,抬手推在他肩膀上。
推不动,于是更恼了。
而且很有些沮丧。
“你究竟要?做什么?”
元衍沉默了一会儿?。
湛君不耐烦了,嗔道:“真讨厌!”很有些委屈的意思。
“今天怎么哭那么厉害?”
湛君知道渔歌一定会把她的事全告诉他的,所以对他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渔歌既把事情告诉了他,他难道还能不明?白原因?倒来问她,还挑这样的时候。
她欲嘲他两句,要?讲:“当然是为先生,不然呢?”
可是讲不出来。
想到先生,只有哀戚,生不出任何轻佻的情绪。
所以她只是很平静地说,“因为想起了先生,我很难过,我父亲一样的人,再也没?有了……他怎么能丢下我?”
她的脆弱使她与月光融为一色。
叫人疑心?她会破碎。
元衍要?拥住她才不至于害怕。
“你还有我,我会对你好,我告诉过你的,而且我答应过他的,你不要?怕。”
湛君眼里生出泪水,“可是我需要?他,你待我再好,我也需要?他,我不想他离开?我。”
“可是他没?法回来找你了,你要?怎么办?”元衍擦掉她的眼泪,感叹道:“真可怜。”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往后再没?有他,无论?我是悲是喜,他都不会知道了……”
元衍再不说话,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流泪。
劝说的话已经?讲了,如果没?有用,大可以不再讲。
他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哭累了睡过去。
鸡鸣时分,湛君被连绵的啼鸣惊醒,眼睛酸胀得厉害,尽力睁开?了,见得了一片晦暗的影。
心?里惊了一下。
影子开?口说了话:“我得走了。”
湛君听出来是元衍,放了心?,又想起昨夜的事。
“就要?出去?这样早。”她揉着眼睛问,声?音有些含混。
元衍笑道:“不早了。”抓住了她两只手,“再揉更没?法见人了,不是还要?出去?到时叫她们拿冰水给你敷一敷。”
湛君点头。
元衍又道:“要?是实在好不了,今日便先不去了,缺一天想来也不碍什么,到时我早一些回来。”他又添一句,“回来陪你。”
湛君不同意,“不要?,我想出去,他们都读书去了,只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很无趣。”
她既这样讲,元衍便没?有再多说,只道:“那就出去好好玩,玩得开?心?了再回来,只有一点,千万别?再哭了,有什么事便同我讲,答应我?嗯?”
远处鸡又叫了一声?。
“好了,我走了。”
元衍摸了摸她的脸,站了起来。
他走后,湛君的眼前只剩一片石砖泛出的白。
天亮了。
第136章
元希容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她二兄不许她出门。不但人出不去; 信也?一样,无论书信口?信。外面的人自然也进不来。
二兄太过分,但是没有人管得了他。
母亲是不能指望的; 只有等父亲回来。
可是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她再?没有办法等下去。
好像到处都生了钉子,人坐立难安。
这种磨折; 怎么能继续受下去?
她早就悔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是想?同他闹一闹; 叫他知道她的不悦。发生那样的事,难道还?不许她生气吗?
哪知道会弄成这样。
二兄骂她折堕了家里的脸面。
实在张大其词。
怎么就丢家里的脸了?
二兄也?太不容人。
心?里虽然不忿,但不敢有分毫显现。
想?成事还?是要低声下气。
她找过二兄,软语相求; 只说她已知错; 以后再?不会犯,希望二兄放她回家去。
她自觉并?没有说错话?; 可是二兄怎么瞧着像是更气了?
后来二兄彻底不理会她了。
她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只好去求幼猊。
幼猊是她弟弟; 可是从来不唤她阿姊; 也?不听她的话?。不是个?好阿弟。
按他的说法; 他只是少了气运; 否则他就可以做兄长,她要是个?妹妹; 他肯定会对她好; 可惜她不是; 而且人还?娇纵的有些讨厌。
难道她就喜欢他了吗?讲出这样的话?,到底谁讨厌?
求他只是因为实在是没有旁的路能走。
才不想?看他得意。
元泽并?不得意。
“你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要我是二兄,我也?不想?见你。”
元希容只怕她的二兄; 在幼弟面前她很有姿态。
一声冷笑:“那你倒是告诉我,我究竟错在哪里?”
“你原先可不是这性子,母亲偏向二兄,你心?有不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因此时常闹一些事出来,因你是个?女孩子,家里人并?不管你,任由着你闹,哪怕二兄,他那样脾气,也?还?常忍让你,只因为你是他妹子,可你到了别人家,竟然开始学着委屈自己,那样的话?也?说得出来,你何?时知过错?去了他家倒变得通情理了,二兄怎么能不气?”
元希容这才懂,于是变得沉默。
元泽又道:“二兄真的没有容人之量?你只管去问?,他手底下那些人,哪个?不念二兄的恩情?难道只因为那姓严的推了你一把他就要叫你和离归家?是二兄已经忍无可忍了,严家上下倒是都把你当菩萨供着,可在他严十二心?里你又有几分重?他并?不珍惜你,你又何?苦痴缠?徒然叫他看轻你。”
“咱们?是骨肉至亲,难道我们?还?害你?”
“你是什么人?怎么就要受这种委屈。”
“你好好想?一想?。”
丢下一言不发的阿姊,元泽去找他的二兄。
元衍在西原北郊。
元氏欲立都西原,需要建一座雄壮宏伟的新城,所需人力资财,岂可胜数?
元佑仍是先前的性子,所以将?此事交与了他的二子,他并?不过问?。
元衍如今便是忙这个?。
人倒是好找。
到了跟前,元泽喊了一声二兄。
元衍正看图,听得声音,抬起了头,“三郎?怎么来这儿了?”
“二兄现下可空闲,我有话?要说。”
元衍收了图,随手给了身边的一个?人,对元泽道:“咱们?到阴凉地方去。”
兄弟两个?上了山。
硕大的一棵樟树下,元泽俯瞰山下的热闹景象,人不过蝼蚁大。
“如何??”元衍问?道。
元泽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只是辛苦了二兄。”
“只辛苦这一阵罢了,难道还?要我日日来?”
“二兄也?忙得够久了,该停下来歇一歇了。”
元衍笑了一下,道:“是要歇,不过能歇多久呢?”又问?:“找我来是为何?事?这样急切。”
闻言,元泽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口?气,“还?能为谁?真是愁人!她也?太不争气!今日找到我,要我找二兄为她说情,我是没办法,只能来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