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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成欢-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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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她能讲,渔歌却不敢,因此只是低头等。
  果然不久后就?等到。
  “索性?别告诉她,可别叫她们见面,真见了,有得闹呢!这还是有鹓雏压着呢,怨气?都止不住,真叫她见了人,怎么得了?”
  渔歌得了这话,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同元希容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便心满意足地告了退。
  渔歌防范得紧,几乎是密不透风了,是以方艾生辰的事,湛君丝毫不知道。
  “二兄你既回来了,二嫂还是过来的好,长嫂病着都来了呢,你是好本事,母亲全然不是你的对?手,瞧呐,何等的悦意?今日决计闹不起来了,就?叫二嫂过来吧,否则终究是个短处,日后想起来就?能捏,何必呢?正好也趁着这机会,叫她们都见一见,堵了她们的嘴!免得她们背后胡乱猜测,恼得人想撕烂她们的嘴!”
  元衍也想叫湛君来。
  他太想了。
  他并没有那么多?的考量,他想她来,只是因为这是他母亲的寿宴。
  她来了,她出现。
  她是他的妻子,她应该来,她应该出现。以他妻子的身份。
  可以给他一种实感,一种具象。
  他真的想。
  可是她怕是不会愿意。
  正踌躇,元凌突然满头大汗地冲出来,撞得元衍几乎趔趄。
  “是真的!父亲你真的回来了!”
  元凌紧紧地抱住元衍的一条腿,抱得极紧。
  他怕没有抱紧,父亲会不见。
  他湿润的眼睛像水晶一样明亮。
  元衍抬起手,轻柔地摩挲元凌的脸。
  元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笑。
  元希容这时?候在一旁道:“鹓雏你怎么只顾自己高?兴?还不快带你母亲过来,你父亲已经回来了,往后可再不许同你母亲置气?了,那样的闹!这正是大好的机会,你母亲来了,你们就?算是和好了,快带你母亲来!”
  元凌一阵旋风似的跑走了。
  元衍问元希容,“他同他母亲闹?他闹什么了?”
  元希容简略地讲了。
  讲完后感慨,“我们鹓雏多?好的孩子!二兄你可得对?得起他!”
  这话好笑得很,她笑出声。
  “我这可是胡说了!还要怎么对?他好?再不能更好了!惯得他!得好好管教?才是!二兄千万别狠不下心!”
  元佑此时?带着他另外两个儿子走了过来,元希容先看见,告诉了元衍,元衍转过身,元希容跟在兄长的后面,兄妹二人缓步朝他们的父母兄弟走去?。
  元佑并不知元衍归来,猛然见到了,万分的惊喜,拉住儿子的手,絮絮地问一些琐事。
  元衍很有耐心地一一大了。
  元佑便捋着须笑。
  还要再开口,却被?别的说话声打断。
  “是要带我到哪里去?呀?跑慢一些吧,别摔了,好疼的。”
  举目望过去?,正是湛君与?元凌,后头还缀着一个鲤儿。
  一刻前?,元凌跑到了湛君的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讲,扯起湛君的手便开始狂奔。
  就?在元凌转身的那一瞬间,湛君看见他的笑。
  她真的好久没有见到他的笑了。
  于是她什么都不管,任凭他带她到任何地方去?。
  只要他是高?兴的。
  但是他跑得实在太急太快,湛君很怕他磕绊,于是一路都在提醒他。
  在意识到他逐渐慢下来后,她问出了那一句话。
  “是要带我到哪里去?呀?”
  元凌停了下来。
  她终于不用再看脚下的路,于是笑着抬起头,要看元凌把她带到了何处。
  看清了,再也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的也不单是她。
  元希容恼得牙都开始泛疼,抬起手捂住了。
  “……我真是后悔……怎么就?穿了这么一身呢!”


第149章 
  湛君穿了一身白。
  很纯粹的白。
  头发也只是束着; 不见金玉,只是乌黑。
  整个人?黑白分明。
  活像是吊丧。
  平常见了也要皱眉头,何况这?种时候。
  方艾脸色铁青。
  席上蓬勃的生机又一次窒息。
  还是元佑先开了口; 笑呵呵地道:“阿澈你来得晚了,怕是还没有同你母亲道贺吧?”
  湛君人?是懵的。
  太多的人?了; 无数双眼睛,或大胆或遮掩; 全在看她,并且没有一丝声音。
  元佑又讲那样的话。
  她是个误入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元衍走到她身边,低声告诉她:“今日?母亲生辰。”
  湛君这?才懂了。
  然后便是无穷的尴尬。
  她这?打扮太不合时宜; 但此情此景; 她避让不得。
  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贺夫人?嘉辰,夫人?美意延年日?月恒昌。”
  方艾干巴巴地笑。
  仍然是死寂。
  元佑笑问:“还不开宴么??”
  湛君自?然是同元衍一席。
  丝竹悦耳; 舞袖生香; 她低着头; 目无旁视; 只看自?己手指。
  元衍想和她说?话; 但是不敢。
  他知?道她是为了顾全大局才留下; 完全是一种不得已?,因此不敢惹她。
  只是默默给她夹菜斟酒。
  谨小慎微。
  一切都看进上首坐着的方艾的眼里; 叫她气红了双眼。
  在过去长久的一段时日?里; 方艾一直在忍。
  她既知?儿子出走的原因; 怨恨自?然有源头。
  但是她要忍,看在她儿子的面子上。
  旁人?不肯给他好?日?子过; 难道她也不给吗?
  只当没有那么?个人?好?了。
  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于是破口大骂。
  不过只是在自?己的住处骂。
  她绝不能?见到那张叫她生厌的脸,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恼怒也不失分寸。
  于她而言; 已?然不算委屈而是屈辱了。
  可是后来连骂也不敢了。
  因为她每骂一回?,元凌,她的好?孙儿,就会接连着四五日?不肯见她。
  她当然气愤。
  小孩子养不熟,不要也罢!
  然而她的心同小孩子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硬。
  她输得彻底。
  于是只好?忍。
  怨恨只在心里。
  忍到今日?,在她寿宴上穿一身白,她儿子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伏低做小。
  还有什么?好?忍?
  她是体面人?,人?前大骂有失身份,因此只是同身边人?怪声怪气地讲话,句句意有所指。
  她有太多的怨了。
  就因为这?么?一个人?,儿子处处与?她作对,伤透她的心,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也死了,青桐,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十七年啊……孙儿也辜负她……
  还敢在她寿宴上吊丧!
  哦对,还有,她儿子连命也不要了!
  为了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竟然想着去死,父母亲人?全不要!功业不要!荣华也不要!
  怎么?能?!
  她真是怨。
  湛君只是听着。
  自?己这?样一副丧气模样,不怪方艾有气。
  骂两?句不要紧。
  但是骂她一人?就好?了,凭什么?骂先生?
  是先生没有私德,所以才教出她这?样无礼不堪的学生。
  胡言乱语,简直狂猘!
  是可忍,孰不可忍?
  湛君怒火上头拍案而起。
  元衍拉住了她的手。
  他望住她,满脸的哀恳。
  他的气愤并不比湛君少。
  可这?是在宴席上,太多的外人?。
  关起门?是自?家?的事,人?前他不能?不给他母亲脸面。
  何况依他母亲的性子,这?时候拦,只怕闹得更乱。
  他想求湛君忍下。
  湛君哪里忍得下?
  仇怨都有源头。
  就是这?个人?,叫她一次次承受羞辱。
  她一切的不幸,全是因为他。
  她只是离开家?出去玩几天,她有什么?错?
  是他。
  盘子扣上元衍的头,鱼脍纷纷而落。
  席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方艾瞪大了眼睛。
  元希容骤然站了起来,站了一会儿,她又缓缓坐了回?去。
  极致的安静里,湛君遽然惊醒,整个人?猛地一颤,手飞快地从盘子上抽了回?来。
  那盘子少了施力,在元衍的头上摇摇欲坠,晃荡了几下后,终于,“咣当”一声落到了绣毯上。
  元衍溜着脊背,慢吞吞地举起一只手来,捂紧了头顶被砸的地方。
  湛君神色惊恐地向后撤了半步。
  她的身体虽然僵立着,眼睛却活得很。
  那些她看进眼里的人?,一个个,无不目瞪口呆。
  湛君的出气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她抬起袖子遮住了脸,匆匆穿过人?群,飞快地跑了出去。
  蔷薇花成?片地开在枝上,毒辣的日?头照下来,花架下扶墙立着的人?感受到了连绵的眩晕,软倒在地上。
  喉咙里有黏腻的血腥气。
  湛君再跑不动一步。
  她是真的懊悔。
  大庭广众,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呢?
  也太丢脸!
  真是昏了头。
  太冲动了……
  那么?多的人?……
  可要怎么?办呢!
  “在这?儿干什么??”
  黑影覆下来,湛君惊慌地抬起头。
  眼睛睁的很大,显得冤屈。
  “不热么??这?么?坐着……”
  湛君咬了下嘴唇,露出了一点雪白的牙齿。
  “不认路?”
  湛君没说?话。
  “那就别乱跑,找了你好?久……我带你回?去?”
  “不要回?去……”
  “是回?你住的地方。”
  “哦……”
  元衍擦着头从浴房里走出来。
  湛君慌忙迎上去,踮起了脚:“怎么?样?给我瞧瞧……”
  鸡子大的一块肿胀,湿润得有些滑腻。
  ”破皮了……“
  元衍没说?话,擦着头径直往大榻走去。
  湛君紧紧地跟着。
  “我是气昏了……我不知?道……你怎么?就不躲呢!难道你也昏了头?”
  “躲?”元衍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要是躲了,难保你不会再一脚踢到我脸上。”
  “……怎么?会!”
  “怎么?不会?幸好?只是些碟盏,要是刀剑,我只怕没有命在。”
  湛君张口想反驳,又愤愤地闭上,丧气地坐到了榻上。
  元衍仍旧擦他的头发。
  “你也是会选。”元衍忽然道:“那么?些菜馔,挑个鱼脍……换了八回?水,还是腥。”
  “都说?了我不知?道!”
  喊了这?一句后,湛君哑了声音,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已?经不腥了,我没嗅到……我给你擦,好?不好??”
  元衍停住了手,睨了她一眼。
  湛君心领神会,开心地从他手里拿走了布巾,跪在榻上轻柔地擦起他的头发来。
  元衍仍是一言不发。
  湛君心中,找话同他讲:“我写了信给你,你可有收到?”
  “没有。”干脆到有些冷漠。
  湛君抿了抿唇,又讲:“你回?来……我其实是很高兴的……”
  元衍没有回?应。
  湛君把两?根手指搁在那肿胀上,轻轻地揉着,“我去找些药,给你擦一点,好?得快些。”说?着就要起身。
  她已?经站了起来,元衍猛地拉住了她手腕,扽得她趔趄,惊疑地望向他。
  “这?样就打发了我?”
  湛君愣了一下,问他:“你要怎样?”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元衍手上忽然用力,湛君被他拉进怀里。
  湛君大吃一惊,想站起来,腰却被他的两?只手紧紧箍住。
  “你今日?闹这?么?一回?……往后我惧内的名声是少不了了,你说?怎么?办?”
  湛君很认真地想了。
  “你总不会是想打我吧……不过我确实有错在先,你要是真的想……我没有怨言,只要你能?消气。”
  “想要我消气?”
  湛君郑重地点头。
  元衍便笑起来,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头发。
  湛君察觉了,低下头看。
  元衍的嘴唇落在她耳畔。
  湿而且热。
  湛君忽然无法动弹,整个人?僵住。
  他的气息逐渐急切。
  湛君感受到热气的升腾。
  她咬住了自?己的唇。
  突然,元凌在庭院里大声喊起母亲。
  湛君短促地应了一声,急乱地从身下人?的手臂中爬了出去。
  她逃走了。
  元衍坐起来,从容地理起了乱掉的前襟。
  人?定?之前,湛君再没有见到元衍。
  她等他,以为等不到了,便灭了灯躺到榻上。
  却无论如何不能?入睡。
  她把原因归结为她还有话没有同元衍说?。
  有些话是一定?要讲清楚的。
  否则人?没有办法安定?。
  可是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湛君心里是有责怪的,但是想到白日?她砸在他头上的那一下,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生气。
  她确实做错事。
  他也愿意原谅她。
  只要再见到他……
  正想着,门?忽然被撞开。
  湛君惊坐起来。
  ”二嫂!快点灯!“
  一阵手忙脚乱。
  终于,灯依次点亮,昏室顿如白昼。
  “这?是怎么?了?”
  “二兄饮多了酒,二嫂快来扶一下,我有些撑不住。”
  湛君并不情愿,但元泽看起来确实很吃力。
  湛君只好?伸出了手。
  才挨着人?,元衍就摇晃着朝她倒了过来,烂泥一样,若不是元泽拉了一把,她只怕要给砸到地上。好?容易拖起来,他又倒,倒在她身上,在她颈边不住地轻嗅。
  “云澈……”
  很轻的一声呢喃,讲完了便笑。
  他竟然还敢笑!
  云澈要气死了。
  于是狠狠地推过去。
  人?倒在榻上没了声息。
  元泽走上前,给他二兄换了个舒适的躺姿。
  “二嫂莫要气,这?实在怪不得二兄。”他气愤得很,“那些个武夫!身上就没长文雅的骨头!”
  “二兄念着二嫂,早对我说?,他若是醉了,千万送他回?来。”
  正说?着,使女送热水进来。
  元泽便告辞:“二兄有劳二嫂照料。”
  湛君冷笑:“你这?样听他的话!醉成?这?样,哪里丢不得?竟还真的带他回?来!可真是会折磨人?,谁要管他!”
  元泽想为兄长美言,才抬了头,看见他的二嫂拿着湿帕子给他二兄擦脸。
  他要说?的话一时全梗在喉咙里。
  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第150章 
  湛君照顾元衍直到深夜。
  本来是很?不耐烦的?。醉是本人的?事; 与旁人有什么相关?他躺在那里倒安逸,却要人衣不解带地在旁侍候,好没道理。
  但他睡着时很?安静; 脸上还?带浅笑,很?有些小孩子的天真气。
  难免会使人想到元凌。
  激发?了湛君身为母亲的?天性; 因此纵容了他。
  夜晚安静,虫鸣也无; 只有均匀的?滴漏声。
  湛君靠在?大榻的?雕花围栏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多思的?人夜间总是多梦。梦有时同?心?事有些牵连,有时却毫无根由,很?有些虚无缥缈的?意味; 醒后不免使人疑心?; 百思不得其?解。
  湛君常做梦,梦中多是些过去的?景象; 是她?已经失去而且再难得到的?。
  青云山。她?的?桃源; 心?灵的?安宁地。
  她?无法不想?念。
  绿色浓的?化不开; 至深处呈现一种墨色; 黏稠得仿佛即将滴落。这绿色也是摇摆的?; 因为有风; 但是世界没有声音。挨着绿的?是白,一圈干燥的?石头。白又围着绿; 是一口清潭。
  衣裳脱了丢在?白石上; 裹着; 拿石头压住,人在?绿水里; 仰头看见广阔的?蓝和大块的?白。
  似乎也感受到了风吹。
  这是一个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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