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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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点缀在其乌黑的发间,徐清翊静静站在原地,见他回头看他,忽觉心痛如绞。
“因一己私欲而毁掉一个人,让她这一生都痛苦无及的,不是爱。”
如果说阳火里大部分记忆都跟陆杳有关,那他在这些记忆里受到的大部分痛苦,好像都跟自己有关。
他只贪念他的光焰璀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在燃烧自己时,究竟会不会痛。
朱仲时节,唯有山头的雪常年不化,哪怕烈日高悬,也驱不散白茫茫一片。
断壁残垣横在雪岭,破损的飞檐翘角在日积月累的风雪呼啸中,结了一层又一层厚厚冰腻。
日头将落,明月悄悄在苍蓝天色间显出一枚浅淡的影子,雪白与漆黑相辉映的群山被斜阳泼上浓艳彩墨,转而变成金红。
山尖好似着了火,火焰分割开山脉,极尽绚烂地婆娑起舞。
雪峰顶端的两人亦站在金红火焰里,在断壁残垣的衬托中,宛如被世人遗留在破旧庙宇的佛像,悲悯且寂静无声去看芸芸众生。
“这酒不错,尝一口?”
苏纨拿起酒囊饮了口酒,再将酒囊递给出神望向雪山金顶的人。
他眼珠没有转动,依旧望着群山,心不在焉地接过酒,也浅浅饮了一口。
苏纨拂袖扫去石块上的积雪,在他身旁坐下,随着他视线一并看往山头。
“这世间很漂亮。”
斜阳落尽,金红火焰熄灭,以为好景散去,不曾想月亮发出光晖,冷冷清清洒在雪山间,比起日照金山,月映苍山也别有一番韵味。
“嗯。”
徐清翊没有把酒囊还回去,就着月光,自顾自地又饮了口酒。
“即使没有我的存在,也很漂亮。”
他听见那人这样说,神魂恍惚地转过头。
没等看清他的脸,他就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师兄,这天地日月从不曾舍弃你。”
视觉被遮盖,听觉变得异常清晰,或是风抚过耳廓,或是雪落在发梢,或是身侧的人呼吸沉稳。
方才饮入口中的酒水莫名烧起心来,燥热上涌,冲进头脑里,令他逐渐昏沉。
“你知道瑛娘爱谁吗?”
他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徐清翊的意识在混沌里挣扎了一下,迟滞地开口:“是……陈公子。”
他无比冀望瑛娘爱的是陈公子,在他心中,只有抓在手里的,才应该是爱。
“瑛娘爱的是书生。”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摇摇头:“瑛娘与陈公子结下姻亲后,便跟书生断绝情意,她怎会爱书生?”
“倘若爱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为不伤所爱之人,就只得选择舍弃。”
他被他蒙着眼,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却隐约感觉他笑了一下,“师兄,我再问你一遍,你爱我吗?”
所有的思绪搅成一团,缠成无数个死结,他脑里昏沉得厉害,实在是分不清他口中的爱,只得说:“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师兄,你根本不爱我,你不过是陷在泥沼里太久了,被偶然出现的我遮住了眼,你眼里只看到一束火光,就以为火光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却恰好忽略了,世间的日月星辰都比火光耀眼。”
是这样吗?
他两眼越来越模糊,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空洞洞的,一直往混沌的黑暗里飘去。
“我这一生彻痛有三,一为其半魂损,二为其心火灭,三为其自断生脉,几近堕出六道轮回之外。”
白日少年话语犹在耳旁回响,阳火里的记忆再度涌来,他似乎又看见他站在船尾,万念俱灭倒落进江水里,任由自己下沉,坠落,死亡。
如果不是陆杳跟他一起落进水里,他大概在那时就已经死了,这个人明明都放弃了生的希望,却还是愿意为了给别人一条活路,而选择从一团稀烂的沼泽里爬出来。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他不是原来那个人?为什么他没有救他?为什么让他绝望的人偏偏是他?为什么逼他走向死亡的人也是他?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痛苦,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你又凭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这么多?你已经毁掉他一次了,为什么还想要毁掉他第二次?”
万箭穿心般的疼痛挤压在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他原来让他这样难过。
苏纨移开蒙住徐清翊双目的手,见他眼珠凝滞,似乎魂魄失守,心无所知。
苦涩翻涌上喉咙,使他轻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神色,将手掌放在他额顶,温柔看着他笑道:“师兄,忘了我罢。”
面前的人僵硬抬眼,脸色比纸还白,他用模糊不清的眸子瞅着他,发了怔。
覆在头顶的手掌乍然发出银光,强势的真元在脑海里流窜,勾出他这一生赖以存活的记忆,好将它们全部清散。
他那双枯瘦的手紧紧扒住酒囊,指甲全都抠进囊袋里,与此同时,手腕上的玉串突然断开,薄青色的玉珠子滚落在雪里,无声地碎裂了。
凄清月光照着皑皑白雪,琼芳「沙沙」飘落,落在昏睡的男子肩头。
大雪纷飞中,苏纨背着徐清翊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他没回过头,怎么会知道身后那张苍白面颊上滑过了一串滚烫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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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房内白烛燃尽。
躺在罗汉榻上的男子从沉睡中睁开眼,打量一番四面陈设后,不由蹙了蹙眉。
他坐起身,忽地瞥到窗边有道莲青衣衫人影,不待其人转身,他立刻站起来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尊!”
“回道门罢。”
这人并不多言,知道以他脾性必不会多问,遂丢下寥寥一句话,便推门走了出去。
男子面容略带困惑,像是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地,再端视四周,搜寻记忆无果后,也跟上了前人的步子。
待二人御剑往南边去,院子里已然空荡。
青年从暗处走出,平淡看向天边轻云。
“五师叔,消除师尊脑海里有关于您的记忆,真的好吗?”
嫦姝并未先行,亦跟着他走进院里,“师尊他……很舍不得您,如果他并不会阻碍您得道,是否就能待在您身边呢?”
苏纨折回到院里的石凳前,展颜笑道:“我见过他炳如日星的模样,明白他此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所以不会放任自己与他共沉沦。”
他收敛起笑意,云淡风轻地垂下眼:“我没办法趁他落在地狱里的时候,将他据为己有,在他面前,我始终做不成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因为跟他在一起时,我欣喜,但也忧惧,我怕他总有一天会从混沌中清醒,然后,后悔选择了我。”
“他身边不只有我,没有我,他也会过得很好。”
慢慢的,他在她眼前淡去身形,变成了拂过手心却不曾被她握住的风,“嫦姝,我要走了。”
“五师叔!”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乍是明白他大约真的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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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山景色如故,一切仿佛都与往常无异,那清风朗月的鹤悬真君依旧坐镇高台,即便为龙,亦素负盛名。
身着灰衣的小道士们正在药堂边上的药田里除草浇水,忙活了一上午,人也有些懈怠了,便是嘀嘀咕咕唠嗑起来:
“哎!你们说道门里谁最厉害?”
“这还用问!那自然是掌门了!”
“就是,掌门长得好看,修为又高深,在这世上定是无人能及的。”
“你话别说太满!万一擎霄尊君更厉害呢?尊君可是掌门的师尊!”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我还是觉得掌门最厉害!”
见他们越聊声音越大,路过的绿衣弟子掩嘴咳了咳,他们这才闭上嘴,继续认真拔草。
“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懂什么,要说以往整个道门里最厉害的,那还得是赭玄道君。”
与他并行的另一个绿衣道士突然说了句。
他听这话不由愣了愣,回首看了看药堂,恍惚间想起他曾有位陈师弟一心想要拜入赭玄道君门下,为此还跟道君新收的弟子在药堂里打了一架。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么多故人都已远去了。
伏笙殿里种的海棠过了花期,就只剩下绿叶在风中摇摆。
李息垣踏进院子里时,发现树旁多了株病恹恹的绿竹,竹枝上的叶片变得黄不拉几,稀稀拉拉地耷拉着脑袋,像是病入膏肓了。
那雪白云纹道袍的人恰好走出书房:“禹清?”
“师兄!”
李息垣躬身对他行了礼,再将手中的白羽信递给他,“是省寰道送来的传书。”
徐清翊接过白羽信,还未打开,又听他说道:“师兄,你院里这株病竹,依我看,大抵是活不长。”
“顺手捡的,觉得任它死了怪可惜的。”
他拆开白羽信看了眼,便将它收好,行至病竹边,抬手碰了碰黄叶,那叶片就飘落了下来。
瞟到他抬手时,手腕上系着根红绳,李息垣视线停住,仔细打量一番,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拢上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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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洲近来下了场雨,林间气氛懒散,大多数灵兽都蹲在洞里睡大觉。
少年立在小筑屋檐下,静静看瓦片边的雨滴掉落,雨水滴答滴答地在他耳朵旁边踩着有序的节奏。
直到风过,蟹青杭绸红丝鹤衫的人出现在他身侧,明明从雨里来,却滴雨未沾。
“师尊。”
他侧目看他,笑得柔软。
“你应当知道,我来见你是要做什么罢。”
他朝他摊开手,掌心纹路交错。
陆杳点点头,亦将手伸出来,与他掌心重叠。
霎时,鲜红血丝延伸至半空,互相缠绕,发出柔和的红光。
他再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他:“师尊要走了吗?”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道别了。”
苏纨抿紧嘴角,淡淡地笑一笑,说这话时且带着一些烦恼。
陆杳也跟着他笑起来,显出点孩子气,咧开嘴时露出一排耀眼的贝齿。
执念化解,二人之间纠缠的血线慢慢散开,柔和光芒低暗下来,即将消隐刹那,忽然白光大盛,两人被光包围,眼里只余下对方的脸。
沉在地脉里的万树灵公抖了抖枝叶,苦闷地嘘出一口长气。
莹莹白光消失,身前那蟹青鹤衫的人亦慢慢走远,最终他回过头,目光和善又安详望着他,用那总是低沉温和的语气说道:“阿杳,你再也不会被困住了。”
少年的心突地一沉,抬起栗壳色的眼,内里悲伤汹涌,瓦片上的雨珠落进了他眼眶,睫毛承受不住雨珠的重量,纷纷坠落,他眼里的那场雨下得尤为涕泗滂沱:“不是的,是我的私心,困住了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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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还亮着烛火,坐在案台前提笔写字的男子自书经里仰起脸,透过窗去看院里的病竹。
看了好一会儿,他将毛笔搁在砚台边,走到那株病竹前,替它渡送一些续命的灵气。
黄叶掉了一地,他从地面拾起一片枯叶,抬手时那手腕上的红线也看得更清楚了,红线末端绑着两枚银竹节,只是相互碰撞时,不再如以往出声。
他放下枯叶,怔怔地走进寝阁,来到榻前打开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彩绘的摩睺罗,还有……用泥土捏成的清衡君。
世人皆知,清衡君的泥塑是没有被刻上脸的,可他手里的这只泥人却被刻上了脸,它敛眸微盻,神姿清发,身穿九色云霞羽衣,头戴辰缨鱼尾冠,腰佩太华流云剑,像是即将要活过来一般。
他的眸光微闪,有什么发亮的东西从眼睛里落了下来,砸在泥人脸上,泥土一遇水,五官很快就模糊了。
指腹轻柔拂去水迹,他拿着笔,再度一笔一划地在泥人脸上刻画出心上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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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大师兄他真的忘记了五师兄吗?”
经过数日,荷塘里的花全凋谢了,余有荷叶还算青绿,少部分卷了枯黄的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
“七师叔何出此言?”
嫦姝正从华延殿里借了经书,欲走时,又撞上从外归来的李息垣。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其实,他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怪异在何处,毕竟他师兄自从回到南华道后,所思所行都与他变成龙之前无异,唯一要说变化,就是性子稍微柔和了些,没有以往那般生硬了。
“五师叔亲自动手,应当不会出差错的……”
嫦姝话说到一半,目光被天中异象吸引去,只见正东天色黑云密布,卷成了一团漩涡,“那是……”
“天生异象,约莫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李息垣一眼看出其中端倪。
“渡劫?”
这两个字一出口,她大约也清楚渡劫之人是谁了。
伏笙殿院里的海棠树这几日似乎蔫了下来,旁边那株绿竹就更惨了,连竹枝都变得枯黄,已经是无力回天之象。
正在书房中翻阅书册的人习惯性皱着眉,瞟向窗外时,目光跃过绿竹,落到那东侧的漆黑天象上。
他的眼珠顿然滞住,死死抓着书册,手指全然成了青白色,身体则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硬是压下胸腔里一阵阵钻心的疼,碧绿瞳仁却接连爬满血丝,整颗心脏像是即将要轰然炸开。
在原地站定半晌,一条银龙骤然自窗口飞出,不顾一切地向东侧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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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雨刚过,彼时临近黄昏,日头藏在未散去的层云里,一团团的云被照得发金,昏沉的天也由此变成灰蓝,瘦长的身形踱步在高山云影里,仿佛即将要被云烟吞没。
苏纨隐约能察觉到,他或许要回去了。
往东吹来的风狂啸,原本平静的天色忽成漩涡,云烟接连被卷入,草木东倒西歪,他这身蟹青鹤衫也被风刮得簌簌抖动。
灰黑的漩涡里发出一声巨响,赤金色电光在黑云里穿行,与「轰隆隆」的雷声相应,「咔」的照亮了半边天。
苏纨淡然去看骇人天象,神情太过于自然,根本不像是来渡劫成仙的,倒更像是来把这天雷抓回去下酒的。
赤烈闪电燃着熊熊火焰,灼焦灰色烟云,带着恶狠狠的势头劈下来,白光乍起,穿梭于黑云漩涡中。
待他看清眼前白光为何物,古井无波的眼里猛地多出裂痕,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烈火灼烧的雷电就径直穿透挡在他面前的白影,电火余波亦刺入他心头,疼痛涌进感官,口中阵阵腥甜淌出。
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地动山摇,树木倾倒,黑烟袅袅上升盘旋,染透一方天色。
他满脸惊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清落在面前的白影,忙将他抱在怀里。
这人浑身是血,胸腔处直接被雷电灼烧出一个窟窿,血肉与白骨都看得清楚,苏纨见此满目痛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口却被痛苦死死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怀里的人口中涌出大量鲜血来,见到他仍是受了伤,青灰的瞳仁里滚下一滴带血的泪珠,他张了张嘴:“赭玄,你受伤了,是不是很痛?”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吃力道:“那日在雪山,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直让你很痛苦,你痛苦的时候,我竟然也会伤心。”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曾说,倘若爱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为不伤所爱之人,就只得选择舍弃。赭玄,我想让你看到我是爱你的,为此我可以选择舍弃,不再纠缠你。可直到今日,我逼迫自己无数回,也仍旧做不到放你走,更做不到脱离你存活,所以我还是不学怎么爱你了,就当是我自私好了,我要让你亲眼目睹我死在你面前,这样,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我。”
他咧开血淋淋的嘴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又见抱着他的人眼里燃烧着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