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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时间的彼方-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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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孟华让我告诉你,叫你放心,她现在没有危险,也会尽快把你救出险境。你赶快通知纪滨松,苏项的形迹败露后也许会狗急跳墙的。” 
    “你……”吴欢仍有些犹疑不定,但他对沈孟华的关心连傻瓜都看得出来,“孟华她……没事么?” 
    “她没事,你倒要小心。”我急急地说,“你赶快按我说的去做,去通知纪教授。我也要去通知沈孟华,你一定要支持到她赶来呀!” 
    我关上了交流仪,吴欢焦急的面容在空气中消失了。我又赶回了D市建国路。所幸我可以把交流仪的“交流对象时间”调节得早一些,就不必担心路上耽误太久。 
    当我的身影又在屋中出现时,坐在地上的沈孟华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怎么样了?大家怎么样了?” 
    “你的未婚夫没事。但我怀疑苏项就是你们考古队的内贼。” 
    “是……苏老师么?”沈孟华叹了口气,但内心深处又觉得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她的爱人和恩师都是无罪的。 
    站在一边的小玲和沈孟华轻声商量了一会儿,她们马上就取得了一致。沈孟华拿起电话听筒,开始拨号。 
    “我们打算报告公安局,尽快赶到古墓去。”小玲对我说,“谢谢你的帮忙。” 
    我望着她,顿觉语塞。她是一个这样聪慧的姑娘,如果是我这个时代的姑娘,我会爱上她的。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她长长的黑发,我本不是个孟浪轻浮的人……但还是忍不住。虽然这只是她投射于2024年的一个虚影,我仿佛依然能感觉到手指所触之处轻滑如丝的感觉。她默不作声地拉住我的手,说是拉住,只是她手的影像触到了我的手背,明明只是个虚像,可为什么我的手背一下子火红发烫了呢? 
    “公安局的车马上就到,我们带上文物,和他们一起去古墓,快!”沈孟华一放下电话就冲着小玲大声催促起来。 
    我们立即分开。小玲有些不自然地说:“再见。” 
    “再见。”我忽然激动起来,“我……等会儿再到古墓去,我们还会再碰面,一定!” 
    5。 沈孟华:箱子里的文物是假的?不,不! 
    激烈的枪战刚刚结束,公安人员中有一人牺牲,两人受重伤,伤员已火速送往附近医院抢救。假冒的“保安人员”——走私集团的成员三人被击毙,两人受伤被俘,没有一人漏网。但是,主要嫌疑人苏项却在枪战中身亡,给案件的后期侦破留下了很大的困难。 
    我们来得还算及时,纪教授和吴欢虽然已被犯罪分子绑在车里,但幸未被害。我为纪教授和吴欢解开绳索,一时间泪水涟涟。想起我这一天中的奇特际遇,我为自己能恢复清白、脱离危险并最终解救自己的师长与爱人感到无比欣慰。 
    吴欢顾不上让被绑许久的肢体舒活筋络,就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们分开还不到一天,可我们曾经走得那么远,几乎就要永生永世不能再相见。 
    纪教授望着我们,带着一种长辈的理解之情笑了起来,但随即他又神色黯然地说:“没想到,苏项这样的人居然会……” 
    “不要再提那个人了。”我恨恨地说,“他杀了周明。”根据被捕的假保安人员坦白的情况,苏项是某国际文物走私集团的成员;在考古队发现古墓后,他假装与附近乡政府联系,其实是去通知同伙假扮保安人员来“保护”古墓。周明对他产生了怀疑,但又没有确凿证据,他与我约好谈话后就被假保安杀害。苏项对我早有企图,于是借此机会,嫁祸于我,打算先让我“畏罪潜逃”到国外,自然也就不得不上他的贼船。由于“虚影人”林凯风的偶然出现,引起了犯罪分子的恐慌;然后我又出逃,使他们人财两空;最后林凯风再次亮相,苏项慌乱中说漏了嘴,暴露了自己。作为国际犯罪集团的重要成员,他惯于铤而走险,与前来的公安人员展开枪战。枪战中,他误中同伙的子弹身亡——可这果真只是单纯的误杀么?会不会是集团成员杀人灭口之举?那“莽撞”的同伙也在枪战中被我公安人员击毙,使这“流弹”之谜成为永远的悬案。 
    
    苏项虽然人品可憎,但在学术上确有建树。我想到以前共同工作时也曾蒙他指教,又不禁心下恻然。纪教授与他共事多年,心中一定更不好过,他站在苏项的尸体旁边,呆呆出神。 
    我把黑皮箱交给纪教授:“老师,您瞧瞧,丢失的重要文物是不是都在?” 
    考古队的大客车上就有一间实验室,配备有各种考察文物确切年代的仪器。纪教授把箱子带进实验室,大概是要细细检查。 
    本来只需作个初步的鉴别即可,不会花很多时间。可纪教授进了实验室之后很久还没出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忍不住呼喊:“教授!教授!出了什么事么?”吴欢也跟着叫:“纪教授,你还好吧?” 
    实验室的门开了,纪滨松教授面色灰暗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箱文物是假的。”他说。 
    箱子里的文物是假的?不,不! 
    吴欢见我神色异常,上前扶住我说:“孟华,别灰心,这不怪你。文物迟早会找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难道我在机场拿到箱子的时候,里面装的就是假文物了么?或是在阿洛家被调包的?想来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我要看看。”虽然我这样说好像是不相信纪教授,很不礼貌,但我觉得文物的丢失都是我的责任。我的心情在好不容易回复乐观振奋之后又一次变得沉重了。 
    果然,这些文物是仿制品,没有多少价值。但我心中有个疑问:丹阳王墓虽然一直以来就是我们考察的目标,但真正出土却是前天夜里的事,昨天才开始进墓室考察,今天清晨文物的仿制品就已出炉,被装进我的皮箱,并和我一起被送到机场——这速度快得也有些离谱了吧? 
    陈平凑到我耳边说:“事情不对头。” 
    我霍然转向她。她的表情严峻,显然不仅仅是为箱中的文物是仿制的 我体会到了这一点。 
    “对不起,我曾偷偷打开过你的箱子,因为我那时还不能完全相信你。” 
    “接着说。”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感到她要说出什么惊人的事情了。 
    “因为林凯风的出现,我吓了一跳,摔坏了一件文物。”她说。 
    我瞪了她一眼: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居然损坏了文物,然后大约想蒙混过去。但已有一股朦胧的光亮照进了我的心里,我隐约捕捉到了她话中的线索:“你是说——” 
    “可是那件文物,现在却完好无损,这不奇怪么?”陈平满脸是疑惑,她拿起一把放在假文物面上的小铜镜,“这个玉手柄本来被我不小心摔坏了,出现了一道极其明显的裂纹。可这一把却浑然一色(虽说是假玉),没有任何细小的纹路。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你是说,我带来的文物是真的?” 
    “是。” 
    “可现在却变成了假的。” 
    “对。” 
    “怎么变的呢?”我的身子冰冷——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纪滨松教授刚刚把箱子里的文物调换了。现在让公安人员去搜一搜,真的文物一定还藏在实验室里。”陈平这两句话说得十分响亮,吴欢、纪教授和两个公安人员显然都听到了。 
    纪教授回了回头,他脸上那种万分惊恐的表情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之中。他仿佛是一个建筑师,眼见自己多年辛苦设计建造的宏伟大厦在面前轰然倒塌,神经系统几乎要炸裂开来。毫无预警的沉重打击使我脑子里一阵茫然,一片空白。 
    纪教授转身向树林中跑去。两位公安人员立即追赶:“站住!快站住!不然要开枪了!”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我真以为是公安人员开的枪。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啊,我曾经尊敬的前辈,我曾经崇拜的恩师! 
    国际文物走私犯罪集团的首犯纪滨松是自杀身亡的。他以“世界著名考古学家”的身份掩护自己,向国外走私了大批价值连城的中国古代文物。今年夏天,他就开始寻找他在考古研究中考证的西汉丹阳王墓,并为走私工作做准备。苏项是他的帮凶,也是事情败露后代他承担全部责任的替死鬼。纪滨松很欣赏我在考古学上的才华,也喜欢我的年轻漂亮,于是设计要把我拉入他的团伙。整个计划都由于我的机警、林凯风的参与、陈平的细心而彻底失败了。 
    
    那个夏天的故事还有一段感人的尾声。案子水落石出后,林凯风的影像又在古墓中出现。我把案件的新发展告诉了他,林凯风说:“好,案子结了,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真是谢谢你了。”我和吴欢说。 
    林凯风望着陈平,陈平默默无语。 
    我为他们感到难过。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情形就像一首徐志摩的诗:“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在对方的生命中,他们注定只能充当一个匆匆的过客。 
    还是陈平先开了口:“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虽然说不上是爱情,但多少有点儿喜欢。可是我们并不是一个时空的人,现在的你,还在用尿布片儿呢……啊,多可笑。”陈平笑了起来,笑声有点儿怪。她笑出了眼泪,可那眼泪就止不住了…… 
    陈平转身跑出墓室。而林凯风站在时间的彼方,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很久,很久…… 
    6。 陈平: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每当在昏暗的光线下照镜子,我就仿佛看见年轻时的面容从镜中倏地滑过,滑入一个不可知的时间中去了。 
    打开灯,一切都变得那么现实,那些年轻时的魅影也在灯光下蒸发得一干二净。 
    刚才我接到林凯风的电话,他说想要登门拜访。我没有拒绝。我倒想看一看,26年的时间,是否已使我记忆中的形象与现实走得很远。 
    他还是我当年看到的他,我却已不是19岁时的我。但这26年来,我走着自己选择的道路,我的人生充实而丰富。我早有了许多别的故事,而这,都需要付出时间来换取。 
    回想我的人生,我心怀坦荡,无怨无悔。 
    只在方才照镜的那一刻,恍然觉得时间的流逝如李白的诗歌:“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我也有了第一根白发。 
    想当初见到林凯风的时候,我19,他28岁,我还是那么稚嫩;如今回到他的时空,他仍是28岁,我却已45岁了,变成一位饱经沧桑的成熟女性。 
    我们在和永恒的时间捉迷藏。 
    我把灯光调得很亮,不怕它照出我脸上的每一道沟壑。我深知它是我所有宝贵岁月的徽章,记载有我不想忘却的回忆和我曾为之奋斗过的理想。 
    不过,林凯风并不知道我是谁,岁月的刻刀早已让我改变了容颜。春华已成秋叶,既有凋零,亦有成熟。 
    啊,他来了,真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不,其实那记忆早已模糊,只是现在又陡然清晰明朗起来。是他走入了我的记忆。 
    我把他迎进屋里,为他沏了一杯绿茶。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我,他像是在——观察我。 
    “请用茶。”我说,我毫不畏惧地正视他年轻的容颜——对现在的我来说,他是多么的年轻呀——而年轻又是多么的美好! 
    他用双手捧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茶。他仿佛有点犹豫,但终于下定决心,抬头望着我说:“四个小时前,我刚见过你。” 
    我一惊,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我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26年来,你好么?” 
    这一瞬间,一股暖流涌进了我的心中,我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是感动的泪水,这是幸福的泪水。我举起手中的茶杯: 
    “以茶代酒,让我们为‘时间’干杯。”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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