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太子微抬下颌,颔首示意,命人将汤药端到他面前。
盛皎月从床上坐起身子,绸缎细腻丝滑的乌发如墨铺陈滑落,坠在腰间,落在膝上,她只着了身单薄雪色寝衣,虽已用白布裹好胸口,面对太子冷锐审视的眸光,还是会觉得不安。
她伸出手,宽大袖口里露出的半截手腕细白瘦弱,素白纤柔的拇指接过碗边,潋滟红唇抵着碗沿,苦着脸闭眼一口气灌了小半碗汤药。
苦涩味道从舌尖传入脑后,她被苦的想吐出来,不得不忍了回去。
剩余的半碗,着实是不想喝。
但抬眸瞥见太子冷淡朝她看来的眼神,不得已又硬着头皮咽进喉咙里。
盛皎月在家喝药都是要人哄的,每每喝完丫鬟还会将提前备好的蜜饯甜糕递上来,给她解取苦味。
卫璟冷然的目光逐渐从她的脸庞拂过,仿佛少年抬袖,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书墨卷香里裹挟着浅浅的梨木香,许是身上所穿衣物都被香灰熏过,味道偏甜腻,倒不像他这个人如此清冷。
卫璟还只当他什么都不怕,没成想喝碗药像要了他的命,愁眉苦脸,眼神抗拒,怕得很。
—
盛皎月的伤寒好的很慢,她这两日就闷在厢房里,哪里都不去。
大雪连下三天才停,山中早已是白雪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山林里的苦竹被压断了好多根,等这日放晴,寺庙主持便让小僧去清扫竹林。
日影瞳瞳,午后的日光灿烂刺眼。阳光透过门窗的缝隙,照亮阴冷偏僻的小屋。
盛皎月穿了身月白色长衫,去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照过太阳更衬得她是冰肌雪肤,白里透红的气色。好似泛着甜香的粉桃。
她穿过长廊,步履缓慢去后山的竹林闲逛片刻。
林中有一供人休憩的亭子,盛皎月额头被晒出细腻干净的汗珠,抬袖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在亭子里坐了片刻。
竹林后是一片梅林。
腊梅正是深冬最冷的几天才开,她遥遥便闻到了阵若有似无的梅花香。
盛皎月穿过竹林,站在梅树下忍不住踮起脚,勉强够到梅花枝头,她闭着眼闻了闻枝桠上绽开的梅花香。
少年背脊挺拔细瘦,腰肢纤细,侧脸如明月宁静,皮肤比檐上的雪还要白上几分。在后背铺开的长发,随着林中的柔风轻轻晃动,双唇里呼出暖热香甜的气息,站在远处,不仔细看都会将人认错成女子。
顾青林差点就认错了,梅林后的隐蔽院落里,他掀起眼帘,余光瞥见红梅树下忽然多出的那道娉婷身影,处惊不变的世子爷明显怔松片刻。胸腔有一瞬心跳剧烈,待眯起眼细细观察一番,才认出那人是谁。
裴琅也认错了人,小将军眼神幽幽盯着不远处的身影,随手指了指,问道:“那姑娘是谁?”
太子祭拜这几日,寺内不会让外人出入。
裴琅以为这名貌美女子是他们某人中的姬妾,他自小在边城长大,那里大多是爽朗直率行为粗鲁的女子,小将军还真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柔美的少女,一时有点新鲜。片刻间心思就想很远,太子表哥不好美色,也不缺貌美宠妾,他若是开口要人,应当也不难。
卫璟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沉默几秒,凉薄的唇边缓慢绽开一抹讥诮冰冷的笑意,“他可不是什么姑娘。”
裴琅不解。
顾青林回过神,心中十分恼怒,阴沉着张俊俏的脸,“小将军认错人了,那是盛家的公子。”
裴琅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盛家的公子?”
“嗯。”
裴琅对盛家自是不陌生,张贵妃的表兄便是盛家大爷,七皇子能有想要夺嫡的野心,不光仰仗徐阁老,还有荣宠兴旺的盛家。
原来这个模样漂亮的少年,就是盛家送进宫里派去监视讨好太子表哥的人。
裴琅方才起的那点好感顿时消失不见,厌从心起,冷声讥笑:“娘们唧唧,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他的手搭在腰间的长剑剑柄,又漫不经心地说:“我一只手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顾青林笑:“小将军现在可不能冲动,等到时机再杀也不迟。”
裴琅不过随口一说,剑眉星目下是冷肃矜贵的神情,淡道:“我有分寸。”
小将军在边城喜爱走鹰打马,性情桀骜,行事直接,最不喜欢擅使心计投机取巧的小人,更看不上京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和只会耍嘴皮子的酸儒。
先前将军府尚未离京,便与盛家有过龌龊。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都快不够清算。
盛皎月还不知庭院里还有旁人,她解下身上雪白的斗篷,仰着素白娇气的小脸,澄澈的眼珠目不转睛盯着枝头的红梅,盛开的梅花点缀昨晚落下的白絮,红白相间,别有韵味。
盛阳正炽,被阳光滋养的雪白皮肤沁着淡淡的绯红,衣领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稍染颜色,泛着软甜的香气。
清冽如冰雪的人在灿烂炽目的阳光下绽起一抹浅笑,她不笑时看着清贵如雪,笑起来时融化了眼底的冷淡,眉梢浸透宜人的暖甜。
隔着棱形石窗,卫璟静静的目光触及梅树下缓缓笑起来的少年,男人眼神岑寂,一片难言的暗色,不知过去多久,他气定神闲移开眼睛、
裴琅掀眸看向表哥,好奇地问:“表哥这次怎么带上他了?”
卫璟心底莫名起了躁意,脑海还是方才盛清越的笑颜,卫璟一直都知道他这个伴读长得很好看,有几分颜色,以前竟然没发现,他笑起来比不笑还好看。
卫璟回神,随口敷衍:“一时兴起。”
裴琅不怕被盛清越发现他已经入京,但让他知道到底也是桩麻烦,“也无妨,若让他察觉我便叫他见见血。”
卫璟吩咐:“在京城待够你就回去。”
“我知道。”
盛皎月折了两枝梅花,欲离开时好像听见廊边传来了些动静,她迈开步子缓缓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瞧见院子里的三个人,眼眸猛然间睁大。
站在右侧的少年身穿黑色束袖青花绛袍,玉冠束起长发,眉眼冷锐如箭,迎面而来凛冽的杀意。
是小将军裴琅。
盛皎月对这位小将军也是能躲就躲,她见过裴琅在战场斩杀敌军的鲜血淋漓,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杀人时毫不手软。
盛家颠覆前夕,裴琅曾偷偷潜入后院她的房间,徒手劈晕了她的丫鬟,很不耐烦捏着她的脖子,“随我去边城,我能护你父兄不死。”
那时候裴琅还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依旧将她认作男子,要她同他搞断袖。
后来裴琅在宫里见到她,对她总是没个好脸色,说话夹枪带棒刺耳难听。
盛皎月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匆匆逃开,回了后院的厢房。
裴琅看清了他的脸,模样不错,错愕惊慌的眼神噙着朦胧湿意,微微发红的脖颈,倒比冰天雪地里的红梅还惹眼。
裴琅说:“表哥,盛清越很怕你。”
瞧见他们跟见了鬼,还以为他们没看见他。
卫璟抬手,修长分明的拇指缓慢转动玉扳指,想到少年惊慌失措躲开的身姿,轻笑了声,这几天盛清越确实反常。
到底是真的在躲他,还是欲擒故纵故意同他演戏,卫璟有的是时间弄清楚。
8。 第 8 章 卫璟问:“你肚子疼?”……
第八章
雪后晴天,檐沟上的积雪融化成冰冷的水滴,顺着屋檐脉络淅淅沥沥往廊下坠。
炽晴暖黄的日光照着皑皑积雪,不消片刻,石板地面上冰碴子渐渐消融。
小僧拿着扫把在院外里清扫积雪,院门前后皆有重兵把守。
规整严格肃杀森冷的亲卫面无表情守在两侧,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寒风飒飒,裴琅星眸中压着冷漠至极的神色,声线低沉,“张阁老那只老狐狸现在就有点坐不住,前些日子派了大批人手去边城,要祖父的命。”
提起这事,裴琅眉眼神情瞬间阴冷,周身溢满杀气,“我父亲这两年身子骨也不太行,我一路过来杀了不少眼线,想来张家不会善罢甘休。”
卫璟淡淡“嗯”了声,低垂眼梢,神色淡淡的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邢坤来禀,在寺外擒拿住昨夜那个行为鬼祟跑了的男人,仔细盘问也撬不出有用的消息,他是想问太子这个人应当如何处置。
卫璟抬起眼帘,眸色漆黑,没有情绪,“放干他的血,明日天亮前挂到张家大门的匾额上。”
邢坤领命:“是。”
太子从不是心慈手软的纯良之辈。
…
盛皎月匆忙跑回厢房,气息微微有些喘,雪白的芙蓉面映着薄薄的润红。她惊魂未定。待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抬手用素色手帕擦拭被吓出来的冷汗。
她也不能确定太子等人有没有瞧见她。
方才的这几道目光,都有些不善。
冷冷的,像在看什么死物。
盛皎月心不在焉喝了两杯茶水,缓过神后,依然心有余悸。她身子弱,大多数时候脸庞都有些病态的白,方才急促跑了一段,苍白的皮肤好似被抹上淡颜色的脂粉,唇瓣亦被她咬出红润的血色,为她清冷绝色的气质增添了几分难得的艳色。
少女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在颤,裴琅,竟然真的是裴琅。
这位年纪轻却已经战功赫赫的小将军,当真胆大妄为,瞒住所有人出现在京城。
盛皎月不知道上辈子告密揭发此事的人是谁,只知道那人死状惨烈,挖眼割耳四肢不全。
她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些事,回家后等父亲问起,也绝口不提在寺里撞见了小将军。
冬雪消融后,夜里的空气含着刺骨漆黑的寒冷。
盛皎月入睡前照例点了熏笼,又将装满热水的暖手炉塞入被窝,等到被窝暖和起来才脱了衣裳爬上床,足底有了热源,身子骨好像没有方才那么冷。
她裹紧被子,侧身闭眸缓缓睡下。
待到半夜,熟睡中的少女忽然蹙起眉头,脸色苍白,粉白的指甲紧紧揪着胸前的寝被,神色看着有些痛苦,口中嘤咛着含糊不清的字眼。
盛皎月做了个噩梦。
地牢里,冰冷寒气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她四肢冰冷,单薄纤瘦的身体瑟缩颤栗,手指被男人用力扣紧,恶狠狠攥在掌心,他将她带到刑房里,在她耳边冷声低语:“盛大人,给朕好生看着。”
阴冷潮湿的地牢弥漫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生肉腐朽了的锈味。
新帝松开了她的手,系紧她身上的斗篷,顺手帮她带好帽子,不叫旁人瞧了她的连。
少女身体在抖,不知道是被吓出来的,还是被冷成这幅样子。
男人轻笑了声,“怕什么?”
他骨节分明的拇指间握着根长鞭,走进牢房,不消片刻,里面便传来痛苦至极的哀嚎求饶声。她双腿僵直,站在牢房外听着里面的惨叫痛声,周身仿佛越来越冷,咬紧齿关,绷直小腿才没有倒下,额前不断冒出的冷汗,潮湿了鬓边碎。
过了一会儿,满身血气的男人从牢房里缓缓走了出来,随手将长鞭丢给身后的随从,低暗的烛火勉强照着男人冷峻好看的面孔,冷硬的下颌线条,眸光稍偏,淡淡的一眼便有迫人的威慑。他上前捞过少女纤细的腰肢,手臂霸道圈紧她的身体,低下头偏过脸在她柔软粉红的耳垂亲了两口,温热呼吸钻进她的颈窝。
少女眼底似是有朦胧的湿意,眼瞳盛满水润雾气,神情无辜可怜。
男人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底的惊惧,到底是心软没让她进去看受刑的人,“下次还敢吗?”
牢房里被他亲手动手行刑去了半条命的人,便是被她教唆着带她离开的人。
她的腰好像快要被他掐断了,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吓得昏了过去。
盛皎月明明没有受刑,在梦中却也觉得自己浑身都疼,阵阵尖锐的刺痛传至脑后,小腹坠坠的疼,像是被搁在针板上狠狠摁了下去。
她便是在这阵刺痛中缓缓醒来,蜷缩身体缩在被窝里,牙齿用力咬紧唇瓣,冷汗连连。她忍着小腹传来的阵痛,缓慢坐起身子。床榻边的烛台还亮着微黄的光,;烛心见底,烛火不怎么明亮。
盛皎月的小腹又痛又涨,她掀开被子,看见床单被染上血红的痕迹,深深倒吸了口冷气,她来葵水了。
她的小日子从来不准。
这个月竟是提前了足足有七天。
盛皎月坐在床上,一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片刻过后,盛皎月忍着身体不适下床,将被弄脏的床单换了下来,可她那天出门的匆忙,也想不到带上月事带,这间厢房里是什么都没有。
她闭上眼想了想,然后找来剪刀,剪了些白布缝在一起,临时凑合着用。
…
翌日清早,整装回城。
盛皎月的伤寒已好了大半,韶光艳艳,暖黄日光斜斜照来一阵暖热,她里面穿了件素色长衫,身上披着太子殿下那件披翠纹织锦羽缎黑氅衣,唇红齿白,不过气色看着不太好。
她的小腹还疼得厉害,每次来月事,都要疼得死去活来。她如今只想快些回府,喝完甜汤再睡上一觉。
不知何时 ,顾青林已经走到她身后,男人一身月色长袍,束起发冠,眉清目秀,俊朗出尘,他挑眉,狐狸眼微微眯起,“盛公子的病还没好吗?脸色看着有点白。”
盛皎月不得不和他寒暄,惯常板着严肃的小脸,皱眉答道:“劳世子关心。这伤寒已无大碍。”
顾青林闻言在心底冷嗤了声,端详的目光横在少年身上,细细打量几眼,莫名又想到昨日傍晚他错将他认作女子,心脏跳到嗓子眼,一种被愚弄的心情占据他的心头,让他恼怒到现在。
不过,盛清越这张脸生的还真有点雌雄难辨,眉目清秀漂亮,尤其是这双眼睛,漆黑湿润,清透见底,皮肤极白,五官亦是挑不出任何瑕疵。所有的本事都用来长脸了。
“盛公子细皮嫩肉,弱不禁风,还是得好好注意身体。”顾青林同他说起这句话时,迎面而来的恶意,总归不太和善。
周遭冷风直吹,浓烈飒风拂面而来,吹的人脑袋疼。
盛皎月身体不舒服,肚子疼头也被风吹的疼,面对世子拐着弯的冷嘲热讽,她没有应付他的心情,也没有和他周旋的力气。
盛皎月现出一抹不耐,“世子爷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顾青林被他呛了回来倒是像瞧见了什么稀罕事,盛清越的性子一向有点软弱,待人客气,脾气好耐心足,说话亦是温和,不敢轻易得罪人。
今儿还是顾青林第一回见到盛皎月发小脾气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太子面前敢不敢这样。
顾青林也懒得多理他,拇指间的玉扳指漫不经心转了两圈,幽幽眸光深深看了他两眼,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日头渐深,刺眼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不过天气依然很冷,吹来的风像耳光扇来不留情面。
凶神恶煞的邢坤面无表情走到少年面前,打量他的目光颇为冷漠,秉承公事公办的冷硬语气,“盛公子,您先上车。”
盛皎月近乎在他靠近自己的同时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气,她垂眸扫过邢坤腰间那柄长剑,刀锋利刃,血迹被擦的干干净净。
她忍着不适,樱唇微张:“我怕过了病气给太子殿下,可还有多余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