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的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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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许思意点头,“到时候我帮你签名字。”
午后的校园,微风习习阳光晴好。
一点五十分,预备铃响了,上课大部队有的从公寓楼出来,有的从图书馆出来,纷纷如潮水一般涌向各大教学楼,四处都是喧哗的人声。
英语口语这类课程,不限制专业年级,在读本科生都能选修,加上上课的老师都是外国人,课堂氛围轻松自由,作业量又不多,名额几乎是刚出来就没了,十分的热门。
许思意知道口语课的名额要靠抢,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门课连上课的座位都要靠抢。
看着教室里乌压压一片的壮观景象,许思意拿着在校园超市排队五分钟才买到的矿泉水,抬手抚额。
早知道就不去买水……
她囧,在教室后门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前面的位子全都满了,就只有倒数第二排和倒数第一排还有空位。
许思意默默走向倒数第二排,坐下。
外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婶婶,金发碧眼高鼻梁,体型圆润,看起来非常的亲切和善。她正笑眯眯地跟大家做自我介绍,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外教名叫芭芭拉,是美国人,她很喜欢中国,希望能和在座的同学都成为朋友。也请大家尽量做到不要旷课。
语速不快,许思意理解起来还算容易。
几秒后,外教又在黑板上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让大家记。
许思意拿出纸笔,然后,余光里看见教室后门大步流星走进了一个人。进来以后懒得找位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最后一排离门最近的座位上。
刚好就在她后面。
许思意的脖子机器人似的、一寸寸扭动,终于,看清楚了。
他坐姿随意,额前的头发有些乱,看起来就像刚起床之后懒得打理,就随手扒拉了那么两下。过了两秒,这人像是对台上外教的授课实在提不起兴趣,索性耳机一挂,趴桌上闭眼睡觉。
许思意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她知道口语选修课不限年纪也不限专业,但……
这样居然都能偶遇???
就在许思意震惊于这场意外时,外教放起了一部名为《猫》的音乐剧选段,要求大家看完之后用英语发表观后感。
过了几分钟,选段放完了。
外教在讲台上环顾教室,笑着用英语问:“有没有同学想跟我们分享一下自己的观后感?”
全班鸦雀无声。
外教又问:“没有人吗?”
一个坐在许思意旁边的清俊男生举手站了起来。许思意望过去,认出这个男生也是秘书处的一员,叫马先力,算是她的“同事”。只听他用英语说:“第一次观看这部音乐剧,我感到非常震撼与神奇……”
马先力的发音很标准,一个结巴和停顿都没有。
“anyone else(还有其他人么)?”外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出花名册,用中文随机点了个名字:“顾江?”
这两个字,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大家闻声,纷纷转头张望。
没有人答话。
外教皱眉,又重复一遍:“顾江?”
还在睡觉嘛?
退避三舍见死不救,or,好心提醒一下?许思意脑瓜子里天人交战。
其实美国外教的嗓门儿不算小,顾江已经醒了。昨晚熬了一通宿的他眉拧成川,直起身,正捏着眉心缓神儿。刚一睁眼就瞧见前面伸过来一只小拳头,白生生的,飞快敲了敲他的桌子,附带一句语速飞快的:“叫你回答问题!”然后又逃也似的收回去。
顾江抬眸,看了眼前面那颗扎着马尾的脑袋瓜,挑了下眉毛。
动身站起来。
外教:“刚才看了音乐剧《猫》的选段,你有什么感想么?”
闻言,许思意默默为顾江捏了把汗。这位大哥从进教室到现在,一直在睡觉,压根都没抬头看过外教一眼,能说得出观后感才有鬼了……
说起来,这么大一个人物,被老师抽问回答不出来,还是挺囧的吧。许思意有点好奇这位大佬会怎么给自个儿找台阶。
然而只过了不到一秒钟,
“the《cat》 is a musical posed by british poser andrew royd weber according to ts eliot's poems。 it is also one of the most successful musicals in the world history……(《猫》是英国作曲家安德鲁·罗伊德·韦伯根据ts·艾略特的诗集谱曲的音乐歌舞剧,也是世界历史上最成功的音乐剧之一)……”
非常流利且纯正的美式发音,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低沉嗓音里还夹了一丝很不明显的鼻音,难以形容的好听。
一大通发言完毕,外教露出灿烂的笑,“that’s cool!sit(非常好,请坐)。”
全班都被震住了。片刻后,响起了一阵掌声。
许思意也被震住了。我天?后面好像还提到了什么谱曲风格,什么什么西洋调式,什么什么古遗风,总之那些生僻词汇她小叮当是一个都没听明白:)。
……这种口语水平,这位反派大佬还选修什么口语课,果然是专程来睡觉的吗……
“江哥的知识面真广啊……”边儿上,马先力一副迷弟表情低声赞叹。赞完,签到册刚好从前排传下来。他签好名字之后递给许思意,让她签完继续往后传。
许思意把自己的名字和张涤非的名字写了上去,然后,捏着签到册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神,递给后排,小声说:“签一下到。”
顾江正在手机上回复一封邮件,眼也不抬:“帮我签。”
“哈?”
“你听不懂普通话?”
“……哦。”许思意无语,只好拿起笔,在最后一栏写上了“顾江”二字。
邮件回复完毕。顾江微侧目,视线扫过她写下的他的名字,挑了挑眉毛。那字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娟秀而圆嘟,标准的小学生字体。
真应那句话,字如其人。
许思意见顾江看她的字,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试图说点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顾学长,你口语那么好,为什么还选修这门课?”
过了两秒钟。
那人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为你啊。”
“……”……???咳?
许思意被呛住了,坐正身子面向黑板。大佬,你这个笑话好冷。
——
迎新晚会的策划书,以许思意写的那份为初稿,经主席团多番修改,总算在周五的时候送进了学工部,定了稿。由于本届迎新晚会和国庆晚会要合在一起办,时间紧迫,各大组织很快便陷入了一片繁忙。
搞宣传的搞宣传,排节目的排节目,忙彩排的忙彩排。
按照分工,学生会秘书处主要负责各组织各部门间的协调和沟通工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任务。简而言之就是那句雷锋名言: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天晚上,许思意刚看完一本小说准备洗漱,桂晓静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说是主持人的服装没有带去彩排现场,让她马上去服装库拿。
艺术团的服装库位于第五教学楼的顶楼,离公寓不远,赶时间的许思意冲刺飞奔,半路上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第8节
摔得不重,只是手背磕破了皮。
等她爬起来气喘吁吁跑到五教大厅时,有一架电梯刚准备关门。
“同学等一等!”许思意慌慌忙忙地喊道。
电梯里的人皱了下眉,摁住开门键。
许思意一溜烟冲了进去,擦着汗喘着气,频频道谢,“谢、谢谢你啊同学。”说完自顾自摁下了数字“7”的摁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
狭小的空间安静无声。
忽然,边儿上冷不丁传来一句话,听不出语气:“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这个声音……
许思意一滞,视线移动,看向那位足足高出自己一个脑袋还多的同学——黑板鞋,大长腿,面无表情神色冷淡,不是主席他老人家又是谁。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顾学长?”
顾江没说话。
想起他问的话,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背破皮的地方,笑笑:“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的。”
话音刚落,电梯里的光忽然闪了下。
许思意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头顶的灯,不祥的预感如蛛网一般丝丝缕缕爬上心头。她咽了口唾沫,看了眼旁边的顾江。他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她这才稍微安下心。
一秒后,电梯忽然晃了下,停止上行,光线全黑。
毫无预兆的,许思意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光,哪怕一丝光都没有,她浑身不可抑制地抖着,两手抱住肩,靠墙蹲了下来。
“电梯故障。”黑暗中响起顾江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许思意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犯错,或者没有犯错,仅仅是傅阿姨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被关进小小的黑屋子,屋外是傅阿姨充满厌恶的咒骂……
“许思意。”
好黑。太黑了。
“许思意。”
为什么没有光?
突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束手机屏幕的冷光。许思意猛然抬头。
顾江发现了缩在墙角蜷成小小一团的姑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几秒后,一只膝盖跪过去,捏住她的下巴,低头,脸往她贴近了点儿。
须臾,顾江皱起眉头:“哭了?”
第7章
手机屏的光线冲淡了黑暗带来的强烈恐惧。
许思意试着动了动,终于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我……”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把,声音很小:“我有点怕黑。”
顾江不语,盯着咫尺的她。
被他捏在指间的这张脸,大小还不及他一只手,肤色雪白,羊脂玉似的细腻,晶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浸过泪的薄雾,鼻头微红,两颊挂着泪,看上去柔婉楚楚。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小小的,薄薄的两片,在微弱的亮光中呈现出浅淡而勾人的粉色。
鬼使神差,顾江拇指上移半寸,指腹触到那瓣柔软。
他微微眯了下眼。
“……”许思意一僵,这么近的距离,她清楚看见他比往日更黑更深的眸色。被吓到似的往后躲。
好在下一瞬顾江就松了手。他移开视线,靠着旁边的电梯墙坐下来,一手打电话,一只长腿很随意地屈起。
许思意轻轻抱住膝盖,脸热热的,心跳砰砰。
须臾,顾江那边的电话打完了,一看电量,百分之二十五,应该还能坚持段时间。他说:“已经报修了,很快就能出去。”
许思意点头,声音细细的,“嗯。”
狭小的电梯空间昏暗而安静,只有一束微弱的亮光,和两个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她微侧头,把脸颊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顾江就坐在她旁边,头靠墙,额发自然垂落,略微挡住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她悄悄地打量他。
这人的下颚线带着一种天生倨傲的弧度,加上他平时眼神太冷,使得整副五官看上去很有漫画感,邪气锋利。此时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垂低,眉目舒展,倒是显出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真是好看。许思意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突的。
“你挺喜欢看我。”顾江眼也不睁,淡淡说了句。
“……”许思意一怔,回神之后连忙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说什么。
顾江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她一眼。
许思意直接低下了脑袋。
又过片刻,他从烟盒里掏出根烟,不点燃,就咬在嘴里玩儿。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数秒的安静之后。
顾江没什么语气地随口一问:“你多大了?”
“……十八。”许思意说。
“满了?”
她嗫嚅了下,改口:“今年十二月底就满十八。”
顾江嘴里的烟轻晃了下,拿掉,意味不明地嗤,“未成年。”
许思意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静默几秒后,还是觉得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只是读书读得有点早。”顿了下,试探着尬聊:“那你呢?”
“十九。”
……那也没有比她大多少。许思意默了默,点头,“哦。”
几句对话之后空气再次安静。又没人说话了。
顾江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冷不丁问:“你电话呢。”
许思意面露窘色,“出门出得太急,放在公寓忘了拿……你的手机不能用了吗?”
“没电了。”
“……”许思意心一沉,之前那种灭顶的恐惧感隐隐有卷土重来的兆头,“修电梯的师傅还没来吗?”
顾江又打电话催了一次。
对方的回答是已经开始维修了,请稍安勿躁,最多再等十分钟。
然而,就在这通电话挂断的下一秒,手机熄了屏,自动关机。电梯里再次陷入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次许思意没有忍住,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许思意。”顾江拧眉,在黑暗中喊她的名字,声音极低:“冷静。”
但是她哭着,颤抖着,根本听不见其它声音。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接近,她惊恐而慌乱,不知道往哪儿逃,只能更用力地抱紧自己。
十岁那年,爸爸妈妈离婚,她被法院判给了经济条件更优越的爸爸,后来,爸爸娶了年轻漂亮的傅阿姨回家,那是她噩梦的开始……
一只大手摸到了她的肩。
许思意吓得往后躲,差点尖叫。
一片漆黑中,那只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摸到了她细细的手腕,然后擒住,不由分说地用力一拽。
许思意直接被顾江扯进了他怀里。
“乖一点。”他一手握住她细软温热的后颈,一手在她背上拍着,像在安抚一个不肯睡觉的小孩子,“别哭。”
怀里的女孩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着抖个不停。
顾江静几秒,把一缕长发撩到她耳朵后边,指腹若有似无摩挲那只软白的耳垂,那一小片皮肤霎时变得滚烫。
许思意迟迟回过神,瞪大了眼睛。
黑暗放大了除视觉外的一切感官,她的鼻子里,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
顾江侧头,嘴唇隔着乌黑的发贴紧她耳朵,声音沉沉的,“我不喜欢哄人。”
……什么意思?
“再哭就收拾你。”
“……”许思意脸上起火,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唰一下,灯火通明。
电梯修好了,开始缓慢地继续往上升。
几乎是在灯光亮起的瞬间,顾江就放开了她。
许思意呆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手脚还有些发软,也不知是被刚才的黑暗吓的,还是被他后面那个突然的举动给吓的。她抬起头。
顾江垂着眸,在整理衬衣袖扣。他的脸色一如平时,冷冷淡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和异样。
或许刚才那个举动,没有任何实质性意义,应该归进应激反应?她迷迷糊糊想着,也站了起来。
“谢谢。”她小声道。
顾江眼都没抬,“谢什么。”
谢什么?大概是谢你陪她一起被关在电梯里吧。如果今天被困的是她一个人,她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