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宠-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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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分钟后,薄妄才勉强学着她平时的模样将丝巾整理好。
很帅,很性感。
他看她一眼,鹿之绫给出一个欣赏的笑容。
薄妄越过她出去,拿起大衣穿上,嗓音低沉,“都告别完了?”
“算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告别的仪式感,这样也就够了。
“那走吧,我们吃个散伙饭。”薄妄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随意。
鹿之绫不由得看向他。
……
小厅里备了一桌菜,江南菜式,还有她最喜欢的海棠酥。
菜摆上桌以后,佣人们便都退下去,只剩下窗外缭乱的雪和厅内的明亮寂静。
鹿之绫坐在桌前,一头长发随意地用根簪子挽起,她先拿过一块切好的生日蛋糕。
昨晚没来得及吃,冰过以后的蛋糕吃在嘴里丝丝凉凉,甜味格外细腻绵长。
鹿之绫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薄妄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看了很久才开始吃自己面前的蛋糕。
这是她的生日蛋糕。
他是第一次吃,也是最后一次吃。
“都收拾好了?”薄妄含化一口蛋糕后问道。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我来薄家的时候连一个行李箱的行李都凑不齐。”鹿之绫淡淡地道,来时这样,走时也不必增加什么。
薄妄坐在那里,低头用勺子拨了一下纯白的奶油,沉声问道,“第一次进薄家的时候慌么?”
“……”
鹿之绫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明明离得这么近,可雪光映在他身上,她就有点看不清他的眉眼。
片刻后她道,“有一点吧,我第一次进薄家就是婚礼那天,我站在那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薄妄手指一用力,将勺子拧得扭曲变形。
指骨几乎顶破那一层皮。
鹿之绫吃蛋糕的动作一顿,薄妄却若无其事一般地用扭曲的勺子继续吃蛋糕。
良久,他又抬起眼,漆黑的眸深深地盯着她,有点想问,要是婚礼当天他来了,要是后来的每一天他都好好对她,没有让她一个人过独木桥,她会不会爱上他……
话到嘴边,他问不出口。
他已经不在乎自取其辱,只是明白再多的假设,婚礼那天,他都没来。
将面前的蛋糕吃掉一半,薄妄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鹿之绫看他一眼,打开,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
鹿之绫看着那行字,一时间不知道薄妄是挑了个好日子同她离婚,还是挑了个好日子给她过生日。
她低头草草看一眼里边的内容。
她和薄妄有婚前协议,财产方面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她不分走他的一分一毫,因此这份协议书的内容特别简单,一页纸、一句感情破裂就结束了这桩婚姻。
文件上夹着钢笔,是她送他的那一支。
鹿之绫将笔取下来,平静而认真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薄妄坐在那里强忍着将《离婚协议书》夺回来的冲动,自虐一般地看她将名字一笔一划地写上去,他看她握笔的姿势,看她嫩白的指尖,看她颊边垂下来的发丝,看她浓密的两排睫毛……
她就这么没有任何踌躇地签完了两张薄薄的纸,让他几乎又生出将她囚起来的恶劣心思。
“给你。”
鹿之绫把协议书推到他面前。
薄妄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钢笔,上面还残存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低下头,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指尖用力到泛白。
签完,他们之间便连最后那一点丝一样牵连关系都没了。
薄妄收起笔,慢吞吞地放进笔帽里,抬眸看她,嗓音低沉,“要钱么?”
鹿之绫笑着摇了摇头,“我有,茶楼门一关,结余不少,回江南也有老宅住,没有那么大的花销。”
“嗯。”
薄妄颌首,“那有什么想拿走的?”
他给她的画。
鹿之绫还是摇头。
薄妄没再说什么,只叫人进来把《离婚协议书》拿去公证。
这样一来,这张餐桌坐的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这顿散伙饭吃到头了。
可薄妄没站起来,鹿之绫也就没走,默默地继续吃蛋糕,一块吃下去,别的菜也吃不下什么。
薄妄就这么盯着她看。
最后还是鹿之绫开口,“吃完了,你回房休息吧。”
他现在需要卧床养着。
“戒指。”
薄妄开口,声线低沉磁性。
鹿之绫看他。
“我那一只戒指,真的弄丢了?”他问她。
怎么找都找不到。
一枚戒指,能去哪里?
闻言,鹿之绫微微蹙眉,沉默好久才开口,“婚礼的第二天,我就丢进后面的人工湖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故意丢。
婚礼结束后,男戒不可能一直戴在那个进行仪式的女佣身上,戒指便由她收了。
当时姜浮生要带她逛逛薄家,经过人工湖时不小心掉了下去,她没去捡,也没和任何人说,当时她觉得,这枚男戒应该无人问起,无人在意。
“……”
薄妄没想到到最后还要被扎一刀。
原来,她一直知道那枚戒指的去向,只是从来没说过。
大概,他也是从那天起就被她丢进人工湖了。
……
薄家的办事效率一向快,还没到中午,离婚证就已经办下来。
宣告着她和薄妄的这段婚姻彻底结束。
薄妄亲自开车送她离开,鹿之绫本来想劝他多休息,但想想还是没有开口。
姜浮生替她把行李箱放下后备箱,抱着她又呜呜咽咽哭好一会儿,劝她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睡觉……
鹿之绫拍拍她,转身欲上车,却一时不知道该坐副驾驶还是后座。
“坐前面来。”
薄妄按下车窗,嗓音低沉,不容置喙。
鹿之绫便没再犹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薄妄正要启动车子,一个声音嚷嚷过来,“之绫、之绫……”
鹿之绫从后视镜看去,就见薄清林举着两个皮影人物朝这边急急地跑来,步子急切,踉踉跄跄的,吓得身边的佣人全都张着手,生怕他老人家摔下来。、
第277章 他送她过江
“之绫之绫!”
薄清林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车门边上,低头看她,焦急地问道,“玉君说你要走了,你为什么要走啊?”
她之前去告别,薄清林还没反应过来。
薄妄坐在驾驶座上看过去,鹿之绫淡淡一笑,“爷爷,我要回家了。”
“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薄清林听得有些迷茫。
“……”
鹿之绫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算了,玉君说不让我缠着你。”薄清林叹一口气,把手里唐僧的皮影递给她,“这个送给你。”
鹿之绫接过来,动了动手中的小木头,让穿着袈裟的唐僧动起来。
“谢谢爷爷。”
她道。
“你走了就没人陪我演皮影戏了,再演演。”
薄清林不顾天凉地躬腰站在车门外,活动着手中的孙悟空皮影说道。
闻言,鹿之绫只好推开门下车,问道,“演什么?”
“三打白骨精!”
薄清林最喜欢这个桥段。
薄妄熄火,侧目看向两人并肩靠着车门对着空气演起皮影戏来,远处,细雪纷纷,时有时无,远山覆着连绵的白。
“悟空,佛门五戒,一戒为杀,你这般凶残为师万万不能留你了。”
她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进薄妄的耳中。
薄清林扭动着手里的孙悟空,茫然地问道,“什么是佛门五戒?”
老人家又忘了。
鹿之绫看向他脸上沟沟壑壑的纹路,微笑着道,“戒杀、戒盗、戒淫、戒酒、戒……妄。”
说到最后,她顿了下。
薄妄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猛地握紧,青色血管尤其突出明显。
薄清林听得稀里糊涂,思维极为发散,“哦……之绫你走就是要戒掉我大孙子吗?”
薄妄听着,忽地嗤笑一声,极为自嘲。
从未上瘾,哪里谈得上戒。
“……”
鹿之绫听到他这一声笑,心下不是滋味,再难打起精神,只能勉强潦草地陪薄清林演完一出三打白骨精。
她拿着唐僧的皮影人物坐上车。
薄妄启动车子,薄清林站在外面看着鹿之绫那张安静的脸。
“爷爷再见。”
鹿之绫笑着同薄清林告别。
薄清林仍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笑着却始终少了点什么的眼睛,他迷茫懵懂的视线在细雪中忽然变得清明。
蓦地,薄清林将手按在车窗上,口吻变得肃然老沉,“之绫。”
鹿之绫怔了下,笑着问,“怎么,爷爷?”
薄清林更加低下身子,面容带着不怒自威的严肃,和平时全然不一样,但看向她的目光慈爱,他一字一字道——
“你是个好孩子,你救了我的长孙,总有一天,你也会得救的。”
鹿之绫彻底愣住,“什么?”
她什么时候救过薄妄?
又得救什么?
薄清林冲着她笑起来,用手中的皮影指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去吧,记得想我和你奶奶。”
薄妄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离开薄家。
鹿之绫往后看了一眼,薄清林和姜浮生还站在里,姜浮生哭得泣不成声,薄清林冲她挥着手,不一会儿又像个老顽童一样举着孙悟空的皮影快快乐乐地走了。
……
薄妄开的车不算快,也不算慢。
只是封闭车窗后,车里没有一点声音,令人生出窒闷。
鹿之绫坐在车里,手指拨了拨安全带,双眼凝望着眼前的路,还在想爷爷最后的那番话,也不知道他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
也许做人最恰好的程度,就是偶尔清醒偶尔糊涂。
她转过眼,目光落在薄妄扶在方向盘的那双手上,骨节很长,血管清晰。
一路无话。
车子停在跨江大桥旁的路边停车场。
封振已经到了,站在一部黑色的商务车前焦急地等待着,连把伞都没打。
李明淮站在他身旁,替他撑着伞。
雪粒子一下一下砸在伞面上。
见他们的车停下来,李明淮急忙将手中的伞递给封振,又撑开一把到他们车前。
鹿之绫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遥遥望了一眼雪色弥漫中的跨江大桥,宏伟的大桥横在江面上,桥的那一端望不清楚,隐隐约约地映在一团雾里。
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团雾后,是她要去的江南。
恍恍惚惚一年时光,她终于要回家了。
“那时候在桥上你说要回家,是回江南。”薄妄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忽然开口。
“嗯。”
鹿之绫轻声应了句。
所以,那个时候,是他强行把她按在江北。
薄妄的眼中生出嘲意,半晌道,“那就还是坐车走吧,过了桥坐高铁,你五年没回江南,正好看看沿途的变化。”
“好。”
鹿之绫没有异议,伸手解开安全带,转眸看他,“那我走了。”
“……”
薄妄看着跨江大桥的方向,没有说话。
鹿之绫推开车门,封振急切地迎上来,替她撑着伞,见她好端端的,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小姐……”
鹿之绫冲他笑了笑。
那边,薄妄也推开车门下来,李明淮站在他的身后,黑色的伞面挡不住所有的细雪。
“小姐,我们坐那个车走。”
封振指了指旁边李明淮给他们安排的车。
“好。”
鹿之绫点点头,伸手想接过伞替他撑着,封振执拗,不让她撑,她便跟着他往车子走去。
薄妄迈出两步,看着她脚下的鞋在薄雪中踩出一个又一个极浅的印子。
她穿上了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和这样的雪天很搭,搭得就差融进去让他再也摸不到一点踪迹。
她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干脆、冷血得可怕。
李明淮往旁边站了站,举高手中的伞,看向薄妄。
薄妄站得笔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抿着也泄露不出什么情绪,只有身侧的手握紧,握到袖边隐隐有血色映染里边的白色衬衫袖口。
忽然,密密而细雪中,薄妄略显仓皇的声音响起,“鹿之绫……”
李明淮离得近,听到了一丝颤意。
鹿之绫背对着他,脚下一顿。
薄妄双眸直直锁着她的身影,薄唇动了动,“抱,抱一下……”
哑在喉咙里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只听到自己到最后都克制不住的狼狈、卑贱。
鹿之绫站在那里,敏锐的听力将这一声听得清清楚楚。
第278章 江南长林区,她回来了
她在那里站了几秒,然后转身踩着雪朝他走去。
薄妄盯着她,呼吸发沉。
鹿之绫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他,双手攀上他的背,薄妄的身躯僵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紧紧抱住她,一只手环上她的背,大掌连她的乌发用力压在她的后颈处,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按,恨不得将她如这漫天的雪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搂得太紧。
鹿之绫撞在他的胸膛上,脸碰上他被雪打得微湿的肩头,他的身后雪雾茫然。
封振站在不远处,和李明淮一样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薄妄用尽力气抱住她的身体,低沉的呼吸发着抖。
以后,他抱不到了。
再也抱不到了。
“……”
鹿之绫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像哄着一个孩子。
良久,她轻声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地想要禁锢我,也不是真正想要夺走我的东西,你只是想用你曾被驯服的手段来留住我。”
听到这一句话,薄妄整个人一僵,眸子深得无底。
她不爱他,可她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
“可是薄妄,你记住,即使世界颠倒,秩序紊乱,只要你内心不服,你就从来不是那条被驯化的野狗。”
她向他诉说着最后的告别,“做你自己,遵循你真正想要的方向走下去,人生还长,我想看你……洗尽铅华,光芒万丈。”
薄妄听着,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鹿之绫没有放手,安静地抱着他。
不知道过去多久,薄妄先松开她。
鹿之绫手腕上一沉。
她从薄妄的怀里退出来,就看到自己手上多出一串极品奇楠沉香佛珠手串,是她爷爷奶奶的定情信物。
鹿之绫低头转了转手串,默念一数。
还少一颗。
少有牙印的那一颗。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薄妄低哑地解释,“还有一颗找不到了。”
“没事。”
失而复得,鹿之绫已经不再讲究那么多,她抬眸,对上薄妄漆黑的双瞳,他的视线深得像是随时可以埋了她。
她冲他笑了笑,最后留给他一个浅浅、干净如初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
从来清醒、利落。
薄妄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开,这一次,他没再叫住她。
鹿之绫和封振坐上车,司机启动车子离开,从薄妄和李明淮的面前缓缓驶过,开上公路。
再开上跨江大桥。
薄妄没动,就站在原地望着,飞雪砸在他的大衣上,他站得纹丝不动。
没人知道,从离婚签字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等她一句反悔。
等她说不签了,等她说不走了。
他奢望着,又清楚地知道,他等不到。
“你说……”
薄妄望着大桥的方向,嘶哑地开口,“我为什么要把姜浮生带到蛇林,为什么要犯贱地查这个真相?”
她说了恨他,最后却还是开导他,要是他不查,她怎么舍得就这么向他剖白真相。
他明明可以一直活在她编织的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