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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澄澈如昔-第12章

小说: 澄澈如昔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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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咔嚓!景澄倒是没舍得用手铐铐她,而是抬手拉过安全带将她扣住,没等她下一嘴异议喷出口,车子嗷地一窜冲了出去。

    景澄把车停在了两街之隔的一家蒸菜馆,倪澈去换衣服那会儿他开手机搜了一下,附近就数这家的口味既温和又养生。

    倪澈下了车,抬头看了看描红镶金、古香古色的门脸,感觉这里大概不会便宜,“你请客吗?”

    “当然。”

    “那我就不客气了。”倪澈坐下来将菜单翻到第一页,通常这一页展示的都是餐馆的精华,尽是些又稀罕又死贵的玩意。

    她转脸看着服务员,手指在八开大菜单上兜了个圈儿,“就这页上的,每种来一道。”

    大堂里的服务员见识有限,可能头一回遇到点菜点得这么土豪的,一时间脑回路没接上茬儿,掉线了。

    景澄看了她一眼,江湖救急地对服务员说,“我来点。粉蒸排骨、海鲜盅、一碗米饭、蔬果沙拉。沙拉里不能有芒果,一滴也不行。”

    服务员如释重负地下了单,抱着菜单迅速溜了,生怕这位女土豪再出什么幺蛾子。

    倪澈勾了下嘴角,随身带着她的药,记得她不能吃芒果……那又怎么样,她生死徘徊的时候他都不肯来看一眼。

    饭菜端上来,倪澈毫不客气地开动了,看他点菜就知道景澄是吃过了的,于是她连让一下的客套也省略了。

    景澄很厚道地没盯着她看,任她放飞自我地据案大嚼。

    一通电话接进来,景澄也没走开,直接当着倪澈的面儿接听,“我还得等一会儿……你走的话跟护士交代一声,让她多休息……”

    “你慢点吃。”

    反射弧来了场中长跑,倪澈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景澄是对自己说的。饭菜没噎着她,倒是差点儿给这句插播哽个半死。

    电话那边的景良辰马上嗅到异样气息,“景澄,你又在跟谁吃饭?”

    “挂了。”景澄选择性耳聋的功夫已臻化境,尤其是对付景良辰,经常让他觉得自己刚刚放了一串无声的臭屁,熏到的却只有自己。

    没一会儿,倪澈已经将饭菜吃得七七八八,扯了张纸巾抹抹嘴,“走了。”

    景澄将车子拐上了另外一条路,如果从导航上看,大概这条路就是最曲折最爆红的那个第三选择。

    “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好像不是这边。”路盲的眼力见也就到此为止了,景澄一点儿都不担心被人识破,淡定地说,“刚刚那里掉头往回走得开好远,从这边绕一下几个灯就到了。”

    拥堵路段走走停停,晃晃悠悠,没两分钟就将忙着消化食儿大脑缺血、整体缺觉的倪澈给晃荡睡了。趁着等红灯的工夫,景澄将外套脱下来盖到她身上,又倾身过去将副驾的座椅缓缓调了个大一些的仰角。

    ☆、我有药(05)

    景澄开着车在医院里转了三圈,最后选了个既靠近住院楼又比较安静的角落泊好车。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室外尚有些凉意,但车里的温度不高不低正正好。

    景澄侧过头去盯着她看,睡着了的倪澈依然还是当初那个小女孩的模样,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很轻,还没有他自己此时的心跳响亮。

    他先将自己的手机设置成静音,然后从倪澈的手里抽走她的。大概是指尖不小心触摸到了home键,倪澈手机上亮起了等待解锁的手势界面。

    景澄先是从左下角的点往上,再连接到右下往上,画了一个n,系统提示密码错误。他想了下,又从右上角的点往下,然后往左一格,画了个j,解锁成功。

    景澄的手指仿佛被屏幕烫了一下,倏地缩了回来。他关掉屏幕,将手机拨到静音,放回倪澈身边。

    “小澈,你恨我吗?这辈子还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原谅我的可能?”他盯着她的睡颜默默在心里问。倪澈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也许连她自己都未必知道答案。



    第13节

    她今天穿了件大翻领的卡其色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衫,衬衫的领口开了两粒扣子,又被她的睡姿蹭得有些微微咧开,领口间露出一角雪白的肌肤。

    景澄当然不是登徒子,从没想过借着人家熟睡的机会偷偷欣赏什么风景,只是那领口间隐约露出来的一点点紫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种小巧的淡紫色花瓣应该是迷迭香,当年景澄为了吸引倪澈,对那首《斯卡布罗集市》做过详细的功课。

    这首歌里提到了四种植物,分别是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于是在看过电影《毕业生》的那晚,景澄在送倪澈回家的路上给她讲过,欧芹可以入药,象征着复原和完好;鼠尾草代表力量;迷迭香是恋人们表达爱慕的礼物,象征着忠诚和永恒的回忆;百里香的图案则经常出现在骑士们的披肩上,代表着勇气。

    《哈姆雷特》里曾经写道,“迷迭香,是为了帮助回想,亲爱的,请你牢记在心。”

    她现在将迷迭香纹在了自己的胸口,又是想回忆什么,将什么牢记在心呢?是那一场不忠的欺骗,还是在提醒自己永不忘记对他的仇恨?

    纹身的位置,应该就是当年她中枪的地方,孱弱的美丽能否轻易掩盖生命里最刻骨的伤疤?

    景澄的眼底氤氲出一片模糊不清的血色,虚虚地与她的衣襟重叠。他感觉到自己在难以抑制地颤栗,抬手紧紧抓住了方向盘,像是溺水之人紧握住绳索。

    他强迫自己不要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景澄,你仔细看看,倪澈就活生生地在你面前,她有呼吸,会心跳,还会活蹦乱跳地跟你吵架。过了这么久,她并没有永远定格在十八岁里,她长大了,不仅没死,还会拯救别人。

    良久,那种源于心脏深处并席卷全身的海啸终于平息,景澄靠在椅背上,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时间就静止在此刻,那么他们两个也许就可以永远地陪伴在彼此身边,忘却仇恨和伤痕,不必考虑曾经和未来,得一个最让人安慰的永恒。

    景澄抬起手,虚虚地停在倪澈垂过来的手背上,却像隔了千山万水,怎么也落不下去。

    就在他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之中,倪澈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聚焦的那一瞬,她像是突然惊醒过来,笃地坐直了身体,还碰掉了虚放在手边的手机。

    倪澈匆忙弯腰捡起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懊恼地抓了下头发,“被你害死了!”她推开车门就要下车,被景澄一把拉住,“你刚睡醒,这样跑出去会感冒的。”

    “感冒又死不了人,丢了工作我就死定了。”

    她头也不回地朝着住院楼跑了过去,慌乱得有些狼狈,似乎生计问题已经战胜了一切,连他这个可恶的仇人在即将掉落的饭碗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

    景澄突然觉得眼前的倪澈比从前那个总要迁就他自讨苦吃的娇气小公主更加真实,一丝笑意不知不觉就爬上了眼角眉梢。

    ***

    “对不起,对不起……”倪澈一见到盛启南就双手合十赔不是,“我在车里睡着了,真是不好意思。”可不是么,她这一觉都已经睡到晚饭时间了,说的马上回来,马都绕地球跑一圈了她人还没到。

    盛启南无所谓地摆摆手,“啥事儿没有,下午那台出奇顺利,没一会儿就收工了,我这还闲半儿拉膀子呢,是吧铜钱儿。”

    “对,挺顺利的。”童潜盯着倪澈认真看了看,“这会儿还行,总算有点儿血色了,你今晚行吗?”

    “行行行,肯定行。”她可不打算再给别人添麻烦了,本来大家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的那摊子事儿都不少,有人少干了,就得别人帮你把这部分扛出来,绝对是雪上加霜坑队友。

    “晚饭吃了么?”

    倪澈强忍住饱嗝,“那个……中午吃多了,一点儿也不饿,你们该下班就赶紧走吧,扫尾的事儿给我就行。”

    她闷头整理的好一阵资料,一抬头看见童潜还趴在桌子上看书,“童潜,你还不回学校?等会儿食堂都没饭了吧?”

    “我不饿,等你呆会儿饿了,我出去买饭回来一起吃完我再走。自习室看书还没这里清净呢。”

    “我今晚吃不下东西了,你别等了……那个,今天下午,谢谢你。”

    前一秒童潜还在忌惮他用倪澈放鲸医大鸽子的事儿威胁她让她生气,不知该怎么赔罪将那篇儿翻过去;这会儿听她跟自己道谢,心里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于是得寸进尺地要求,“不然……我陪你值夜班吧,我可以跑腿。”

    “开什么玩笑,用你跑什么腿,明天我可以轮休,你还得按时到岗呢!”

    “我肯定不耽误明天上班啊,你看这里,几个凳子拼一下,赶在下半夜我随便睡三两个小时就可以了,考试季我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一连两个星期都没事儿。”他这佛脚抱得还挺自豪。

    “年轻真好,像我们这种一夜没睡好的,第二天就立马完蛋。”

    “是因为那个警察让你没睡好吗?”小孩儿的刨根问底精神又来了,“你是不是还在乎这个“前前男友”?我看得出来你对他那个女性朋友不怀好意。”

    “胡说什么呢你!我哪里不怀好意了,是给她加药了还是下毒了?小孩儿别总掺合大人的事儿,赶紧回学校去!”

    童潜像个脱水的蔫吧茄子,知道自己又多了不该有的嘴,颓然地开始收拾书包,临走还心有不甘地丢下一句,“他不选你,是他的损失。”

    也就算他走得快,不然倪澈非得把朱晖那只一斤重大杯子掼他后背上去,谁告诉你是他先不要自己的了?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呢!

    ***

    这一夜似乎还挺平静,只在晚饭时分被产科叫去上了个无痛分娩,倪澈窝在办公室里看文献,不知是不是白天补觉补狠了,脑子里异常活跃,总是静不下来。

    她站到窗边朝下午景澄停车的地方望出去,方向不对,找不到那片停车位。

    方向感缺失人士困难地闭上眼睛,东南西北算命似的地盘算了半天,抬手朝左侧指了个方向,应该是那边。

    倪澈推门出去,沿着走廊一路来到步梯间的小隔窗,站在这里向外看,恰好可以看到那一小爿车位。路灯下,钛灰色的308孤单地停在原地,倪澈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果然留下来陪那个滕青了。

    心里刚刚被那一顿饭填满的空缺瞬间稀里哗啦又被掏成了个四面漏风的风楼,她再次体会到了那种被一枪洞穿的疼痛。

    leon,你究竟在什么地方,这么大一个鲸市,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带我回美国吧,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再回来了,跟这一世彻底作个诀别。

    倪澈颓然转身,笃地撞上了一个黑影,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那人率先一手揽住她的后背,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压在她的唇上。

    倪澈瞪着惶恐的眼睛看清对方,景澄?这是要做什么?

    景澄冲她做了个噤声的眼神,轻轻放开手,将她推到窗边朝上指了指。倪澈将头贴近玻璃窗,视线向上一扫,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六楼的窗台上坐着一个人,她最先看到的其实是一双垂在外面的腿。

    这个时段从附近经过的人很少,大概还没有人发现窗口上坐着个准备跳楼的人。景澄冲倪澈打手势,示意她走开一些拨119报警。

    倪澈掏出手机缓缓退回走廊里拨电话,她看见景澄正轻轻地拨开五楼的窗户,为了不惊动楼上那位,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倪澈飞快地在电话中讲清事由和地址,随即又拨了个电话给医院保卫处。

    景澄已经推开了窗户,轻轻一跃站到了窗台上。倪澈快步走回来,一把拉住他的裤腿儿,用力地瞪着眼睛警告他不能冒险。

    他没着急行动,而是缓缓蹲下身来,几乎是贴在倪澈耳畔用气声说,“楼上的防火门推开会惊动她,我看过如果从七楼将她踹回走廊里,高度太高了,没有工具可能够不到,只好从这里试试。”

    “等消防来的,你只有一个人!”

    “我还有你。”景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试着上去吸引她的注意力,跟她谈谈,我从排水管爬上去将她推进去。她一落地,你要赶紧按住她。”

    倪澈使劲儿摇头,表示自己可没劝解人那两下子。可这边景澄已经探身出去了。

    她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沿着步梯上到六楼,假装跟那个坐在窗台上放风的姑娘来个不期而遇。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感冒了,所以决定今天两更,存稿不多,攒个人品,感冒灵走起!

    ☆、我有药(06)

    姑娘听见脚步声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转了半个身子朝楼梯间看回来。

    倪澈看清对方的脸,面熟,于是赶鸭子上架地开了口,“你……是有一点睡不着吗?我也是,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这姑娘得了尿毒症,住进来是等着换肾的,巧的是恰好她男朋友的肾脏能够和她配型成功,但由于国内严禁非亲属之间的活体器官捐赠,因此为了捐肾给她,她男友前几天刚刚跟她领了结婚证,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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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倪澈没记错,换肾的手术应该就定在了明天。

    这件事在人民医院还小轰动了一下,现代人见惯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同林鸟,像她男朋友这样“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的人实在不多了,好多小护士都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对这对儿患难小夫妻格外照顾。

    姑娘没搭理她,继续警惕地看着她,好像只要倪澈再上前一步,就能将那姑娘隔空挤出窗外去。

    “你明天就要手术了是么?是不是觉得有些紧张?”倪澈搜肠刮肚地实在不知道瞎掰点儿什么,“你下来我们慢慢聊好不好?你男朋友那么爱你,要是知道你现在坐在这儿他肯定会特别担心对不对?”

    倪澈突然串线地想起了七年前自己坐在窗台上的情景,景澄,你那时会特别担心我吗?

    这会儿窗外的那位蜘蛛侠瞥见姑娘的视线又转了过来,赶忙将自己壁虎一样地顺在墙上。心说,倪澈,你知道七年前你坐在窗台上的时候,我被你吓得魂飞魄散到现在都没能归位吗?

    姑娘悠悠地说,“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不能害他,什么手术都不会百分之百成功对不对,如果我死了,他又少了一个肾,以后让他怎么活?”

    “肾移植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你想如果你治好了,你们两个以后都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世上有那么多没人疼没人爱的人,都还努力地好好活着,你有个这么爱你的男朋友,你就舍得丢下他一个人去死吗?你想过你拍拍屁股走了,他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吗?”

    窗外的景澄紧紧抓着排水管,满耳朵都是倪澈对自己良心的拷问,小澈,你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人,我当初也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了,我该怎么跟你解释才能让你觉得好过一点儿呢?

    姑娘的视线又转过来,怔怔地看着倪澈,似乎在以放慢几倍的速度思考她刚刚说话的道理。窗外的景澄趁机又向上攀了一截,一脚踩在仅有三指宽的窄沿儿上,探手过来扒住了六楼的窗框,这个距离已经可以推到轻生者了。

    这会儿也不知是哪位患者的家属,抱着个塑料盆出来洗漱,堪堪就留意到了步梯间这边的动静,一张大饼脸贴在门上的窄窗朝里看,看清之后还不忘应景地大叫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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