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如昔-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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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青没去接水杯,伸手拉过景澄的胳膊,看着他手腕上骇人的青紫和抓痕,“疼吗?要不要让医生处理一下。”
景澄收回手,拉着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刚刚我差一点就从六楼掉下去,是倪澈一直拼命地拉着我……我欠她太多了,要怎么还才能还清……”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浓浓的疲惫,像是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在喃喃抱怨永远也到不了的那个目的地。
“她,我是说倪澈,她没事吧?”
景澄低着头没说话,她怎么会没事,连个勺子都拿不住了。他不敢细想她一个人如何照顾好自己,稍微一转念就疼得说不出话来。
“景澄,如果你喜欢她,就去找她吧……”滕青说出这句话,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景澄摇摇头,“我和她之间,没有可能了……”
他没有什么可以给倪澈的,除了今后无数的未知的危险。倪焰出来之后一定会找他麻烦,如果这个时候他跟倪澈在一起,她会比他更危险。
再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倪澈也永远不会原谅他的,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就好像碎成一地的花瓶,无论怎么捡怎么拼也再没有粘成原样的可能了。
两天一夜没合眼的景澄,终于在身心倦极之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斜倚在病床边的矮柜上,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一缕湿润从眼角氤氲出来。
滕青将身体朝床边移了移,这样她距离景澄就非常靠近了,她很想抬手摸摸景澄的脸,又怕会惊醒他。景澄,你放心吧,我会努力治好你的,把那些让你痛苦的人和事都忘掉,我会一直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偶们景sir其实是很孩子气的一个人~
☆、我有药(08)
倪澈是在睡梦中被一串敲门声给震醒的,不是it’s me,还有什么人会这么粗暴?她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帘,外头还没有天光大亮,应该还不到六点钟吧,谁会这么早?
她挣扎着起身,发现胳膊和腿比昨晚还要疼上一百倍,就像是剧烈运动当天肌肉酸痛的感觉还不太明显,反而是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才发现连举手和下楼梯都会痛不欲生。
倪澈好不容易蹭到门口,透过门镜朝外看一眼,恨恨地打开门,这小孩儿也太粘人了。
童潜拎着一包早点挤进门,发现倪澈比他想象的还要惨一些,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你怎么样了?我想你可能不方便做饭,就给你送点早点过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一大早从二环跑到五环,等会儿还要跑回去,就为了一顿早饭。”
倪澈感觉头晕目眩,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幸好是保守款的t恤长裤,估计此刻的形象也十分不怎么地,索性也就不再讲究了,重新一头栽倒在床上,将身体缩成一团。
童潜卸了背包放下早餐,将食盒摆到小桌上,回头一看倒在床上的倪澈无声无息地跟个受伤的小幼兽一般可怜兮兮的。
他走到床边,想叫她起来吃东西,却凭着职业的敏感抬手探了下她的额头。
童潜推她肩膀,“倪澈,你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第15节
他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也不知该做点什么,“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太烫了,估计都超过39度了……”
“没事,我知道附近有家药店,24小时送药到家,电话是什么来着……”倪澈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
童潜从门口的衣架摘下外套裹在倪澈身上,半扶半抱地将她从床上拖起来,“能走吗?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
“锁门……钥匙在桌上……”意识模糊中她还是忘不了自己那点儿身外之物,没穷过的人不懂得啊,她再不能承受财产损失了,感觉那笔还没拿到的工资都已经让她给预支光了。
童潜拦了辆出租车,将倪澈塞进去,直接往人民医院开。
刚走出一半路,倪澈的脸色就变得像纸一样惨白,浑身虚汗,叫都叫不醒。
童潜吓坏了,一直叫她名字,有时候觉得倪澈像是听见了,就会轻轻捏一下他拉着她的手。
他看到她右手的食指上有一道三四厘米长的口子,边缘不规则,从指腹一直延伸到第二指节外侧,也不知是被什么锐器给划伤的。
童潜又给正准备下夜班的朱晖打电话,对方跟他说好在住院楼楼下接人。
倪澈的心里时醒时睡,她感觉到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才给丢到一张床上。
耳边有个声音轻轻对她说,“倪澈,没事了,你现在在病房里呢,好好睡一觉吧,都烧出肺炎来了,幸亏我捡到你,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她不安地动了动,想说话,发现嗓子里像是被沙子填满了,发不出声音来。
“放心吧,你的事情没人知道,你的药我放在枕头下面了。我现在要出去干活儿了,有空我就过来看你。”一个温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这么感动吗?怎么还哭上了?”
童潜后退着一直走到病房门口,才转过身跑着离开了。倪澈感觉自己现在除了睡觉,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便安心地睡过去了。
***
景澄在倪澈家门外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缕不安。这会儿还不到八点钟,她在家休病假,应该不会这么早出门去了。
他用手机拨她的电话,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确认铃声是在屋里。晕倒了?
景澄看了一眼那扇不出三脚就能踹开的房门,冷静了三秒钟还是决定不采取这么暴力的方式。他转而去敲隔壁邻居的房门,一对儿中年夫妻拎着筷子来开门,看见门口站着这么个整齐利落的小伙子有些纳闷。
“您好,我朋友住在隔壁,她昨晚有些不舒服,刚才我敲门她没反应,我担心她出什么事,想从你们家阳台爬过去看一下可以吗?”
大概是这个要求仍然显得有些粗暴,景澄看见夫妻俩面上闪过一丝难色,赶紧掏出证件,“我是警察,不是坏人,这里住的女孩是我朋友。”
女主人觉得这小伙子看起来倒是值得相信,于是试探着说,“你朋友租的房子吧,房东老太太就住在一楼,要不你去问问看有没有备用钥匙,这里这么高,爬阳台还是太不安全了吧。”
景澄问清楚房东家的地址,立即下去找房东上来开门。
陈老太年纪大了,爬楼梯慢得像蜗牛,景澄火烧火燎的一颗心都快被她磨出慢性心脏病来了。
门一打开,景澄立即进到屋里,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几秒钟就看完了,屋里没有人。
床上的被子还没叠,手机背包也都放在一边,小桌上还有买了没动的早餐,一定不是有计划出门的。
景澄那颗悲观的心顿时生出一长串猜想来,险些将自己先吓个半死。
他探手摸了下被子的温度,觉得人应该离开有一会儿了,那么早,她匆忙出门去做什么!再检查门锁和窗户,都没有被人撬动过的痕迹。
早餐的餐盒上印刷的店名并不在这附近,应该是有人买来送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人?熟人,不然她不会随便开门。
门边的垃圾桶里有一堆碎瓷片,景澄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是倪澈之前用的那只水杯。
既然碎片被仔细地收进了垃圾桶,那说明应该是她自己在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摔破的,他知道她的手肯定还不灵活。
他轻轻晃了下垃圾桶,看见其中一片白瓷上染了一条暗红的血迹,立即闭上眼睛忍住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
应该是倪澈的血,她在收拾碎片的时候割破了手指,血迹已经彻底干了,应该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景澄站起身拿过倪澈放在床边的手机,解锁,碎裂的屏幕导致无法完全正常操作。
他点进最近应用过的程序,微信,里面有昨晚的聊天记录。
时间最近的一条是朱晖发来的,问她刚刚打给她的那个号码是不是她家的固话,还说她已经把警察哥哥的照片删掉了,让她放下心好好休息。
景澄立即用自己的手机照着那个市话号码拨了过去,好半天才有人接听,他马上问对方这是哪里的电话,对方茫然地回答说这个是公用电话亭,位置在红杉路和风信街交叉路口。
景澄知道那里,距离这边走路至少要二十分钟,倪澈大半夜跑那么远出去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到底多紧急的事情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
他接着点开麻醉科的微信群,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昨晚群里的消息,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掘住一般酸疼。
倪澈大半夜跑出去打电话,就是为了让人删掉群里那张可能暴露他的照片。
那她现在到底在哪儿?是昨晚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还是早上又有什么事情临时离开了?不是,不是昨晚,那份早点里的粥还带着余温,应该是早上,早上会是什么人过来带走她?
他觉得自己思维混乱,就快要不能正常思考了。
这时有个老大爷朝开着的门里探头探脑,被陈老太大声吆喝进来,“老刘,你怎么上来啦?”
刘姓老头掉了门牙,说话有些漏风,“听说租你房子那小姑娘找不着了,我早上遛弯看见一个男的带着她坐着出租车走的,七点来钟吧……”
景澄用尽全力挤出自己仅剩的那点冷静来,“是什么样的男的?”
“高……跟你差不多高吧,跟你差不多胖瘦……”老刘头第一次跟警察说话,紧张得有些支支吾吾,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担责任。
景澄往局里拨了通电话,让同事马上发了张童潜的身份证件照片到他手机上,照片被他放了满屏,举到老刘头面前,“大爷,您仔细看看,是这个人吗?”
老头哼哼哎哎半天,最后挤出一句,“有点像,好像……也说不准……”
景澄没耐心继续耽搁,随便安抚了房东老太两句就跑下楼去,轰着油门一路将车子开回了医院。他大踏步跑上五楼,直奔麻醉科的办公室。
“哎哎哎,你找谁,家属上外面走廊等着去——”朱全茂伸着一根指头朝景澄指了过来,景澄抬手一推,直接贴窗花似的将他按在走廊的墙上,“童潜呢?”
“谁找我?”童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景澄松开按着朱医生的手,后者赶紧贴着墙溜了。
景澄转过身,一手攥拳,另一手捏着倪澈那只摔破了的手机,沉声问,“倪澈在哪儿?!”
“我们出去说。”童潜转身引着他往步梯间走过去。
刚一出防火门,景澄扯着他的衣领咚地将他摁在墙上,耐心尽失地质问,“倪澈呢!”
被扭着衣领的童潜有些狼狈,却也毫不示弱地喷了回去,“你是她什么人?你关心她的死活吗?她不要命地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转眼你不就跑去陪你那个女朋友了吗?还来找她干什么!”
景澄一拉一推将他翻了个个儿,抓住他的手腕将童潜的胳膊扭在背后,这是个相当伤人自尊的擒拿动作。
虽然童潜在同龄人里的身体素质算是比较不错的了,但和景澄相比他显然太弱了,半张脸被迫贴在墙上,整个人都被摁得动弹不得。
“我再问你一次,倪澈呢?你想清楚,是现在说,还是跟我回警局说。”
童潜冷笑了一声,“警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问!”
“你爱倪澈吗?”
“换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记得收藏我哦,还要留评给我!周末也没个人搭理我,都疯哪儿去了?
☆、我有药(09)
“她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景澄放开了手。
童潜理好自己的衣服,转身从步梯往楼上走过去,“她在呼吸内科的病房,一直在发高烧,肺炎,你知道她得肺炎会很危险的吧……看样子你是知道。”
景澄当然知道,倪澈患有哮喘,她的呼吸系统自然比别人脆弱很多,肺炎很容易引起气管和支气管的炎症,如果处理不及时,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
他随着童潜走到病房门口,不太友好地看了他一眼,童潜不太情愿地转身离开了。
景澄轻轻推门进去,看见倪澈还在睡着,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上扎着输液针,整条手臂都冰凉凉的,她手指上还蜿蜒着那条被碎片划开的狰狞的伤口。
景澄轻轻握住她的手,胸膛难以自抑地深深起伏了几下。遇到他倪澈就必倒霉,估计连瘟神都没有他灵验。
倪澈的胳膊因为牵扯伤,末梢神经迟钝了很多,不论是昨晚割破的手指,还是现在被景澄握着的手,她都不是很敏感。
高烧中稀里糊涂地做了很多乱梦,毫无逻辑地一段接着一段,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突然梦见了景澄,梦见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将耳机递给她,耳畔流淌着那首《斯卡布罗集市》。
倪澈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睡在病房里,果然是一场梦。
景澄站在走廊里接电话,电话里瞿宝芝快要抹出眼泪儿来,“小澄啊,你说你怎么干出这么危险的事儿啊,万一……唉,你外婆早上得到消息担心得不得了,连早饭都没吃,你今天一定抽空回家给老太太看看,不然她还得接着念叨……”
“我晚上回家吃饭。”景澄应允,她的确不想让年逾古稀的外婆还替他操心。
“还有啊……你多陪陪滕青,人家姑娘心里可是装着你的……现在她病着,心里难免就娇弱些,你多关心关心她,凡事顺着她点儿……”
景澄透过病房门上的窄窗向里看,心想,倪澈现在病着,她心里是不是很娇弱,自己应该多关心关心她吗,凡事应该让着她些?
好容易听完了瞿宝芝关怀备至的罗嗦,景澄挂断电话,看见走廊那边童潜提着个保温饭盒走过来。他看见景澄依然没什么好脸色,“她早饭就没吃,不然你给她拿进去吧,馄饨,多少让她吃一点。”
景澄倚在门口的墙上,冲身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拿进去。
童潜进门,看见倪澈已经醒了,连忙走过去帮她将床头调高,“感觉好点儿吗?肚子饿吗?”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我问朱晖姐的,跟她说有个快递要转寄给你,好像她之前替你在网上下单买过东西,就找出地址给我了。”童潜将床边的小桌板翻上来,帮倪澈调整好角度,然后打开饭盒给她盛了一小碗馄饨。
食物的清香让她心情好了一点,倪澈虽然没什么胃口,但理智上觉得还是应该尽可能吃些东西,这样才能赶紧好起来。
她现在必须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能总是病弱兮兮的给人添麻烦,毕竟周围没有什么让她麻烦起来毫无心理负担的人了。
“你那点聪明就不能往有用的地方使使么。”倪澈的右手扎着针,只能用左手握勺子,手残程度简直创历史新高,随手舀了一下,只舀到半勺汤,还在随后的一抖中悉数还到了碗里。
“要不是我早上去找你,说不定这会儿你就在家烧得把整栋楼都点着了。你为了救人命都不要了,可你自己病死在家里都没人管,傻成这样你自己知道么?”
童潜抱怨的音量刚好控制在门口那位偷听不费力的程度,他有心指桑骂槐地多说几句,看见倪澈惨兮兮的样子又顿时不忍心了。
“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