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朕小青梅-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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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正则往后退了两步,打量了一眼,道:“朕觉得不错。”
薛玉润狡黠地侧首,问道:“你觉得不错?那我这件罗衫和昨儿那条鹅黄色的罗裙比,不错在哪儿?”
楚正则抿了一下唇,问道:“你是想留在太清殿比一遍你衣柜里的衣裳,还是想去看银汉桥灯会?”
薛玉润朝他做了个鬼脸:“分不清就分不清嘛。”
楚正则瞥她一眼。
薛玉润就立刻拽住了他的胳膊:“皇帝哥哥,不许回南殿,君无戏言哪。”
楚正则:“……你这个时候倒是会说这四个字了。”
“见机行事嘛。”薛玉润落落大方地回道,又好奇地问他:“皇帝哥哥,虽然我会见机行事,但是我们就这么出去,真的没关系吗?”
她总觉得楚正则也是临时起意,没有像他往常一样,做了缜密周到的准备。虽然静寄山庄晚上灯会的时候人群分散,但是她跟楚正则都不在,许太后自顾不暇就算了,太皇太后不会问吗?
“你别跟朕作对,就没关系。”楚正则带着她穿过长廊与花丛,神容散漫。
薛玉润义正辞严地反驳他:“瞎说,我那么乖,从来不跟皇帝哥哥作对。”
反正作对的时候,她都喊他“陛下”的。
楚正则扶着她坐上马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朕可真应该好好地翻一翻《说文解字》,看看‘乖’这个字,究竟作何解释。”
薛玉润端坐在马车上,朝他探出身子,笑意妍妍地伸手拉他:“那你也只能等从银汉桥灯会回来再翻。”
楚正则低笑一声,握着她的手,坐上了马车。
*
与此同时,寿竹正将乞巧宴泻药一事一五一十地禀告太皇太后。
许太后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寿竹说话时,她一直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许家人参加赌局的事儿,德忠瞒下了寿竹,只悄悄地告诉了她。言辞之间,显然是觉得许家不知道是谁,欺瞒了她。皇上照顾她的颜面,也因此顾虑许家的颜面,不会把这件事捅给太皇太后。
此时寿竹也只说:“下泻药的人查出来了,是个利欲熏心的小宫女,德忠亲自审的人。顾姑娘的事,也与泻药无关,是癸水的缘故。”
太皇太后神色未变,只在听到“癸水”二字时微微蹙眉。
尽管许太后明知寿竹不会提及许家人的事,她听完还是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太皇太后的脸色,许太后连忙打起精神,请罪道:“皆怪臣妾安排不当、治下不严,让顾姑娘在殿上失仪,还险些被小人所害,在这大喜的日子……”
她迟疑着,将“见了血”三个字咽了下去。
太皇太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寿竹:“殿上可沾了血?”
寿竹摇了摇头:“婢子查过了,未曾。”
许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责而又欣慰地道:“幸亏我们汤圆儿机敏。等汤圆儿过两年入主中宫,到时候,臣妾也就安心了。”
“是啊。汤圆儿也快到来癸水的年纪了。”听到“汤圆儿”这三个字,太皇太后神容舒缓地笑了笑,她对薛玉润也向来一言九鼎:“咱们也有过这样的年纪。”
太皇太后慢饮一杯茶:“癸水的事儿,有的人就是来得突然又疼得厉害,谁也没法子。”太皇太后说着,看了许太后一眼,语调平和:“就这样罢,既然殿上未曾沾血,大好的日子,谁也不许再提了。”
许太后心下一紧,也端了茶,笑道:“母后说得极是,今儿毕竟是乞巧节。”
她喝了口茶,机敏地岔开话题:“说来,臣妾先前就没在宴席上瞧见陛下和汤圆儿,汤圆儿是不是给陛下送礼去了?”
她笑问道:“小娘子们替乞巧节准备画的、刺绣的都有,臣妾扶您去瞧一瞧香案?也不知道汤圆儿是不是也给陛下准备了刺绣?”
太皇太后在许太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至室外,她遥遥地看了眼静寄山庄最高的那幢摘星楼。飞扬的檐角藏在浮云与叠翠之间,置身其上,想必可袖手摘星。
太皇太后收回视线,笑了笑:“随他们去吧,便是今晚的灯会见不到人,也不必多问。陛下提前跟哀家打过招呼了。”
许太后恭顺地低头:“是。”
*
然而,原本该身处摘星楼的楚正则和薛玉润,此时正在前往银汉桥的马车上。
天下承平,街市自然热闹繁华。
沿街叫卖声愈发的清晰,热气腾腾的油饼和包子勾着人心里的馋虫。间或听到孩子奔跑时的笑闹声,小姑娘一声叠着一声地唤着“哥哥慢点跑!我鞋子还没穿呢!”后头跟着母亲抄起扫帚的疾呼。
薛玉润悄悄地勾起了车帘,瞧见小姑娘跑起来一甩一甩的辫子:“陛下,我是不是该换个称呼?要不,我单叫你‘哥哥’?”
她有点儿想哥哥嫂嫂们了。这一声叠着一声的“哥哥”还挺好听的。
楚正则的手上本握着一卷书,闻言翻页的手一顿:“朕又不是你兄长。”
薛玉润伸手搭在他的书上,将他的书往下压,眨眨眼,道:“那我叫你‘黄爷’?”
一旁的珑缠和德忠不约而同地低埋着脑袋。
楚正则抽出书,敲了一下她的手背:“什么乱七八糟的。少看点话本子。”
“陛下又不能叫,哥哥又不让叫,还嫌‘黄爷’这称呼不好,那你倒是说说,到底要我叫你什么?”薛玉润撇撇嘴,毫不犹豫地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楚正则。
楚正则顿了顿,视线垂落,拿起茶杯:“你不会在哥哥面前加一个字吗?”
“黄哥哥?”薛玉润下意识地道。
楚正则握杯的手一抖,杯中的茶水差点儿抖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放下杯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朕觉得,你这次乞巧节没有大获全胜,许是天意。”
“《相思骨》又不写这个。”薛玉润还能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吗?她登时就回嘴道:“你不是偷偷看过吗?”她狡黠地笑着,一字一顿地道:“则、哥、哥。”
楚正则抿了一下唇,没接她的话,反倒伸手勾起她的兜帽,盖住了她的脸:“戴好面纱,快到了。”
薛玉润把兜帽往后拉了拉,露出一双小狐狸的眼睛:“陛下,原来你喜欢这个称呼呀?”
“哦不,是‘则哥哥’。”薛玉润言笑晏晏地托着腮:“则哥哥,我多叫你几声,回宫之后,我打开你送给我的乞巧节礼物,会发现里面有一盒沧溟海花珠吗?”
楚正则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把她的兜帽拉回来,几乎要遮住她的眼睛:“你说呢?”
“我觉得可以诶。”薛玉润想了想,道:“上一次你这么说的时候,还是颂圣朝影玉筝。后来……”
“后来,有些人在乞巧宴上未能赢下念念不忘的话本。”楚正则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道:“也不知道,她还想不想要。”
薛玉润立刻正襟危坐:“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一盒花珠怎么能跟书相提并论呢?”
楚正则嗤笑一声:“空有《诗经》皮囊的书?”
薛玉润正要义正辞严地表示一下反对,脑海里忽地一个激灵,她警觉地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话本子外面套着《诗经》的外壳?”
薛玉润瞪大了眼睛:“你那天是不是来识芳殿找过我?我的《相思骨》其实是被你泄露出去的吧!?”
她就说!
她分明十分小心谨慎,又没有宫女宫侍敢乱翻她的东西,怎么偏被先生发现了。敢情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让众人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出来的楚正则啊!
她那么期待《相思骨》后续的情节,想得抓心挠肺;这么多天苦练弹筝,没时间陪芝麻和西瓜;比这个劳什子赛,还过得惊险万分,都是因为楚正则啊!
“嘘。”在她气得要朗声唤他之前,楚正则飞快地伸出了手,捂在了她的唇上,声音低沉又轻缓:“汤圆儿,真的到了。”
薛玉润张嘴就咬了一口他的手掌。
楚正则“嘶”了一声,无奈地收回手。
薛玉润用力地“哼!”了一声,也不要他扶了,自己提着裙子,蹬蹬地下了马车,留给楚正则一个愤怒的背影。
第27章
薛玉润气鼓鼓的; 只管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可还没走几步,冷不丁被人一把握住肩膀,往后一带。
她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定了定神; 就见挑担的货郎从她眼前走过,扁担险险地擦过她先前站的地方。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的护卫; 悄然地别开了他的扁担; 隔开了她与货郎。
“汤圆儿。”楚正则的声音低缓又有点儿无奈。
薛玉润用手肘撞了一下身后的楚正则; 冷声道:“你是想试一试,京兆尹有没有玩忽职守吗?”
被视为“登徒子”的楚正则虽然吃痛,但先下意识地收拢了手; 然后才松开,走在她身边; 低声道:“熙春楼今夜请了声名鹊起的云音班; 今天是他们在都城首次出演。我定了最好的位置。”
“什么云音班; 没听说过。”薛玉润毫不客气地驳斥; 直往前走。
楚正则再一次伸手; 轻轻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声音里含了些许笑意:“熙春楼在这边。”
走得南辕北辙的薛玉润重重地“哼”了一声; 调转了方向。
“我还提前定好了拜月宴,你一会儿就能吃到熙春楼今夏的新菜。”楚正则缓声继续说道:“翡翠玉子虾仁。”
听到“新菜”这两个字; 薛玉润微微侧首,但口中却只冷淡地回应一声:“哦。”
她本来还想步伐更决绝一些; 可是熙春楼外里三层外三层地排满了人,害得她脚步一滞。
不过; 熙春楼她常来; 转头向侧门一望。果然; 德忠不知何时站在了侧门外躬身候着,他的身边,跟着满脸堆笑的掌柜。
薛玉润赶紧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又想起来方才下马车太急,没有戴面纱。但这时候戴反而惹人瞩目,她心里嘟囔了楚正则两句,低下了头——掌柜的认识她。
楚正则比她快走了两步,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掌柜的压根没敢抬头看,他弯着腰,神色十分恭敬地领着他们从专开的侧门上楼:“贵人楼上请。”
“您定的月华阁,是我们这熙春楼顶顶好的雅间,最适宜听戏,二位今儿可以大饱耳福了。”掌柜一路躬身陪同,先大肆夸了一番月华阁。
薛玉润稍稍松了一口气。
月华阁她也熟。
掌柜的一看就没有认出她来。
掌柜的还在继续道:“今日是云音班来都城的首演,演的是《拜月》。您可能没听过云音班的名号,但他们可一点儿也不比得意楼的集庆班差。您瞧瞧咱们这儿座无虚席,就知道云音班称得上一个‘绝’字。”
掌柜的竖起了大拇指。
听到演的是《拜月》,薛玉润有点儿遗憾,她拽着自己的兜帽,悄悄地扬起了头,很想问掌柜的,有没有戏班排演《相思骨》。
可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啊。
“可有排演《相思骨》?”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薛玉润撇撇嘴,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脑袋。
“哎哟,贵人可是问到点子上了。”掌柜的忙道:“戏折子已经写好了,云音班正排着《相思骨》,估摸着是千灯节那一日首演。您可要先订上位置?”
“啊。”薛玉润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呼。
千灯节那日,是她的生辰。
那一天,也是她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生辰——及笄礼。
昭楚国的千灯节有吃汤圆的习俗,她阿娘就是吃完汤圆之后生下了她,所以她的小名才叫“汤圆儿”。
“日子确定了?”楚正则淡声问道。
掌柜的从善如流地道:“还没有。您觉着哪天日子合适?”
薛玉润有点儿暗恨掌柜不够坚持,可她一来不好出声,二来么……她千灯节那日是断然出不了府的。可她真的很想看《相思骨》的首演。
她心里的小人只纠结了片刻,就决定扬着脑袋期待楚正则挑个好日子。
然后,她就听到楚正则道:“容我夫人思量一二。”
薛玉润差点儿没忍住抬起头来瞪他。
“是是是,您说得极是,这合该是尊夫人决定的事儿。”掌柜满脸的笑意,好话不要命地往外蹦:“听郎君这话,便知您二位是何等的琴瑟和谐,定是要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的。郎君今儿定下的拜月宴,求的便是一个花好月圆,真真是极应景。”
“嗯。”楚正则应了一声。
薛玉润在兜帽下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手悄悄地从披风下伸出来,打算好好地戳一下他的腰,提醒一下楚正则,她还在生气呢。可她的手才伸出披风,就被握住了。
就像是楚正则早就等着她这一动。
她尝试着抽手,却只换来楚正则愈发用力的紧握,以及一句温和无奈的:“看路。”
唉。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
她心里有什么小九九,楚正则都一清二楚。
好在月华阁很快就到了,门一关,薛玉润立刻摘下了兜帽,气呼呼地跟楚正则强调道:“谁是你夫人?”
楚正则没有正面回答她讥讽的反问,只道:“《相思骨》的话本子,已经送去北殿了。”
“我本来就该有《相思骨》。”薛玉润端身坐下。
“回宫后,沧溟海花珠会送到承珠殿。”楚正则见她坐下来,抿了抿唇,压下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薛玉润哀怨地看着自己的手,抚了抚自己的袖子:“这些日子以来,我苦练秦筝……”
“再加一件繁珠金缕衣。”楚正则了然地道。
“……原本还可以避开今日之祸。”薛玉润叹息一声,摆出了自己腰间装着肉脯的荷包。
楚正则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欠下的荷包,也不必绣了。”
薛玉润慢条斯理地解开荷包,吃了一块秘制肉脯:“珑缠,把青梅酒拿上来吧。哎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语调颇有几分扬扬得意。
“一败涂地”的楚正则,轻声一笑。
薛玉润瞪他一眼,哼了一声:“我的气可还没消呢。”
可话虽如此,他们都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
薛玉润知道楚正则不是故意的。
她也能猜到那天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她忘记对齐书脊,被楚正则看到了。就楚正则这个一板一眼的性子,肯定会帮她整理。可能是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把她伪装的书封扯下来了些。
她先前从未跟楚正则提及《相思骨》的事。恐怕,楚正则还是在她无意中唤出“檀郞”那晚,才意识到她的话本被没收了。那时候,她早答应大比了。
像那夜她把银丝线绣莲花荷包交道楚正则手心一样,他们自小相争惯了,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和好——此时,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的气也消了。
但今天的楚正则格外的好说话,薛玉润蠢蠢欲动地道:“要想我消气,我觉得,需要再让掌柜的上一壶‘鹤觞’。”
美食已有,就得烈酒来配嘛。
“鹤觞”是熙春楼里最烈的酒,传言里一杯之后,经月不醒。
先前“格外好说话”的楚正则,收敛了脸上温柔得不真实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还是气着吧。”
呵。
她就知道。
薛玉润鼓着腮帮子,拿着小锤,“恶狠狠”地敲开了封着青梅酒坛的泥头。
她小心地将封坛的泥灰清理干净,揭开了密封的油纸。
青梅酒醇香的气息扑鼻,薛玉润轻嗅一口,将残存的一点气恼抛之脑后,喜不自胜地道:“这一坛比上一坛闻起来还要香!”
楚正则看着清澈的青梅酒从竹酒舀流入斗彩兰石酒盅里,神思微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