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朕小青梅-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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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应有之义,是应当之理,是她这八年多来,所知所学。
她是未来的皇后,她要辅佐君王,上孝亲慈、下育皇嗣,管理皇上的三宫六院。
不可生贪,不可生妒。
她不曾学过,也不需要学,如何读一首《关雎》。
可薛玉润,怎么也翻不开手中的名册。
她明知道,许太后这个举动不仅不是想给她难堪,还有些许拉拢之意。
但是……
薛玉润紧捏着名册,然后把它放到桌上,抬起头,站了起来,行礼道:“臣女多谢太后厚爱。只是,陛下选妃一事,实非臣女所宜言。”
她语调和缓,可目光却很坚定。
不是因为生贪,不是因为生妒,而是因为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是一个大麻烦,对不对?
她心里有无数个小人在窃窃私语,但不论她此刻的心绪多么纷繁复杂,多么让她茫然不知所措,至少有一件事,她再明白不过。
她不想选。
许太后错愕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汤圆儿,你这是何意?”
她们都知道,薛玉润是如何被教养长大的。
没人会认为,一个从小被当成皇后培养的人,会拒绝这样明显的好意。
“太后方才说,要尽早定下四妃九嫔,是为了让陛下收心。”薛玉润的声音平和而沉着:“但臣女以为,陛下素来守正自持,并不需要以这样的法子来收心。”
她一笑,笑容里竟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臣女担心,若是陛下知道臣女同意了,反倒要怪罪臣女不信他了。”
许太后一噎。
太皇太后看着薛玉润,露出了一个慈爱而包容的笑意:“既如此,寿竹,去请陛下来。”
但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寿竹才掀开门帘,便听到外头宫女通禀道:“皇上驾到!”
第35章
薛玉润没想到楚正则会不请自来。
她一愣; 下意识地伸手要将桌上的画册翻过去。可当她的手触到画册,又像被火灼烧一样缩了回来。
纳妃是皇帝的权力,她不该过问的; 方才已是不妥; 刚刚她差点儿就要逾矩了。
*
“陛下怎么来了?”太皇太后也有些诧异:“哀家方才还跟太后说,要请你过来。”
“孙儿是来寻母后的。”楚正则行过礼; 站到薛玉润的身边; 忧心忡忡地道:“孙儿方才收到许门下令告病的折子; 才知道许门下令得了急症。”
因为和许太后亲近的缘故,楚正则会尊称许门下令一声“许外祖”。
许太后已经知道此事,也知此事内情; 但她面上仍悚然惊道:“父亲病了?”
楚正则连忙宽慰道:“母后不必担心,儿子已命太医去给许外祖看诊。许外祖向来身体硬朗; 不碍事的。儿子只是怕风言风语传到母后耳中时变了模样; 怕您忧心; 是故先来安您的心。”
楚正则又道:“若是许大夫人和许二夫人有意; 朕也能立刻安排人送她们回家。”
“许门下令已到耳顺之年; 晚辈是该回去侍疾。”太皇太后郑重地道。
“母后说得是。”许太后紧抿着唇,立刻让宫女下去传令。
见状; 楚正则道:“儿子这就命人去准备,您可以趁着这间隙; 跟两位夫人交代两句,也免得两位夫人措手不及。”
“陛下所言甚是。”在她们临行之前; 许太后也有话要再敲打许大夫人和许二夫人,尤其是许二夫人。
免得哭哭啼啼地回家; 再把许家搅得天翻地覆。
楚正则起身告退:“既如此; 皇祖母、母后; 朕和汤圆儿就不再叨扰了。如有吩咐,尽管跟朕说便是。”
太皇太后颔首道:“也罢,回宫在即,事情繁多。你们去吧,好好打点,以免有所疏漏。”
薛玉润有点儿懵,但下意识地跟着楚正则行礼告退。
往外走了两步,她恍然地在想,她怎么记着,之前太皇太后请楚正则来,好像是另有他事呢?
果然,在她身后,许太后冷不丁地道:“等等。”
“陛下,你跟汤圆儿把这名册和画册带上吧。”许太后心里惦记着许门下令的事,但也不肯错失良机。
许太后倒是想将先前薛玉润拒绝纳妃地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一遍,但毕竟是在太皇太后跟前,她不敢放肆,只道:“方才哀家还在跟太皇太后和汤圆儿商量,你眼瞧着就要年满十六,在大婚之前,先纳宫妃也合规矩。”
太皇太后扫了许太后一眼,目光又落在携手而去的楚正则和薛玉润身上,她慢饮了一口茶,没有开口。
薛玉润脚步一滞,紧抿着唇,下意识地想要去拽楚正则的袖子,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将手藏在了袖中。
“啊,这事儿。”楚正则没有看向桌上的名册与画册,像是才想起来有这回事一般,对许太后无奈地一笑:“儿子方才光惦记着跟您说最要紧的事,差点把这件小事给忘了。”
楚正则一叹:“这两日,御史们轮番上表劝诫,让朕切勿在亲政之前纳妃,以免宠妾灭妻、贻害中宫、混淆嫡庶。”
薛玉润心头一震,抬头看向楚正则。
难道,楚正则的意思是……
“乞巧夜之事,错皆在朕身。是朕让皇祖母和母后忧心了。”楚正则语带愧疚:“是故,母后,请恕儿子不能领命。”
薛玉润愣愣地看着他,轻轻地垂下眼帘,咬了一下自己的唇。
许太后心头突突直跳。
许门下令之所以突发急症,是被家中小辈争执气的。而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许望指责庶弟许从登害他。
可许望和许从登的冲突,正是因为许二老爷一直以来“宠妾灭妻”,妄图“混淆嫡庶”,把许从登过继到许二夫人的名下。
若是许二夫人没有儿子就罢了,可偏偏许二夫人已经有了许望这个儿子。许望和许从登一向水火不容,只能维系表面的和平。
起初,许老太爷一直寄希望于许大老爷,可谁也没想到,许大老爷妻妾成群,却怎么也生不出孩子。最后只能过继远房族亲许鞍。
这些年,许老太爷一直抬高许望,打压许从登这些庶子,强令许二老爷优待正妻嫡子。但这个时候,许望和许从登的嫌隙已生。
许太后抿了抿唇。万一楚正则知道了许门下令急病的原因,她此时再让他选妃,岂非显得她故意要害他?
许太后的手藏在袖中,紧攥着椅子的扶手:“陛下万万不要这么说,只除了要带足护卫,谨慎出行,旁的有什么错?”
“只是,御史之言,陛下的确要顾虑一二。”许太后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此事,就暂且按下不表吧。”
许太后说罢,惶然意识到太皇太后一直没有说话,连忙恭声问道:“母后以为如何?”
太皇太后放下杯盏,颔首道:“陛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谨遵皇祖母、母后之令。”楚正则温和地应声,带着薛玉润离开了邀月小筑。
*
楚正则和薛玉润一走,许太后急着想跟许大夫人和许二夫人说话,便也想起身离开。
只是,许太后行礼告退之时,太皇太后慢条斯理地叫住了她:“太后,哀家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事儿见得多了,也悟出来了一句话。”
太皇太后的声音平缓温和,却无端让许太后汗毛竖立。
她又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幼帝登基,主少国疑。她在许家的鼓动下,妄图争一争垂帘听政的权力。可当宫女抬出凤辇,打起帷幔,凤辇里的太皇太后,大病初愈,仍显病容,也是这般慢条斯理地叫住了她。
许太后肃然而立,恭敬地道:“臣妾愚钝,请母后示下。”
太皇太后拿着茶盖,慢慢地拨着茶水,笑了笑,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
许太后有没有“既聋且哑”尚不可知,薛玉润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也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茫然地走在楚正则身侧,脑海里一时思绪万千,又好像空空如也。
原来,他说被御史的奏章淹没是一件“好事”的时候,并不只是在安慰她。
所以,当他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太傅和御史职责所在。而且,这也是一桩好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现在的局面,做好了借力打力的准备了吗?
可是……
为什么不纳妃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呢?
是因为不想受制于人?
还是……
怔愣之时,她忽地被人在脑门上轻弹了一下。薛玉润举起手来挡着自己的脑袋,心里虽然不知所措,但怼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口中反应极快,嘟囔道:“干嘛呀!”
“朕叫你半天了。”楚正则站在树荫下,无奈地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薛玉润义正辞严地推了他一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呢,又被楚正则拉住小臂,止住了步伐。
“不喜欢乞巧节的礼物?”楚正则眉心微蹙,问道。
薛玉润“啊”了一声,移开视线,小声道:“没有,我很喜欢。”
“那是……”楚正则抿了抿唇,眸色微冷,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更大了些,紧攥着她的手臂:“你在气朕没有让你拿名册和画册?”
“怎么可能!”薛玉润想都没想,就跳脚道:“才没有!”
楚正则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一怔,唇边微微勾起,眉眼染上笑意。他低首看她,声音喑哑地低声问道:“汤圆儿,你……”
薛玉润一下捂住他的嘴,急促地道:“三岁的小孩子不可以打听大人的事!”
楚正则:“…………”
他黑着脸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挪开,想到她早晨走前在背后比的手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问道:“三岁的小孩子?”
薛玉润的两只手都被握住了,她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委屈巴巴地道:“好疼。”
楚正则下意识地松开手。
薛玉润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从林荫走到了阳光下。
骄阳似火,她猝不及防,忍不住闭了闭眼。
“汤圆儿,不要以为装傻充愣,朕就不会找你算账。”楚正则阔步走到她身边,声音冷冷,带着一点威胁的意味:“你给朕解释解释,什么是大人的事,嗯?”
可楚正则同时也伸出了手来,挡在了她的额上,替她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薛玉润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剑眉星目,口中说着“算账”,可眉宇间皆是如风舒展的笑意。
他幽深的眸子望来的一瞬,薛玉润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想跑。
楚正则攥着她的手臂,“啧”了一声:“不回太清殿,你打算干什么去?”
薛玉润转过身来,努力气定神闲、理直气壮地道:“逃、逃账!”
楚正则差点儿被她气笑了,他刚要嗤笑她痴心妄想,就忽地看到了她闪烁的眼神、轻咬的嘴唇和绯红的脸颊。
他的心底倏地一悸。
楚正则松开了手。
薛玉润匆匆地行礼告退,随便找了个长廊拐了进去。
在楚正则的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她挥退宫女宫侍,藏在桔梗花丛里,独倚着墙。风轻悄悄地拂过花丛,细微的沙沙声里,她的心跳显得格外的鼓噪。
她压着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喘气。
她这是……怎么了呀?
第36章
“诶?汤圆儿在这儿吗?”
赵滢的声音将薛玉润唤回了神。
薛玉润扶了会儿额头; 轻咳了一声,随手折了一枝淡粉的桔梗花,然后站了起来:“滢滢; 怎么了?”
她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袖; 瞧上去气定神闲。只是眼神有些许飘忽,总往她先前拐进来的角落瞟。
“我正想去太清殿请你出来呢; 结果半路瞧见了珑缠。”赵滢瞧见她手里的花; 以为她在折花; 便也没有多想,只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刚刚有人来找了许涟漪一趟; 好像是许家出了事儿,她要提前回家。”
赵滢顿了顿; 道:“她和三公主的脸色都很糟糕; 三公主还向我打听; 你乞巧夜在哪儿。我说你头疼; 搪塞过去了。汤圆儿; 出什么事了吗?”
薛玉润转念一想,道:“许门下令生病了; 许涟漪大概是要回家侍疾。”
十有八九,许家的人还向三公主解释成“许门下令是因为担心陛下趁夜出宫而突病”。
“走吧; 按理,我们得去送送她。”薛玉润说罢; 带着赵滢径直穿过了花丛。
只是在拐弯的时候,薛玉润倏地停下了脚步; 把手上的花交给珑缠; 然后悄悄地以眼神暗示珑缠:楚正则还在吗?
珑缠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赵滢猝不及防地比薛玉润多走了好几步; 回过头来看看她,又看看拐角的另一端:“汤圆儿,你在躲谁呢?”
薛玉润轻咳一声,大跨步地往前走:“瞎说,我才没有躲谁,我看风景呢。”
*
邀月小筑里,可没有这般的好气氛。
素来还算沉得住气的许太后,头一次气得摔了杯盏:“事事不顺,都是许郑氏那个废物,教养出了许望这个蠢货!”
许郑氏正是许二夫人。
福春跪在地上收拾碎瓷,不敢说话。
“福”字辈的宫女里,因为福春在乞巧宴一事上被抓住错漏、福夏获罪,第二等宫女福秋和福冬便顶了上来。
此时许太后震怒,唯有福秋敢端着杯盏上前,劝道:“太后息怒,切莫因为许家一两个人的错,伤及您的身子。”
福秋继续道:“陛下想来正是顾虑这一点,所以乞巧宴之时,只让德忠公公私下同您说。而今日,又因为老太爷身体抱恙,急着来宽慰您。”
“你的意思是?”许太后接过了杯盏,意味深长地看了福秋一眼。
“奴婢愚钝,只知道些寻常老百姓的家长里短。”福秋立刻跪了下来,恭敬地道:“儿子孝顺,只会心疼母亲,断不会因为外祖家出了过错,反而迁怒自己的母亲。”
她不轻不重地给许太后锤着腿:“儿子维护母亲,旁的人就不敢多嘴。”
许太后思及太皇太后,缓缓地抿了口茶。
太皇太后的确完全没有就乞巧宴的事责问过她。许太后不信太皇太后对乞巧宴一无所知,毕竟事情是薛彦扬查出来的。但太皇太后不过问,就连薛家都没有提,显然是因为皇上的维护。
而今日太皇太后只说了一句“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多半是因为纳妃一事。薛玉润是薛家人,太皇太后自然希望留足更多的时间,让皇上和她培养感情。
“你倒是个聪明人。”许太后俯视着福秋,冷笑了一声:“不过,你这话里话外,将哀家跟许家分得干干净净。”
福秋以头触地:“奴婢是您的人,不知许家,只知太后。”
“你跟着哀家,所以眼里只有哀家。”许太后倒是记着先前教训许二夫人的时候,福春面露迟疑,而福秋的确对她言听计从。
自打入宫才跟着她的福秋,和许家的家生子的确不同。
但此时,许太后仍幽幽一叹:“可舐犊之情,何能割舍。含娇终有一日要嫁入许家的。”
“您说得极是。这世上最与您亲近的,便是您的孩子:陛下和三殿下。”福秋先将“舐犊之情”四字添上了皇上。
然后,她继续恭声道:“若非您至德至慈,何得陛下至纯至孝?您是陛下事必躬亲的母后,三殿下自然是陛下最亲近的胞妹。三殿下不是寻常小娘子,不必有‘终有一日’的限制,嫁不嫁许家,端不过三殿下一句话的事。”
“含娇这性子啊。”许太后叹息道:“你终究不过一介奴婢,见识短浅。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现在哀家执掌中宫,自是无碍,可陛下大婚以后呢?若是宫中无人相帮,怕她日后会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