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间怜娇(重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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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现之站在府门前,等着宾客一个一个的来,日头渐渐斜下去,眼看着宴会要开始了,他的心也渐渐焦躁起来。
这一刻,他的想法跟庭院里面,正在招呼客人的李摘星诡异的合在了一起。
“时雨怎么还没来?”
李现之思索片刻,转头道:“差个人,去康佳王府问问。”
——
时雨今日有大事要办。
她一大清早便带着她倒霉催的好姐妹赵万琴去买宅子,以赵万琴的名义落了户,全程保密,未曾叫旁人知晓。
关键是,时雨钱不够,还掏空了赵万琴的小金库。
赵万琴自从知道她这是给那个小倌买的之后,整个人都蔫儿了,捧着自己的荷包欲哭无泪。
你有本事,你清高!你掏姐妹的钱养男人,房名还落我头上,以后东窗事发你是一点事儿没有啊!责任全让姐妹扛了,你还是人吗你!
时雨则是看时间差不多了,大手一挥,直接就准备往公子苑去。
她今天,一定要把陆无为拐进这个宅子里!
然后——
囚。禁他,审。问他,给他下。药!
第17章 如此女子
未申交界时,宴会上的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李现之的众多朋友们聚在同一个席面上,人一落座,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讲话,杯盏推换衣袖纷飞,好不热闹。
李现之的朋友们多也是京中高官家的子侄,有的领了一些虚衔,有的还未有官职,只仗着家财闲散度日,总之,李现之是其中最为出挑的。
“过了今日,李兄怕是要挪位置了,不知是从三省六部那一处呢?”
“怕是要先成婚啦!否则安平郡主不得急死?”
大奉间女子成婚多在十六十七岁,男子多在弱冠后,时雨年岁已到十八,但今年李现之才成婚,所以时雨这边一直拖着等。
女子的芳华蹉跎起来何其惹人担忧,到了年岁不嫁出去,也叫人心烦,李现之的知己圈里人都知时雨恨嫁,便常以此调侃。
提及此事,人群先是一阵哄笑,随后又有人在女客边儿上扫了一圈,没瞧见时雨,不由得诧异的道:“安平郡主怎的还没来?”
若是平日间,每每李府有宴,时雨都是第一个来的,常坐于女眷席位上,因她是李现之的未婚妻,所以位置极高,仅在李摘星之后。
若是日后,成了婚,时雨的位置便要在李摘星之前了。
而今日,李摘星旁边的椅子上空荡荡的,上头该坐着的姑娘竟是一直都没出现。
恰好此时,李现之从一旁走上来,途径这一桌好友时,便被好友拉住,三三两两的询问。
“你那小未婚妻怎的还没来?”
这一句话,问到了李现之心坎上,他至今也不知道时雨为何还没来,因此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薄唇紧紧地抿着,浓眉也蹙着。
一瞧他这模样,那群至交好友们便都懂了,异口同声的道:“安平郡主是又与你闹别扭了!”
他们圈里人都知晓,这安平郡主痴缠李现之多年,极其善妒,时常因着各种小事与李现之争吵,但是一转头就又黏糊糊的跟着李现之转悠,是打不走,斩不断的孽缘。
“平日里闹一闹便罢了,今日是你极重要的日子,她还装腔拿调,故意晚来,这不是给你难堪吗?”李现之的朋友摇头晃脑,略显讥诮的道:“如此女子,娶进来也是家宅不宁啊。”
时雨在李现之的至交好友圈儿里没什么好名声,最开始是因为这群浪荡子爱逛琴楼、四处惹是生非,还时常扯着李现之一道去,时雨几次阻拦后,便有了仇怨,后来是因为时雨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与他们吵过后,回头定是要报复回去的,所以这仇便越来越大,若是逮着机会,总要刺一刺对方才行。
因此,他们总盼着李现之压上时雨一头,好好磋磨磋磨时雨那一副傲骨,叫她有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少管男人家的事。
旁边也有人应和,道:“现下还没到,该不会是还等着你去请吧?现在就这个做派,这日后岂不是要骑在你头上了。”
“谁家姑娘养成了她这般?又有谁会如此纵容她?李大公子呀,便是太心软啦。”
李现之本来是三分担忧,两分急躁的,听了这话,也突兀的升起了一团火。
他对时雨已是礼让多次了,之前时雨因着李摘星的一些话便要闹退婚,他还辗转上去赔礼,提了婚礼日程,时雨要的,他都已经给了,时雨还在闹什么?
当真是不知礼数!
“且叫门房去闭门。”因此,李现之转而对身后的小厮道:“来的晚了,便不要来了!”
当他李府的门是那般好进的吗?
说话间,李现之转而去宴请旁的客人了,只留下几个好友三三两两的笑谈。
“这下安平郡主可有的哭咯。”
“哈哈,谁叫她整日里总管束我们?可是活该!”
“没错,说不准一会儿还要砸门进来呢。”
“岂不是自找苦吃!”
“一会儿我们可要去后门看看,好好瞧一瞧她的笑话!”
——
而此时的安平郡主,在做什么呢?
临近晚间的桃花巷内,一条幽静的后门小道中,地面铺满整洁干净的砖石,砖缝里有细小的嫩绿草尖冒出来,墙沿上攀附着倒钩子白蔷薇,一片灰绿与雪白之间,时雨与赵万琴携手从这宅子的朱红小门里走出来了。
时雨早就将今日李现之弱冠礼的事忘到脑后了,她根本就没打算去,而是在这刚购置的宅子里换了衣裳,直奔公子苑。
时雨今日到公子苑的时辰尚早,天还未暗,楼后燃着晚霞,楼前却已经点起了灯笼,
大概是因为跟陆无为约了的缘故,她便笃定陆无为一定会在公子苑里等她,故而也不怕扑空,所以甩了赵万琴就要走。
赵万琴前脚刚被掏空了荷包,后脚又被好姐妹甩了,她就像是个被骗的人财两空还死不承认留不住心也要留住人的老窝囊废一样,靠在门板上可怜巴巴的问:“那好地方,就不能带我一个,一道儿去享受么?”
“我有大事要办。”时雨回头道:“过几日再去寻你,你也赶紧走,一会儿我可要带人回来。”
“我知的,我早便该知的,我竟指望她清醒。”赵万琴神情恍惚,望着时雨那一跳一跳的头发,不由得一阵悲怆:“过了河就拆桥,我名下的宅子,竟都不让我多待会儿——这还不如李现之呢。”
她这姐妹一迷上男人,便昏招频出啊!以前跟李现之的时候天天四处找人干架,没事儿就出去跟别人吵,祸害这个祸害那个,现在好了,找了个小倌,不祸害别人了,专门祸害她一个了!
她觉得,她现在若是掰开时雨的脑子,里面的脑花都拼成了一个字:狗。
谁瞧了都要叹一声:当真是好一个狗脑子啊!
说话间,时雨已经利索的爬上了马车,一甩帘子,冲门外道:“早点回去,别椅在这当望门寡妇!我的事,休与外人提。”
马车轮咕噜咕噜的转起来,时雨奔向了公子苑。
白日间的公子苑没什么客人,几个小倌懒散的聚在一起谈笑,陆无为只一人坐在角落里,言谈间,便有人小声讥讽他。
“装什么装?不过是生的好看些罢了,那恩客迟早会厌了他的!”
第18章 时雨身份暴露
“瞧瞧他那性子吧,那般不会说话,笼络不久恩客的。”
“就是,纵然是被恩客喜爱,也不过是一时的,已经是流落到公子苑的人了,还指望被人赎出去吗?”
说到此处时,有小倌拔高了嗓门,道:“就是,不过是一时得宠,那又如何?要不了多久就没人疼爱啦,日后还是要去伺候过百十个恩客,自己找饭吃的。”
临近傍晚的公子苑里,小倌们都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客人们将在一个时辰左右后陆续到来,他们百无聊赖的聚在一起等,偶尔说些闲话谈论,唯独一个人影与他们不同。
陆无为今日穿了一身粉红纱衣——那是公子苑最常见的纱衣,三四层,薄的只能看看盖住肤色,蜜色的皮肉在粉色的纱衣下闪着泠泠的光,他虽穿着艳俗,但眉目却是冷的,坐在角落处,也不言语,只脊背挺直的坐着,虽身处公子苑,但周身都绕着一层千山冰寒不融于乱井中的冷冽劲儿。
因此,他格格不入,也因此,旁的公子苑的小倌都分外不喜他。
都是这一家公子苑的人,凭什么旁的人都奴颜媚骨,就他一个人冰清玉洁?日子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摆出来一张冷脸做什么呢?
这其中也许还含了几分嫉妒,因为真的有贵客天天给他砸钱,供养他,吹捧他,非他不要。
他们使劲力气都摸不到一点衣角的贵客,偏生被他毫不费力的收入囊中,谁瞧了能不生嫉呢?
因此,那些小倌们的言语便越发刺人,有些人蠢蠢欲动,想去给陆无为一点难堪看看,却又不太敢真的动手。
陆无为这几日可是给龟公赚足了银钱的,若是惹恼了陆无为,他们怕龟公打骂他们,所以他们最多,最多,只是用言语刺一刺陆无为。
而被刺的那位,端端正正的坐在小紫檀香木椅上,垂着眸,端着手里一盏凉茶,似是没瞧见这期间争斗似的。
或者说,他瞧见了,但他懒得应付,甚至还觉得他们可怜。
他自来了这公子苑以来,瞧见的每一个人,都如同那沸水里的叶片,随着浪潮翻涌,被沸水煮透,压榨出最后一丝鲜活的气息,变成一具贪婪的走肉,人人都追着名利,逐着金钱,踩着旁人,把那些虚妄的东西拼命地往自己的怀里捞,但又一点都留不下,只日复一日的这么磋磨着。
这里哪儿是什么寻欢之所?这分明是个极乐地狱,放纵糜烂,在这的人还顶着一副人的皮囊,但是行事、思维,却与人大大不同了,他们弃了自己的自尊,弃了最后一点良善,弃了所有人该有的模样,被同化成了伥鬼的模样,蝇营狗苟,无以常理度之。
所以陆无为不喜欢这里,他纵然身于此间,也容不入。
而恰在此时,公子苑外跑进来了个身影。
公子苑是从不关门的,白日间也不是不做生意了,只是来往的人少一些而已,因此,那道身影进来的时候,众人便都抬眸去看。
那是一道青绿绸色的身影,上以一根银簪束住了泼墨似的缎发,一张脸若出水芙蓉般清雅,纤细的像是一道风,混着清冽的草木清香,直直的吹进满是脂粉肉香的公子苑里,扑到每个人的脸上,吹的所有人都眯起了眼。
她与夏风同路,拂动墨发与心房。
陆无为远远瞧见她,便站起身来,想引她入二楼雅间——他不喜欢那些小倌看她的眼神,直勾勾的,贪婪的,满是野欲。
她像是嫩绿枝头上红彤彤、甜滋滋的果子,鲜嫩的果皮,脆生生的枝丫,润润的汁水,在阳光下恣意的长着,路过的行人和野兽、飞过的一只鸟和溪流中的鱼都想啃上一口。
“今日不上二楼。”时雨却不顺着他的手往楼上走,反而拉着他往公子苑外行,她道:“今日我带你出去玩儿。”
龟公自然上来送人,被她赏了厚厚一沓子银票,便笑嘻嘻的一路叮嘱:“陆公子是清倌人,自是可以出门子的,但您可仔细些,过一日可得给送回来。”
时雨自是点头,摆摆手,便领着陆无为出了公子苑。
陆无为被她拉出去的时候,恍惚间竟真有一种被她拉出泥潭的感觉。
他们上了时雨早早备下的马车,马车的角落中备下了冰盆,冰盆为铁铸,放置于角落中,有丝丝凉气在马车中蔓延,马车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虽说是个马车,但瞧着竟有陆无为所住的右间平房的半个那般大。
陆无为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他并没有特意去探知时雨的出身,但是他也并非真的是懵懂无知、整日厮混乡间的小倌,他身为锦衣卫暗探,对京中的一些高门大户也是颇为熟悉,在京中,早些年,寻常商户、贱籍都是不允许坐马车的,只能坐驴车,后来才渐渐允许商人坐马车,但双头马车,只允有官身之人乘坐,还得是士大夫阶层。
时雨这马车,虽然是双头马车,但马车檐下却挂了玉铃,此等玉玲多以三品大员或受过封王的武将府门才可使用。
也就是说,时雨的这马车若是未曾逾制的话,她需得是三品大员之女,或是当朝郡主。
而这京中姓时的高官人家,似乎只有那么一家。
无意之间,陆无为几乎要扒掉她这最后一层隐匿的伪装、触及到事情的真相了。
陆无为心中渐渐紧绷。
为她的身份,为她这有他半个房子一般大的马车。
他们之间有难以飞跃的鸿沟,他不知道他要用多少年才能有这些。
但时雨并没有意识到陆无为在想什么,马车已经到了桃花巷,她喜滋滋的拉着陆无为从马车上下来,从后门入院。
这院落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灰墙绿瓦,近处有翠竹随风摇曳,时雨拉着他进了门,献宝一样指着这宅子与他道:“我把你赎出来,我们日后生活在这里好不好?你可以把你老父也接过来,我给他请大夫。”
猎人的唇瓣里流淌着蜜一样的谎言,在羔羊看不到的地方举起了屠刀,诱惑着他掉下来。
那时正是夏日傍晚,远处天边彩霞瑰丽,近处翠竹摇晃,风声飒踏青石板,他们二人站在院门口,那漂亮的姑娘纤眉一挑,绣口一吐,就要了陆无为半条命。
“陆无为,我是当真喜欢你的,你与我在一起,我什么都给你,可好?”
陆无为昏昏欲陷,几欲溺死在她澄澈的眼眸里,片刻之后,他才声线嘶哑的开口,道——
第19章 小倌与丈夫
“不可。”他说。
时雨一时失落极了,她望着陆无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一如既往的冷淡的眉眼,像是猫儿一样哼哼唧唧的撒娇问:“为何不可?”
为何呢?
原因很多。
一是他有大志向,他这一生都不可能由一个女子赡养,他满身傲骨,纵是喜欢,也不可能顺从她,接受她的银钱,二是因为他陆无为纵然出身贫寒,也不可能与人私相授受,他若是要与人在一起,也该是堂堂正正的上门求娶。
不管时雨的府上是什么样的人家,不管其中有多少艰难险阻,他喜爱,便该走上前去,迎着所有困难而上才行,而不是与时雨囤于此处,当真如同一个小倌一样,与时雨苟合于此,享片刻欢愉,却从不看日后的路。
“为何不可?”而此时,他面前的小姑娘似是难过极了,如同湖水般的眼眸便那样水润润的看着他,人还悄无声息的向前走了两步,紧紧地贴在他身前,似乎是想用那张脸来勾他答应:“与我长相久伴,不好吗?”
“我出身贫寒。”陆无为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你不在意?”
“我不在意。”时雨为了将他引诱下来,什么好话都往外掏:“我府中有银钱的。”
“我是什么身份,你也不嫌恶?”陆无为又问。
“我不在意。”时雨还开始劝慰他了,她道:“纵然你流落过公子苑,也只是为父治病而已,我瞧见你这般受苦,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能嫌恶你呢?你不知晓,当日我一瞧见你,便知道你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流落公子苑的,你这样好的人,就该有更好的去处。”
她说话间,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的真假,还伸出手去捉陆无为的手指。
陆无为的骨骼宽大,一只手掌上还有老茧,血肉滚烫,时雨的手指纤细,还有些微凉,两人的手指触碰到的时